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鹄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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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鹄书院-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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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坐在房顶上的涉风扶额别开视线,终是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暗暗心疼: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
    第二日,虽是休假之期,然而奚画仍起了个大早。
    简单梳洗完毕,她往灶里拿了个冷馒头,又到草棚底下,从那一堆干柴掩盖着的小盒子里取了几锭银子,继而推门往外走。
    平江城东北一角,乃属烟花柳巷之地,青楼众多,这一干秦楼楚馆所对着的又是一排排赌坊。夜间,青楼红灯高挑,笙歌醉舞,而白日里则是赌坊喧嚣嘈杂,人声鼎沸。
    尽管是辰时,城中大多数人才起,但赌坊之内却已是人群拥挤,沸沸扬扬,站在门外就能听到里头的嚷嚷声。
    “豹子,豹子!”
    “小小小!……”
    “哎呀你娘的!”
    生平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奚画立在街上吞了好几口唾沫,抬手拍了拍脸颊给自己鼓鼓气,随即深呼吸,一步走进去……
    “你他妈的出老千啊!把钱拿出来。”
    “没、没有啊……”
    “还敢狡辩!信不信我让你进来的出不去!?”
    旁边正有一人被人揍倒在地,场面十分混乱。
    奚画吓了一跳,犹豫着要不要先避避才好,不想那里头的伙计倒是眼尖,一把上前拉了她到一边安全之地。
    “客官小心点儿啊。”
    “多、多谢。”她心有余悸地抚抚胸口。
    伙计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大约是怎么瞧都觉得这不像是来赌钱的人,眉头一皱,出于礼节还是笑着问道:“不知客官是赌钱呢,还是找人呢?”
    “哦,不……都不是。”奚画回过神来,悄悄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上。
    “小哥,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掌心沉甸甸的,仿佛是生命的重量,伙计眉眼笑得越发弯了,忙点头哈腰:“好说好说,您问,您尽管问!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眼见他这般爽快,奚画不由一喜,凑上去小声问道:“我想知道明月山庄在哪儿。”
    听完她此言,伙计那脸色瞬间一变,为难地摆摆手:“这、这不能告诉你。”
    奚画急得跺脚:“怎么不能?你方才不是还说尽管问的么!”
    “哎呀,我哪儿知道你要问这个嘛……”
    奚画迟疑了一下,又掏了一锭塞到他手上:“小哥就行行好,我只知道个地方,也不会怎样啊!”
    “不行不行……我若是告诉你了,那帮人还不把我给撕了呢?”伙计捧着银子,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
    奚画咬着嘴唇瞪他,飞快从他手里把银子夺回来:“不说就算了!”转身便往外走。
    在赌坊外的小台阶上一坐,奚画烦恼不已地托着腮,瞧那边依然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禁不住叹了口气。
    关何曾编幌子说他是从蜀中来的,好像也经常去蜀中的样子,不过除此之外,他亦时常待在武陵。所以……这明月山庄到底是在蜀中还是武陵?
    可也不能排除这两地方都是他信口胡说的,其实山庄另在别处?
    哎……
    在哪儿呢?
    这可真是愁死人。
    “哎,这可真是愁死人了啊。”
    耳边一个声音乍起。
    居然还有人和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一模一样,奚画顿时怔了怔,偏头朝旁看去。
    但见不远处又一个石阶上,一人衣衫灰旧,脚边一坛酒,胡子拉碴,瞧着是个醉汉……不过怎么有点眼熟呢?
    看几眼,再看几眼,她蓦地回想起来。
    这不是清明前后在酒楼遇上的那个酒鬼么?奚画眼前一亮,快步走去。
    酒坛子里空空如也,钱袋子里如也空空。
    酒鬼蔫头耷脑地把自己身上大小衣兜翻了个遍,然而并没有寻到一个铜板,他放声长叹。
    没钱的日子……真苦啊。
    怎料话还没说出口,眼前叮叮当当落下来一锭闪闪发亮的银子,他扬扬浓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将上去。
    可惜迟了一步,银子被人抢先拾了起来。
    奚画吹了吹银锭上的灰尘,朝他笑道:“不好意思,我钱掉了。”
    “……”
    人生没有什么比空欢喜一场更让人悲哀了。
    酒鬼抽了抽鼻子,继续低头叹气。
    “不过……这钱给你,倒也无妨。”
    他一个激灵,瞬间眼放金光地盯着她瞧。
    “姑娘有何吩咐!小人我在所不辞!”
    “吩咐倒不必。”奚画俯下身,沉声问道,“告诉我,明月山庄在何处?”

☆、第60章 【千里寻遍】

平江城,天鹄书院后门。
    恰逢正午时候,才吃过饭,张伯面带困意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信封,一面往怀里收好,一面又忍不住问她:
    “是家里出什么事儿了么?怎的要告这许久的假?”
    “……不是不是。”奚画连忙摆手,展颜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临时要出一趟远门。”
    “哦,这样……”闻言,张伯倒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叮嘱道,“那你路上当心,盘缠多带些。一个姑娘家上路不安全,不如跟着城里的商队一块儿走吧?”
    “我正有这个想法。”奚画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近来有哪些商人是要出城南下的?”
    “南下啊?那清风楼前些日子就有一批从杭州来的茶商,你去问问,现在好像还没走。”
    “好,我这就去。”她鞠了一躬,“谢谢张伯。”
    “诶,不客气不客气,小心儿点啊。”
    “好。”
    到了清风楼,果见门前停着一溜车马,其中几辆车内载满货物,而另有两辆大马车内则坐了不少人。
    看样子好像是要启程了,奚画赶紧上前询问。
    幸而她运气还算不错,这商队是去往江陵府的,途中亦会经过武陵。此刻车上位置已剩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出城了,奚画与那茶商打了声招呼,遂回家收拾行李。
    飞快跑到家中,简单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她取了笔墨留下书信给罗青,随即又把狗寄放在对面王木匠院子里。
    一切准备妥当后,奚画俯身将藏在草棚内的所有银两都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裹好放进包袱之中,这才推开门,朝清风楼走去。
    再度回到酒楼门口,茶商已是等得不耐烦了,抱着胳膊,脚上一打一打的:
    “动作怎么这么慢,我们这可是一车的人候着呢!”
    “对不住,我家离这儿有两条街。”奚画跑的气喘吁吁,歉然朝他一笑,把银子送上去,“劳烦您照顾了。”
    茶商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收好钱,方打起帘子颔首道:“行了,进去吧。”
    “诶。”
    车里头一并坐了七八人,皆是大包小包背着拿着,好像是与她一样远行的人。瞧着奚画进来,好几个向她点点头,算是问好。
    寻了个地方坐下,奚画把包袱小心抱在怀里。
    对面有个妇人正取了线在打络子,她手法十分精妙,动作也很快,那样式奚画从来没见过,就这么盯了半天没移开视线。
    抬头瞧她在看自己,那妇人愣了一下,微笑道:
    “姑娘一个人啊?”
    “是啊。”
    “要往哪里去呢?”
    奚画答道:“我去武陵,你呢?”
    “我去江陵看我女儿女婿。”她把打好的络子搁在一旁的篮子里头,抬眼时见奚画还在看,禁不住笑道:“姑娘想学么?”
    “……可以吗?”
    “来,拿一根试试吧,其实也不难。”妇人递了彩绳过去。
    此时车前,闻得车夫朗声喊道:“坐稳了啊,走喽——”
    随那鞭子落下,马车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奚画侧身悄悄掀开帘子一角,城内街道两旁的店铺在视线里后退,不多时就见得前面的城门了。
    她从没孤身一人去这么远的地方。
    心里既害怕,又有几分新奇。
    定了定神,带着些许宽慰,暗暗道:没事,权当是出去散散心好了。
    车马颠簸,扬起尘土漫天,悠悠驶出城。
    那城门口黄桷树下,露出衣衫一角。
    涉风叼着个青嫩的树枝闪身而出,望着远处僻静的官道,不由感叹:
    “多好的小媳妇儿啊,换成是我,我也舍不得。”
    然后又垂眸,摇了摇头,满心羡慕:
    “夜北那小子命真好……”
    把嘴里的枝丫呸掉,他懒懒散散地打了个呵欠,舒展身子,举步就准备回客栈去补个觉。
    走了没一会儿,脚上猛地一滞,他扭过头看向城外,一拍脑门儿。
    “哎呀,这可糟了!那丫头要是真找上门去怎么是好!”
    “不行不行不行……我得跟着去看看……”
    他足尖一点地,身子登时腾空,瞬息千里,如飞般疾追而上。
    *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关何自是毫不知情,他坐起身将今日第二碗药喝尽,却没再躺回去,只是望着手里的荷包出神。
    因为身子尚未好,没法出门,于是闲的没事他就会拿出来看上一阵。
    荷包上没有绣花,只是几片荷叶而已,针脚不是很细致,摸上去还有些小小的疙瘩,带着药草的香气,似乎连屋里的味道也都是这个了。
    起初戴在身上时还没有认真看过,倒是这些天却把上面一针一线全瞧了个遍,除了荷叶,背面某个不容易发现的地方还有个关字,绣得很小。
    蓦地明白了为什么当时总见她夜里睡得很晚,大约也是为了这个吧……
    思及如此,他合拢掌心,很是怅然地闭目叹了口气。
    “喝了药,怎么不睡会儿?”
    门外有人进来,听声音并不是花深里。
    关何刚一抬头,红绣就款款走到他跟前,俯身来替他把脉。其实他并未伤及肺腑,不过都是些外伤,只等伤口愈合便能下地走路。
    “……脉象平和多了。”
    “我没什么大碍。”他说得很肯定,后半句话却还是带了几分征求的语气,“出去走走应当也可以罢?”
    “那可不行。”红绣收回手,淡淡扫了他一眼,“别看这都是皮外伤,往那太阳底下一晒,保不准会外邪入体,溃脓恶化。”
    “……”知道眼下自己的处境与软禁无异,关何皱着眉没再言语。
    见状,红绣微微一笑,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两下:“你就安心歇着吧,凡事还有我们呢。”正欲去桌上将药碗端走,余光瞥见关何手里的荷包,她笑意更浓,问道:
    “小关,这荷包是……她送你的?”
    关何眸色一暖,淡淡颔首。
    “可否给我瞧瞧?”
    他依言递过去。
    红绣小心拿在手里,前后翻看了一会儿,目光偷偷在关何身上瞄了一眼,微笑道:“小关知道这中原人送荷包的意思么?”
    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关何老老实实地摇头:“能有什么意思?”
    红绣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笑看他:“姑娘家若是端午时送你荷包,那可是定情之物。”
    他闻之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耳根竟也染上一点不自然的红色,吞吞吐吐道:
    “我、我并不知还有这等含义……”
    指尖往那荷包的绣样上抚了抚,红绣眉毛一挑:“不过,这姑娘的绣工可真是不怎么样。”
    听她此言,关何难得勾起嘴角,淡笑道:“她在这方面……是不太擅长。”
    “这怎么行,姑娘家可以目不识丁,但这女红万万不能落下。若是几时教我碰上了,还得好好调/教调/教她才是。”
    关何不以为意:“是么?我倒觉得这样就很好了。”
    她无奈:“你也真是不挑。”
    他涩然一笑,并没答话。
    窗外仍是艳阳高照,暑气迫人,官道上马车不疾不徐地朝着西边而行。
    *
    到武陵常德府时,已是五日后。
    不承想竟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以往瞧关何三四日就跑了个来回,也不知是骑了多快的马。奚画抱着包袱,站在那城门下如是想着。
    这常德府和平江府一般都是大城市,只见红楼画阁,宝马雕车,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花光满路,箫鼓喧空,其之繁华热闹丝毫不亚于平江。
    不远处,陪着赶了几天路的涉风仍是保持一定距离遥遥观望,心里不禁着急,这丫头怎么一点预兆都没有,还真给跑到武陵来了。
    庄主只让他盯着人,怎料得这人都要盯上家门去了,叫他如何交代复命。
    左右寻思不出法子,只得先传个信回山庄问问,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干着急啊……
    青衫隐隐之间,白鸽在窗外扑腾翅膀,有人洒了把谷米喂它,这鸟儿就低头细细啄食起来。
    花深里一进那小轩,就见红绣拿着张书信,笑得颇有深意。
    “绣姐,这信上写什么啦?看把你给乐的。”
    “没什么。”她风轻云淡地将信笺在那灯上烧了,漫不经心地问她,“有好玩的事,你去么?”
    “好玩的事?”后者眼睛立马一亮,“去啊,当然要去了。”
    “叫上长生他们一起吧,记得去换个行头。”红绣自坐墩上起身,理了理衣衫,“我们得进城一趟。”
    半个时辰后,茶楼二层的雅间内,涉风看那楼下支着的算命摊子嘴角抽了又抽,偏头就朝红绣问道:
    “你们搞什么?我传信是让你们出主意的,你们倒跑来这里折腾作甚么!”
    “你别着急啊。”对方没答话,反是一旁的西江边喝茶边宽慰他,“横竖闲着也是闲着……你瞧瞧无双,她这不是玩得很高兴么?”
    红绣拿着茶盖子刮了刮上面的茶叶,轻声询问:“那姑娘还没来?”
    “来了来了。”西江抬手一指,“看见没?就捏糖人旁边的那个,绑了个头绳的。”
    “噢……”她看进眼里,不觉含笑,“这姑娘眼睛可真漂亮。”
    “是吗?”一向没太注意这些,西江略摸着下巴评价道,“长相还算凑合,和无双比还是差了点。”
    涉风看得直叹气:“你们这么闹可行不行?她不是见过你们的吗?”
    “不妨事,那两个都易了容,她瞧不出来的。”
    “走过去了走过去了,看看她要怎么玩。”西江满目却只落在那边的花深里身上,一脸兴致勃勃。
    但见她一身粗布衣衫,头发不过松松挽了个髻,手里拿着本书卷,而身侧却躺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腿脚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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