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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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 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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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的年龄有假”,说完这句,太后反问我:“但我们没有早早地订下她,然后一直不迎娶,蹉跎人家地青春吧?”

我轻轻笑道:“也是哦,既然有母有兄,为什么不早点给她找个婆家呢。”

“所以我说你心太软”,太后趁机苦口婆心地教育:“不要把不是自己的责任也往身上揽,她老大不嫁,是我们耽误地吗?她又不是一天长成这样的,早干嘛去了?她娘,她哥哥,她自己,高不成低不就,生怕下嫁吃了亏,一心只想攀高枝。她哥哥已经是南方一霸了,在南方还有谁比她家门槛高地?这才是她嫁不出去的真正原因。”

“还是您看得透。”我由衷赞叹。

“那当然,皇上也看得很透,哪怕宇文娟长得跟天仙似的,他也不会正眼瞧她一下。一个在娘家阅人无数的刁蛮女,他看一眼都嫌脏。”说到这里,又怕我多想,忙补充道:“你跟她不同的,你是正正当当地嫁人,她纯粹是行为不检,有违妇道。”

这话以前太后就提起过,今天再听她重申,我不由得低声问:“有证据吗?”

“当然有!人证、物证俱全”,太后的手指轻轻在茶几上敲击着,“没有这一手留着,我根本不会接她进宫的。我是你娘啊,会给自己的宝贝女儿招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进来?你也承认她长得不错,性格又开朗活泼,跟宫里的女人迥异其趣,万一皇上看上了怎么办?所以,一定要先排除这种可能,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接她进宫,让她过过做皇妃的干瘾,她哥哥做做当国舅的梦,只等皇上清除了叛逆,就不必再敷衍他们了。”

原来如此,难怪太后敢跟我打包票,说宇文娟最后一定会走,有这样的把柄握在太后手里,还怕请不走她?到时候太后还可以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哀家真的很喜欢你,也很想要你当儿媳,可是你的情夫都找上门来了,你叫哀家怎么办?皇家的声誉不能不顾啊。”

宇文娟是自掘坟墓,太后是老谋深算,我呢,是越想越惭愧,要不是因为我无能,太后何至于如此殚精竭虑为我出谋划策?

太后是对的,既然进了宫,做了皇上的女人,就不能心太软,那样容易沦为别人的棋子。像宇文娟,一口一声公主姐姐,喊得多亲热,究其因,不过是想让我替她说话,让她早点受封,在宫里站稳脚跟。

现在的问题是,“宇文娟让我陪她回家看看她娘,您看可行吗?”

太后最先想到的是,“她又打什么主意了?”

我把之前两个人的对话,还有我自己的想法说简述了一遍,然后说:“与其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如我陪着,一来,可以拉拉关系;二来,也免得她趁机跟琰亲王之类的私会。这女孩多情得很,朝中这几个金龟婿,她好像人人都有兴趣。她现在住在宫里,这期间要是出了什么事,丢的可是皇家的脸。”

太后犹豫着问:“你确定她没有别的企图吗?”

我不能确定,但也不是很怕,“她敢拿我怎样呢?冒犯公主可是死罪。”

又磨了半天嘴皮,太后才勉强同意了。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八章 幕卷冬雨寒(三)

尽管雨一直下,风也吹得呼呼直响,在宇文娟的强烈要求下,我还是跟她一起出了宫,到了位于城南的镇南将军府。

先帝赦建各戍守使府邸时,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他们府邸所在的方位,正合了他们的职衔,如祁云海的渤阳侯府就在城东,宇文泰的则在城南。

在车上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这次出宫,因为是临时决定,来不及请示那位爱管东管西的小皇帝,还不知道人家心里会怎么想呢。不过我顶多在宇文家吃个中饭,下午就回宫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宇文家的接待很郑重其事,连七十岁的老夫人都穿着很正规的礼服站在雨中侯驾,下车的时候,更是领头在湿地上跪下了,倒叫我过意不去,赶紧上前两步扶了起来。宇文娟也跑过去搀着,然后母女娘就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宇文泰…………我真没想到他也会等在府门口…………不好意思地上前劝道:“还没请公主进府呢,你们怎么就站在这里哭上了?”

母女俩这才擦干眼泪,把我让了进去。

进门后,宇文家的人把我请到上座,再次行参拜大礼,说了一大堆客气话,那感恩戴德的模样,给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宇文娟是我一手提携进宫的呢。

我暗自思衬:先把“恩人”这顶大帽子给我戴着,接下来要说什么呢?

答案很快就揭晓了。女眷们在内室坐定后,老夫人未语泪先流:“臣妇古稀之年,娟儿她哥哥承蒙先帝和当今圣上隆恩,得以荫妻封子,臣妇对他倒是放心。就是娟儿这孩子……”

我只得陪着笑说:“宇文小姐很好啊,在宫里住着,太后也很喜欢,专门赐给她一座宫殿。”

老夫人忙站起来朝皇宫所在的方向行了个礼,口称:“谢太后恩典!我们宇文家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得到了太后和公主的垂爱。”

我回礼道:“还是宇文小姐得人疼。要不然。每年进宫觐见太后地官家小姐该有多少啊。也只有宇文小姐才让太后另眼相看。”

我每提一句太后。宇文家上至老夫人。下至宇文泰地妻女。就站起来朝皇宫地方向行一次礼。弄得我都不敢提了。

客套话讲完。老夫人重新绕回正题。照例又抹起了眼泪:“都怪娟儿地父亲走得早。她哥哥又随军去了。臣妾妇道人家。不敢随便将女儿许亲。以至蹉跎至今。”

“宇文小姐也不算大嘛。”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整整十八岁了啊”。老夫人哭得越发厉害了。哽咽着说:“别地女孩像她这么大。早嫁人生孩子了。就是公主您。也是……”

“咳咳咳”。宇文娟赶紧出声制止。

我并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咱们天佑皇朝的这些将军们。多数出自寒门,家眷也不可能是大家闺秀。说话行事就明显欠了一点底蕴。

见场面有些尴尬,宇文娟又展露出她可爱的一面。从座位上跳起来说:“好饿哦,早上就喝了一碗稀饭,娘,又没有做我喜欢吃的菜?”

“就知道吃,没看公主在这里啊。”老夫人疼爱地嗔着自己的女儿。

“公主是我的姐姐,她对我最好了,才不会取笑我。”宇文娟倚在老夫人怀里朝我“抛媚眼”。

我正好想早点回宫,跟这家人聊天实在太痛苦,于是顺着她的话头说:“你归心似箭,哪里还有胃口吃早点?现在会饿是必然的。”

“其实娟儿就是想看看娘,娘,娟儿好想你哦。”宇文娟在母亲的怀里扭着蹭着。

“娘也好想娟儿。”

看着这对母女宛如情人般地互相厮磨,我竟然有点反感,不知道自己平时跟太后撒娇时,旁人看了是什么感觉。至少,我们没有当众说过我想你你想我之类地肉麻话。

她们不厌其烦地表达思亲之苦,我也不能老坐着不吭气,因而说了一句:“这里离皇宫又不远,以后还是可以回来探亲的,老夫人也可以进宫去探望宇文小姐。”

我说这句话绝对是诚恳的,七十岁地老母,又是诰命夫人,想进宫看看女儿,任谁都不会阻拦。

但人家显然不是为了这个,而是:“贵戚进宫,里面的贵人需要一定的品级吧,不然,宫女们的父母哪个不想念女儿?”

我实在是厌烦这种暗示,索性断了她们的念:“老夫人想进宫看女儿,只要事先跟我或太后知会一声就行了,咱们特事特办。”反正宇文娟在宫里地日子又不会很长,不如卖她一个人情。

“那就多谢公主了。”

同样是谢恩,可这话说得好没底气,像经了霜的茄子,瘪了的牛皮鼓,只有其形没有其魂。

话不投机,剩下地,就只有开饭了。

饭菜自然是丰盛的,比宫里的御膳不会差,但食欲地好坏也要看心境,坐在一群充满了算计的人中间,怎么可能尝得出食物地美味?

我已经后悔这一趟出宫之行了,偏偏宇文家的老夫人还给我玩一出惊魂记:只见她突然放下碗,坐在那儿拼命吞咽。宇文夫人慌忙问:“娘,您又噎住了?”

她艰难地点头,呼吸越来越急促,脸也开始涨得通红。宇文娟接过丫环手里地水去喂,她娘已经翻着死鱼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一片忙乱,灌水的灌水,顺气地顺气,最后还是宇文泰上去,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才把他娘救了回来。

把老夫人送回房里安顿好后,宇文夫人告诉我:“娘这是噎症,吃东西就梗住,好几次差点梗死了地。”

“可是人怎么能不吃东西呢?”

宇文夫人说:“平时就喝点稀饭。”

我提议:“还可以熬点汤,人参鸡汤什么的,又补,又不会梗住。”

宇文夫人摇了摇头:“没用的,她吸收不了,只要沾了荤腥,立竿见影地拉肚子。”

“要这样,就真的没办法了。”光靠喝点稀饭,我是受不了的,老人不知道行不行。

宇文娟哭得眼睛红红地从老夫人房里出来,在她大嫂身边坐下道:“娘怎么会这样呢,原来在南边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宇文夫人告诉她:“其实在南边的时候就有点了,只是没这么严重。”

我插了一句:“难道是水土不服?”

宇文夫人回道:“北方是要比南方干燥一些,不过娘这样,还是年纪上来了吧。”

宇文娟又哭了起来:“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南方去吧,继续留在这边,我怕娘会……”宇文夫人一面给小姑子拭泪一面说:“我们哪天不劝她回去?也要她自己肯啊,你在这里,她死都不会走的。”

“那我陪她回去,呜呜。”

我静静地坐在一边,看这婆媳姑嫂演戏,她们的目的,到底是要回南方去?还是想逼皇上尽快册封,以便留住宇文娟,从而留住墙头草宇文泰?

帝阙 第二卷 醉花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幕卷冬雨寒(四)

回宫跟太后把在宇文家的所见所闻一说,她立刻打发两个太医去宇文府问疾。至于宇文娟,就暂时留在家里了,人家的娘都成了那样,还能不让女儿尽尽孝?她在宫里住着,严格讲起来,也只是客住,并非正式的嫔妃,因而也没那么多限制。

不过我同时也留下了自己带去的四个太监和四个护卫,有八双眼睛盯着,谅她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听到宇文泰有离京的意愿,太后觉得兹事体大,等皇上过来用晚膳时特意跟他商量,皇上说:“怎么可能让他回去?镇南戍守使朕都打算换人了。”

我立刻想到:“宇文泰是不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急着回去?等他回到自己的地盘,就可以拥兵自重,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他自己就是南方的土皇帝,皇上反而鞭长莫及了。”

太后点头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他家今天上演这出好戏时,就已经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我们想留下宇文娟,势必得给她正式的封号,有了皇妃的身份,就不可能离宫南下了,宇文家的老夫人也可以放心回去;如果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肯册封,情愿就这样打发她回家,宇文泰这根墙头草保不准又倒向那边去,所以我估计,肯定是琰亲王许了她们什么。”

“许了一定会立宇文娟为皇后?”我揣测着问,“可这跟我们有什么区别,还不是空口说白话,他现在又不是皇帝。也不可能马上迎娶宇文娟。”

皇上默默地在一旁坐了半天,到这时才开口道:“朕的王叔口才还是挺厉害的,也许一番花言巧语,把宇文泰说动了吧。为了取信,他甚至可能给宇文泰立个书面承诺,比如,在书信里言明,到时给宇文泰,宇文娟什么封赏。”

我笑道:“您家那位王叔,心里早就以皇帝自居了。说不定未篡位成功。先整出什么圣旨来。”

皇上也忍不住咧了咧嘴:“这也不无可能,他反正厚颜无耻到极点了,还怕写圣旨。拟诏书?说不定连假御玺都有了。

“你们两个,说起叛逆之臣地僭越之举,居然还这么开心。”太后不满地扫了我们一眼。

“母后,您不觉得这很好笑么?”我凑到她耳边说:“想想琰亲王的圣旨,还有上面加盖的假御玺。是不是跟戏台上的戏子们一样煞有介事?”

太后自己也掌不住笑了。但又马上提醒道:“这事要快点拿主意。没法蒙混过去地。那一家人都已经在音音面前这么卖力地表演了。肯定是要讨个说法地。”

我惭愧地说:“还是我考虑不周全。要是我今天不陪她走这一趟。她家地戏没观众。也没法演了。”

“这怎么能怪你!”皇上马上表示:“宇文泰一惯立场不稳。左摇右摆。你不去。他会通过别地方式让朕明白。要是不早点给他妹妹一个交代。他就南下归营。拥兵为患。”

“是啊”。太后也安慰我。“你早点去。早点得悉他们地居心。也好早做打算。”

“真蠢!”皇上突然重重地顿下手里地茶盏。见我和太后齐齐望向他。忙向我们解释道:“朕在说宇文泰。他以为有琰亲王地亲笔御函就有保障了吗?朕地王叔是个什么地人。没有谁比朕更清楚了。典型地笑面虎。永远和颜悦色。让人如沐春风。可背地里干地这些事。一件比一件龌龊。宇文泰如果手里真握有琰亲王地亲笔承诺信。绝对是催命函!不管未来是谁主政。他有这信。都是死路一条。琰亲王岂是肯受人要挟地。”

经他这么一分析。我又觉得宇文泰其实也是个可怜人。这也许就是做墙头草地下场吧。表面看起来很受欢迎。两边争着笼络。实际上谁都不可能真正倚重信赖。都存着利用完了就一脚踢开地心理。

我不由得感叹:“宇文泰也不知道怎么想地,单是爱男人这一条,也决定了琰亲王不可能给他妹妹幸福。他做哥哥的,就半点不为妹妹的将来着想么?宇文娟一直在南方,不知道这些内幕还情有可原,宇文泰不可能不知道地。”

太后道:“功名心太重的人,亲情就淡了,上回我们不是说过,他妹妹就是被他耽误地,如果不是想着利用妹妹攀上高枝好提携自己,何至于拖成老姑娘。”

“可是再怎样,不能嫁一个根本不喜欢女人的男人吧,两位扶桑公主都被他弄死了,难道他想让自己地妹妹步上这两位的后尘?”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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