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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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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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云海也不便评议什么,只是问:“公主现在是回宫呢,还是……”

“去梁太医府,向他请教一下太后的病。”

祁云海却说:“梁太医这会儿恐怕还在宫里吧。”

我想了想道:“那就先回公主府,再把梁太医招到那儿去。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劳相送了。”

“微臣要亲眼看见公主进了府门,才能安心离去。”

“那就多谢将军了。”

不管对他有意暴露行藏有多不满。人家一路护送,又善始善终,到底是一片好心,我也不好再严辞拒绝了。

跟这个人之间的纠葛,因为牵扯进了太多其他考量,已经变得有点如芒刺在背的感觉,彬彬有礼地时候还好点,越是亲昵越是觉得怪异。若不是为了大局,真的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交集。

我只想过单纯的生活。却卷进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里。

对我来说,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应该是最开始嫁给子孝的那段日子,开满桂花的院落,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每天早起督促僮仆洒扫,亲自下厨为家人准备早餐……如果没有挑剔的婆母,没有善变地丈夫,没有吹吹打打娶进门的新人……我会觉得自己是个很幸福的女人。

现在虽然富贵已极。可是母后地病体叫人担忧。皇帝纵有千好万好,名义上是我弟弟。只怕最后也只是水中月镜中花,看得见摸不着。

如果,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皇上也迎娶了新人,我等于又回到了从前,就像变成美女的妖精,又被打回原形。绕了一个弯,做了一个黄粱美梦,醒来后现自己还是那个孤女:无父无母,无夫无子,无依无靠。

抬头看着巍峨的公主府,如果一切又回到原点,这里还会属于我吗?

看祁云海还站在一边,我催着他说:“将军快回去忙自己的事吧,就别再耽误时间了,你可是个大忙人呢。”

祁云海怏怏地走了,弄珠笑道:“到了府门口公主都不请人家进去,祁将军多失望啊。”

“弄珠,别瞎说,祁将军是个单身男人,怎么好随便请进去。”赵嬷嬷瞪了弄珠一眼。

这个赵嬷嬷比刘嬷嬷要严肃古板得多,这也是太后用她取代刘嬷嬷的原因吧。

弄珠吐了吐舌头,还是忍不住嘀咕:“他跟公主不是已经订婚了吗?”

赵嬷嬷黑着脸问她:“什么时候定的?聘礼是什么?你再瞎说一气,小心掌嘴。”

弄珠耷拉着耳朵不敢吭气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梁太医气喘吁吁地赶来了,在我面前打着揖问:“听小公公说公主病了,公主您觉得哪里不舒服了?”

我伸手请他坐下道:“我没哪里不舒服,特意招你来,是想向你打听太后的病,你若真为了太后好,就该告诉我真话。我不比别人,我是太后的亲生女儿。这一点,相信梁老先生也是知道的。”

梁太医还是吱吱唔唔,东扯西拉,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

我故意刺激他:“你不肯说出病因,是不是怕我请别人来治,砸了你地饭碗?所以藏着掖着,让别人没法对症下药。”

梁太医愕然道:“公主何出此言。”

“你不说实话,我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你是太后的专属御医,如果太后得了什么重病,你却不肯道明,消极拖延,致使错过了最佳治疗期,你该当何罪!”

看他还是死不开口,我火了:“刚才本来准备去你家问病的,怕惊动了你的街坊邻居,这才没去。听说你有个三岁的孙儿,长得人见人爱,如果太后的病因为你地刻意隐瞒而贻误了时机,你自己难逃一死。你的家人,还有你那三岁的小孙子,照样逃不掉。”

“公主”,梁太医猛地跪了下去,“微臣不敢说,因为说了也是一死。”

“你只管说,不管说了什么,我饶你不死便是。”

“可是隔墙有耳,这话万一传到第三耳朵里。微臣万无生理。”

“这好办。”

我叫进弄珠,让她带着所有地随从离开,不准出现在二十丈以内。

梁太医这才磕着头说:“太后的病煞是奇怪,几月未曾行经,号脉也很像是喜脉,可几个月过去了,肚子未见鼓起。若说闭经吧,脉象又不是。”

“太后年将四十,又是未亡人。这个时候闭经也正常啊。”

梁太医解释道:“闭经之人脉象涩,怀孕之人脉象滑,太后的脉象恰是快而滑地那种,而且寸脉沉,尺脉浮,这些都是喜脉才有的症状。”

我听得似懂非懂,但有一个反复出现的关键词不断敲击着我的耳鼓——喜脉。

难怪太后对自己的病情讳莫如深,连我都不肯透露。就算她的脉象仅仅只是“像”喜脉,这话一旦传出去,也会掀起悍然大波。再经过别有用心地人加油添醋,太后地声名会毁于一旦。

我又提出了一个疑点:“不管是怀孕还是闭经。对女人来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虽然会比平时辛苦一点,也不至于把人折腾成那样。可你看太后,明明就是重病缠身地样子。”

梁太医点着头说:“就因为这样,微臣才心急如焚,太后又再三严令,不许跟其他同行商量,也不许找外面的大夫切磋。”

我不是不懂太后的心思,她好面子,生怕一旦泄露出去,外面会以讹传讹,最后把她彻底钉在耻辱柱上。这种事,根本无从辩解,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纵然长一万张嘴也枉然。

这样下去怎么行呢?我不想失去了父亲之后,再失去好不容易才找回地母亲。我问他:“梁老先生知道哪里有擅长治妇科病的大夫吗?”

梁太医道:“有是有一个,可是他不在京城,具体在哪里,微臣也不知道。”

“可以通过什么渠道找他?或,有没有中间人?”

“这个,容微臣回去打听打听。”

“那你赶紧去打听,我随时等你的消息。”

这一刻,在我心里,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国事也罢,情事也罢,跟母后的病比起来都不算什么了。

我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失去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娘亲。

只要能找到那位名医,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把他带到太后面前。太后讳疾忌医,我不会,什么名声比生命更重要?

如果太后真的很怕传出不好的流言,也不是没有办法,让所有的知情从这世上消失就是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现,我也可以是狠毒的,为了保护自己至亲地人,也可以不择手段。

就像太后杀小莲,她恨的不是小莲败坏宫规,而是她背叛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临风自嗟叹

梁太医走后,我一个人坐在屋里琢磨他的话:几个月不行经,脉象很像喜脉。难道太后真的与谁有染,然后怀孕流产了?

但女人流产也不是什么要命的事,怎么会弄得如此虚弱呢?她可是有专属御医调养的,名贵药材、补品等应有尽有。

仔细想想,也觉得没可能。自我进宫后,一个月差不多有一半时间在太后寝宫留宿,母女俩同榻而眠。即使不留宿,晚上也常在那边待到很晚,从没现太后有什么异常举动,连个男人的影子都没见,太后也极少出宫,孩子是哪里来的?

所以,怀孕流产基本上可以排除,梁太医也没提到太后可能是流产了。

忧思郁结,一时无以开解。弄珠捧着茶陪着笑说:“公主,您有没有觉得这里特别香?一进门就香死了。”

我闷闷地答:“有什么稀奇的,这里的桂花开了。”

当初修整公主府的时候,秦总管为了奉承我,特地从外面移植进了许多桂花树…………如果是新种的,今秋可能来不及开花。

弄珠提议道:“难得来一趟,就让奴婢陪公主在府里逛逛,看看桂花吧。”

“不想动。”

“太后凤体不安,奴婢知道公主心里焦虑,但越是这样,越要振作,如果公主也整日愁眉苦脸的,太后看了不是更难过吗?”

赵嬷嬷也走过来帮着劝:“公主一定要保重自己地身体。公主是太后的心头肉,看着公主开心,太后也会开心的。”

在她们俩的劝说下,我总算走出了屋子,魂不守舍地在桂树底下徘徊。弄珠看着满树的桂花问:“公主,要不要摘些桂花腌着。以后可以做桂花糕,桂花羹,桂花汤圆啥的。”

说起桂花糕,我不由得想起了昨晚跟皇上吃桂花糕地情景,即使已过了一夜,再回忆起来,心跳依然有些不稳。

皇上对我,确实是用了心地。戏谑也好,正儿八经地表白也好,都是出自真诚。他还是个初涉男女之情的孩子,还不会作假。

不是没想过接受他,只是每次一想到这里就觉得难度很大。姐弟这个称谓给我们提供了很多便利,让我们得以亲近。但也可能成为我们最终必须分开的最大障碍。

夜深人静之际,我也曾摸着自己的心口问:我想嫁给这个比我小两岁,未来注定会妻妾成群的男孩吗?

这个问题原本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那时候我是独自舔着情伤只想让自己安宁地女子,什么情啊爱的统统不想沾惹。

一年后地今天,不仅问题出现了,连答案都日渐清晰:不是不想,只是不敢。

这个敢不敢与胆子大小没多少关联,纯粹是对未来生活的评估所致。如子孝那般的平头百姓尚如此善变,一个当皇帝的,他的爱情能维持多久?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秋扇见捐之日,谁又记得“出入君怀袖”的热情,和曾经“团团似明月”地日子。

如果我依旧是孤女,不嫁人无以为生,那是没得选择。可是现在,我抬打量着属于自己的庭园,满眼花花草草,再回头是红墙绿瓦,窗明几净。既已有了遮风挡雨之地,又何必再次让自己陷入泥沼中,生生为情所苦?

所以,除了母后的病,真没什么是值得萦怀地。所有的痛苦都源于贪婪,没有时想得到,得到了想永远保有,一旦失去就痛不欲生,也不想想,当初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撑过来地。

“这里比宫里安静多了”,弄珠在我身后感叹。

“那当然,这里平时就留了几个人看房子,宫里多少人啊,光春熙宫轮值的就有两百多个。”刘嬷嬷接过话头说。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太后在宫里养病,会不会觉得吵?”

赵嬷嬷回道:“肯定是有一点的,总有人求见,或回事。即使没有,春熙宫里本来人就多。”

我思忖着:“要是把太后悄悄迁到这里来养病,会不会好点?对外只说太后闭门谢客。”

弄珠马上提出质疑:“可是太后要看病吃药,梁太医最少三天看诊一次,如果太后迁来这里,梁太医势必得跟着跑,外面的人还是一眼就看明白了。”

弄珠的话提醒了我,不管太后人在哪里,只要宫里的太医、宫女、太监等还跟着,就不可能隐藏行踪,更不可能隐藏身份。除非,我们住在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请来名医秘密调治。

太后的病再这样在宫里耗下去,前景堪忧,梁太医并非妇科名家,到现在还未查明太后的病因,只能说出具体症状。也就是说,他根本没诊断出太后身患何疾。

我问他到底是按什么病给太后治的,他说一开始以为是喜脉,不敢言明,也不敢轻易下打胎药,开的都是益气补血的方子。本来想等过两个月,证实了确实是喜脉,太后的身体也养好一些后,再看是不是打下来。现在他已经基本上放弃喜脉的想法了,所以按闭经开方子,照样是补血养气,以调养为主。

合着太后一直以来只是吃了些补药,根本没治病!想到这里,愈加着急。梁太医束手无策,太后又讳疾忌医,生怕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她地病症。太后本是强势豪爽之人,只是面子观念太重了点,唯恐以太后之尊,沦为宫廷故事的主角。

这时看门的小太监匆匆送上一个拜帖,我一看就丢给他道:“就说公主在会客,不方便出迎,改日再去拜候王爷吧。”

小太监打着千说:“奴才知道公主不想见他,本来就是这样回的。可是他赖在门口不肯走,非逼着送帖子。”

堂堂王爷,还甩起泼皮来了,守在门口不走我就没办法了吗?“我们从侧门走!”偌大的公主府,又不是只有前面一个门。

小太监有点为难地笑了笑:“可是公主的车驾还停在前面地。”

赵嬷嬷走上前拧着他地耳朵说:“小兔崽子,平时看你怪机灵的。怎么今儿这么笨,找个车还不容易啊。你这会儿就去街上叫一辆,停在东侧门。”

“是”,小太监答应着就往前走,刘嬷嬷赶过去赏了他一颗爆炒栗子:“笨死了,你从前门出去叫车,不等于给人家通风报信了?从侧门走啦。”

东侧门的出口就是“公主巷”。那也是秦总管的杰作,整修公主府的时候一起修的,把一条本来坑坑洼洼地乱泥路铺上了青石,住在那一带的百姓便把巷子改名叫公主巷。

先帝一共生了七个皇子,十几个皇女,可是皇女夭折的多,活下来的年纪都比较小,最大的才十岁,都住在宫里,还没在外面赐府邸。一般来说,公主要大婚的时候才会钦赐公主府。

所以,我这座公主府,还是本朝自开国以来的第一座公主府。百姓觉得新鲜,公主府周围的路面啊建筑啊纷纷跟着改名,除了公主巷外,还有公主桥,公主墩,公主酒坊,公主剪刀店,公主豆腐坊……太后曾因此动怒,说:“公主巷和公主桥就罢了,公主剪刀店和公主豆腐坊是怎么回事?把他们地牌子砸了,让店主自己掌嘴一百下,开个豆腐店也敢冠上公主的名号,分明是找打。”

还是我在一旁劝道:“母后,不如这样想,你女儿这下有名了,吃块豆腐都能想到公主。”

太后被我逗笑了,这才没有追究。

想起当时太后雍容华贵、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如被什么啃咬般难受,眼眶一热,低头朝东侧门走去。

随着吱呀地开门声,映入眼帘的是一辆崭新地马车,连马车夫都是穿着干干净净家织白布短衫的精壮小伙子,亏了那小太监,匆忙上街,还找到了这样一辆好车子。可是马车那边怎么有一个人躲躲闪闪的?

为了不引起怀疑,除负责叫车的小太监外,其他的随从暂时都还没有通知,这里应该只有我们主仆三人、小太监和车夫才对。

“你是谁?快出来!”赵嬷嬷和弄珠也现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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