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郡马出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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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郡马出房来-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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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袖里竟是空空如也,哪里有半分丝线穗子的影子。

我有些慌神,笑容也敛了个干净,“并非我诚心欺骗将军,只是我此行来的确是与您送那条璎珞穗子的,或是路上走得匆忙,我这便按着原路回去找找。”

说毕便要起身,他也一并站起来,“既如此,我随你一同回去。”

“不用不用,”我忙笑道,“将军还有事情我就不便叨扰了,也无事,若是找不到,我回去另做一条,今日有些匆忙,只怕到了将军眼前也不能中意。”

他今日比往日沉默了许多,嘴皮子动了动,也果真坐下了。

我没来由地有些失落,说不上是为了何事,总觉得先前被重视得过头,有朝一日却又被冷淡漠然击溃得无藏身之地。

夏力低垂着眉眼抿唇一言不发,我也不好坏了他的情绪,轻轻道了声别过,提步转身走了。

却是走了十余步不到,身后那人突然出言唤了我一声,“苏苏。”

我不自觉将心都吊起来,想听他说一句让我高兴些的话,若是此时邀我一齐回去且行且停地一赏月色,我定是会毫不犹豫地应下来。

他顿了极久,久到我几乎就要忍不住转过身去回到他面前求他开口挽留一番,哪怕是假话也好,哪怕是掺了几分虚意的神情,也能稍稍对我安慰些许。

光景匆匆,过了一瞬又一瞬,他却始终未再开口,我自嘲一笑,垂眉便走了。

在我堪堪迈出一步之时,他又蓦然出声低语道,“是我对不住你。”

我只觉先前的我痴傻不堪,也不想与他回话,埋首便向前匆匆行了极远,耳边有夜风拂过带起树叶沙沙作响之音,却都是一腔悲诉似与我道尽哀苦。

我有些不甘心,那条璎珞穗子丢得枉然,若是按着原路回去,指不定能寻到。

喉间又是一片干渴,我下意识又要去摸出那薄荷药丸来,却是心神似被雷电一击,方才扔了那瓶子时也是急急忙忙,或许一气乱摸之下将那穗子也一并扯出来丢了也未可知。

我顺着走来时的路一步步地低头检视,走到丢那瓶子时的小巷子中时,心又怦怦跳了起来,我深吸了口气,屏气敛息走了进去。

直至将那巷子走完,却是连瓷瓶子的碎渣都未曾摸索到一片,我恍惚有种隔世之感,差点误以为方才都是一场虚惊之梦,穗子还在我怀里,夏力也依旧在那夜市小面摊边满怀笑意地候我去与他一番回礼。

我定了定神,又将巷子走了几遍头尾,月都要升至中天,我却还是未找到。

罢了,回去重头来过,不过是花了些功夫打个一条穗子而已,值不得如此。

我抿嘴回了定国公府,从北苑进去时觉得周围似乎比从前更静了许多,连蝉鸣都微不可闻,我也未敢大意,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李见微的院子前,定睛看了看周围,守夜的丝儿似乎也睡了,并未有什么喧哗声。

我转到了自己睡的偏院,甫一推开门,房中竟是瞬时灯火通明起来,坐于房内正中的李见微将灯罩揭开轻轻巧巧往我脚边一掷,笑得晶亮的榴齿都闪烁着寒光。

“大半夜的还出去与男人私会,你还知道回来?”

夏时流光篇 第七章 宅斗被灌毒(2)

我心里坠了一坠,面无表情地冲她俯首跪下,“因与夏将军叙话回来得有些迟了,请郡主恕罪,下次定不敢……”

她轻笑了一声,提步缓缓朝我走了过来,堪堪停到我面前时蓦地弯腰伸手重重往我面上扇了一下,我猝不及防被她如此一打,只觉耳边都嗡嗡作响不已,眼前更是金芒一闪,再睁眼时,左脸颊上刺辣万分,我不自觉伸手摸了摸,竟是连唇角都破出了血丝。

无言的难堪比脸上痛楚更甚,我闭了闭眼,任由她嘲嗤地扬唇对我一笑,“夏将军?你莫要以为他与你走得近了几分便是真的看上你了。”

我恍惚间觉得她掐住我下巴的那只手又往下移了半寸,转而扼住我咽喉处,神识游移之时,陆景候惨白着一张脸对我轻笑着说出的话一遍遍回响起来,“苏苏,你当真以为夏力对你是真心?”

是啊,我自然知道他定不会在短短时间内便对我真心相许,可你们,却是非得要无端戳破我的幻梦,让我在失去见放公子本以为此生不能爱后,又一次蒙受情感之上的一番狠击么?

她将我狠狠掼在地上,不平的泥土地有些粗糙,手掌心里似乎蹭出了口子,可此时的我却无暇再顾及许多了。

李见微咬牙切齿将面容放大呈现在我眼前,“你以为你说去见夏将军我就会信么?他是个幌子我还不清楚?”

我啐出一口血沫子,艰难地笑着开口道,“郡主明察,我本就是……”

“住口!”她又是在我左脸上狠命扇了一掌,“你本事多,可莫要以为你本事多了我便能被你哄骗过去!为何陆景候会对你另眼相看?还不是因为你与他暗通曲款!你老实与我说,”她面目上交织着愤恨与鄙夷,实在是扭曲了她那副好样貌,“你只需承认你是从陆府回来的,我便饶了你这一遭。”

脸上痛得我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全身发软地任由她身边的丝儿蛮横地拎起来,我闭了眼,不愿去看本是一向温柔娴静的她多了这副面容,她却不依不饶地要我睁眼与她对视,“说啊,你快说!你到底与陆景候暗中勾结了多少回?背着我?你们当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晓么!”

我已是张不了嘴,面上肿胀火辣一片,连眨眼一下都牵扯得痛苦万分,她似乎发现了这点,竟是掩嘴呵呵笑个不停,“怎么了丫头?平日里不是能说会道侃侃而谈的么?不然陆景候凭什么能看上你?”

我终是忍不住,抬手按住快扯裂的嘴角道,“我与陆公子并无瓜葛……”

她抬手又要打来,我急急偏过头,那一巴掌果然扇了个空,我暗叫不好,如此一来,只怕她更要愤恨不已。

她连连点头看我极久,不怒反笑着退回去了坐在方才我进屋时见到的那把椅子上,骄矜地抿嘴一笑,“不过,即便他再看重你,连噬魂香的解药都能舍得给你,可总也不能在乱葬岗捡回你的尸身再给你一条命。”

我心里凉透一片,努力睁了眼再去看当初进府时在一片凌霄花藤下笑得一派纯美的她,却只是为了陆景候对我有些照顾么?只因孑然妒火焚毁了她的理智,所以要动用私刑来将我了结在这里?

灯火朦胧中,她似乎倾身对一众侍婢说了什么,架住我的丝儿与另一名小丫鬟将我重重往地上一摔,另有一个人走来捏了我面颊,迫使我不得不张开了嘴。

冰凉带些微辣的液体灌入我口中,我突然攒足了些力气,狠命一挣,迅速将那即将流入我喉间的拼尽全力咳出,有一些呛入我的鼻中,我来不及喘气便被丝儿强按在地上,又是灌了一大口。

我终是无力挣脱,事发突然,我总归是逃不过这等下场了。

只是陆景候,你害我至此,便是等我死后化为了厉鬼,也不得与你善罢甘休!

意识似遇见了激烈的漩涡急流,在一片灿烂的白光之中,我睁了眼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恍惚间仿似有人在极力拍抚着我的背,喉间一阵奇痒,我再顾不得,张口便咳出了一滩粘稠物。

“苏苏?你快睁眼苏苏,你看着我!”

夏力?他为何来了定国公府?

“李见微!”那人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若是你伤了大夏未来的将军夫人,本将军头一个便让陛下赐你陪葬!”

“将军夫人?”有女子轻笑着宛如银铃,“可如今,她不过是我郡主的丫鬟,是我定国公府用些手段便能轻易处死的人!”

“果真是什么人配什么人,李见微,你如此歹毒,与那陆景候倒是般配得紧!”他转过来又将一块潮湿冰凉的布巾敷在我面上,声音中竟隐约带了哭意,“苏苏,你快些醒来,将你害得如此之人,我定不会轻饶她!”

我心里微微有些难过,此时我的面容一定丑陋不堪,面颊都浮肿得极高吧,却还能难为他强忍不快将我抱在怀中。

“苏苏,是我今晚大意了,早知你那样晚去寻我定是有急事,我却还当真以为你只是为了那一条璎珞穗子,”他缓缓将面颊贴过来,话语中尽是悔恨难当,“果然进府后远远便能见一片灯火通明,我便知……”

他未来得及说完,却有人匆匆于外间急走了进来,“李见微!你发什么疯!”

却又是陆景候的声音。

他走进来后似乎顿了足与李见微僵持了一会,良久才听那女子一声冷笑,“我与你传了信,原以为你来时只能得她一具尸身,却未曾想,”她转而笑不可遏,连声音都尖厉不堪,“为何她不过一介侍婢,你们却个个都如此维护她!陆景候!我才是你以后要明媒正娶的夫人!”

陆景候却未与她再答,急着移步到了我身旁,堪堪在他脚步停下之时,我听见一声瓷碎之音,“苏苏,你为何要将我与你的东西扔掉,你可知,这药丸气味可使我第一时间找到你!”

夏时流光篇 第八章 为生求守灵(1)

当时跟踪我的,竟是他?

接下来的事情显然让我有些无暇多想,他隐忍着压抑呼吸,终是蓦然转身大喝了一声,“李见微!你怎忍心将她打伤成这样!”

灌我的毒药应是不太多,被夏力拍抚着回吐出不少,只是气息尚弱,旁人见了也定是一副死人模样。

我有些惶惶然,也不知这左脸红肿右脸青白,他们见了会不会笑出声来。

李见微冷哼道,“她受我管,我便是将她活活打死,也轮不到别家的来指手画脚!”

她这话的确是说到了点子上,我不敢喘气,生怕让李见微注意到我醒转来更生恶意。

我胸腔肺腑俱是一派火辣辣的灼疼,脸上虽被冰布盖着,却也还是一阵阵的麻,夏力呼吸加急,起身便将我抱起走至了床边放下,又伏在我耳边轻声道,“苏苏,我知你醒来了,你现下睁眼看看我,好教我安心些。”

他既是如此说,我只好微微掀了眼帘,他双目尽是悲楚,我心下恻然不忍再看,重又将眼闭上,竟是涔涔的泪宣泄而下。

他终是哽咽出声,“苏苏,只要你一句话,我现下便带你走,管她是什么郡主,我定有法子带你走的。”

我心内一阵茫然,他忽冷忽热的态度,我到底该倾向哪一方。

又有脚步声匆匆踱过来,“到底有事没有?烦请夏将军让一些,我给她把把脉。”

“哼,”夏力冷笑了声,“猫哭耗子假惺惺,你陆家未来夫人将她害成这样,你倒还来做个活菩萨。”

话却是这样说,到底夏力也不敢拖延,站起身来拂袖让了一边与陆景候来与我看伤。

微凉的指尖触到我脉门处,若不是我极力克制,早已轻微颤栗了起来,那人缓缓舒了口气,“好在毒性少,也未喝多,只是脸上的伤太重,本是细嫩的面颊,若是痊愈不好,只怕会留疤。”

我心下释然,只要性命尚安便好,至于留疤,便让它留吧。

“怎么?”夏力却是出语讽刺道,“世人只知看皮相,若是苏苏面上有了疤痕,你便要改了心意么?”

“夏将军出言妙哉,好一个世人只知看皮相,”那人轻轻一笑,“我先前不愿当着苏苏的面说清楚,只是不忍她伤心,若是她知道一场春心尽付作枉然,一直以为对自己倾心相许的将军不过是为了另外一人才……”

“住口!”夏力扬声一喝,“陆景候,你好大的胆子!”

“我非官无权,可唯有一颗肝胆最大,”他话音一落,我怕这话惹出事来,心里有些急,微微觑开了眼看他,他背对我长身而立,身影尽头是烛火星光,“我爱一个人便爱到底,便是她离我而去,我也再不会爱上旁人,本知是无果,又何苦再辜负一人。”

我眼里发潮,热热地酸涩不已,明知他这话并不是意有所指,可我却总觉得他是回转了身来看着我,激荡的心绪一时皆是起伏难平。

屋内沉默了多时,我也忍泪了多时。

却有一声嗤笑响起,“可你,还是不能给她明媒正娶,你的嫡妻,终究也不会是她。”

我何时已成了这种笑料,为何此等笑柄会成了我?

一口气几乎快要喘不上来,夏力那句话仿似在无情地嘲笑我一辈子也只能成为别人的奴婢,永远斗不过身份尊卑。

我快要恼羞成怒,也终究不敢发出一声抗议,我还能说什么,我什么都不敢说。

他们算得上我的救命恩人了,自然如何将话语加之我身我都无怨无由,命本如此。

“苏苏,”茫然之中有人唤了我一声,“我此时便带你走,谁也阻我不得。”

我僵着身子任由夏力将我一把抱起,不敢睁眼,却感受到一股压力自我与他身前瞬间袭来,“你要带她去何处?如此一来,只会更加激怒乐易。”

“你怕了?你怕她,我可不怕。”夏力的冷哼在胸腔之内回旋震动,我闭紧了眼,不动声色地缓缓将脸埋在他胸前,终于是可以放肆哭一场了。

陆景候恼火道,“你不能带她走,你会害了她的!”

“她若与我一起,我看谁还敢来伤她!”

夏力高声一喝,举步便越过陆景候,大步走了出去。

我在他怀里不敢出气,直到许久之后,耳边的脚步声显得空旷了许多,蛙声虫鸣也渐渐扩大了起来,我才意识到,他果真带我出了似牢笼深渊的定国公府。

我哑着一副破铜锣的嗓音轻声道,“将军,我离了定国公府,只怕是再难有去处……”

“你怕什么,我先带你进宫,让我阿姊为你主持公道。”

我心中一沉,今夜之事不过是家宅内斗,若是以夏力身份将其告在了女帝面前,她只怕是会误以为我授意为之小题大做。

况定国公府本是满门忠烈,便是弄死再多不相干的奴仆,只怕也干涉不了许多。

毕竟仆役之命本如蝼蚁,碾死了便碾死了,第二日的朝阳依旧会东升,过了这日,明日谁还念及着呢。

“苏苏?你怎的不说话?”他身形顿住,低头朝我看了来,“可是身体不舒服?你等着,现下宫门应还未锁钥,我们这便进宫。”

我忽然不敢作声,只想着若是在圣上面前试一试,或许能有个容身之处也未可知。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道路两边的虫鸣渐响渐弱,身无可依的感觉如此强烈,我缓缓抱紧了他,在夜风中冰冷的面颊上倏忽有两滴滚烫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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