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宫墙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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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城春色宫墙柳-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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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问:“你就是云苓?”

云苓叩首道:“回太后,奴婢正是。”太后沉声道:“顺贵人问你什么,你都要一五一十的回答,不许有半分隐瞒。”云苓迟疑片刻,答道:“奴婢谨遵懿旨。”除去娴妃、顺妃,旁人皆被蒙在鼓里,见太后如此郑重其事,皆是面面相觑。

娴妃悠然的抿着茶,置身事外。

顺贵人道:“云苓,你是夏大人身边最得力的医女,却向我告发纯妃与夏大人之间的私情,如此居心叵测,是何目的?!”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似一声闷雷,击在了每个人的心坎上。看着众人膛目结舌,顺贵人很得意,又扬声道:“有太后做主,你无需害怕谁,只管仔仔细细的说清楚。”

青橙无惧流言蜚语,面不改色盈盈而立,倒有几分凛然之态。她身穿素雅的粉蓝小朵菊花纹缎袄,并未戴旗头,青丝绾髻,压着两支碧玉珍珠步摇,随着她的身子微微荡漾。愉嫔忆起当年,青橙在御花园撞见圣驾,胆怯得只知道避让。而眼下,短短三四年光景,她已从小小常在晋位为宠冠六宫的纯妃,连在太后跟前亦敢不卑不亢。想想自己,更觉凄然悲凉,心里面不禁涌起一股无以道明的怨气,暗自幸灾乐祸。

如果宫里没有了纯妃,自己是不是,又能多存一线希望。

云苓半真半假道:“前日在翊坤宫,夏大人替纯妃娘娘诊完平安脉后,正要告退,纯妃娘娘却叫住了夏大人,从袖口里取了玉佩赠与夏大人。”说罢,另有宫人将双龙白玉佩呈览于厅。皇帝身上的物件,妃嫔们皆识得,舒嫔大惊失色,道:“这。。。这不是皇上贴身戴的么?怎么会在纯妃手里?”青橙依旧不慌不忙,道:“是皇上赏与我的。”

太后气得随手从案几上摸了一盏茶壶,狠狠往地上掼去,道:“大胆,竟敢将御赐之物私自赏与不相干的男人,这宫里还有没有祖宗家法了!”顿了顿,喝道:“跪下!”后宫之中,以太后为尊,寿康宫里向来欢声笑语、花团锦簇,从未像今日这般严峻压抑。里外伺候的宫人纷纷跪下,妃嫔们亦被吓得嘘声静气,如木头人一般,连眼珠子都不敢乱动。

娴妃柔声道:“太后别动气,小心惹出咳疾。”她轻描淡写似的瞥了青橙一眼,道:“咱们且听听纯妃怎么解释。”青橙直直跪在地上,殿中铺着光洁新亮的金砖,虽供着地龙,但硬邦邦的,膝盖上磕得生疼。她道:“请太后息怒,也请众位想一想,若我真与夏大人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为何一点都不避讳外人?再者,御赐的物件,即便我愚笨,又岂会随意赠人?分明是医女云苓刻意隐瞒实情,想要诬陷于我。请太后明察。”

顺贵人冷冷一笑,道:“诬陷?你敢说,这玉佩不是你赠与夏大人的?”

青橙抬眼望着她,道:“你既然要陷害我,自然是下了些功夫,我也不想隐瞒。这玉佩原本是皇上赏给我护身用的,但因着我哥哥生了重病,危在旦夕,皇上曾说玉佩是喇嘛戴过的,能辟邪压惊,所以我才想让夏大人带出宫送给我哥哥,助我哥哥避过一劫。”又反问:“我倒想不明白,玉佩怎会到了你手中?”

顺贵人问:“你哥哥?你哥哥是谁?”

青橙回道:“我哥哥就是御医院的简玉衡大人。”简玉衡的事,发生在顺贵人进宫以前,故而她并不知道。但娴妃心里清楚得很,什么将玉佩赏人,什么私私相授,皇帝都不见得会信,更无法真正的动摇纯妃的地位,以前的林采悠就是死例。

可是,每个男人都想完完全全的拥有自己心爱的女人,更何况是皇帝,他是九五之尊,占有欲自然比旁人更为强烈,他可以维护纯妃、庇佑纯妃,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心里还藏着别的男人,哪怕只是一丁半点,哪怕那个男人生死堪忧。

太后亦知道简玉衡,正欲仔细询问,外头忽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道:“今儿是怎么回事,是谁惹太后不高兴了?”顺贵人到底年幼,知道皇帝来了,立时乱了阵脚,惶然的望向娴妃。娴妃从容不迫的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不必惊慌。

有伶俐的宫人起身打了帘子,皇帝进了殿,一眼看见青橙跪在地上,几步行至她身侧,伸手搀住她的臂膀,低声斥道:“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不知道么?让你跪你就跪?地上硬得很,出了事端,可怎么办?”青橙本还强捱着一口气,皇帝一来,浑身的力量好似陡然抽去了,软绵绵的,连话也说不出来,眼圈儿倏地红了。

太后不悦,道:“是哀家叫她跪的,皇帝再心疼,也该问了事由再说。”

皇帝素来敬爱太后,忙半跪请了安,方道:“皇额娘说得是。”众妃嫔欲起身请安,皇帝摆摆手,道:“都坐着吧。”又道:“嫆嬷嬷,给纯妃也置张凳椅,底下的垫子铺厚些。”太后板了脸,道:“皇帝不问哀家何事让她跪,反叫嫆嬷嬷替她置软垫,可真是稀奇。”

顺贵人慌不择言道:“是啊,是啊,皇上应当先问问。。。”话犹未完,皇帝寒眼一瞪,叫人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唬得她面青唇白。

皇帝重了语气道:“朕没问你话!”停了停,方朝太后笑道:“无论谁惹了太后生气,朕都不会轻饶。只是纯妃有了身子,朕是担心皇嗣。有什么话,坐着说也能说明白。”此话一出,连娴妃也忍耐不住了,道:“臣妾怎未听说起过皇嗣之事?”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又要落空了。皇帝横了她一眼,只一眼,就好像看穿了一切,叫她惶惶不安,心惊肉战。皇帝淡然道:“是朕的意思,夏御医说她胎脉有些不稳,朕想等满了三个月,待胎相稳了,再给太后一个惊喜。”

娴妃有千言万语卡在喉口,却只能道:“臣妾恭喜皇上,纯妃的嘴巴真是太紧,竟半点风声不透,要不然臣妾也好多多分派些好东西给她养身子。”

皇帝道:“朕已经吩咐御膳房拨了,你那儿的好东西,就留给自己养身子罢。”太后缓了缓脸色,看着青橙道:“这孩子,怎么有了身孕也不说。适才若真跪出什么毛病,叫哀家如何自处?”青橙连忙起身,道:“太后不必担心,我的身子自己知道,并不会有大碍。”

顺贵人肚子里憋屈得火滚火烧,大冷的天里,她热得浑身湿透,满额的汗豆子似的往下滚,却只能忍着,什么也不能做。皇帝见炕几上搁着一块玉佩,恍惚觉得眼熟,愣愣看呆了。太后道:“你的玉佩,自己拿回去罢。你们的事儿,哀家也管不着了,你自个慢慢处置罢。”

先前寿康宫的太监急急去长春宫禀告时,只说纯妃惹了太后生气,皇帝也未当回事,并未细问。他转过脸,问:“青橙,玉佩怎会在太后这儿?”

却是娴妃开口,道:“刚才太后生气,正是因为这块玉佩。”她望向青橙,道:“昨儿晚上有御医院的医女向顺贵人告发,说纯妃与御医夏大人私私相授,臣妾先还不信,可看了玉佩——”她觎着皇帝神色,他脸上无喜无怒,叫人猜不出心思。

娴妃接着道:“纯妃说,是她叫夏大人转送与她的表哥简大人,做辟邪压惊之用。臣妾想,纯妃虽情有可原,但宫规不可违。”

皇帝略一沉思,前后因果、线索,已经明白了大半。他一手搁在炕几上,捏着玉佩在掌心玩弄,时而发出清脆的碰撞之声,在静如旷野般的殿宇里,能撕裂人的耳膜。

半响,皇帝才道:“纯妃,你有什么可说的?”以往的事他也不想追究,旁的什么也都算了,偏偏是他赏的玉佩。皇帝的心晃晃悠悠的往下坠落,沉到最低处,冰凉彻骨,连看她,都觉得苦恼悲恸。青橙起了身,不慌不忙的行至皇帝身侧,道:“皇上,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和你说。”太后轻轻一哂,道:“有什么话不能开诚布公的说?还要藏着掖着?”

青橙屈了屈膝,道:“求太后成全。”

说:

小伙伴们黄金投票还不投,【姐就要下榜了。。。。】呜呜呜呜。关于青橙为什么不愿意说自己和简玉衡的关系,下章会揭晓。

☆、第一五五章:同父同母的亲哥哥

天幕暗黑,有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屋掌灯,数十盏臂粗的红烛齐燃,光火潋滟,照得满室生辉。 皇帝缄默不语,底下的宫人伏地而跪,连眼皮子都不敢抬。娴妃、高妃等人正襟危坐,小心留意着皇帝神色,一动未动。

偌大的宫殿,陷入一片死寂。

青橙又往前走了半步,依在皇帝膝前。他却偏过脸,久久凝望着手中玉佩,朱唇紧抿,鼻翼翕动,叫人望而生畏。青橙低低唤了一声:“皇上。”她语态轻柔含嗔,如坠入深潭湖面的小石子,惊起阵阵涟漪。

舒嫔忍不住抬眼看去,只见皇帝依旧沉默未动,太后拾起手边的香茶,摆出一副不予理会的神情。青橙在袖子底下扯了扯皇帝的龙袍,皇帝终于转脸看她,她的双眸明净如一剪秋水,满是殷切的期许。到底是心头一软,起了身道:“皇额娘,朕去偏殿说两句话。”

太后“嗯”了一声,接着品茶。

两人隔着半步的距离,走出大厅,转入走廊,至旁侧偏殿。殿中幽暗,并未点灯,黑黝黝的房子里,她随着他进去。吴书来带上门退至远处,喧嚣的一切都被隔开,周遭万籁俱寂。外头还在下雪,她没有裹斗篷,冷得直打颤。皇帝轻轻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冷糟糟的,有什么话,偏要单独说。”

青橙顺势往他怀里挤了挤,道:“你信她们的话么?”

皇帝垂眼审视着她的脸,道:“既不想让朕误会,就不该将朕赏的东西给简玉衡。”

青橙道:“此事我本要跟你说的,一时忘了而已,并未想过要瞒你。”她冷飕飕的往他怀里钻,淡香萦绕,平添了馨暖。他道:“别以为向朕坦白,朕就不会生气。”她扶住他的双手,仰起脖子往他颊边亲了一口,红着脸道:“那我再向你坦白一件事。”

皇帝的气遽然消了大半,问:“什么事?”

青橙轻柔如水道:“其实简玉衡,是我的亲哥哥,同父同母的亲哥哥!”皇帝脑中轰然大响,心思九曲回转,傻了似的怔忡半会,才问:“怎么会?”青橙徐徐道:“我舅舅年轻时到处游学,四五年才回一趟京城。那年路经苏州,他仅有的麟儿得寒症病殇,说来真是可怜,救人一辈子,却未救活自己的儿子。我舅妈身子瘦弱,不能再生育,我母亲怕祖母难过,便瞒着外人将我大哥哥过继给了舅舅。此事只有家中至亲知晓,连老祖母都被蒙在鼓里。”

雪花纷纷扰扰飘落,廊下一盏一盏的明黄宫灯在风里摇坠,枯枝横斜的疏影,落在素白薄纱窗上,如山水墨画一般隽永秀丽。

皇帝又好气又好笑,道:“怎么不早些告诉朕?”如果早些告诉了,他就不会特意针对简玉衡,也不会遣简玉衡去甘川险地,更不会暗中阻止御医院的御医救治。

青橙道:“小时候,我在舅舅家住了半个月,有一回在老祖宗面前差点说漏了嘴,气得我舅妈生了大半年的病。舅舅家如今在京城也算有些头脸,舅妈将哥哥当做是命根子养的,要是忽然生出什么流言蜚语,别说老祖宗年纪大了,怕是舅妈也捱不住!”顿了顿,忽而又问:“你跟我说实话,去年叫哥哥出宫办事,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皇帝眉梢微跳,立即反驳道:“安排简大人出宫,是御医院掌事决定的,朕只是准奏而已。掌事说简大人太过年轻,缺乏历练,有意送他出宫学习罢。”他边提步往外走,边道:“别叫太后久等了,咱们过去吧。”

娴妃听见脚步纷沓声,整颗心都高悬到了半空。顺妃拍了拍她的手背,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娴妃方镇定下来。顺贵人早已浑身颤栗,她抱着一丝希望往门口望去,看见的却是皇帝和悦平静的脸孔,胸腔里没来由的一痛,似万箭攒心。

太后亦觉惊叹,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这纯妃到底是说了什么,能让皇帝转怒为喜。青橙福了福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皇帝笑道:“让皇额娘久等了。”太后道:“你快点将事情解决了,好叫哀家歇息。”皇帝道:“儿子遵命。”脸上笑意猝然敛住,目光寒烈,往厅中扫视一圈,方问:“告发的医女是谁?”

云苓此时已看清形势,颤抖着身子跪上前道:“启禀皇上,是顺贵人的亲侍找奴婢问话,奴婢觉得事有蹊跷,才告诉了顺贵人。当日纯妃娘娘确实赠了玉佩给夏大人,却是叫夏大人转送与简大人辟邪压惊,奴婢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顺贵人,可顺贵人强逼着奴婢诬陷纯妃娘娘和夏大人有私情,不然就要将奴婢赶出御医院,奴婢没得法子,奴婢。。。”

顺贵热噗通一跪,龇牙斥道:“云苓休得胡说!太后,皇上,臣妾冤枉。。。”

皇帝慢里斯条的端了茶浅抿两口,淡淡道:“顺贵人,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再有半句假话,欺君之罪,后果是什么,想必你应该明白!”顺贵人呛得一口气差点就没喘上来,她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眼泪双流,竟无话可说。

太后听得云苓所言,气得连连咳嗽,娴妃忙起身抚背帮着顺气,嫆嬷嬷端了润喉参汤伺候,另有宫女高举着痰盂送至太后跟前。好半会子,太后才止住咳,温和道:“平素你骄纵,莫以为哀家不知道,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也未与你计较,总想你年幼无知,等再大一些,就知道什么叫内秀慧中了。”语气一转,又喝道:“不想你一错再错,竟敢欺瞒哀家,实在可恨!”

顺贵人跪走到太后脚边,叩首哀声道:“求太后宽恕,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又猛然抬头指着娴妃,咬牙切齿道:“是她,是娴妃叫我来寿康宫的,是她。。。”顺贵人语无伦次的道出缘由,娴妃惶然惊恐,面上却不露声色道:“顺贵人,你可真是疯了,张口就要咬人。”太后心中有数,不想牵扯到娴妃,便道:“来人,将顺贵人拖出去,等候处置。”

皇帝知道太后的意思,他横了娴妃一眼,撂下茶盏,并不说话。

待太监们将顺贵人拖走了,娴妃方暗暗舒了口气。皇帝问云苓:“玉佩怎么会在你手里?”云苓道:“夏大人连着几日都在长春宫候命,并未出宫去,这玉佩他收在御医院休息的房间里,是顺贵人叫奴婢去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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