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围栏都是通电的么?”
环顾四周,帝豪府邸并不墨守成规,整个帝豪府邸都采用的欧式风格,四周更是没有什么围起来的墙壁,全是清一色的围栏。
“全是。怎么了?”
庄易眼中带着疑惑,轻扫一眼同样满脸疑惑的锦瑟,声音却还是那般磁性好听。
“没什么……”
摇摇头,锦瑟垂下的眼皮儿遮住了她眼中的那片晦暗。
她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没被电死?
他将围栏都通了电,又是为了什么?因为亏心事儿做多,怕仇家找上门来么?
正当锦瑟胡思乱想之间——
“锦瑟,我们结婚吧。”
蓦地,锦瑟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瞪大了一双眼睛吃惊的瞅着眼前看起来并不像是开玩笑的男人。
……
半小时以后,锦瑟正坐在前往小姨家的车上。开车的人,自然是庄易。
如果说,庄易那声郑重而严肃的“我们结婚吧”像是一颗手榴弹炸开了锦瑟本就混沌的脑袋。那么,她接到电话以后小姨在电话里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声就像是一颗原子弹,直接将她炸的魂飞魄散。
不过,此刻坐在车厢里的锦瑟,却是十分的平静,过分平静的不正常。
一向最在乎自己家人的她,竟然没有流下半滴泪珠子。
扭头看了一眼就连面色也没有什么异常变化的锦瑟,庄易薄唇紧抿,一向沉稳的他竟然一脚将油门儿踩到了底,车窗外的接近飞快掠过,快到分不清人和树。
这种时候,相比较平时没有异常变化才是最异常的表现。
在快的几乎飞起来的车速下,没多久,庄易的黑色小跑儿就停在了孙子顺家楼下。
庄易率先下车,绕过车头拉吧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儿,目光定定的瞅着车门儿里的锦瑟,“下车吧。”
微微垂着脑袋的锦瑟眼睛眨了又眨,像是在沉思着什么,但是她往日的灵动的大眼睛在此刻看起来却是异常的空洞。
点点头,锦瑟都没有撩起眼皮儿看一眼一直在等她下车的男人,径自下了车。
像是一只提线木偶似的,锦瑟不顾身后的男人,直直的往单元楼里走去。就算男人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的时候,她也没有任何的表示,挣扎也没有。
这样的锦瑟看起来萧索而与世隔绝,哪怕此刻庄易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也总有一种他留不住她的感觉。
庄易揽着锦瑟走在狭窄的楼梯上,距离李淼家还有两层楼的距离之时,一阵阵绝望的哭声就传入了二人的耳朵里。
苍凉的声音泣不成声,中间还夹杂着少女娇弱而无助的哭声。
锦瑟垂在身侧的双手不由握成拳,两条腿机械又麻木的蹬着楼梯,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了自己的心口上,阵阵钝痛。
直到走到李淼家门口,锦瑟才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不等锦瑟伸手推门,庄易已经替她先一步推开了门。
门才刚一被推开,锦瑟就看见了孙子顺躺在地板上的尸体。
孙子顺的全身被白布盖着,只露出了一个脑袋,那发青黑的脸色与刺眼的白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双腿惯了铅似的,锦瑟艰难的一步步往前走着。忍了一路的眼泪终是没有忍住,在看到李淼颤抖着身体伏在孙子顺僵硬的尸体上痛哭流涕的时候,锦瑟的眼泪一下子决堤而出。
她哭,并不全是因为孙子顺,也不全是因为心疼小姨,这不断落下的泪珠子中夹杂着一抹她自己都读不懂的情绪。
“小姨,我回来了……”
话一说出口,锦瑟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不仅沙哑,还颤抖的不成声调儿。
听到锦瑟的声音,李淼突然起身,就像是终于看到了依靠一般,起身扑倒锦瑟身上痛哭着,“瑟瑟……你说你小姨夫他怎么就……就……”
说到一半儿,李淼已经说不下去了,只剩下痛哭,靠在锦瑟身上的身体颤抖的厉害。
这样的李淼,锦瑟在昨晚亲眼看着孙子顺死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甚至比她想象的情绪还要糟糕。
她知道,哪怕平时孙子顺那样对小姨,小姨的心里也是一直惦记着他的。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更何况,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女儿。
像是为了证实什么似的,锦瑟扶着李淼重新蹲下,伸手就去掀开盖在孙子顺身上的白布。
扫了一孙子顺的上半身,最后,锦瑟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的胸口处。她没有见过枪伤,但是,她敢确定,孙子顺胸口的那个已经干涸血渍的窟窿,只有枪才能打的出来。
他的衣服上还有干涸的血渍。
这一刻,锦瑟那颗备受煎熬的心碎的彻彻底底。没有人知道,她掀开白布的时候,心中是存了侥幸的。
“小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锦瑟不忍心在这种时候将事实的真相告诉小姨,更是不能。
在她看来,小姨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家庭妇女,对于那些阴暗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曾想过。
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和庄易撕破脸。硬碰硬,她碰不过他。
他要他们的命,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她碰不起。
在李淼泣不成声的哭诉下,锦瑟终是明白了小姨知道的那个版本儿。
昨晚,孙子顺几乎是用抢的方式从李淼这里把李淼做零活儿攒下来的生活费拿走了,直奔赌场,一夜未归。直到今天早上,李淼接到了医院打过来的电话,说是孙子顺出事了。
一听说医院两个字儿,李淼大惊失色。还没来得及洗脸,就打车直奔医院。她以为,就算情况再严重,起码孙子顺还是活着的。却不想,到了那儿,医院给她推出来的却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医生只是顶着一张与常人无异的脸色,声音极其平淡的对她说了一声,“送来的太晚,抢救无效。”
而李淼,甚至都没有问一嘴孙子顺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她只以为他是出去赌,欠了别人的钱,才惹来了杀身之祸。她知道,在赌的这一条道路上,没有几个人的手是干净的。尤其是那些要债的,要不来钱耍一些狠手段也是经常有的事儿,既然有暴力,也就难免有伤亡。
孙子顺在外面的事情,李淼知道的是少之又少。她不知道自己丈夫究竟是欠了别人多少钱,才会惹来这个杀身之祸,她也不知道庄易究竟是干什么的。
当从李淼的嘴里听到“赌场”两个字儿的时候,锦瑟差点儿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只感觉有人在她已经破裂的心上又狠狠的碾上了几脚。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锦瑟一把掀开盖在孙子顺身上的白布。
“我爸都死了!你想干什么?”
孙秋洁顶着哭红的双眼怒气冲冲的看着锦瑟。她爸死了,她只感觉自己的天也塌了。虽然他爸没有大的作为,却是真心的疼她,爱她。
锦瑟像是没有听到孙秋洁的话一般,让李淼靠在孙秋洁的身上,起身一步步的走向庄易。那一双猩红的美眸,恨不得杀了谁一样。
她之所以掀开那白布,就是为了让庄易看清楚。
她也想看看,这个男人对自己做下的孽,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然而,现实在不断的抽打着她的小脸儿。她试图用锐利的目光看进庄易的心,却只得到了现实的嘲笑。
这个男人那冰山一样的面瘫脸,似乎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动容。死一个人在他看来,是如此平常的事情。
看着锦瑟锐利又猩红的双眼,庄易终是轻叹,伸出胳膊想要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薄唇轻启,似乎也要说些什么。
“庄易,我答应嫁给你。但你要答应我,如果找到杀我小姨夫的凶手,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行么?”
“碎尸万段”四个字,锦瑟咬的很重。
……
【093】 瑟瑟,对不起
幽深的眸色一沉,庄易将锦瑟那怒极恨极的小脸儿纳入眼底,伸过去要揽她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的胳膊有片刻的僵硬。
“好。”
面部肌肉一紧,庄易沉沉吐出一个字儿。
此时,庄易满脑子回荡着的都是锦瑟几乎是咬牙切齿吐出来的四个字儿——碎尸万段。
因为孙子顺这边没什么亲戚,李淼更是没有什么亲戚,俩人皆是来自外地,丧礼也没有办的很大。要不是前些年政策好,买套二手房子还能给迁户口,估计他们家五口人到现在还都是外地户口。
外地户口,先不说别的事儿了,单说锦瑟、锦阳还有孙秋洁上学这件事儿,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学费没有多少,借读费绝对不会少。
因为是小家小户,更是没有必要送去殡仪馆。征得李淼的同意之后,只是把孙子顺的尸体拉到火葬场火化了。从火葬出来时,只剩下了一把骨灰。
庄易提出要出钱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但被锦瑟以“家里没有任何亲戚,没必要”的理由拒绝了。
“我这几天留在家里陪小姨。”
从火葬场回来以后,锦瑟让孙秋洁扶着李淼上楼,自己和庄易站在了楼下。
摆明了,就是没有再请庄易上楼的意思。
“不行。”
没有经过任何考虑,庄易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锦瑟的提议,平坦的眉心几不可微的皱了一下。
垂了垂眼皮儿,锦瑟十分合适宜的掩去自己眼中的那抹不耐,声音很轻,“为什么?”
重新抬起小脑袋,锦瑟通红的兔子眼中充斥着满满的倔强。声音轻飘飘的,却不如任何人质疑。
“……”
终是,庄易轻叹一口气,一把拉过她娇软又单薄的小身子拥在怀里,紧紧抱住,“我陪你一起。”
“不用,这里没你睡的地方。”
锦瑟没有挣扎,努力的呼吸着这个男人身上那清冽的薄荷香味儿,双手垂在身侧,也没有回抱他。
就这一瞬间,锦瑟觉得自己差点儿就要憋不住了,眼泪差点儿决堤而出。
她想大声的质问他,问他到底和孙子顺有什么深仇大恨,至于用这样残忍的手段杀死他?
她想大声的问问他,既然她在他的心里根本没有任何位子,那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是为哪般?
然而,最后的理智拉住了她。
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更是不会去冒这个险。
别看锦瑟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的,可她的犟劲儿要是上来了,别说了九头牛了,就算是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人家都知道撞了南墙要回头,偏偏她就是那种撞了南墙就把南墙拆了还继续往前走的那类型的主儿。
最后,庄易也没有扭过锦瑟,紧紧抱住她,俯身在她粉嫩的唇瓣上狠狠碾磨了好一会儿,这才肯离去。
看着男人的黑色小跑儿终是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锦瑟通红的兔子眼中不带有任何留恋,抬起手抹了抹嘴巴,裹紧自己的外衣,转身就走了进去。
这一个晚上,锦瑟都守着呆愣的出神的李淼,没有离开半分,更是没有阖眼的时候。
这么一来,她那本就通红的双眼,就更是红的让人心疼了。
“瑟瑟,你别管我,去睡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瞅一眼早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的孙秋洁,李淼的眼神中似有无奈,转而心疼的瞅着锦瑟红的不像话的那俩眼儿。
“小姨,我不困。您心里要是难受,您就跟我说说,说出来会好一点的。”
一边儿说着,锦瑟两条细嫩的小胳膊就揽住了李淼骨瘦如柴的肩膀,只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被硌的有点儿疼。
这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小姨原来比看起来还要瘦的多。
可是,就是这样看起来唯唯诺诺、弱不禁风的家庭主妇撑起了她前二十年的那片天。
“小姨没事儿。”
这会儿的李淼已经平静了许多。
只是,这一晚上她的目光就没有从孙子顺那张黑白照片上离开过几秒,偶尔眼睛实在干涩的受不了了,她才眨眨眼。
“那我也不困,我陪着您。”
锦瑟将怀里的李淼圈的更紧了,娇软的语气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她从小没有母亲,在她的眼里,李淼就是她亲妈。
“你这孩子……就是太懂事儿了……”
说到这里,李淼本就通红的眼圈儿此刻看起来更是比刚才又红了几分。
正如她所说的那般,锦瑟从小就很懂事儿,懂事儿的让人觉得心疼。在这个家里,锦瑟不争不抢,不管是什么事儿,都是让着孙秋洁的。
她肯惯着锦瑟,但不代表她的丈夫也能待锦瑟视如己出。
锦瑟很有性格,但是她从来不任性,她的个性也从不在家里展现。
“小姨,你给我讲讲我爸妈的事儿吧?”
锦瑟改为两条白嫩的细胳膊紧紧圈住李淼的胳膊,小脑袋一歪就靠在了李淼那有点硌人的肩膀上。
虽然李淼一直都没怎么跟她提过自己父母的事情,但此刻锦瑟也并非十分想听自己父母的事情,也没有心情,只是想转移李淼的注意力罢了。
只是——
蓦地,锦瑟明显感觉李淼的身体突然变得僵硬。
“小姨?”
闭上眼睛的锦瑟喃喃低语,自然没有看见李淼那立马由悲伤转为愧疚的神色。
“瑟瑟,你想听关于你爸妈的什么?”
李淼这才被锦瑟的一声第唤给叫回了神儿,声音也有些紧。
“嗯……随便讲一点就好啦,讲讲他们是怎么相遇,相识,相爱的……”
或许真的是因为骨子里流着父母的血,一提到父母,锦瑟的唇角微微牵起,就连沉重的心情都有了些好转。
十分自然的将自己的手覆上锦瑟搭在自己臂弯的手背上,李淼的思绪随着锦瑟的柔声细语飘远了,回到二十年前锦瑟满月那天却也是充满血腥的那一晚。
那一晚,李淼这辈子都忘不了,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
但这些,是她不能说的。
“你爸和你妈是大学同学,你妈妈长得很漂亮,你爸爸对你妈妈是一见钟情,从那以后,你爸爸对你妈妈就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
“……”
稀里糊涂的说了一大堆不找边际的话,到最后,就连李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这么富有想象力的编故事,没想到却是用在了锦瑟父母的身上。
听着耳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李淼一直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是放了下去。
“瑟瑟,对不起。”
看着困坏了的锦瑟,李淼的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更多的却是愧疚。那种发自内心的愧疚,是怎样也遮掩不了的。
她对不起锦瑟,对不起锦瑟父母。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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