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郡马出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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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郡马出房来-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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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默然,点头抬步去了。

看到她们的这般光景,我不禁有些惧怕,若是我以后也是半点念想也无,还不如死了的好。

前面有宫侍早早地袖手等着,见我过去,迎上来道,“姑姑,这边请罢。”

我随他们一路走,经过一处园子,我瞥眼一看,进去的小径上还散落着不少粉白的海棠花瓣,我奇道,“都已经入夏了,怎么还有海棠未谢?”

前面的宫侍顿了步子,低眉顺眼道,“这里是陛下素来最爱的海棠坞,如今虽入了夏,不过里面每日都有人从冰窖里头搬出冰来镇着,是以能降温,保持海棠开到如今。”

我若有所思地看去,这些海棠树与定国公府里公子的那棵有些不同,公子的树开出来的花是粉的,这里的却是素白如雪,即便有些颜色,都是极淡的粉白。

那宫侍见我不语,又笑道,“姑姑有所不知,陛下是为了故人遍植海棠,虽是极爱,也只赏这种素色的。”

我心里突地一跳,抬眼再去看时,只觉得刺眼,仿佛公子的身形无处不在。

女帝啊女帝,你既是有了先帝爷便是了,为何还要攥住公子的心也不放。

若真是如此为公子,为何那天牢的贼人你还不将之诛杀了呢。

我只一想便是十足地闷得慌,忙抬了手向那宫侍挥道,“快些赶路,莫要耽误了时辰。”

倒还真是迟了些功夫,我刚踏进御书房,王喜便在里头悄声急道,“我见你不来还正要派人去路上催你呢,快快,那书案上的折子你快收拾妥当喽,还有一炷香的时辰陛下便下早朝了。”

我抹了额头上的一把汗,忙将袖子往脸上扇了几把,匆匆走到书案边上一看,所幸折子倒是不多,只是有些批阅过的还翻开着,我将之一一拣了,又把笔洗摆好,拿了个砚台来研墨。

人若是只干一件事时盯着一件东西不放,便总是会眼睛发直几近要睡过去。

譬如现在,我一只手抓着袖子,一只手握着墨石来细细地研磨着,声音悠悠,我眼神也悠悠,正要结结实实闭上眼的时候,我面上似乎有条毛茸茸的东西拂了过去。

我生来便怕这些有毛的。

一个冷颤刹时清醒了不少,刚睁开眼,就是王喜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鄙夷神色愤愤道,“你可用心点罢,陛下过会就要来了,你若是这副死模样被她瞧见,只怕当场就要雷霆大作了。”

我低头咳了咳,敷衍道,“是了是了,我方才是闭着眼闻墨呢。”

正说着便有脚步声从外面踱过来,王喜慌忙收敛了神色将拂尘一甩便端直站好了,我也连忙将眼睛睁得圆溜儿地瞅着砚台瞧。

却似乎不止一个人。

女帝明黄色的龙袍下摆从我眼前拂过,我堪堪要跪下行礼的时候,女帝又坐在了书案前的座椅上,满腔倦意道,“陆景候,朕给你定的婚期便是如此,不可再改了,求也无用。”

我脑内轰隆隆一阵乱雷滚过,手一抖,墨石戳反了方向,一大团墨汁噗噗地甩在了我衣袖内侧之上。

王喜已是跪下与女帝和那人行了礼,我呆了一瞬,也慌忙将衣袖攥紧了,敛襟与王喜一齐跪下。

女帝也不说话,挥手便让我们退下。

王喜离我不远,走时见我没动静,暗中将我袖子一扯,我回过神来才发觉女帝和陆景候俱是对我目光灼灼地看着。

我不敢多留,经过陆景候身侧时还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只堪堪看过他挺鼻以下,肩膀似乎比从前瘦削了些,还有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感觉也是苍白了不止一点。

王喜已经走了出去,回身过来作势要带上门催我快些,我忙将头一低,快步错开了他要看向我的视线。

外面热浪灼天,虽是晨间刚过也是暑热气息浓郁得不行,王喜擦了擦脖子,撇了嘴道,“见到他就跟丢魂似的,你也就这点出息。”

我讷讷无言,他的手不知轻重只管在我脑门上一拍,“你给我清醒好喽,你知道那人是来干嘛的吗,他来找陛下,是求陛下将他与乐易郡主的婚期往前挪的!”

“什么?”我一时没回过神来,王喜那两张嘴皮子一开一合,显然是要将我的心思都说透,“什么什么,你听清楚了,我是说,他今儿来,是等不及大暑那日的婚期,与陛下进言要在十日之后便即将成亲呢!”

我眼前有些发黑,却还知道笑,“你总爱拿他的事来与我说笑,你可不许骗我,总之我今日也是要去拜会乐易郡主的,你的话是真是假,我一问便知了。”

他只是满面愁容地看着我,“你莫不是给急傻了罢?方才陛下那句话你分明就是听见了,还自欺欺人不去信么?”

自欺欺人。

好一个自欺欺人。

我生来便将这本事运用得炉火纯青,直到了现在这番境地,也再改不过来了。

夏时流光篇 廿四章 见过郡马爷(2)

我与王喜一直在外面候着直到晌午,陆景候才从御书房里缓缓走出来。

我不知他在不在看我,只觉得有股子寒意从脚底漫上来,从他出来时我便察觉到,直至他走远了,身影完全隐在了御书房的台阶下,那股子厉寒之气还一直尤为强烈。

我还自顾自望着他的背影,只听得女帝在里面沉沉道,“都退下,今日不必当值了。”

王喜与我却不觉得松了一口气,反而一颗心都吊起来,各自惴惴着跪了安,才走出两步,御书房的门尚未关着,便听见一声清脆尖锐的响声。

我忙回身看去,应是女帝狠狠将那方我磨满了墨的砚台拂落到了地面,墨汁与石渣满室迸溅,煞是狼狈。

王喜一个站立不稳就要摔在石阶之上,我忙将他一扶,拽了他就疾步走进去扑通跪下了。

“陛下息怒,天气暑热,莫要气坏了身子。”我也不知如何去请罪,分明是不知道她为何动怒的,却又急急地想将她安抚下来,我似乎隐隐约约知晓,若是她怒火上来了,只怕陆景候会遭殃。

“你们倒也知道朕有火气!”她往桌上狠狠一拍,震天响,也不知道疼不疼,我词穷,王喜接话道,“陛下不用理那些个不肖东西,只管您自个的身子要紧。”

莫不是陆景候与她言语犯冲,才惹得这样大的火气罢。

我来不及细想,女帝已是拂袖道,“都给朕滚!”

王喜一脸煞白,道了声遵旨便低头拉着我作势要离开,我咬牙便朝女帝直直磕了个头,“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她蓦地一双墨眸目光如炬冲我袭来,我只觉双耳都是悲鸣不已,王喜更是抽了声气,也挨着我重新又跪下了。

殿内静得毫无生气,紫金铜兽吞吐的沉香雾气袅袅绕了我一身,她定定地看着我,似隔了极度遥远的景象。

我内心告诫着不可大意,鼻尖的汗密密实实地沁了出来,她依旧还盯着我不放,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咬牙又是磕了一次头道,“请陛下信我,不才愿为陛下分忧。”

她终是移开了视线,转而朝王喜道,“你先退下。”

王喜颇为担忧地瞥过来怜悯一眼,我不敢再看别处,装作镇定自若的一副神色目不斜视。

待得王喜躬身出去还不忘带上门后,殿内光线有些许暗,终是减了些压迫,女帝压了声线冷冷道,“你未进宫前,陆景候常去定国公府?”

我深知不可顾虑太多,忙垂眉道,“并不是经常。十日之内或许都见不上一面。”

女帝道,“乐易可有经常去陆府?”

“郡主几乎是闭门不出,有要出去的时候也只是吩咐我去做妥当。”

“如此说来,他与乐易的关系并不算太好了。”

我顿了顿,实话实说道,“依下官来看,他二人倒还不如平常的友人。”

她忽地冷冷一笑,“行了,你先退下。”

我不知所云,正在愣怔的当口,她又道,“这几日也没有特别的政事要处理,朕许你几天假,出宫去走走,若是遇见陆景候,便与他打个照面。”

我瞬时便知晓她的用意,电光火石之间我抖了抖,颤声道,“是。”

她似乎未察觉到我的异样,“隐秘些,别让旁人知晓朕放了你这御前女官的假,不然那帮子庸腐老臣又要开始了。”

我终于有些庆幸不用与她一齐上朝,若是让我面对着那些,只怕立时都会接受不了。

她似是倦意上来了,重又坐回到椅子上闭目假寐起来,我轻手轻脚敛息出去,外头阳光被云遮得有些惨淡,透出一股子阴郁来。

王喜正在用拂尘扫着一阵一阵飞过来的牛虻,见我出去,收了面上恹恹神色,连忙低声问道,“可有麻烦?”

我摇了摇头,他喜道,“那就好。”

我不知该不该笑,看了别处轻声道,“这几日我要出宫一趟,陛下准了假。”

他一怔,“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出宫?”

我不想告诉他是因为陛下让我去打探陆景候的用意,只得笑道,“我可算是闷坏了,如今有机会出宫,不是正好么?你该替我高兴才是。”

他看了我许久才慢慢敛起狐疑神色,也是笑,“你开心便好,你一个女儿家若是在宫外,还是要注意些,蟊贼混混都要避开,那些看起来是黑心的店家便千万不要进去,还有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我不忍再听下去,突然出声道,“好啦,我不过是出去几天,又不是不回来了。”

我说话时抬眼去看他,他却偏过头去不朝我看,只哼了一声道,“嫌我啰唆了不是,既是嫌我烦,便快些走罢。”

“哥,”鼻子一酸,一股**便涌进了眼底,我不自觉放低了声音缓缓道,“我叫你一声哥,因为你总是在为我想着,这世上,只怕也只有你对我这般好了。”

他说过女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查陆景候的底细,此次陆景候与她来求婚期提前的事情只怕也不过是投石探路,方才的不欢而散,似乎在昭示着一场秘而不宣的杀戮。

而女帝竟亲自允了我的假,让我出宫与他接触,若是被陆景候察觉到我是怀了对他不利的心,只怕他将我扣在陆府也是再正常不过。

王喜的谋略远比我要深,应是早就猜到我此行一去凶险大于平安。

他这般的口是心非,面上不豫地打发我快些走,却还是让我感动非常。

我抬眼看了天边乌泱泱的一大片黑云,转面冲王喜眨眼一笑,“我这便走啦,几日后我便回来,到时给你带宫外五香斋最香的瓜子仁。”

他极艰难地扯出一丝笑来,“嗯,我等你回来。”

眼见着似乎要下雨了,我忙与他道,“罢,不说了,我这便告辞了。”

连伞都寻不出一把,我倾身便走进了即将要到来一场风暴的苍穹之下,身形渺小的我,衬了天际巨大的云幕,愈显薄弱。

夏时流光篇 廿五章 出宫当卧底(1)

果真,还未等我走到宫门口,豆大的雨滴便砰砰地击落到墙砖地面之上,我躲避不及,刹时便淋作了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周遭并无树木,也无寸瓦可供遮挡,好在并无雷霆,我匆匆往前赶落得一身雨也无妨。

只是走了一会雨势愈发猛烈起来,像石子一般击在我面上,若不是我抬手去抹并无血迹,我几乎要怀疑已被这大雨击出了坑洼的洞。

那些雨阻我走势,瞬间就连双眼都难睁开,我不得已顿住了脚步,身后有人匆匆踩在水洼里赶过来,我回身看去,正是王喜撑了一把油纸伞,一脸急意地冲我奔来。

他未说话,只把手里另外一把伞往我怀里一塞,我感激一笑,“多谢了。”

他也不看我,转身便要回去,我哎了一声叫住他,“若是你有时间,便去淑玉宫看那两个丫头,替我向她们说一声,”我顿住,再开口时满腔的艰涩,“我还欠她们两串糖葫芦。”

他背对着我,声音被雨水冲刷得不甚清晰,“你顾好自己便是,糖葫芦,我替你给她们买。”

我又是道了声多谢,“别过了。”

说毕再不去管身后,疾步在雨中走出了那一方高且窄的宫门。

那道视线似乎一直紧随着我,我强忍住未去回头,因为我知晓得不能再清楚,若是我回了头,只怕便舍不得踏出这处了。

一路行来连个其他人都没有,我揣了一颗扑腾直跳的心,连腿都走得酸疼,总算到了陆府大门前。

门外没了前一次的门童,我瞧了四处无人,将油纸伞往身后一掷,又是淋了大半会子的雨,直到身上无一处不在汩汩流着滴答的水意,这才故作出几分慌张,跑到那两扇朱色大门前对着便是一气乱敲。

起先雨势尚大,我声音单薄着也传不开多远,到后来声音有些哑了,上苍眷顾我竟将雨势收了些,我的声音终是有了几分强度,许是传开了,那门从内缓缓被人开了来,露出一双眼。

还是那位门童小哥,我本就声音喊得嘶哑不堪,此时连气力都没有了几分,哀哀道,“小哥,还认得我罢?”

他看了我许久,忽地睁圆了一双眼珠,有些吃惊道,“竟然是姑娘您!”

我苦笑道,“我想求见你家主人,不知……”

他忙将门开了让我进去,又亲自扶了我道,“姑娘怎生成了这个样子,可也真是,为何不撑把伞来?”

我这才记起我进宫去的事情鲜少有人知晓,讷讷不知如何回应,他却扬声冲远处道,“公子,快看是谁来了!”

我突然有些胆怯起来,只想拔腿便往外走,那人听了这声音似乎撑了伞往这边走来,一边道,“阿其,我说过多少次,不许这般大呼小叫……”

话却是堪堪止在了他喉间,他与我隔了重重雨帘,停在十余步远的地方与我遥遥望着,一袭白袍撑了青竹色的伞长身挺立,仿佛过了许久,他别眼侧过了身去,冷冷道,“怎的是你?”

我冲到脑中的一腔血液刹时结了许多的碎冰淅淅沥沥砸得我肺腑刺疼不已,我并不敢看他,低了头道,“陛下将我赶出宫来了。”

他呼吸轻轻一滞,也是轻轻带过道,“哦。”

哦。

我只觉羞辱不堪,再难有颜面在他面前站着,也说不出为何被赶出宫便是要来寻他的理由,寒了一张脸便转身要走,阿其却拽住我道,“姑娘全身都被雨淋成了这样,若不赶紧去沐浴,只怕是……”

陆景候看过来,“你倒是会安排。”

我愈发按捺不住,拉开阿其扶着我的双臂道,“多谢你,只是不便叨扰,我这便走了。”

阿其急着跺了脚,溅起地上水滴无数,陆景候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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