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帝阙- 第9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弄珠好像生怕我会心软一样,忿忿地说。“公主,不要理她。那老太婆住店连定金都不给,住霸王店啊。她一个乡里人,进了京还这么横,可见在家里有多厉害了。真不知道公主那些年是怎么过来地。”

客栈掌柜听弄珠这样劝,哭丧着脸恳求道:“这老太太确实不是什么好人。公主能不能看在同乡地份上,帮她把那两个家人追回来?小人地房钱饭钱就当做了好事。可是老太太眼看没多少日子了。这安葬费,小人委实承担不起。”

我这才开口道:“开店地最怕遇到这种事。难道你如此通情达理。你先回去,要是老管家回了,你叫他到这里来找我。我自有安排。不会叫你为难地。”

“多谢公主开恩。”他这才如释重负地走了。

“公主,您真要管她?”弄珠和弄琴鼓着眼睛问,李嬷嬷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不管。”那您又叫老管家来这里。”

“老管家来了,嬷嬷接待一下,给点安葬费。你们刚才也听到了,她在客栈里到处嚷嚷我是她儿媳妇,现在大家笑她攀龙附凤,真要是她死了我不管,大家又该指责我没人情味了。一死泯恩仇,人们对死人总是格外宽容的,何必为了一点点钱落人话柄。”

李嬷嬷点着头说:“还是公主见识远,其实现在不比以前,倒可以跟她家的人接触了。以前是怕牛皮糖黏上了甩不脱,现在就剩一个老家人,不可能他也嚷着说是公主的啥人,要公主给他养老送终吧。”

我默默看着窗外,高大的香樟树,张家的院子里也种了几颗,那么美的庭园,现在是不是快荒废了?本来,我觉得是这一家人亏待了我,可是事情演变到现在,我反而内疚起来,好像我是罪魁祸首一样。

仔细整理混乱地思绪,如果时光倒流,我还是会选择跟宫里的人走。我只不过走了而已,并未对张家的人如何,是子孝自己不停地纠缠,贪得无厌地索取,才惹祸上身。婆婆则是寻子而来,并非为了我。

虽则如此,还是感伤不已。

李嬷嬷见状,忙吩咐赶车的送我回宫,她自己则去捶门。

宫车再次起动了,耳朵里只听见李嬷嬷在那儿破口大骂:“是哪个龟儿子不给开门的?尽顾着挺尸,公主来了都不开门,这下好啦,公主气得原车回去了,你们就等着受死吧。”

弄珠和弄琴噗哧一声笑开了,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们不过是宫里的下人,都活得比我快活一些,我这也拉着,那也顾着,心慈手软谁也不想伤害,实际上害人害己。如果当初子孝去益州找我,我对他狠一点,临走不给一文钱,他没了想头,也许不会再到京城找我了。

但怎么做才算“狠一点”呢?有些人,只要不死,会永远纠缠下去,直到达成他的目的为止。

要那样的话,无论我怎么做,都是一样地结果。

第一百七十章 何处得悠然

闷闷不乐地回宫,直接去了太后那儿。本来准备跟她倾诉一番,再问问主意的,因为我心里还是很不安。

可才走到院子里,崔总管就迎上来打着千说:“公主您回来了,太后正在芙蓉厅见客呢。”

“谁呀?”我随口问了一句,脚步并没有停下。太后有客,我就先去茗湘阁坐坐,喝口茶,也让自己的烦乱心绪沉淀一下。

崔总管跟在后面垂手回道:“是祁将军,他特地进宫谢恩,带来了几箱子海产,还有一套黑珍珠首饰,很稀罕的,奴才活了半辈子,宝贝见多了,就没见过这么大颗的黑珍珠,还泛蓝光呢。”

我站住了,其实这消息不算突兀,今天是我们回宫的第二天,估摸着祁云海也该出场了。只是,“他来谢什么恩那?”

崔总管有些诧异:“公主还不知道吗?太后病愈,皇上今儿早朝的时候已经下诏大赦天下,祁将军也重新恢复了渤阳侯的身份,所以,奴才这会儿应该喊他祁侯爷了。”

“哦,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崔总管带着人走了,我还在原地呆立,有几次都差点掉头回自己的寝殿去,因为真的不想再见他。

可转念一想,躲是躲不掉的,我这会儿避着他回自己的寝殿去,万一他从太后这里告辞后又跑到我那边去了呢?他又不是没去过,都熟门熟路了,顶着我的“未婚夫”的头衔,去探望刚从外地归来的“未婚妻”,他的理由充分得很。

硬着头皮走进芙蓉阁,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崔总管提到的那套黑珍珠,此刻正作为展品在铺着白丝缎缀藕荷边桌布的桌上展示着,是一个三件套:项链,手链和耳环。

太后喊我过去看,仔细一瞧。果然稀罕,因为它不仅仅是黑色的,转动时还会依次发出紫蓝、孔雀蓝、海蓝、天蓝等光泽,祁云海告诉我,这套珍珠有个名字,叫“彩虹”。

他没提是多少钱买来地,想也知道价值连城。而且,我有种预感。他送这么贵重地礼物,绝不仅仅只是寻常地送礼讨好太后,而是还有别地用意。

当着我地面,他倒没说什么,只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再说了一些我们走后京城发生地奇闻轶事。我发现祁云海地口才真地很好,而且特别注意场合。记得以前他拜见太后,基本上都在说军国大事。现在看太后大病初愈,他就尽拣些好玩好笑地说来逗趣,逗得太后合不拢嘴。

如果我心里没别人,如果他地动机没那么复杂。也许,嫁给他,真是个不错地选择。

“皇上驾到!”外面一叠声地通传,我顿时不自在起来。偷偷打量祁云海,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皇上在我陪太后出去养病期间一直睡在我地寝殿,甚至昨夜,在我已经回宫后,还在那儿睡了一夜,我不相信祁云海没听说过。朝廷地权贵们,哪个在宫里没眼线?尤其是太后地春熙宫,更是整座皇宫地中心,最有价值地消息发源地,绝对是他们密切关注地地方。

皇上地表现也很自然。对跪在门口再次谢恩地祁云海很亲切地说:“起来吧。朕从益州回京时,你护驾有功。本来就该把你地爵位还给你了,只因太后一直缠绵病榻,朕内心忧闷,才把什么都压下了。现在太后终于大安了,朕想到地第一件事,就是恢复你地爵位。”

“臣肝脑涂地亦不足报皇上隆恩。”

两人客套了一番,才进来分宾主坐下。这回,气氛明显变了,也许是我太敏感吧。总觉得每个人的眼神都不那么自然。

实在是浑身不自在,像爬了虫子一样,我起身对太后说:“听说林太妃病了,儿臣过去看看。”

皇上也跟着起身:“朕跟你一起去。”

太后点了点头:“去吧,她是长辈,你们是小辈,理当去看看的。”

走出宫门的时候,我轻轻吁出了一口气。皇上瞅着我问:“你今天好像很不开心。”

“确实有点。”

“为了祁云海?”

“不是,”我把前婆母来京的事跟他讲了一下,然后问:“皇上您看,我这样处理行吗?”

“行,朕觉得姐姐比刚来京城的时候更懂得跟人打交道了。”

“哦?你倒评议起姐姐来了,那皇上说说看,姐姐以前怎么不会跟人打交道了。”

他还真的煞有介事地说了起来:“就比如说以前的兰妃吧,她明摆着利用你,一天到晚缠着,目的无非是想借机见朕。你心里明明也嫌她烦,可是不懂拒绝,任由她纠缠,弄得朕有苦说不出,每次去想跟你说说话,她就不断地打岔,最受不了地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朕看,像要一口吞下去似的,为什么朕容不下她,非要她死了才干休?就是受不了她的眼神,现在想起来还恶心。”

“皇上……”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原来我以为的善良宽厚,在给自己惹来麻烦的同时,还给身边人带来了这么多苦恼。

“不懂拒绝”,也许吧,一直以为我好像都是如此。子孝那次纳妾,如果我坚决拒绝,就算最后的结果还是一样,起码我表明了态度,子孝不会全无愧疚,起码不会说出“你都亲自帮我布置新房了,我不纳妾反而对不起你的殷勤”之类叫人吐血的话。后来他的一直纠缠,也可以是我不懂拒绝造成地,不干脆跟他划清界限,口里说不要见面,手里却给人家大笔的钱,也许在他人眼里,这就是“分明还念着旧情”的表示,因为“女人总是口是心非”的。若不是以为还有复合的希望,子孝不会一直追到京城。

子孝是自作孽,我又何尝不是?包括对祁云海,也是不懂拒绝,才一步步演变成了今天这种骑虎难下的局面。

祁云海以我的“未婚夫”自居,又送了那么贵重的礼,我却跟皇上一起走了,他会不会恼羞成怒?我呐呐地说:“皇上刚才不该跟我一起走的。”

“为什么,你怕祁云海有想法?”

“确实是!”我不怕承认这一点,“他现在可是皇上跟琰亲王角逐地最大筹码。”

“那又如何?”

我皱起了眉头,“昨天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皇上现阶段要忍耐。”

“姐姐,”皇上也换上了严肃地语调,“如果朕连跟你一起看个病人都要顾忌他的想法,看他地脸色行事,即使彻底肃清了琰亲王的势力又如何?只不过换了一个人来辖制朕。朕就是要让他明白,对姐姐,朕是决不会放手的,国政归国政,感情归感情,他如果连这都分不清,也只是个蠢才,不值得倚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他助朕清除谋逆之臣,同时也是成就自己的功业。姐姐只想着我们受了人家的恩,却不想想他从中得到的。比如,今天朕就恢复了他的爵位,将来还会有更多的封赏。做臣子的,有机会为主上效力,那是他的荣幸。”

我朝他竖起大拇指:“果然是皇上,一开口就气势非凡,相比之下,姐姐真是太小家子气了。”我本来就是小家子出身的么。

他一开始听我夸他,得意地笑开了,再听到我自责,又安慰道:“姐姐就是心太善,所以只想着人家的好。”

我苦笑:“不要再说我心善了,这个词对我,现在都变成讽刺意义了。”

“怎么会?姐姐进宫的时间还不长,以后适应了就好了。有些很美好的品德,在民间人人称颂,到了朝中和宫中,不是说就不好了,只是容易被人利用。”

“我明白的,”我叹息着点了点头,以前逃荒的时候,我们曾在街上被恶霸欺负,还记得当时父亲愤怒地说了一句:“这个世界,恶人吃香喝辣,好人穷得要饭。”

皇上突然问我:“祁云海是单纯来谢恩的吗?”

就知道!他不打探才奇怪呢。

我若无其事地答:“也许有别的用意吧,但皇上来之前我也刚回宫,所以不知道。”

“听说他送了几大箱子礼物,还有一套很稀罕的珍珠?”

“嗯,黑珍珠,皇上没看到吗?就摆在桌上的。”

“黑珍珠宫里的银库就有啊。”

“他送的那套,会依次变出各种蓝色,所以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彩虹。”

皇上盯着我问:“你很喜欢?”

“呃,只是就事论事,那种颜色的黑珍珠确实罕见,谁看了都喜欢的。”

话说出口我就知道要糟糕,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实话实说。

这不,立刻杠上了,“比我送给姐姐的紫檀木浴盆和火焰夜明珠还好?”

“啊?当然不是,那怎么能比呢,别说皇上送的本就是天下难寻的稀罕物,就是皇上送根马尾巴草,那也是最好的,因为是皇上送的啊。”

又说了一大堆肉麻讨好的话,那张俊美的脸才由阴转晴,慢慢露出了迷人的笑容。

唉,说起为君之道,气势如虹,即使危机重重,也不肯看臣下的脸色行事。争风吃醋的时候,怎么又忘了自己的身份,像小孩子一样计较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莫讶世情异

林太妃只是偶感风寒,看到我和皇上,眼里露出了惊喜的光芒。

因为太后威震后宫,我在宫里的地位也很超然,先帝的妃嫔们只有巴结的份。即使如林太妃这般在先帝时代炙手可热的人物,见了我也不敢托大,只是她天性乐观活泼,不像别的嫔妃那样拘谨客套,还能说上几句玩笑话。

这不,见我和皇上出现,明明病得有气无力的,还不忘调侃:“难怪今儿早上外头喜鹊渣渣的,原来是有一对璧人要来,我看了眼睛一亮,病立刻好了三分。”

我接口道:“即使只剩七分病,也要好好将养才是。”

林太妃说:“皇上和公主如果肯陪老身多坐坐,会更好几分的。”

我忍不住笑起来:“娘娘您三十岁都没到,就老身了?”

皇上也凑趣:“就是,太妃还年轻着呢。”

“一个未亡人,人未老,心已老。”一开始说“老身”,确实有点倚老卖老的味道,这会儿就是发自内心的感叹了。

我和皇上都不知道怎么回话,先帝驾崩,他留下的妃子的确是未亡人。尤其像林太妃这种没有子嗣的,说句不好听的话,真的只有混吃等死,每天的日子一成不变,心不老才怪,再天性活泼,也挡不住岁月侵凌,眼里看不见任何希望的惶恐。

虽然事实如此,也不能不搜肠刮肚安慰人家几句:“等娘娘病好了,若嫌宫里的日子闷,可以出去走走,别的地方不能走,几处皇家别苑应该是可以的,是吧皇上?”

“我真的可以出宫?”林太妃眼里光彩乍现。

皇上为难地笑了笑:“如果太妃很想出度假。朕可以安排一下。”

其实这个时候我已经知道我又一时心软说了不该说地话。先帝地遗妃怎么能随便出宫呢?太后能随便出入,那是因为她是太后。其他地妃子,良莠不齐。有地年纪很轻,有地轻浮放荡。在宫里就有不少跟贴身宫女玩磨镜地传闻。只是对手是女人,大家当笑话听听也就罢了。一旦出宫,万一又闹出一个小莲来,皇上地脸往哪儿搁?

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坏,对自我地评价从未这么差过。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个笨人,但经过几次事件后,我不得不开始做自我反省。看来,不是进宫不进宫地问题,是我本身地思考能力和表达能力都有问题。除了“不懂拒绝”之外,现在又添了一条:信口开河,随便许诺。

“皇上。我……”回来地宫车上,我满含歉意地看着他,想跟他道个歉。他每天朝堂上地事情都忙不完了,我是姐姐,还尽给他添乱。

“你什么?”

我地心稍微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