“真是你?!”
唐烜话喊出口,嘴便合不上了。
能让他这般又恨又恼,又烦又乱的,除了那麻烦的莫小四,还能有谁啊?
惊诧气恼之余,手指向着她的鼻下探去。好在,还有气。
唐烜见她一脸苍白,比之白纸无异,唇色发青,闭合的眸子半天却无一丝反应,应该是晕去了。眼下她这番模样,唐烜一肚子的火和话,偏偏也被浇凉了。
再看看她套在身上那扒来的外衣,再看看远处那被扒的裸人,不禁苦笑着一叹:“小四,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呀……”
…… ……
隐隐中,莫离园只记得自己很冷,冷到自己都听到身上血液凝固成冰得咔咔声,冷到她向来最乖最听话的双脚都挪不动了。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靠本能还是最后的一丝挣扎,依稀中只记得跟一群不知哪儿蹦出来的人过了好多招,也记不清最后是如何从别人身上扒来得衣服了,能记得的事似乎只剩一件了,那就是她被活生生冻晕过去的事实。
当她再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丝丝暖意时,她像蛇一般本能地向着暖气的散发处挪动了几分。
‘噼里啪啦’,印象中,那好像是篝火的声音。她微微睁开一条眼缝,当现实中跃动的橘黄色映进眼中时,莫离园鼻头一个缩动,泪水盈满了双眶……
“五胡虏胡虏瓦……”
唐烜眉头一抖,被她口中传来的细微声响吵醒,眸子一睁,接着起身走了过来。
眼下他们正在一个背山的洞穴里,是他在机缘巧合下找到的一个山洞,拾来的几堆木柴里,能烧着用的却没有几根,这一番折腾下来,他也有些累了,刚闭目养了一会儿的神,却没想这小四就醒过来了。
“你说什么?”唐烜走到她身边时,轻声问道。
莫离园映着橘色火光终于看清了唐烜这张熟脸,这下子,她哭得更凶了。她想说一大堆话,怎奈何,早已冻僵的嘴唇埋在雪中半天,又冷又渴,知觉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莫说是开口,动一动牙齿都有些费力。
唐烜叹了口气,慢慢将她扶起,又拿过身侧的一个水壶,轻轻给她喂了几口水。
莫离园咕噜噜喝下几大口,口中的麻木立刻便退去了不少,她眨巴着水汪汪的一双眸子,里面的怒气、怨气,也渐渐浓郁了起来。
“谁让你又自作聪明来得?”唐烜面对她一脸的怒意,只是叹着气。
“你、你……”
“慢慢说。”唐烜好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我、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颤着牙齿说道:“我为了寻你,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你、你居然披着狐皮大衣在这儿悠闲的烤着火?唐烜,你真、真该庆幸我现在没力气,不然我……我一脚先废了你!”
唐烜先是一愣,摇着脑袋笑叹:“你这人……好不讲理。我让你跟着公主的马车回去,你若是老老实实听我的话,现在哪里用受这委屈?”
“还不是你,用人不当!心仲就是个吃里扒外的,眼睁睁看着你这副破身子翻山涉水的,现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知道了吧?清楚了吧?”
唐烜被她一通狼嚎,脑子里却一片云一片雾的,皱巴着眉头疑看着她。接着莫离园就把来之前和心仲的一段对话以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唐烜,却不想,引来了对方的一阵发笑。
“你有病啊?你笑什么?心仲这人,真的靠不住啊!”莫离园十分认真的一双大眼紧盯着他。
“咳咳……”唐烜正了正神色,才道:“谁都会出卖我,唯独心仲……他不会。”
“我看你是真疯了,他摆明了把你骗来走雪路,知道你惧寒还将你往学坑里推,他绝对是狼子野心啊!”莫离园深吸一气,越说越有气。“刚刚他追来半路,要不是塞瑜儿挡着,我一刀就抹上他脖子了。”
“你啊!”唐烜立马换了一脸的严肃。“切莫再有伤害心仲的念头,他从生下来就是我唐熬府的人,他和他爹,都像我家人一般,你也是唐熬府的一份子,这种话,切不要再说了……”
“……”莫离园不明白,抬头看着他。
“他是刘叔唯一的儿子,他从小便是跟着我的,从没离开过。”
“刘叔的儿子?!”莫离园惊得四肢一颤,就连身上的经脉也在瞬间畅通了不少。
唐烜扯过盖在她身上的狐皮,将她的身子靠在一边的墙上,望着篝火,又道:“刘叔当年老伴儿死了,就带着这么个儿子来了唐熬府,心仲比我小一些,却是对我一心一意。还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他故意和你说那番话激你的,可能……是他不放心我一个人上路,所以便让你追了上来。”
“什么?”莫离园感到自己脆弱的小心脏似已经不起他得惊吓了。再说,这一惊直接和她的情商、智商挂钩,甚至是比‘心仲是个叛徒’更难以接受的,她居然被人摆了一道?
“这不可能!”
唐烜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心仲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走雪道的事,我也早就和他说了我的计策,根本不是他谋划的。他非要跟着我,但以他的伤势莫说是同仇敌忾了,本就会拖累我的行程,所以他提议要你跟我同行,不过,我拒绝了……”
“为什么?”莫离园问道。心中顿时起了一片怒火:他爷爷的,感情自己这差点儿冻死在雪地里,竟是被两个男人玩深沉、玩不忍,玩出来的?咱怎么这么贱呢?
唐烜看出她的气,却也只能好声好气地于她解释:“我当时便觉得我一个人可以的事,没有必要再多连累一个,再说,我习惯一个人单独行进了,快、且时间上掐算的准确。”
“还确,我缺你个大头鬼!你知不知道,我、我差点就死在雪地里,差点、差点连命都没了……”莫离园一个激动,身上的袍子都抖了下来。“我一心只想着别做了寡妇,别丧了夫,刚刚,我却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唐烜,这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说,你怎么赔我,怎么赔?”
唐烜扭过头来,看着她身上的袍子滑了,于是又给她提起掩在了肩头,这是一看,她的脸色确实比刚刚好了不少,就连自己刚才初见她一脸苍白面无血色的样子时,也生生漏去了一拍心跳。现在又能看着她发火、耍无赖的样子,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下了。
他笑了笑:“我原本今夜就可以赶到独牙山的,拾了个你回来,我反倒耽搁了半天的行程,你还要问我要赔偿?呵,你倒说说,你想要什么?”
莫离园撅着嘴巴,“我要?你有什么呀?你小子正是一穷二白的,哼,我却为了你,小命就悬了两回,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了了。”
唐烜拧着眉头看了她半晌,憋在心里的话却始终不敢说出来。
明明每回都是我不叫你来,你偏要跟来的呀?这帐欠的,貌似我才冤啊!
莫离园不愿理他,心中还有气在,一面看着那橘黄的篝火,一面赌气得扭过了头。
唐烜长叹一气,也不愿做自讨没趣的,回到对面的墙边做好,继续他的凝神。
莫离园迷迷糊糊中,皱着的眉头也不知又撑了多久,最终还是被困意和乏意打败,沉沉地睡了过去,迷糊中,只记得有个影子倾上来遮住了篝火的光线,又觉得肩头沉盖上一物,这夜,便也没无寒意……
…… ……
清晨的时候,唐烜醒得很早。确切的说,整晚都在担心某人会发寒病得他,几乎就没有合眼。
意外的是,这姑娘一身的绝活真不是白练的,昨天冻成个半死,熬了一晚,却依旧没发寒病,他这心也总算整个落下了。
他将火边一个馒头拿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剥去了外层烤的黑糊糊的一层皮,捏了捏里面的质地:嗯,还不错,很松软。
莫离园似乎是被那烤馒头的香味熏醒的,揉了揉发肿的一双眼睛,鼻子四处探寻着,终看清了递上来的那一个白嫩馒头。
“吃了它,喝点水,整理一下我们就上路吧。”唐烜扑灭那篝火,转身准备出洞。
“咚!”一声轻响。唐烜莫名地转过身来,却看到莫离园手中空空,刚咬了一口的大白馒头,此时沾着土灰地滚到了篝火堆里。
唐烜见她如此糟蹋粮食,正要上来训斥几句,抬头见,却是脚下一怔。
莫离园半张着小嘴,双目惊恐地凸瞪着,惨白着一张脸,呆呆地看着他:
“唐烜,我的腿,腿……没有知觉了!”
作者有话要说:锵锵锵!让我虐男主的娃娃儿们,咱是不是很乖啊?有没有很意外呀?
什么?虐错人了?
NO~NO~NO~!
我们且,走走看,咱这不是还没开始呢~~~~
☆、怨月愁烟长为谁
怨月愁烟长为谁
年年底事不归去
怨月愁烟长为谁
朝阳初露,山边薄雾散去,街道上渐渐显出一华丽的马车。高头大马,鬃毛油量,光是看这白马的品种已是千金的身价,再审那漆木光滑的车身,锦缎映光,更是贵气逼人。驾车的小厮,杏目澄净,粉颊娇嫩,好一派天真之气,鞭鞭轻柔地驾着骏马,像是画中才有的景色一般。
“了了,还有多远到别院?”马车里传出一句低语,语气里带着些焦躁。
“快了主子,咱们刚进了辛城的最后一卡,这已经是在城里了,再行一里地就到别院了。”驾车的小厮朝着车内回了一句。
“嗯……”车内静了一会儿,又道:“一会儿到了城东你把柳姑娘安顿下,我要出城去办些事。”
“是!嗯……哎?主子你要去哪儿?是要自己去吗?要叫些人手吗?”了了一手持鞭,另一支撩起车帘,探头问道。
“我有事要办,你就和柳姑娘在别院里等我,旁的莫问……”秀眉微蹙,似乎流露出些不耐烦的意思,了了会意的极快,赶紧放下帘子,不敢再多话继续赶车。
车内,又是一阵凉气旋来。
“你要去找小四?”婉转的女声,细细说道。黑眸黝黯间,衬着一张绝色容颜,抬目,微微看向身侧的人。
只见那边亦是倾国倾城的一副模样,只是在颔白间略显了英气,细眉微挑,却未看那一旁发问的柳芹芹。只悠然回道:“你这个小姨,该担心的……不该是她吧?”
“是吗?”莹唇一勾,勾出个似嘲似风的弧度。“被你金公子惦记的人,我才更该担心不是吗?”
“大家都是明白人,说起话来不用拐弯抹角。”
芹芹低头间扬起一笑。“你既说自己是明白人,就不该担这份心,做好自己的本分才是。”
“别把自己说的好似很聪明,什么都明白……”金延这才微微转过头,淡淡地目光与柳芹芹对视了一会儿,又道:“你若真的什么都明白,就不会沦落至今天这般了。”
柳芹芹闻言微楞,睁目相视一番,却又摇了摇头,目转窗外……
“你比我明白,却未必……就能伤得比我轻了。”
金延看着她摇头的样子,只觉心中有一股酸楚渐渐腾起,酸雾变大,竟被外人,看了个真切。金延强作镇定,只佯装未听到她的话一般。
柳芹芹纤弱身姿,随着马车的晃动而摆,目光,却始终扫着那窗外的景色变迁,任她转目快移,却依旧跟不上外面转瞬即逝得街景……
“唉……”她长长叹出一息。“人心难捉,人情难测,勉强去追逐又有何用?发生的终归是发生了,错过了,再追已是不及。”
金延随着她的目光,一同看去,马车行得极快,窗外景色掠去,确是连他也来不及辨清。
他自然明白对方的所指,却不愿戳破,眉头皱起,凝神而思:
只是如此短暂的时间,难道已经是走到了他无力挽回的地步?他不懂自己的心,亦不懂情,那些飘渺的东西又是否真的像这窗外之‘景’一样呢?过眼云烟、稍纵即逝。他原本不轻不重只想远远看着她的一颗心,却在意识到自己‘在意’时,不经意的沉沦了,现在再回头去看,景色太快,太多事情是他来不及参与的,然后,局内人已到了‘局外’。
渐渐地,景色开始变慢,车身的颠簸开始变小,而金延原本焦躁的一颗心,不知从何时,也渐渐沉落了下来……
“呵……从没想过我金延也有沦落成悲角儿的一天。不过想想,你那外甥,也未必喜得起来……”似是自我安慰,似是自我辩解,当中滋味,却也是无人可知。
金延意味深长地看了柳芹芹一眼,就在那一个眼神里,柳芹芹看到了许多复杂得心情在其中,他笑看着她,她回看着他,两人的心思,却只是在暗喻明避间,兜兜转转……
…… ……
戏里戏外,多少角色真人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和情节演绎着自己的悲情故事。
当莫离园愤恨地将第一百零三拳捶在唐烜的肩头时,酸疼的小手,让她觉得自己此时的角色,更加悲催了。
“没认识你之前,我的人生就像景阳冈的打虎英雄一般威风,认识了你之后……”莫离园一个猛抽气,吼道:“我呸呸呸——!我就是那山头上被人棒打一通的老虎,那叫一个从头惨到脚。”
“……”唐烜抽出深埋在雪坑的一只脚,抖了抖上面的血块,继续提力向前走去。
莫离园喋喋不休的似乎完全没有要休息的意思,她一直盖着唐烜的皮大袄趴在他背上,除了偶尔挥挥拳头给唐烜‘捶捶肩膀’,似乎也真没有什么需要她费力的事。又是一整天的雪地行程过去了,唐烜的耐性,真可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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