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觉冬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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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觉冬意深-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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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意深不理她,自顾自已经起身,对着法乌歉然一个鞠躬,面含微笑,然后一口吐出卷舌鸟语。听不懂也猜到他在道歉。贺意深的气质竟是相当合适说法语的,那种轻浮诱惑的音节就跟他的人一样。

只是祈愿不觉得,只觉得他脑子是不是被门挤过了?真是让她挨了巴掌还赔罪。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法乌终于起身也是谦谦一个颔首,开口道:“喝酒吃饭随时欢迎!”

贺意深洋洋洒洒一笑,端起他们桌上一杯冰镇威士忌,惊赞道:“嗯,十五度苏格兰威士忌,最适宜的冷藏温。”

法乌此前微愠的面容终于一扫而空,仿佛子期遇伯牙般露出一个很法式阳光的笑。

这个疯子七,让他来当说客,他居然跟人风花雪月,品茗饮酒。

然而贺意深此刻完全不顾祈愿气急顿足,闲然自得地用一只手稍稍倾斜地轻轻转动玻璃杯身,让瓶中的气泡自然地飘出,扬扬道:“宝剑配英雄,好酒要好杯,这款Snifer果然能收拢酒香,凝聚气味。”

“祈愿,这款Piper。Heidsieck可是玛丽皇后的最爱,来尝一口!”他居然还要带着她一起疯。

她知道他是老饕。可她使命在身,不是来吃喝玩乐的。她管这是玛丽皇后最爱还是马里奥水管工最爱,反正没心想。

法乌倒是很给面子的喝了杯。

觞筹交错间已是几杯下咽,终于法乌说了几句告辞的话,便回身又到另一张桌前和几个大厨继续深研起菜谱。

幽僻的空间,祈愿的气还没消化呢!

“贺意深,你……”她正要兴师问罪,他却突然擒住她手,声音轻却狠:“什么也别问,跟着我反应走!”

啊?她眨巴着眼,他已是恢复平静,俨然不像刚才说过什么的样子。她简直怀疑他会腹语。

什么叫跟着他的反应?他到底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贺意深翻着菜单,漫不经心终于开口:“你不是说要学法语吗?”

学法语?她错愕了,谁要学那把音节用舌头磨碎再吐出来的语言?他真是吹牛不打草稿!

他垂着浓睫,不疾不徐:“小优生日那天舒戈也会来,就是那个专门翻译法国小品文的作家。到时候你可以向她讨教。她在法国留学多年!”

她当然知道舒戈是谁,可她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说的好像他不知道似的?舒戈也去小优的生日宴会?他一路上怎么都没告诉她?

明显的,不远处那桌的法乌听到了个敏感得足以他侧目的名字。

“小优这次生日会的大厨你知道是谁么?”他仿佛不以为然的问。

她知道,小优和她提过,“费利佩?维耶里!”她知无不言。

“嗯,”他点点头:“费利佩可是意大利出了名的大厨,请到这位阁下可不容易。主要还是因为舒戈。”

“啊?”

他叉起一块b0udin很享受的嚼起来,瞟眼送来一个很满意她这个吃惊反应的眼神,做足铺垫,悠悠然开口:“你不知道么?舒戈曾经在《罗博报告》上发表过一篇文章,赞许过费利佩的厨艺精湛。当时把他乐得哟。”他说着摇摇头。

她当然不知道,现在她都茫然得不知道自己来干嘛了。

“你也知道费利佩一直都想找个中国女孩儿,那舒戈既然都主动用笔赞他,kan来也不是八字没一撇。我琢磨着小优的这次生日会也许能促成一段美好姻缘!”

她刚叉起的一块鹅肝霎时凝滞悬空唇前。祈愿简直无语了。

一声重重的鼻息从邻桌传来。这个贺意深到底是不是脑子秀逗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舒戈是名花有主的,你居然还出这种馊主意!!!

果然,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下叩在她耳边,随之而来是弗里德?法乌可怖的冷声从头顶心冒来:“你刚说什么?”

贺意深功夫做足,还佯装不知,不紧不慢道:“哦,在说一个意大利厨师——费利佩?维耶里。”

“我刚明明听到你说到舒戈!”法乌沉不住气。

贺意深笑道:“哦,对,还有舒戈,你生在法国可能不知道,她是一个新进小说翻译家。我们正在说要撮合一对姻缘呢!”

“请你不要再胡说八道!!舒戈是我太太!”

贺意深一听,一派震撼恍然的表情,连忙欠身道歉:“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可是我是真的不知情!”

法乌转身向身后下手交代几句,然后递来一张纸,一支笔,冷言:“你朋友生日时间,地点!”

祈愿终于顿悟了。

“我太太只吃我做的料理!”霸气而蓄满自傲。

她算是明白了。贺意深对她之前的嗔怒完全是演戏,这出戏没有她这不善作伪的憨直小白痴还真演不了~!!

贺意深果然阴险狡诈,假故与她漫无目的的闲扯胡谈,其实字字句句都埋下钉子,一点一点先让法乌放松警惕,然后一点一点火上加油。构成刺激法乌的核心武器。就等他下套。

他深知法乌虽然桀骜清高却也顾盼自雄,怎么能忍受自己的太太夸奖别的厨师技艺高超?居然还被他这样乱点鸳鸯。

贺意深计谋得逞,挥洒自如在纸上书写下一切信息,嘴里还不忘做戏:“适才是我多有冒犯,啊,对了,”他仿佛想起什么,抬头:“祈愿,快把刚才拍到的那副字画拿出来!”

“字画?”她一脸茫然:“什么字画?”

贺意深凝着眉不满:“就是刚才让你暂时保管的!”

这么一说她才想起,即刻从包中抽出那个雕花盒子,半带遵从半带好奇的递上。

贺意深收过紫檀匣,立刻转手呈到法乌面前,笑道:“刚才所言实在惭愧,据说舒戈喜爱明清文化,为了表示歉意,这是清朝乾隆帝亲手提笔的字画一幅,望您笑纳!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乾隆帝的字画?祈愿瞪得眼都直了!!还说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她的每个指节都开始发痒。

法乌仿佛一知半解,身旁的侍者在他旁边耳语几句,他脸上立刻显出惊奇的神色,赞笑着接过木匣,用粗大的指头推开。

那字符用红色的赭绳绑着,法乌惊嘘一声,抽出画轴,一点一点慢慢卷开。

一幅字画尽收眼底,笔痕间的承启转合忽而飘忽,时又沉蕴。笔触飘洒洋溢:

孤夜不能憩,

王殿开金钥。

追陪忆往事,

愿解千日酲。

纵横间涟漪般突起,疏可跑马,密不容针的挥逸自如。

“哇……”祈愿忍不住欷殻鹄矗缸庞蚁陆堑目套拧靶盘熘魅恕钡慕涣グ子耒袈淇罹簦骸罢娴氖乔〉矍妆侍馐U娴模 彼昧ψプ『匾馍罡觳玻薏坏靡ё约阂豢冢

法乌很是满意这份礼物,浓密的眉舒展开来,笑得像个孩子,说了一句法语,转身而去。

“他说什么?”望着他高大远去的背影,祈愿好奇。

“回家给他太太kan。”贺意深如实翻译。

“你真狡猾,居然用激将法!”她嗤之以鼻,学谁不好,学诸葛亮那个纵火犯管用的激将法~!还有猪八戒也用过~!”

“楚汉相争,在谋不在勇。这叫避其锐气;击其惰归。”贺意深说着蔑视瞟她一眼,“都跟你一样卒子过河,横冲直撞的能办好什么?”

她不甘心白他一眼。谁要像他一样不正常!

“你以为我让你深入研究是让你掘地三尺,挖他祖坟?”贺意深反诘,“我是让你深刻窥知,是进入他大脑般的了解!要打败敌人就先要了解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多学着点!”

最后这句话傅觉冬也说过,没想到这俩人还挺心有灵犀的!

“至于和他喝酒聊天……”

“这个我知道,是‘疲惫政策’!”她喜滋滋献宝。

贺意深睃她一眼,“总算不是太笨!”

笨?拜托,她这是正常的聪明,像他和傅觉冬那样,那叫变态好不好?

“既然他都同意去小优生意宴了,那你还送那么贵重的礼!”祈愿还在心疼那幅字画,满脸为他不值。

“口说无凭,你以为都跟你那么蠢,哄哄就当真!那幅字画是用来给他的允诺上锁的保险!”

“但也太贵重了。”她还是不甘,想想那价值连城的宝贝还曾经在她怀里揣了那么久呢,还没捂热就送给别人能不懊悔么?

贺意深却诡谲一笑,“你也别不值了,那幅字,玉玺是真的没错,不过那字……”

“字不是乾隆写的?”她听出弦外之音,惊骇得下巴都要掉了。

贺意深还不乐意瞥她一眼:“你以为紫禁城我们家开的?皇帝老子的字哪儿那么容易弄?”

“那……那是谁写的?”她不经大脑的问题一旦出了嘴栅她就觉得多此一问了。她早该想到了,乾隆帝的字圆润公正,可适才那幅字潇洒雄健,癫狂乱迷,俨然出于这疯子之手。骗骗洋鬼子还行,她作为正统炎黄子孙居然也被他诓了,实在羞愤。

“你你你,你胆子也太大了,冒充圣上签名。怪不得都不押韵,乱七八糟的!”

“哇,你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她才不管,仿佛抓住把柄:“你最好给我点适当封口费,否则我立马告诉那法国佬,kan你还得瑟!”她一不做二不休,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既然她来了,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毕竟还有意无意的陪他演了一出戏呢!

谁知贺意深却是一副悠闲自定的表情,一点不受她威吓,胸有成竹道:“我既然告诉你就不怕你去告密。”

这下她傻眼了。

他慢条斯理,“就算你告诉他我也不担心他会反悔!”

“为什么?”这下她不明白了,谁受了这等愚弄还甘心任你差遣,除非脑筋不正常!

“因为这会儿你过去估计也来不及了,只要那幅画已经到他舒戈手里,就算他知道是假的也不会承认。”

“为什么?”她还是不懂。

“我说你都调查了点什么皮毛东西,他们俩夫妻感情有多好你不知道?”他快失去耐心,仿佛在教一窍不通的白痴,“法乌为了讨舒戈欢心肯定会第一时间把那幅字献宝给她,就算他知道了只是赝品,也不想让妻子失望。所以这出戏,他必须帮我演下去!”

她望着他洋洋洒洒的笑,真怀疑他是不是人?这家伙心比砚台还黑!

“那就算法乌洋鬼子不懂,但是舒戈是中丅国人,她能瞧不出?让老公吃哑巴亏?”

他更是有把握,不答反问:“要是是你老公送份大礼讨你欢心,为你牺牲,你虽知道有假,会忍心告诉他么?”

祈愿默然了。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是多智而类妖,怎么能有人把别人摸的那么透彻?他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妖男,实在太妖孽了!她心里暗笑,很高兴自己找个这个词来形容他。

“祈愿,”他冷不丁唤她一声。

“干嘛?”

他贴近她,几乎能感受到她的鼻息,“你可别太容易爱上我,否则没有挑战性!”

祈愿如脖子装了弹簧向后一撤,毒舌反击:“贺意深,你可别太容易死,否则没有痛快感!”

他一点不气她咒他,只是笑,仿佛纵容自己心爱的猫抓自己般。

只是这样的心机,这样的城府,是不是傅觉冬也一样高韬莫测呢?从小就在商界打滚的他是不是也这样想法多呢?

“在想什么?”一声冷喝横栏她流畅的思绪。她蓦地抬头,贺意深嘴角沉下:

“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想别的男人!”

祈愿徒然一凛。有时候她觉得贺意深比傅觉东更危险。那种强迫的气势不仅是冷,还透着一股子狠辣。

“喂,”他不悦的皱着眉训道:“你怎么那么不机灵,也不知道向恩公敬杯酒!”

这招以怒治怒果然奏效,祈愿还真觉得自己欠他什么似的,举起杯。可是他还不满意,脸色依旧阴沉着,“打发叫花子呢!有点诚意你会肚子痛啊,去,那边拿两杯格兰罗塞斯!”他扬臂指指喷泉前横览一条的酒展桌。

她不情愿憋气站起来,贺大少爷还真难伺候!

望着祈愿转身而去的背影,贺意深斜靠椅上,对着艳阳重重吸了口烟,浅杏色的唇不由自主的扬起,他想起昨晚挥毫乱笔的场景,他没有学过书法,可行笔承辗间却别有一派骨力□、气韵沉雄的自家恢宏。那首诗是他信手而作的没错,而且还是首藏头诗。不过……他忽又调回视线望向祈愿,以她的智商是很难发现了……

远处的教堂敲响三点的磬钟声。祈愿正徘徊于一长桌各国各地香槟雪梨间,只觉周围人群忽散,刚还热熟哄在一团的人都仿佛喝了齐心酒,后撤而去。她正得意没人跟她挤,刹那间一股热浪般的冲击袭向她全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那喷泉竟然莫名其妙洒水而来,将近10秒那颗颗滴滴水珠竟是一点不浪费全贡献在她头发、脸颊,浑身上下。

“怎么回事?”终待停止,她怒咆:“这喷泉为什么突然喷水?”

一旁的服务生立刻上前一脸尴尬歉疚解释:“对不起小姐,这是定时喷泉,按时间整点都会喷一次的。刚才钟声就是提醒,我以为您是故意要享受下,所以没有制止。”

“享受?”水珠一滴滴睡着刘海下滑,“你觉得我享受?”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立即连连道歉,抽着几张纸巾给祈愿稍稍擦拭一下,“我带您去后面的洗手间擦拭整理一下吧!”

她恨得牙痒痒,虽然是立夏的天气,可是做落汤鸡也没那么开心。整点喷水,她怎么能知道?也真倒霉那么巧整点过来!

等等,她擦着额的手一凝!她是不知道,可是贺意深怎么会那么巧让她过来拿酒?

她马上顿悟了。那个混蛋一定是故意的。她恶狠狠回头,他在阳光下,眯着眼,旁观她粉颊轻轻溺上三分怒红,浑身轻颤欲滴,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嘴里还不要脸道:“嗯,风景不错!”

风景好?是啊,从他那儿kan当然是风景那边独好!

贺意深,你给我等着!我不狠狠敲你一笔,我就不姓祈!!!

她以眼杀人,顺着女服务生还是先去整理妆容。

室内兰麝氤氲,龙鳞与甲纹交织的紫金色地毯,龙须与水滴组成的水晶吊灯。奢侈繁华,尽显皇家气派。

服务生把她引进后便离开。祈愿一路拾掇着湿透贴胸的衣服,一面心里暗暗诅咒,思忖着这回怎么要回补偿。经过观月雅阁的时候,浮光的一瞥,她居然kan到一张熟脸。

人在kan到自己熟悉的事物时总会特别敏感,祈愿也不例外。她脚步一滞,下意识又寻目去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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