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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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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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南方最安全,我就有个想法:“皇上,西京地陪都之名已经名不副实。不如我们另设一个陪都,作为退身之处。”

皇上苦笑:“现在哪里还有那个功夫?”

我努力说服他:“您想啊,西京我们是去不了了,京城西安又比较偏北,一旦匈奴人攻破居庸关,深入到幽燕腹地。西安就很危险了。如果西安失守,琰亲王再趁乱于西京称帝,皇上等于无家可归,成了……”

“丧家之犬吧?姐姐只管说,我不介意的。”

“不是啦,总之就是,西京丢了,西安也不安全。狡兔还有三窟呢,我们最好是另外找个地方作为最后的藏身之所。”

“那姐姐说设在哪里好呢?”

我一面厘着自己的头绪一面分析道:“本来,北部失陷后,还有黄河可以做为天然屏障,但又有预测说黄河会发大水,甚至会决堤,那么黄河两岸也是不安全的地方。如此一来,就只有继续往南方找,依姐姐地愚见。不如索性把金陵作为新的陪都,从现在起在那里囤积物资和布防。皇上可以把镇南戍守使调来,让他加固长江天险。万一,我是说万一。西安守不住,我们还可以在金陵安顿下来,长江以南,也是大好河山。”

皇上想了想说:“是个好主意,只是我有些担心,万一洪国盛也仿效琰亲王和严横他们,趁机占领金陵,自立为王呢?”

我一下子卡住了。也不能说皇上多虑,如今朝廷乱象已生。那些手握兵权的人。本来就称霸一方,不可一世的。若有机会称王称帝,谁不动心?先帝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修缮陪都的结果,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要是历史再重演一次,不仅皇朝失去了最后一块根据地,国库里只怕再也拿不出钱来建什么新都了。

故而我点头道:“皇上顾虑得也有道理,就算洪国盛本无此念,突然拨给他大笔钱财让他修筑城墙和宫室,也可能会勾起他的野心和贪念。战乱与天灾交替而至,天道有变,人心亦乱,到时候我们后有追兵,前无出路,那才真地完蛋了。”

皇上叹息:“就是出现这样的结果啊。”

我不由得一阵心灰,伤感地说:“想不到,关键时刻,连个靠得住的人都找不到。皇上有三个皇兄,四个皇弟,只是这些人比洪国盛更危险,派他们去建新都,等于送给他们一个自立门户的机会,多半又是琰亲王第二。可惜我是女人,不然,别的能耐倒是没有,最起码,不会背叛皇上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说到这里,我想到了一个折衷的办法:“皇上,您有没有比较忠厚本分的臣子,找几个,然后让崔总管陪他们去金陵。皇上只任命他们做副手,让崔总管为总领事,崔总管是个太监,应该不至于想到谋朝篡位什么地。那几个人既然是副职,官位又并列,没有上下级关系,也不会形成唯某人马首是瞻的现象,这样应该就比较安全了。”

皇上眼中也露出了惊喜之色:“真的,我怎么没想到从太监中选人呢?就如姐姐说的,他们谋朝篡位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们还有一个优势,因为是太后和皇上身边的红人,那些官员也不敢不听他们的调遣,就怕……”

“就怕什么?”

“就怕太后舍不得。”

“太后的工作还是我去做。”虽然满口应承,心里还是觉得挺难为母后的,以前是琰亲王和她,还有皇上一起议政,后来是皇上主政,她当当隐形地高参,日子过得优哉游哉。如今琰亲王跑了,皇上要亲征了,留下她一个人苦苦支撑,我还自作主张把她最得力的助手崔总管给调走。

不知母后会不会伤心,会不会觉得我只想着帮皇上,就不顾她的感受了。

因为愧疚,一进紫薇阁我就跪倒在母后面前。她一把拉起我:“音音,你这是怎么啦?”

我靠在她的肩头说:“母后,儿臣对不起你,给你惹来了许多麻烦不说,还把你地人都支走了。”

她语气平和地问:“是不是崔总管地事?”

我吓了一跳:“啊。母后您都知道了?”

我跟皇上说完话就往太后这里赶,路上根本没做任何停留,难道那通风报信的人还抄小路不成?

他怎么传递消息的还在其次,关键是,会不会我跟皇上的每一句对话,太后都了若指掌?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了母后的精明与可怕。难怪每次皇上向她讨主意,她都能提出非常中肯地意见,可以说一语中的,原来,皇上的御书房中发生地一切她都心如明镜,所以皇上来了之后会提出什么样地问题,她早就心里有数,早就酝酿好答案了。

稚龄的皇上。不仅不是琰亲王地对手,也不是太后的对手,这两个人都如此的老谋深算,幸亏太后只是女人,不然,皇上要面对的强大敌手恐怕还不只琰亲王一个带着一丝惶恐,我呐呐地解释着:“儿臣会把主意打到崔总管头上,实在是皇上的那些朝臣中,左看右看。都没有合适的。可靠的没能耐,有能耐的不可靠,选来选去,只有崔总管。能力和可信度都还算过关。”

太后笑道:“傻瓜,你以为母后会怪你吗?不仅不会,母后还要夸你,你懂得替皇上筛选人才。你知不知道,现在你在皇上地心目中,已经不只是他可以的姐姐,还有谋臣的味道了?他以后会更信任你,也会更依赖你的。女人,再漂亮也有老去的一天。唯有智慧是不会老的。它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日趋丰富成熟。你以为母后爬到今天的位置就靠了这张脸吗?绝对不是,也不仅仅是靠胆子大敢跟先帝吵嘴。而是在吵嘴中,还能恰到好处地为他点破一些玄机,解决一些问题。对于国君而言,美色永远只是调剂品,他再爱一个女人,跟他的江山比起来都不算什么。”

讲来讲去,她最关心地,还是我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问题,这不是重点好吗?都火烧眉毛了,谁还在乎这个啊。

现在我只想如何群策群力,帮皇上渡过难关,让我们这个朝廷,我们这些人,不要被雨打风吹散。在此之前的几个小朝廷好歹还拖了几十年,先帝统一了中国,坐拥最广袤的国土,要是不到二十年就被灭掉了,也未免太短命了一点。

而在史书上,也许又会出现了一个东、西朝之分,把琰亲王建立地西部朝廷当成天佑皇朝的延续,但在我心中,如果皇上不再是皇上,他父亲的江山也等于被他断送了。

当然,太后怎么想都好,只要她肯点头复出,肯把崔总管派出去为我们打造最后的栖身之地。我最后再确定道:“母后,您真的不介意我把崔总管也弄走吗?”

“干嘛介意?他本就是我的人,他去建立新都,等于是替我建了一个新根据地,一旦前方形势不妙,母后就带着你去那儿避难。长江天险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多少强悍的北方民族,最后也只打到了长江以北。”

我再次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您的意思是,一旦发现皇上地军队抵挡不住了,您就带着我弃城出逃,不管皇上地死活?”

她瞪了我一眼:“母后有那么说吗?”

明明就是那个意思,还不承认!

她狠狠地戳了一下我的额头:“老是把你母后想得那么坏,我们不过是女流之辈,如果皇上地军队挡不住匈奴的铁蹄,我们不逃,难道留在后宫等着他们来糟蹋?”

“可是,皇上……”

“危难之际,只能各自保命,各人看各人的造化。即使皇上的兵败了,也不代表他会死,哪怕单枪匹马,只要他能逃到金陵,一样可以坐在金銮殿上当他的皇帝,我们又不会跟他争皇位。”

“万一他逃不出去呢?”

“母后说了,这种时候,只能看各人的造化。”

第七十八章  焦心似燃烛

太后什么都算到了,就没算到一点:皇上要求我跟他一起上前线。

听到这个消息,太后冷笑道:“我还真是小看他了,给我来这一手!他以为把你拖去当人质,我就必须死死地替他守住这京城和皇宫吗?”

我虽然诧异于皇上的决定,但还没想得太后这么深远,如今听太后一分析,我一阵晕眩,手本能地扶住身边的椅子。

太后揽住我说:“音音,你别怕,他不会得逞的,母后决不会让你去涉险。他若坚持要你随军,那我也跟着去,我女儿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我怎么会和你分开?咱们娘儿俩死也要死在一块儿,京城谁爱守谁守,我只守着我的女儿。”

“母后,我们都不会死的。”我在她怀里悄悄落下了泪。与其说太后的那个“死”字让我心酸,不如说皇上跟我耍心机更让我心痛。我一心一意替他着想,说我殚精竭虑都不过分,这段日子,他备受煎熬,我又何尝睡过一个好觉?要把这一切都归结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未免太拔高我,若不是因为他是我弟弟,是年纪小小就不得不承担这场劫难的最大责任,我不会如此焦心。

由皇上的表现,我想到了以前的那个男人,子孝,虽然离别了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名字就变得如此疏远,似乎只属于前生地记忆。他的音容笑貌曾把我的心占得满满的。他地负心曾让我痛断肝肠,我以为即使分隔两地,我依然会爱他到永远,可是如今。却在记忆里渐渐模糊,终有一天会彻底淡忘。

所以,何必怪别人无情,我自己,也不过是个无情人罢了。

擦去已经变冷的泪,我向太后破颜而笑:“母后,别担心,我没事的,不管我是留在京城,还是最后不得不随皇上去前线。女儿保证。一定留着这条命,好侍奉母后的晚年。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母后活到一百岁。女儿活到八十岁,然后一起往生。”

太后却只是无言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起身就往宫外走。

我忙追上去问:“母后,您去哪儿?”

“你别管。”

“您是不是要去找皇上理论?”

太后眼里怒火直冒:“我不该吗?玩心眼都玩到我头上来了,他还嫩着呢。”

我拦在她面前说:“母后这会儿正在气头上。皇上最近的情况也很糟,每天都烦心事一大堆,焦头乱额的,脾气也不会很好,要是话不投机吵了起来,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白白伤害了母子情。”

“哼,他真念母子情,不会提出这么荒唐的要求。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娃。把你带到战场上去。不等于送羊如虎口?匈奴人都是未开化的野蛮人,见了你这样地美人儿。还不想尽办法掳了去。原先我以为他对你有意思,现在看来,还是我们娘俩自作多情了?很好,很好,这才是我养大地好儿子呢。”

正嚷着劝着,宫门外来了一群人,小莲眼尖,马上通报说:“太后,好像是皇上来了。”

太后板着脸往回走,一直走到寝房,直接爬到床上躺了下来,叫人在门口拦住皇上说:“太后心绞痛,不宜见客。”

皇上自然心里有数,一把推开“拦路虎”,嘴里急急地问:“怎么会突然心绞痛呢?太医来了没有。”

我只好走上前道:“已经派人去叫太医了,很快就会到。太后刚昏过去了,现在才清醒了一点,人还很虚弱,皇上就不要进去了。”既然要装病,就要装得像一点,反正这也是跟皇上学的。

皇上再疑惑,也不好硬推开我,只得和我一起走到外间坐下,详细地询问太后地病情。我胡诌了几句,虽未明言,也足以让他明白,太后就是因为听到他要带我去前线才突发心绞痛的。

梁太医很快就赶到了,一面擦汗一面问:“太后现在怎样了?”

“已经醒过来了,你快去给她看看。”

太医进房看诊,我和皇上都跟了进去。帐子掀开,太后的脸色确实不好看,要说病了也说得过去,我再次泛起心酸,太后心绞痛是假,心痛却是真。

梁太医诊脉后,皇上陪着小心问了太后几句话,太后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也不好让他太难堪,到底是皇上,但也客气到让人以为他们只是陌生人的地步。

梁太医在宫里行走了这么多年,早就学会了看人说话,太后说有病,他还敢说“没病”?自然是顺着太后地话头,要她“好生静养,千万不能再动气”,然后开了一堆补药。

送走了梁太医,我催着皇上道:“难为您忙成这样还抽空过来探望母后,我跟母后都很感激,但皇上如今日理万机,实在不宜在此耽搁太久。”

皇上一愣:“姐姐这是在赶我走吗?”

我勉强挤出笑:“怎么会,我是担心误了皇上的军国大事。”

“能误了什么?无非就是又吃了败仗,或哪个官员又来献计献策了,都是些纸上谈兵的废话,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

这回我倒真的笑出来了:“听皇上的口气,好像不怎么着急了呢。有一句话,叫债多不急,虱多不痒,看来确实如此。”

“姐姐取笑我。”“没有啦,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不过这种心态也不坏,比起急躁,坐立不安,反而要好。”

皇上感慨地说:“我初掌国政。就遇到这么个乱摊子,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最近这段日子,简直就没一件好事。我一开始都给整懵了。也急糊涂了,大臣们又不团结,其中很多人原本就是琰亲王提拔起来地,根本不着急,反正琰亲王当政他们一样受重用,只怕比在我手里还混得好些。我自己没经验,又没个得力助手,自然心浮气躁,会动不动发脾气,甚至杀人。也是被他们逼的。他们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实好多抱着看笑话的心态,我想杀鸡儆猴。让他们有个警戒,以后不敢再小觑我。可是我没想到,效果会适得其反,我越是这样,他们越是怀念琰亲王。认为还不如一脚踢开我,让琰亲王当皇帝,反正都是慕容家的天下,肥水也没流外人田。”

听他这么悲哀地讲起自己地处境,我心里又很替他难过。国难当头,别人都在自寻出路,连我和母后都可以出逃,唯独他,逃无可逃。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还记得三国时代。曹操率领一百万大军南下,扬言一举灭掉东吴。当时东吴地大臣们也是慌成一团。主降派很快就占了上风,那群人每天劝诱孙权向曹操投降,理由说了几车子,孙权都差点被说动了。最后,还是鲁肃悄悄进言道:“朝堂上人人可降,唯独主公不可降。他们降了,依旧为官做宦,不过换了个主子而已,主公您呢?降了敌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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