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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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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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样更好,说明他对我/辛凤娇已经死了心。是不是很快就可以跟他提离婚的事情了?毕竟已经是民国了。他若想跟这位女上司百年好合,携手共创美丽人生,还得先跟我离了婚才行。

放松心情的同时却又感觉有些失落,尤其看他俩在一起我有点泛酸。一个奇怪的念头浮上心头:难道我喜欢他?

我立即否定这一臆断。这男人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么?少花痴了!我柳拾伊自有我的真命天子——怎会是他这个阴险狡诈的狗特务?

摸着腕上的真爱手镯,我想起莫老先生的话。那个我爱他、他也爱我的人会是谁?会是这个时空里的某个人吗?他会是什么模样?

想着,却浮起池春树的面容,心里一阵哀痛。他遇到我真是倒霉,被我甩了倒也罢了,竟被卷入这个可怕的时空。

他曾经的一切梦想都成了虚空,何等惆怅?

他是否到武汉了?我惦念起他来。那天制定逃跑计划时我跟他提及尔忠国会把我带到汉口,他不会忘了吧。一旦他来到这里,势必四处打探我的消息。但愿他一路上平平安安,不要遇到什么危险才好。

我比任何时候都挂牵他、依赖他。这个时空里,我太孤独了,举目无亲。而他,算是我的家人了——唯一的家人,我需要他的保护。

只是,我心里所想的家人与他所期盼的家人不是同一个概念。

这几日,我借口出去溜达是假,希望撞见池春树是真。

好希望走在街上,突然就遇见了他,带我逃走,彻底摆脱尔忠国这个狗特务。

这里不是兴福镇,逃走的成功率还是很高的。而且,我猜测尔忠国想来硬的也没那么容易——以他的特殊身份一定不愿引起日伪警宪的注意。

来到汉口的第一个星期在茫然和不安中缓慢地渡过。

我和尔忠国之间还算相安无事,只是他对我的态度让人憎恶——很冷淡,仿佛我只是他从家乡带来的一只家畜,连宠物也算不上。他的热情和笑脸永远只留给他的女上司和英国主子。

第二个星期到来后,尔忠国异常繁忙起来,除了早餐时能碰着面,几乎看不见人。后来,连晚上也不回来住了。有一天半夜回来了,满身的酒气熏得整个楼道里都滞留了他的浊气,直到第二天方才散尽。

我并不过问,只求他不来骚扰我即可。每天除了例行的“逛街”,其它时间我尽量待在自己屋里写字,画画,看报纸。我天生就是一个耐得住寂寞的人,为了麻痹周围的人,我必须表现得像一个没有任何思想的本分人。

我开始习惯尔忠国不出现的日子,甚至快忘记自己是作为他的妻子生活在这个空间的事实了。目前我只惦念着一件事:逃走。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武汉越来越像一只大蒸笼,没指望用空调的我只得靠增加洗澡的次数去暑热。

这天接近中午时,我嘱咐中年女人除非我传唤,否则不要进浴室打扰我纳凉。

我躺进浴池里,手摸到脑后勺的痂,已经不疼了,虽然有点硬硬的,但估计那层痂很快就会剥落。

除了鼻子露出水面,我将自己整个儿浸在水里。透过水面看去,木格的天花板在我头顶上随着水波晃动,呈现一幅奇异的画面。水面下的我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来。

一阵极轻的摩挲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扭头看去,却发现尔忠国不知何时站在了浴帘边上,悄无声息地看着我——我这么灵敏的耳朵居然没察觉!

我一惊,赶紧冒出水面,胡乱扯来放在一旁的毛巾,遮住身体的敏感部位。

何等尴尬啊!上次在土匪窝里,好歹是晚上,光线暗淡,还有木桶遮掩着,不至于被看去全部。今天可是大白天,而且是这样的姿势……无端被一个大男人看遍的恼火腾地冒出来。“你站在那里多久了?”我臊着脸充满敌意地问道,有种想捅他一刀的冲动。

他不答话,却侵上前来拿手指轻轻触摸着我的唇。我一颤,顺着嘴唇那股惊颤遍及全身——我可是浸在浴缸里呢。他此举意欲何为?

我想躲,却无处可躲。他缓缓地靠近了,瞄了一眼我的身体,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饥渴。我闻到一股淡淡的奇怪的酒气——他喝了酒,但并非不清醒。

我缩在浴缸里一动也不敢动,紧张地盯着他。

“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他轻声说道,语气却不容置否。我浑身又是一颤。

他似乎发觉了我的惊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那是一种复仇的快感。

直到他站起身走出浴室很久,我仍然惊魂未定。

穿好衣服,我将腰带扎了个死结,却不知这么做有何用。我又拿毛巾包好头发,却不知该往哪里走?他的眼神,他的语气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种立即找个地方藏起来的紧迫感。

我不愿意他碰我;可我该怎么办?

门铃声救了我——佟鹭娴来的恰是时候。

当她身穿一袭玫瑰红的西式长裙出现在我视线内时,第一个反应就是我得救了。

可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万一尔忠国仍对我有非分之想怎么办?在他眼里,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两小无猜的伴侣,有这方面的需求再正常不过,只是,我无法坦然面对。

对我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男人,一个狡猾而凶狠的特务。

我时刻提醒自己辛凤娇才是他合理合法的妻子,我可不能糊里胡涂地让他占了便宜——我要把最美好、最纯洁的一刻留给我的真命天子。

假如辛凤娇出现了,将他完璧归赵就是——不怕挨人板砖。当然,如果她不情愿接受这位郎君是另一码事。总之,我不可以搅进这淌浑水,也不可以让人家搅了我这淌清水——绝对不可以。

从窗口看出去,佟鹭娴正在收拾裙摆,力图以最完美的形象展露自己。

必须说这个女人很有魅力:高挑的身材,西洋人般突出的五官,虽然皮肤不白皙,但赠以黑牡丹的名号是当之无愧的。

她就守在车旁,没进门,大概等尔忠国出去接她——上司嘛,总要拽一点的。

我倚靠窗旁,心里冒出一丝妒意——好自在、好优雅的女人!穿得这么招摇,打算当舞会皇后吗?跟她比,我在地上,不,是地底下,泥巴地底下。她,在天上。

她瞥见了我,冲我嫣然一笑——心情超好的样子。

尔忠国小跑着迎出门,佟鹭娴立即迎上去亲吻他的面颊。尔忠国竟然不回避,大大方方地回吻了她一下。

佟鹭娴转身从车内抓了一把绿色植物出来,看着像是艾草。她将艾草插在门上,又抬眼朝我的方向瞄了一眼,当尔忠国递给她胳膊时,她居然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这个女人,做给我看的吧。我会吃醋吗?错!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更过分的是尔忠国仍不回避,好像很享受她献上的吻。

他俩的轻浮举动让我很不舒服——此二人已经超越一般朋友的界限了。要知道,曾经身处21世纪的我和池春树在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过是拉拉手,最多彼此拥抱一下,更不会当众“啵啵”在一起——他俩真够开放的。而且看着佟鹭娴那股骚劲儿,二人似乎不止一次这么玩火了。

我替辛凤娇难过。什么青梅竹马?什么山盟海誓?什么刻骨铭心,都是假的——早让人抛脑后勺去了。

佟鹭娴和尔忠国这两人一个待字闺中,一个已婚男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调情,比21世纪的我还开放。简直太放肆!太露骨!太……□!我越想越气,向他俩射出无数鄙夷的目光。

眼见着尔忠国殷勤地帮佟鹭娴拉开车门,两人跟亲密的小两口一样参加聚会去了。

贱男! 我心里骂道,原以为他挺正派,今天才知道是个好色之徒!

 24 端午节

我暗自庆幸自己不是辛凤娇,相信很快就能跟他说拜拜,逃离这个鬼地方。否则,跟这种人做夫妻,可不吃大亏了?

汽车很快消失在林荫道里。我叹了一口气,无聊地走回房间跟空气对话。

中年女人站在房门口客气地问我需不需要艾叶泡澡,她好留给我一些。还递给我一根用青、赤、黄、白、黑五色丝线绞成的细索,说尔先生临走前提醒她把这长命缕送给太太戴上。我想起来刚才佟鹭娴也带来一把艾草,不由问道:“今天是端午节?”中年女人笑答是啊,并说她这两天忙昏了头,忘了今儿过节,早上想起来也迟了——附近的粽子都卖完了——她只买了些艾叶和端午节喝的酒来,好在尔先生带回来十几只粽子,午饭时分给大家尝尝。她说这长命缕也是尔先生带回来的。我跟她说搁我屋里吧,我暂时不想戴。中年女人只说这东西能驱邪,还是戴上的好,而且也是先生的一番心意。

心意?我想起他潜入浴室的那番举动。需要戴的人是他,驱心邪很有必要。

吃午饭时,我的餐桌上多了一只酒杯。 中年女人一边给我倒酒一边说尔先生特意交待这菖蒲酒他尝过,是他家乡人熟悉的口味,太太爱喝,但雄黄酒就算了,太太不喜欢。我拿起菖蒲酒小心地尝了一点,怪怪的味道,跟我刚才闻到的尔忠国口中散发的酒味儿一样。可惜,我并不爱喝这种酒——总算跟辛凤娇有不一样的地方了。我对任何酒都没兴趣,连饮料型的米酒也从不沾边。

我没喝菖蒲酒,只吃了一只粽子,里面什么馅儿也没有,纯白的,但很好吃。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个中年女人的确切称呼:徐嫂。

收拾碗筷时,徐嫂再次说我吃得太少了,不容易长肉。她男人则笑她什么也不懂,还说上流社会的社交名媛时兴以瘦为美,佟小姐最近就忙着减腰身。

徐嫂大咧咧地笑起来,说怪不得太太身材这么好,原来是靠少吃饭得来的。她说她可不能学我,否则什么活儿也干不了了。

我听出她话里的嘲讽,好像我这人什么事情也无需做——花瓶而已。

那个年轻的男仆很少开口说话,吃饭时更是听不到声音。如果没听过他说话,还以为他是个哑巴。但我欣赏这样的人,沉默是金。

我希望他们多喝点酒,最好喝醉了,这样我就能从容不迫地逃离这里。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这些人很理智,知道喝酒容易误事,每人只喝一杯意思一下,便再也没动那酒瓶。

夜深了,尔忠国没回来。

玩吧,玩死你!我咒道。这个沦陷之城醉生梦死的人多了去了,包括他——这个狗特务!

本以为沦陷区潜伏下来的都是些神经紧绷、昼伏夜出的特殊人群,没想到他活得挺潇洒,一点没看出血雨腥风来。

刚要睡着,外面一阵嘈杂声惊醒了我。我起床拉开房门,却见尔忠国抱着佟鹭娴一路疾跑,踹开房门进了他那间卧室。

感觉不太对劲——两人约会到深夜,就算打算玩床戏没必要在门外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吧。

只见尔忠国又冲出了房门,大叫道:“快来人!”一瞥眼看到伫立在对面的我,神情严肃地命令道:“去拿药箱来!快去!储藏室左排架子上!”说罢,又缩回屋里。

我顾不得问发生了什么事,急忙奔向储藏室取药箱。

刚进他的房门,还没看清佟鹭娴怎样了,尔忠国拿身体拦住我,一把截下我手中的药箱。“出去!”他说道,粗鲁地把我推出门外,并呼地关了房门。

此刻,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到底谁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我问自己。对妻子如此薄情,却对另一个女人那么上心,明显说不过去吧。而且,好像跟我有仇一样。

仆人们忙碌而有序,时进时出,唯有我是透明人。我不知道为何佟鹭娴受了伤不往医院里去,却被送到家里来。当外面大街上响起呼啸的警铃声时,我立即明白了:他们并非参加什么“社交活动”,而是去执行某项任务。看来出了点意外,佟鹭娴受伤了。

他们从事的地下活动究竟是怎么样的?我展开想象力,将在电视电影里有关于特工行动的场面过了一遍,却总也想象不出尔忠国会怎么行动。尔忠国于我来说是个尚未完全破解的的密码本。

第二天清早,佟鹭娴就被转移走了。虽然不知道她情况如何,但是从尔忠国若无其事的表情看,她似乎并无大碍。

“昨晚的事情就当不知道,彻底忘掉,听见了吗?”尔忠国一边快速翻阅着报纸,一边嘱咐我。“另外,把你随身物品稍稍整理一下,下午我们要搬去另一个地方住。”

“搬走?为什么?”我纳闷的同时感觉跟昨夜发生的事情有关。这个地方还没住多久又要搬家,累不累啊。

“问那么多干嘛?”尔忠国冷冷地说道。

他以为我是长舌妇吗?就算我爱瞎说,在这个家里,在我失去人身自由的情况下,我能跟谁说去?真是杞人忧天。

我瞥了他一眼,他垂着眼睑,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不会惹了什么不该惹的麻烦吧?”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假装不知道他的底细。

“不关你的事少问!”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碰了一鼻子灰,站起身欲走,他却抢在我前面拦住了我。

“凤娇,我们做个交换如何?”他一双探究的眸子看着我的反应。

“什么交换?”我不明所以。

“你这六年的行踪。接触了哪些人?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回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我心想笑话,问错人了。“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会相信吗?”我又说道。

“说不说在你,信不信在我。你不是也想知道我干些什么吗?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情况,这就是交换。”

“无可奉告。”我低着头说道,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我说的是实话,我这六年的生涯平淡无奇,实在没有什么可圈可点——无论上大学还是工作后,大多数时间都泡在书堆里。如果以占用个人时间的多少衡量情缘深浅的话,书就是我最忠实的情人。

“你别以为你能掩藏得住,总有一天我会让你明白主动交待和被动交待的区别。你当然可以不用告诉我,但是想走出去可就难了。”他威胁道,声音却很柔和。“义父他们就要来武汉了,你不想见到他们吗?”

我首先想到的是小眉和君宝。“他们……什么时候到?小眉、君宝都要来?”我问道。他点了一下头。“最多十来天,他们都会来汉口。”他蹙起眉头,似乎对我反应的迟钝很是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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