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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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 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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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下去吧。让你地人轮班,一刻也不能疏忽。”

“属下遵命。”

江护卫去了,太后冷笑着说:“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玩地什么花样。”

我却有不同的想法:“太后,依女儿愚见,不如先不动声色地打发宇文泰地人走,再静观其变,如果宇文泰胆敢带兵北上,就半道伏击,打他个落花流水,然后趁机收回兵权,派皇上的亲信出任镇南戍守使。”

见太后不答。我又说:“琰亲王之所以到现在还能逍遥法外,就因为他有反心没反行,所有关于他谋反的种种,都是我们推测出来的。他从没有公开举起反旗,也没有宣布废帝自立,他又是皇上的叔父,先帝临终托孤之人,没有实实在在的谋反行为,不好随意处决他。就怕天下人不服。这次,如果又把一切消灭在萌芽中,保不准他见识不妙,再次当起缩头乌龟,暗地里集结力量。像这样总是留着一个祸根,总是不得安宁。”

太后颔首道:“你的话,让我想起了先帝讲过的一个典故。”

“是不是郑庄公和共叔段的故事?”

“对对,就是这个,郑庄公地谋臣劝他早点解决共叔段。他说,不急,多行不义必自毙。后来公叔段果然谋反,他率兵讨伐,一举灭掉了共叔段的势力。”

“是啊,有人还说郑庄公是阴险狡诈之人呢,共叔段是他的亲弟弟,是他母亲一味偏袒地爱子,他如果不等对方谋反就出兵,世人会说他不友爱兄弟,他母亲更不会原谅他。他也是沉得住气,共叔段把自己的封地修得跟王城一样,已经是公然挑衅了,他都忍着,一直到共叔段和他母亲合谋,准备出兵攻打王城的前夜,他才挥师讨逆。”

“这叫阴险狡诈?”太后很不以为然:“他不先忍着又能如何?须知人言可畏,即使是国君,也不能不顾忌舆论,一旦失去民心,事情就难办了。”

“所以啦,我们先不要打草惊蛇,只要密切监视可以了,如果宇文泰敢率兵北上,皇上正好废了他。等到把琰亲王的支持者一个一个抓出来,他也蹦达不起来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说:“怕就怕,祁云海一个人的力量对付不了西部军和南部军。”

我着急地问:“那北部军呢,完全不能抽调吗?”

太后道:“不能,匈奴那边千万不能小觑,他们现在只是内乱,国力还在,不要以为淹死一个冒顿和十万精骑兵就把匈奴的势力灭了,还早呢,等人家国内闹完了,照样要向外扩张的。”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以为匈奴已经不足为惧,就像西京淹没之初,我也以为琰亲王从此成了历史名词一样,照太后的话说,“还早呢”。

还记得赈灾途中我曾问过皇上,为什么不下旨抓捕琰亲王,他也是告诉我:“时机未到。”

我知道皇上无时无刻不想除去琰亲王这个祸患,可是对于一个喊了十几年王叔,又在朝臣和百姓心目中有着崇高威望的人,实在是难以下手。

但愿琰亲王像共叔段一样,早点露出反迹,让皇上在最警觉地时候灭掉他。消除了内乱隐患,即使匈奴再次整合起来,我们也不怕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世事如棋局(二)

镇南戍守使宇文泰的使者和宋方密谋了一日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就遁走了。

我原本以为他们的密谈内容我们不可能知道,我们只会一直盯着这两方势力,看他们下一步如何行动。没想到,太后还是派人抓回了三个中的一个。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惊讶地问:“娘,我们不是说好先不打草惊蛇的吗?”

太后神秘一笑:“没惊蛇啊,只不过这人掉进水里,被我们好心救起来了而已。”

我听她说下文,原来,那三个家伙是从陆路来的,回去的时候不知哪根筋不对了,改走水路,在长江口搭上了去岳阳的客船。江护卫他们也跟着上了船,然后中途设计让一个倒霉的家伙掉进水里,等另外两个闻讯出来时,旁边自然有目击者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

江阔水深,一望无际,同伴不可能舍命下去相救,只好由他去。

这位在同伴心目中已经葬身鱼腹的人,现在换上干净衣服跪倒在太后面前。

因为他是典型的南蛮长相,脸很扁,我姑且叫他扁脸吧。

太后喝着茶,不急不徐地问扁脸:“你们跟宋方会面,是事先约好了,不是偶遇,对吧?”

扁脸到现在还懵懵懂懂的,大概是江水喝多了,人有点犯糊涂。江护卫站在他后面朝他的屁股踢了一脚,他才点头道:“嗯。”

“不要嗯,是,或不是。”

“是。”

“会谈地主要内容是什么?”

扁脸不答,屁股上照例又挨了一脚。

看他摸着屁股挖着头装哑巴,太后眉头一皱,手一挥说:“我乏了。你们带他到另一间房里去问吧。”

扁脸跟他们走了。我在身后替他默哀。在太后这里招认可以少受多少罪,顶多被人踢踢屁股,再低声呵斥几句。到了那边,一屋子男人逼供一个男人,想也知道那是什么情景。人类对自己地同性总是比较舍得下手。

不过也无所谓就是了。如果他够聪明地话,应该什么都不招。因为他招不招都是死路一条,只是把葬身鱼腹地时间推迟了一些而已。

他们走后,太后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神,回头对我说:“我们也不能在外面待久了,要早点回去才行。”

如此甚合本公主之意,但娘亲的身体也不能不关心:“这么频繁地赶路,您吃得消吗?”

“没问题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后,太后语带感慨地说:“老陆大夫有一句话说进我心坎里去了,真是心理作用!自从他说我是假孕之后,我觉得整个人清爽了一大截。也不呕吐,也不择食,也不失眠了,你说怪不怪。”

此时海棠送开水进来,我等她泡完茶出去后才说:“也不独您这样。记得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有人出去游水,回来后就肚子不舒服,请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因为他说自个儿不小心吞下了一只蝌蚪,现在肯定变成了大青蛙。后来有个聪明的大夫,事先叫人捉来一只青蛙,然后给他服下巴豆,趁他吐得昏天黑地地时候,把青蛙偷偷放进呕吐物里,说是他吐的,那人信以为真,就此病愈。”

“有这样的事?那你娘还不算太离谱。”太后笑得好不开心,从老陆给她诊治到今天也才三天,她的状况已经大为好转,现在脸上已经看不出明显的病容了。可见睡眠对一个人的重要性,长期燥热失眠,真地能要人命的。

想到这里就对老陆大夫充满感激,我问太后:“昨天我让李嬷嬷出去做了一面锦旗,上写扁鹊再世,明天就能拿了。然后再封个一千两的红包。您看行吗?”

太后道:“若依你娘的身份,赏他一万两都不为过。但我们既然是微服出宫,就别摆那个谱了,免得把人家吓到,就一千两吧。”

看太后拈起盆中板栗,我忙伸手接过,用手绢搓着剥壳,口里说:“要是他异日进京,娘可以宣他入宫觐见,到时候要赏他什么都成,现在还是平常点好,就像娘说的,别吓着人家了。”

太后马上否决道:“还是不要的好,即使是假孕,这事也不宜宣扬,就让他永远只记得我是某夫人吧。你不知道,大夫都有个毛病,尤其是治好了某种罕见的病后,就喜欢到处说,也许并非有意宣扬,只是他自己心里得意,一高兴就忍不住说出来了。何况这里面还牵涉到你,娘不想你成为那些无聊人士议论的话柄。”

我知道她是怕别人笑话,这事本就是匪夷所思的奇闻,再加上主角是太后和公主,就更有流传地价值了。到时候全国各地,街头巷尾,到处都会议论纷纷:梵音公主不育,太后娘娘替女儿发愁,日思夜想,结果把自己弄成了假孕,还犯酸,还呕吐呢,奇哉奇哉,怪也怪也!

这么一来,会产生两点后遗症:第一,册封诏书上所写的有关太后认义女的文字会成为彻头彻尾地谎言,若非亲骨肉,谁会如此上心?第二,关于我的不育的传闻会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即使我日后生了个孩子,也会被人疑心是抱养的。

我把剥好的栗子递给太后,笑着回道:“还是娘考虑得周全,要是这样的话,就把赏金改为五千两吧,他还我一个健康的娘亲,功德无量,赏金给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还有一个原因我不欲言明,他既然是梁太医推荐的,说明他跟太医院地大夫,或者说跟京城的大夫很熟,保不准某天自己悟出太后的身份,赏金给少了,丢的是我们的脸。

太后自然也想得到这一点,轻轻点了点头,把板栗放进口里,旋即啧啧赞叹道:“今年的板栗真甜。”

“北方发大水,南方的就旱了,旱地种出的瓜果都甜,就是有点板结。”见她喜欢,我加紧了剥壳的速度。

“我就喜欢吃板结地,像吃肉,我就喜欢啃骨头。”

“这样才符合娘的性格,勇往直前,迎难而上。”

太后不经意说了一句:“要是你爹在,会说我是属狗的,所以爱啃骨头。”

听她提起爹,我低着头问:“等娘的身体再好一点,我们去给爹扫扫墓吧,虽然不是清明,七月半也过了,但人到心意到,爹不会怪罪的。”

太后说:“明天就去,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多久了,还有几件事情必须做,先给你爹扫墓。”

“明天就去?要不要知会后娘家?”

“不用!”太后的口气很不悦,“我给我女儿的爹扫墓天经地义,关她什么事?真要论起来,我在先,她在后;我是大,她是小,我扫墓上香的时候,她要在一旁跪着递香才对。”

我不忍跟她说,后娘是在她改嫁几年后爹继娶的,跟她只有先后之别,没有嫡庶之分,我只是提醒她:“上次您派人来给爹迁坟地时候闹成那样,最后还是没迁成,您忘了?别又闹得人尽皆知,我们地身份也彻底暴露了。”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你当你娘那么糊涂,会想不到这一点?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才不想惊动她的。坟山附近一般没什么人,我们只要把守墓地放倒了,再悄悄去扫墓,就不会被人发现。”

“那就不能放鞭了。”

“嗯,不放鞭,我们去给你爹的墓除除草,归归土,再烧些房子衣服纸钱给他,你多给他磕几个头,就行了。你爹最是善良温厚的人,不会跟我们计较的。”

说到最后两句时,她声音低哑,我也眼眶酸涩。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临圹不胜悲

我不知道那帮护卫是怎么放倒守墓人的,不外乎就是照后脑勺一拳把他打昏,或温柔一点,给他下点蒙汗药软筋散什么的。回头扫了一眼那帮孔武有力的“俊后生”,估计还是粗暴一拳的可能性大些。

不管怎样,我和太后上山的时候,山路上杳无人迹,只有不知名的小鸟一路啾啾,还有蝴蝶绕身而飞。太后情不自禁地驻足,朝一只特大型的蓝色蝴蝶伸出手,她不会怀疑那是父亲的化身,在欢迎我们上山吧?

到了墓地才知道,根本无草可除,父亲的墓被照顾得很好,但并无墓碑,不知后娘一直没立,还是上次闹过后把碑弄走了,免得被人轻易找到。

我正要跪下磕头,太后拉住我说:“且慢。”言讫蹲下身去,用手撮起一把泥土,放在手上捻了捻说:“这土太新了。”

我讶然,难道她在怀疑……

李嬷嬷和海棠她们本来在一旁摆放各种扫墓用品,听到太后的话,说了一句:“才翻过不久的吧。”

海棠也说:“是啊,七月半,家里人来烧纸,顺便除草归土。”

太后还是蹲着不动,思虑半晌,命令侍卫道:“拿锹来,铲深一点,看里面的土是什么样子。”

江护卫他们忙拿来锹铲,从坟堆里面挖出了几小堆土,太后亲自检验,然后得出结论说:“这是新坟,埋葬时间绝对不超过一年,我怀疑音音他爹的棺椁已经被迁走了。”

既然太后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得不相信,现在的问题是,“爹被他们迁去哪里了呢?”

太后向四周看了看,再次对侍卫下令:“你们在这座坟山里好好找找,看哪里还有新坟。”

江护卫领命而去。不久回来禀报说:“一共有三座。”

“可有标识?”

江护卫摇头。

太后气得脸红脸白。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地贱人!”又发狠道:“敢跟哀家玩这种把戏,我叫她有好果子吃。本来还只想来扫扫墓,现在我非把云哥迁走不可,让她连尸骨都得不到。”

骂完,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吩咐江护卫:“把守墓地老头用冷水浇醒。告诉他,今儿天黑之前要是我们还找不到音音他爹地墓,那边地新坟里就会多埋进一个人,就是他!他不是守墓地吗?躺在坟墓里也是一样地守。晚上还不用走路,飘来飘去,多清闲啊,一点儿也不累。”

江护卫李嬷嬷他们想笑又不敢笑,我也抿紧嘴哭笑不得。太后怒极之时,原来这等风趣。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的车驾根本没有上山,而是停在山外一处隐秘的山坳里。随太后退出墓园后,我们在旁边地山林里等着,同时小心观察山路上的动静,还好,只有一两个打柴人挑着成捆的柴火下山,此时天已黄昏,无论农夫渔樵都收工回家了。

在林子里坐了没多久,江护卫就过来回禀:“夫人,已经知道大人的墓是哪座了。”

太后无言地跟了过去,亲自上了三柱香,再让我磕了几个头,然后就让他们挖坟。

江护卫楞住了,太后说:“挖出来就地火化,哀家要把音音他爹迁到京城去。”

江护卫为难地说:“这么大动静,还有烟火,肯定会惊动山下的人。”

我也劝着:“是啊,娘。火化肯定瞒不了人的,后娘本身就很警惕,搞了这么多名堂,甚至新坟都同时建了三座。”

太后想了想说:“这样吧,给你们一晚上时间完成这件事,要是怕山上燃烟火目标太大地话,你们把棺椁拖到山下去,找个空旷之地火化,还有。这坟要给人家恢复原状。”

“是。”太后下了令,无论多难。当护卫的都只能应着。

扫完墓下山的时候,太后还在不停地自言自语:“怎么能肯定守墓人讲的是真话呢?要是他撒谎怎么办,这种事,又没法查对。”

“不会吧,我们都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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