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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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警察-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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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段兴玉单独留奇 …書∧ 網下来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纪真踌躇了少顷,说道:“兴玉,你看这个案子周志明要不要回
避一下?”
段兴玉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他会提出这么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说:“我看不必,
完全不必要。”
纪真掸掸烟灰,说:“施季虹是他女朋友的姐姐,这种关系按说可以不实行回避,要是放
在别人身上,我都无可无不可,可是对他,就算我是成见作怪吧,反正不太放心。”
段兴玉的眉头拧起来,“怎么,对曝毁胶卷那件事,你至今还耿耿于怀吗?老纪,我可实
在不敢苟同你的成见,办事情总要讲个道理吧,周志明这件事做得有什么不对?他当时在广
场事件问题上的觉悟,是我们所不及的。粉碎‘四人帮’以后,处里不仅没有宣扬过他的事
迹,反而对他的彻底平反问题持一种漠然的态度,许多群众对此是有议论的,这些你是听不
到的。你是一处之长,小周回来以后,我就没听你对他说过一句勉励的话、安慰的话,连我
这个一向感情麻木的人都要替他抱不平了。现在这个案子,如果是因为和施季虹的关系决定
他回避倒也成理,如果因为胶卷那件事,那就太不公道了。”
对段兴玉这番颇为激烈的指责,纪真并没有感到不快。虽然在下级干部中,只有段兴玉
一个人敢于这样直言无忌地当面指责他,但段兴玉在群众中总是维护他的。于是他露出一副
豁达大度的微笑,说道:
“当然,用现在的观点来看,周志明是对了,我在政治上对他并无成见,只不过对他的
那个做法有点儿不接受罢了。好啦,好啦,我们不争这个啦,我知道这小伙子你使着顺手。”
纪真用指头点点段兴玉,话锋由此一转,“那么对卢援朝,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啊,我看抓紧
一点儿吧。”
“今天晚上,等他下班回家以后。”段兴玉说。

早上七点半钟,大灰门里开出两辆“北京212”型吉普车,一前一后向南城驶去。
周志明随着段兴玉坐在后面一辆车里,头仰靠在座椅的靠垫上,车身时缓时烈的颠动,
使他的心绪越发麻乱不堪。
1117案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尽管卢援朝在案情中的嫌疑所系,十分明
显,但在自己的全部内心感觉中,却搜寻不到半点儿可以解释他犯罪的印象来。直到现在,
他坐了车去抓他,可心里头仍然不相信他就是作案人。在这种情况下,侦察员执行任务的复
杂心情,外行人大约是难以想象的。但是,无论是昨天夜里他们分析案情的时候,还是今天
上午向处长汇报的会议上,他都没有把这个心情流露出来,因为他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支
持自己的这个直觉,毕竟不像对杜卫东被抓那样,怀疑得那么强烈,那么明确。即使是对杜
卫东,倘若不是和马三耀厚交,他大概也断断不会到刑警队去讨个没趣。
整个下午他一直忙忙碌碌,先跟大陈去941厂保卫处“通气”,顺便了解了一下卢援朝日
常上下班的时间规律。他和安成有好久没见了,见了面还是挺亲热厮熟的样子。据安成介绍,
卢援朝每天下午五点半下班,下了班就回家,一般不在厂里逗留。他看得出,安成对今天晚
上的举措虽然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但显然掩饰不住内心的惊讶。从941厂出来,他们又直奔
南城区杏花西里的941宿舍区,实地观察了一下卢家的位置和周围地形,等回到处里,就匆
匆吃晚饭,换民警服、检查枪支、手铐等物具,忙得不闲,他也没有再分心去解心里的疙瘩
了。
但是在刚才他们离开办公室下楼去坐车的时候,段兴玉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他一句话。
“卢援朝这个人,你很熟吗?’
“还可以吧。”他低着头往楼下走。
在楼梯上,段兴玉又问:“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啊?”
“没什么。”
“是不是对拘留他有什么想法?”
在楼梯电灯无力的侧射下,段兴玉的脸庞挂上了一圈淡黄色的镶边,在他闪亮着白色反
光的视网膜周围,黑红色的血丝隐隐可见,周志明看了他一眼,心情犹豫地站住了。
“别停着,边走边说,我看出你是有些想法的。”段兴玉继续朝楼下走去。
志明眼在他后面下了几节楼梯,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在杜卫东身上产生过的直觉,
现在又来了。你说,我的第六感官是不是挺准的?”
这回是段兴玉站住了,他仰起布满倦意的脸,眉毛低低地压在眼睛上,对周志明凝视片
刻,才说:“对,我承认直觉对一个侦察干部来说是不容忽视的,而且实际证明你上次的直觉
是对的。但是,我得提醒你一下,还有另外两条是同样不能忽视的:第一,断案需要直觉,
但不能只有直觉或依赖直觉,不能走到‘自由心征’的方法上去;第二,我们不是诗人,不
是文学家,不能仅仅注重一己的感受,老是这样或一味这样,非出差错不行。告诉你,我现
在也有很多想法和怀疑,有些也许是你不会想得到的。但是作为一个侦察员,首先应当注重
和依凭的是事实,这是你一进公安大门就明白的道理嘛!”
周志明默然了。当然,段兴玉的道理是无可置疑的,他强调的是事实,什么叫事实?在
法律意义上说,事实二证据!
汽车大拐了几个弯之后,猛然停在一幢简易的红砖楼前,小楼的门边上,挂着一块长形
的牌子,在幽暗的路灯下牌上的字依稀可辨:
“南州市公安局南城分局杏花西里派出所”。
坐在司机位置上的小陆下车走进门去,不大一会儿功夫,领着一个中年民警走了出来,
一同上了车。段兴玉和周志明隔着汽车前座的靠垫和他握了握手,陆振羽向段兴玉介绍说:
“这是林所长。”
“林谦和。”那位民警十分礼貌地笑着说。
“段兴玉,”科长也通报了姓名,然后对着车窗外透来的一丝亮光,看看手表,用商量的
口吻对林谦和说道:“林所长,如果情况没有变化,现在就动手怎么样?”
汽车向941厂宿舍楼开去。路上,段兴玉又问:“搜查工作的见证人请好了?”
“请好了。”林谦和苦笑一下,“咳,现在请个见证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邻居们大都
不愿意出头露面得罪人,怕往后见了面不舒服。我们请到的这个人就住在他楼上,是街道上
的老积极分子。”
在离卢援朝住家几十米处,他们停了车,步行来到楼下,因为卢家住二楼,他如果拒捕
的话,从楼后阳台往下跳是可能逃脱的。所以,小陆同原来守候在这儿的一个派出所民警到
楼背后去堵那条唯一的逃路,林所长到楼上去请见证人,其余的人便来到二楼。楼道里静静
的,周志明同段兴玉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敲响了卢家的门。
屋子里,传来咯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前停住。被一种很俗气的淡黄色漆成的房
门拉开了,正房里日光灯刺目的光线把门边走道的墙壁映得瓦白一片,在门口的逆光处,站
着一个女人,眨着吃惊的眼睛,想辨认这一群穿蓝色警察服的不速之客。
周志明没容对方有所反应就一步跨进门去,宽宽的肩膀把泞不及防的开门者撞在一边,
那人尖声叫了一下,周志明不由得愣住了!
“萌萌!你怎么在这儿?”
施肖萌先是惊讶得发呆,旋而又用恐惧疑惑的眼神瞪着拥进过道冲向内室的几个警察,
声音发抖地对他问道:
“你……你们要干什么?”
卢援朝和他弟弟卢跃进正在房间里看电视,望着闯进来的警察,手足无措地从沙发上站
了起来。
“你叫卢援朝吗?”陈全有跨步向前,声音在突然静下来的屋子里显得分外响亮。
“是。”卢援朝似乎很快便镇定下来,点了一下头。
“现在拘留你。”陈全有亮出拘留证。
“我犯了什么罪?”卢援朝紧张地质问道。
“签字!”没做任何解释,陈全有果断地把拘留证摆在桌子上。
“他犯了什么罪?”施肖萌从走廊里冲进屋子,突然横在陈全有和卢援朝中间,“同志,
请问他犯了什么罪?你们有逮捕证吗?”
陈全有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你是他家的客人吗?我们在执行职务,请你马上离开。”
周志明从走廊里跟进来,拧着眉毛正要对肖萌说什么,隔壁房里传来卢援朝母亲颤巍巍
的声音:
“谁呀,是谁来了呀?”
施肖蔚朝隔壁跑过去,段兴玉跟着一起过去了。
卢援朝没有再争辩,伏在桌子上很认真地在拘留证上签了字,陈全有又向他出示了搜查
证,他也一块签了字。然后,抬起头对陈全有问道:“我01单位知道不知道?我手头上正在
翻译一份外文资料,厂里急等着要用的。”
陈全有收起拘留证,答道:“‘厂里的工作你不用管了,跟我们走吧。”
周志明过去给卢援朝戴上手铐,目光在卢援朝脸上很快地扫了一下,似乎能感觉到卢援
朝的眼睛冲他流出一种宽容的微笑来。
隔壁屋里,传来老太太呜呜咽咽的哭泣,夹带着段兴玉温和的劝解声。卢援朝被两个
民警一前一后押着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  转过身来对他弟弟说了一句:“别怕,我什么事
也没有。”
卢跃进是个待业青年,年纪比周志明还小一点儿,和他哥哥的  书生外貌相反,他长
了一副宽脸盘,短脖子,背阔腰圆,样子很茁  实。在陈全有他们刚进屋的时候,他被这种
严厉的场面弄得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在他哥哥被押出屋子以后,心头的紧张才渐渐平息下来,
代之而起的却是年轻人的自尊心和好胜心,他的两手怒气冲冲地插在腰上,斜凌起眼睛,冲
着跟在林谦和身后走进屋子的一位女邻居喊起来了:
“出去出去!没你的事,看什么热闹!”
陈全有把搜查证又在他眼前抖了一下,“我们现在要对这间屋子进行搜查,她是请来的见
证人,你无权让她离开。你也别走,作为卢援朝的亲属,你也是见证人。”
卢跃进一梗脖子,“怎么着,要抄家吗?”
陈全有根本不去理他了,和周志明、林谦和几个人开始在屋里搜翻起来。
卢跃进的混劲儿也上来了,用短粗的胳膊把正要搜查书架的林谦和一挡,吼着说:“少动!
这是我的东西,你们要按搜他的,那是他的床,其它都是我的东西,我又没犯罪,你们搜不
着!”
陈全有沉下脸,走过来厉声说:“我警告你,不要继续阻碍我们依法执行公务,否则你要
承担法律责任的!”
周志明和卢跃进不熟,但有一面之交,他拉开他的胳膊,连推带劝地把他弄到沙发上,
“跃进,搜查证上写明是搜查你哥哥的住处,不是光搜他个人的物品,你不懂,别再惹事了。”
卢跃进望望陈全有胖大的身躯,比他足足猛出半个头,只好顺势下了台阶,不吭声了。
这间屋子摆设不多,除了两兄弟各自睡觉的床,一个小衣橱,一张桌子,一个书架等几
样;回家具外,墙角立着一个没完全打好的大立柜,一对小沙发也显然是新打的,样子不坏,
这大概就是社卫东的手艺吧。
塞在床下的箱子也拉出来了,施季虹提到的那件橙黄色的尼龙登山BRte放在里面,周志
明取了出来,在扣押物品的清单上登了记。
床上床下,桌子的抽屉,连那个尚未挂门的大立柜都细细地搜了,什么可疑也没有。大
家差不多都停了手,只有林谦和还蹲在书架下一本一本地抖着书页。
周志明知道,卢援朝这个书架,所载不多,种类知繁,有单位里发的政治书籍,新新的,
大概从来没有翻动过;有外文书,是清一色的技术资料和工具书,还有几本新版的(福尔摩
斯探案),大约是卢跃进的财产,奇怪的是几本关于天文学知识方面的书不知怎么也上了这个
书架。他站在屋子当中朝书架看了一会儿,轻轻对陈全有说:“怎么样,差不多了吧?”
陈全有点点头,刚要说什么,林谦和突然喊叫起来:
“这是什么?你们来看!”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投向他,他手里拿着一个青色的小金属盒子,陈全有接了过来,对着
灯光看了看,冲卢跃进冷笑了一下,说:
“这架微型照相机也是你的东西吗?”
卢跃进脸色顿时煞白,吃吃地说道:“我不知道,不是我的,我不知道……”
“这儿好像还有东西。”林谦和把书架最低一格的旧杂志统统搬出来,从杂志后面又拿出
两只小瓶子,周志明接过打开,闻了闻,他觉得背脊上有股凉丝丝的汗往下流,事实!这就
是事实!事实无情,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浆子。
“什么东西?”
“密写药,还有显影药……”他发呆地说。
厂援朝被抓的消息几天之内不胜而走,一时间,在941厂内成了头条新闻,卢援朝也成
了名噪一时的新闻人物。这个看起来老实巴交、与人无争的书呆子,竟然是个间谍特务,人
们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间谍,除了电影上能见到几个间谍外,在人们的感觉中,就如
同“天外来客”一般遥远。而现在,一个活生生的间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自己的身边……,
人们无不感到惊讶和新鲜。
在熟人的眼睛里,卢援朝是个历来不大关心政治,上班来,下班走,和和气气,无亲无
仇的人,业务上挺不错,生活上又攀了市委书记女儿的高枝,运气正在得意。也许正因为现
实与印象如此相悻,才更使这个原来看上去很平凡的人物带上了一圈神秘甚至怪诞的光晕。
关于他的种种猜测于是添枝加叶地在厂里和社会上哄传起来。有人说他有一部高级电台,在
发报的时候被公安局的讯号检测车查出来了;有人说在他家里挖出了手枪和炸弹;还有人说
他准备把941厂破坏掉以后逃到国外去……,据从厂保卫处传出的“权威”消息说,他七五
年去法国时就和外国人有过不正常接触,在里昂住旅店又违反出国人员住宿规定,一个人住
了个单间,半夜有个年轻漂亮的女特务钻进了他的屋子……等等,不一而足。
由于对卢援朝的公开拘留,11·17案已无密可保,继续经营和扩大战果都丧失了可能性。
剩下的便只是如何公开处理的问题了。因为卢援朝与市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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