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此刻应该陪伴在这里的,肯定也不应该是他。也因为,那个女人在这个时候最想看到的,肯定不是他。
锦瑟现在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到底面临着怎样的风险。倘若锦瑟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再也不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了,那么她闭上眼睛前的最后一个愿望肯定是要见见那个让她朝思暮想了五个月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她的合法丈夫,他比任何人都更加有资格站在这里,陪在她的身边。
刑少鸿在心里告诉自己,他做这些,并不是因为自己多伟大,只是因为他爱这个女人。
这些日子,他虽然从来没有和锦瑟提及过庄易,但是他却是能看出锦瑟内心的纠结。或者说,他自私的不想提及,不想看到她因为庄易而黯然失神。
出乎刑少鸿意料的是,他电话刚挂掉不过十分钟,走廊里就传来了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一群人的。但是,其中最有力的一个脚步声步伐十分不稳,也十分没有节奏。
抬头看过去,只一眼,刑少鸿就看见了那个为首的男人,以及他紧绷的面色。庄易能迅速的赶来,刑少鸿倒是没有一点儿的意外,想必枪击事件庄易已经知道了,刚刚他给庄易打电话的时候说不定庄易正在地毯式的搜索着,所以才能过来的这么快。
嘴角快速划开一抹苦涩的笑容,刑少鸿并没有避开目光。然而,这个男人就像是压根儿没有看见他一般,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从他身边掠过,直奔手术室的大门。
“还不快通知人来开门!”
这时,跟随着庄易的脚步急匆匆的走到手术室门口的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抹了一把冷汗,一脸紧张,声音却是还算沉稳的喝道。
直至此刻,庄易都没有说一句话,那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但是,若是仔细看的话,若是真正了解他的人的话,一定能够看出他的紧张和激动,还有最明显的……害怕。
对此,刑少鸿心里又是划过一抹自嘲。其实,庄易这样的做法他并非没有想过,也并非没有那个能力请院长出面让他进去陪着锦瑟分娩,他只是没有那个资格,进去的资格。
没有经过锦瑟的允许,他又不是她的丈夫,他有什么资格进去陪产?
只因为,他太了解自己在锦瑟心中的地位。
“是。”
另外一位医护人员在听到院长的话以后,忙不迭的掏出钥匙,就要打开手术室的门。
但是,或许是因为太过害怕了,实在是被这样的庄易给震慑到了,那握着钥匙的手颤抖着,就是打不开手术室的门。
下一秒,一直紧抿的薄唇沉默不语的庄易一把从这位医护人员的手里拿过钥匙,在几秒钟之内就拧开了手术室的门,然后大步走进去,将身后的一众人关在了门外。
直至此刻,庄易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越攥越紧,指关节咔咔作响,一步一步的大步往里面走着。
手术室里,所有的医护人员正在迅速准备着锦瑟的剖腹产手术,一位麻醉师正准备给锦瑟进行麻醉。
当看到庄易突然出现在手术室的时候,所有人皆是一愣,但是看到如此凶神恶煞的男人,谁也不敢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只是在平定了心神以后继续准备手术相关事宜。
眼前的这位,比外面的那位还要凶神恶煞,他们哪里还敢做些什么?
不过,他们大约也能猜出眼前这位和产妇的关系。而且,他们没有听到砸门的声音,这样的人,肯定是有一定来头的,肯定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
当看到手术台上处于昏迷的女人,庄易幽深的瞳孔猛地一缩,面色较之刚才还要紧绷,喉结上下滑动着。
阔别五个月的女人,他疯狂的想念了五个月的女人,他发疯的找了五个月的女人,再见的时候,她竟然就这样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面色苍白,一点生气都没有。
几乎是在同时,庄易的心脏猛地一抽,面色是从来没有过的痛苦。
第一次,庄易竟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能为力,除了陪伴,他半点儿的忙也帮不上。
脚步并没有任何的停留,庄易径直走到手术台前蹲下,与此同时,他被汗水浸湿的温热手掌牢牢的握住了锦瑟那快要从手术台上垂下来的冰凉小手儿,紧紧握住。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太过心有灵犀,或许是太过想念,就在庄易的大手握上锦瑟小手儿的那一瞬间,原本已经昏迷的锦瑟竟然在此刻有了反应,那冰凉的小手儿竟是下意识的反握住了庄易的大手,十分用力,像是用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猛地,庄易蹲在地上的身躯僵住了,那一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死死的盯在锦瑟那张在灯光下显得尤为苍白的小脸儿,沉声开口,“锦瑟。”
这一声说出来,庄易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变得沙哑干涩了,像是在沙漠行走了很久极度缺水的人。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庄易的这一声起到了作用,锦瑟原本紧紧闭上的眼睛竟然有了细微的动静儿,眼睫毛微微的颤抖着。
注意到锦瑟这一细微的动作,庄易下意识的将锦瑟的小手儿握的更紧了,也忘了顾及锦瑟的感受。
灯光下,锦瑟眼皮儿下的眼珠儿来回滚动了两圈儿,缓缓的睁开了眼帘。
锦瑟睁开眼睛的一瞬间,庄易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剧烈了,好像他整个人都随着锦瑟睁开眼睛变得鲜活富有活力了一般。
“锦瑟。”
又是低沉的一声,同样带着沙哑干涩,但只有庄易自己知道,他已经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恢复之前的醇厚和磁性了。
刚刚睁开眼睛的一瞬间,锦瑟的目光并没有落向身边的男人,只是出神的盯着天花板,也不觉得灯光刺眼,还完完全全的沉浸在自己刚才的梦境中。
就连庄易的第二声“锦瑟”,她都以为是梦里的声音,要么就是自己幻听了。
心里苦涩的一声笑,锦瑟觉得自己真是思念成疾了。她想什么呢?庄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他怎么会出现在产房呢?
刚刚,她做了一个很短的梦,短到她根本来不及感受到梦中的温存就醒了。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沉浸在梦中不要醒来。
这五个月以来,她几乎每晚都在做梦,每个梦无一不是在面对庄易的指责和愤怒。但是,刚刚的这个梦,庄易不是愤怒的,她甚至听到了庄易富有感情的叫她的名字,那样的语气,分明是带着疼惜的,是她想念的快要发了疯的。
锦瑟的印象中,庄易是极少直接叫锦瑟的大名的,除非是有什么严肃或是特殊的事儿。
如此,锦瑟觉得,醒了,还不如不醒。
肚子的阵痛还在不断的传来,但是锦瑟却是觉得这已经不算什么了。相比较身体而言,更痛的,是她的心。
这会儿,丁玲还在急救室,锦瑟根本不敢想象那个最坏的后果,也承受不起。如果丁玲真的因为她而丧命,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过得不安,一辈子的心结。
这个人情,她真的欠不起,也最不想欠。
从没有这么一刻,锦瑟觉得自己竟是如此无助,就像是一个站在荒野之中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她觉得自己竟是这么需要庄易,超乎了自己的想象,需要他的肩膀。她想要问问他,现在的她到底该怎么办,只想听他一个人的意见,想要抱着他痛哭。
最无助的时候,锦瑟能想起来的人,只有庄易。
锦瑟觉得,她是真的错了,她不该离开庄易的身边。如果她不离开庄易的身边,就不会出现那么多的事情,丁玲也不会躺在急救室。
是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她任性要留下这个孩子,不考虑关心自己的人的感受,折磨了自己和庄易,还害了丁玲,她是个罪魁祸首,死不足惜。
医生正在忙着给她接生,但是她却没有时间顾及。丁玲的一命换孩子的一命,锦瑟觉得,自己的行为真是可笑的不行。
丁玲这么做,真的值得么?而她自己执意要这个孩子的意义,又是什么?
此刻,她真是恨不得再重新闭上眼睛,然后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这一切的灾难不过只是一场梦而已。
锦瑟自己的印象中,虽然生活很不容易,但是她从来没有像是现在这般想要逃避现实,一点都不想面对。
就像是自己想象的那般,锦瑟也不顾自己正躺在产房里,为了不让眼泪流出来,她选择了重新闭上眼睛,接受命运即将给予她的一切后果。
“锦瑟,醒醒!”
然而,就在锦瑟的眼睛刚刚阖上的瞬间,庄易的声音就再度响起,仔细的辨别,还带着紧张。
没错,是紧张。
就在庄易发现锦瑟再度闭上眼睛的时候,他以为她要再度晕过去,不由得紧张出声。
庄易的声音就在锦瑟的耳边响起,猛地,锦瑟重新睁开眼睛,转过脑袋看向一边,一瞬间,瞳孔放大,不由得收紧了握着庄易的手。
看着眼前的男人,锦瑟极力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像是决堤的洪水。哪怕,尽管到现在她也不能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幻觉。
“是……是你么?”
抑制不住心中的百感交集,锦瑟的声音严重的颤抖着,眼泪还在不断的往外汹涌着。
“是我。”
低沉沙哑的一声之后,庄易将锦瑟冰凉的小手儿凑到嘴边轻轻的吻着,下巴上泛青的胡渣儿扎着锦瑟白嫩的手背。
“真的……真的是你么?”
在得到庄易肯定的回答之后,锦瑟还是不相信的又问了一句,眼底闪烁着的光芒足以说明了她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的激动。
一边说着,锦瑟已经抬起了自己的另外一只手,颤抖着就要触摸庄易瘦了很多的俊脸。
“老婆,是我,真的是我。”
庄易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一遍一遍的回答着锦瑟的问题,一下一下的轻吻着她的手背,还握住了锦瑟伸过来的那只手。
在确定了这个男人是真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之后,锦瑟根本也来不及考虑他为什么会出现,“哇”的一声就像是个孩子般的痛哭了起来,不像是刚刚那般静静的流着眼泪,像是要把自己全部的负面情绪都痛快的哭出来一般。
锦瑟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握着庄易的双手,声音含糊,断断续续,嘴里不断的说着,“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太任性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的错了……”
“真的错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身体行动不便,锦瑟真的会直接扑到庄易的怀里痛哭,那是她想念了很久的栖身之地,是谁也代替不了的。
不用别的,庄易的一声老婆就让她再也坚强不起来。此刻,如果看不到这个男人,她会崩溃。
锦瑟的哭声很久都没有停止,最后,庄易的薄唇也从锦瑟的手背转移到了她的脸上,一遍遍的亲吻着她流出来的眼泪。
“老婆,是我不好。”
这样无助的女人,他怎么忍心不原谅?或者说,他根本不曾怪过她。
对锦瑟,庄易除了心疼,也只剩下了心疼。她不顾自己的生命危险也要生下这个孩子,他都明白,也知道她究竟是为了什么。他只是自责,没有发现她当时的异常。
庄易这么一说,锦瑟听清楚以后就哭的更加撕心裂肺了。
锦瑟撕心裂肺的哭声一样传到了产房外面的走廊,传到了一直守在产房门口的男人的耳朵里。天知道,她的哭声究竟是在怎样的折磨着他的内心,但是,他却没有资格介入半分。
而她,也不需要他。
这五个月以来,尽管她有难过,但却从不肯把这样的她展现在他的面前。但是,面对庄易,她却可以。
刑少鸿觉得,这就是爱和不爱的区别了。
至少,锦瑟这会儿的表现也无形的证明了,他打电话把庄易叫来是对的,不是么?
既然给不了她幸福,那他就把能给她幸福的那个人找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爱人的方式?
产房里。
一群医护人员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也不禁跟着红了眼圈儿。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女人哭的那么撕心裂肺,男人的表情分明也是跟着在撕心裂肺,这样的别后重逢,就算是看惯了生死的他们也不由的被触动了。
“这位太太,请问您是选择顺产还是剖腹产?”
感动归感动,但是眼前的重要任务还是接生,医护人员的职业道德还是有的。
说到这儿,医护人员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尴尬的补充道,“是这样的,因为您刚才晕过去,外面的那位先生已经签署了剖腹产手术同意书,所以……”
医护人员说到后面已经明显说不下去了,越说越是觉得诡异,尤其是眼前这一对男女听了她的话以后那怪异的眼神儿。
为什么签字儿的是外面的那位先生,这会儿陪在里面的却是眼前这位眼生的先生,这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尽管刑少鸿已经签了手术同意书,但是现在锦瑟清醒了,究竟选择哪一种生产方式,还是要征求产妇本人的意见的。还好,麻醉师还没有开始给锦瑟做麻醉。
医生的这句话成功的转移了锦瑟和庄易的注意力。
看着医生,锦瑟有些错愕,忍着身上的疼痛颤抖的问出声儿,“我现在的情况……能……能顺产么?”
肚子里的孩子是不健康的,这一点锦瑟是知道的,她也知道生孩子给她带来的风险。所以,当医生这么问的时候,她是错愕的。
庄易的注意力却是不在这上面,而是把重点放在了刑少鸿签了手术同意书这件事上。
这件事也直接导致了以后的某一天,庄易威逼利诱,非要让锦瑟再生一胎,以满足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的这个愿望。庄易最介怀的,还是刑少鸿在锦瑟的手术同意书上签了字。这个字,本是应该他这个名正言顺的老公来签的。
签字的人要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这个人是刑少鸿,是对他老婆虎视眈眈的刑少鸿。
“可以的,您现在的身体状况顺产没问题。”接生的医生肯定的点点头。
来不及多做他想,锦瑟下意识的握紧了庄易的双手,肯定的对着医生点点头,“我选择顺产。”
因为庄易的出现,锦瑟的心境改善了不少,好像在绝望的悬崖突然看到了希望的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