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琬行商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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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小琬行商手札-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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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这样。”阿宝的眼泪霎时就不见了,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看得陆小琬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天资,放在前世不去演电影拿小金人,那可是暴敛天物!一边拿着盐末子擦在牙齿上漱口,一边含含糊糊的问阿宝:“你们庄子里的人都起得这么早?我方才好像听到号角的声音。”

一口水喷在地面上,在青石板上溅出了淡淡的水迹,陆小琬又忙着去打水来洗脸,阿宝跟在她身后走着,极其认真的说:“阿姐,这是我们庄子里的习惯,每天清早都不能睡懒觉,要出去操练的哦!”

操练?陆小琬端着水盆的手抖了一抖,这阿宝说起这个词来无比熟悉,那该是素日听得不少,这农庄难道只是一个幌子,用来掩盖秘密军营的事实?难怪这个只有八百亩田地的庄子上要养两千多口人。庄主向伟之,究竟又是什么身份?是官兵还是盗匪?

洗漱完毕跟着阿宝出去转了转,农庄的清晨还是挺令人心旷神怡的,若是没有被那个盘踞在脑海里的念头说困扰,欣赏清晨美景该是一件不错的事情。阿宝拉着她的手走到这边走到那里,不停的指给她看:“这是我和阿娘种的东西,阿宝很能干罢?”他一脸希冀的看着陆小琬,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字:“快来夸我!”

陆小琬摸了摸阿宝的头称赞他:“阿宝很能干,阿姐都比不上你呢!”

“是吗?”阿宝雀跃了起来:“那以后阿姐便跟着阿宝学便是了!阿宝教阿姐种庄稼!”小脚跳了还没两下,身子便被人提了起来,陆小琬见阿宝被向伟之拎在手里不断的在挣扎,就如同小鸡被一只老鹰抓住般,不由得撇嘴一笑。这边阿宝的两只手划了几下,见陆小琬只是笑不来解救他,嘟着嘴道:“阿姐,你还不来帮忙,阿宝要被阿叔欺负死了!”

“这么大一个人欺负侄子,也不害臊。”陆小琬伸出手指了指阿宝道:“你快将他放下来,我有话问你。”

清晨流霜未去,天色只是有些微微的发亮,站在晨曦里朝他说话的陆小琬眉眼弯弯,看得向伟之一阵发呆,将阿宝抛到一旁,他走上两步低声道:“小琬,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我今日早晨听到了号角。”陆小琬盯住向伟之简洁明了的说:“我想知道原因。”

一阵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向伟之看了看陆小琬,嘴巴翕动了两下,似乎想说什么,可却没有说出来。

“既然你让我来蜀郡,自然不打算向我隐瞒什么,你是想让我自己费力去查看还是自己告诉我?”陆小琬一眼看穿了向伟之的伪装,她能感觉到那平静里有着一份深沉,有着一份执着,或者向家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小琬,我一直很想告诉你,可又觉得没有必要,但你今日既然已经提出来,我便不向你再隐瞒。”向伟之看着陆小琬那双聪慧的眼睛,知道自己的秘密迟早会被她知道,不如亲口告诉了她:“我的爷爷姓项。”

陆小琬几乎要笑了出来,向伟之的爷爷不姓向,那该姓什么?她眨巴了一双大眼睛,忍住笑,冲向伟之点点头道:“我知道,你爷爷姓向,你父亲姓向,你自然也姓向。”

向伟之却极其认真的摇了摇头道:“小琬,你弄错了,我的爷爷姓向,但不是这个向,却是工页项。”

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心底浮现,陆小琬用开玩笑的口吻望着向伟之道:“你不会接着告诉我,你爷爷名字叫项羽罢?”

这次却轮到向伟之惊讶了:“小琬,你是怎么知道的?”

☆、力拔山兮气盖世

一种莫名的沉重凝结在空中,犹如清晨草叶的露水;饱满的坠在叶尖上;堪堪要掉下来;却迟迟没有滴落。陆小琬感觉自己和向伟之的关系也是这样。他喜欢着她;可是仍然有保留;她在观察着他,也没有全部信任他,就如那草叶尖儿上的露水;迟早有掉下来的一刻那般,他们之间的一些事情;迟早会摆到明面上来。

陆小琬此生的目标是赚尽黄金白银;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她没有祈望嫁进世家大族,就连齐明珂那种家庭都不愿嫁进去。本以为向伟之该是比齐明珂更是个可以考虑的人选,没想到生活远远超出了自己想象的那般狗血。

自己本是随意一说,没想到向伟之竟然来了个反问句,这也说明了他爷爷还真是项羽。项羽不是在楚汉之争里自刎乌江了吗?为何他的孙子还在召集人马躲在暗地里操练?难道是想替他复仇的?

“小琬,对不起,我向你隐瞒了身世。”向伟之诚挚的看着她:“可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陆小琬无力的朝他摆摆手:“没事,我原也没问过你这些。”她现在脑子里边一团糟,自己或许真是喜欢上了向伟之,一想到他操练人马可能要去送死般反抗大汉的天子,她的心里便有些难受。她知道得很清楚,文景之治、汉武大帝,这是西汉初期中期的辉煌,就凭他向伟之这两千人马要去挑战,还不够刘氏家族塞牙缝的。

“那……小琬,你如何看待我训练兵马的事情?”向伟之试探性的问。父亲死之前便将他们三兄弟聚集在一起,让他们要切记世仇,要招兵买马,精心操练,要重新把江东统一起来和大汉对抗。他没有选择,哥哥们也没有选择,这是他们生来便负有的使命。

大哥病死了,大嫂给他写信道,要将庄子卖了来投靠他,原先大哥的庄户们也会跟着过来了,庄子里无缘无故便多了一千来人,负担更加沉重,不得已他才想出了劫陆小琬的嫁妆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后来自己慢慢喜欢上了陆小琬,复仇的心思也渐渐减弱了,直到二哥也来到他庄子上,还告诉他在江东那边有很多祖父潜藏的旧部也积极帮他们招募了一些人马,只是这一切都需要银子。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他依着陆小琬原先在荆州帮他出的主意去了长安买种子,没想到又见到了她,真是惊讶于她有一双巧手,简直是点石成金,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若是她能嫁给自己,帮自己出谋划策,便能解决军费这个大问题。可现在他又犹豫了,自己该将她拉下水吗?他不忍心看着她和自己一起去送死,因为他也看得很清楚,经过汉初几十年休整,人民都只想安安乐乐的过日子,没有谁想要打仗。若是二哥和自己一定要孤注一掷,那他们的结局必然很惨。

“你要我直说吗?”陆小琬见向伟之问得艰难,脸上是一副迷茫的表情,也知道他心里的挣扎,只想点醒他:“你身负家仇想要报仇这种心理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为了去报仇死了也便算了,可那些被你招募来的人呢,他们难道也要为了你的家仇去送死?你难道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看着向伟之陷入沉思,显然正在思考自己所说的话,陆小琬又抓住时机更进一步的对他进行教育:“汉朝已经逐渐走上发展的道路,你也该顺应形势,不必一定逆流而上。你爷爷兵败乌江,并不就是刘邦的过错。争夺天下本来就是残酷的,任何加入争夺的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你爷爷加入这场战争是他自己的选择,若是他在世,也不会希望你们这些子孙背负着他的仇恨活下去。”

“真的吗?”向伟之若有所思的看着陆小琬道:“我爷爷在世不会让我们去替他报仇?”他背负着这个包袱有很久了,蓦然听到陆小琬说起这样的话,真是觉得看到了一线光亮,似乎自己都轻松了很多。

“那是当然啦。”陆小琬面不改色心不跳,拿出了她前世参加辩论赛的那种劲头来:“你须知道你爷爷乃是人中豪杰,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他叱咤风云纵横天下,那是他心有壮志,想要一展自己的抱负。”瞄了一眼向伟之,见他听得认真,陆小琬马上将话题一转:“可是这也仅仅是他的选择而已,他并没有叫你们这些子孙后代都和他一样,也没有希望你们替他去报仇,他的死是英雄末路而已,没有谁在谋杀他,是他参战的那一刻便注定了有一半的几率会失败,这只是宿命而已。”

“宿命?”向伟之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上天早就注定好的吗?”

“既然是宿命,那便与旁人无关,和你们这些做孙子的更无干系。现在大汉正是国力逐渐强盛的时期,你拿什么去报仇?为什么不就带着这些人好好的过日子?每个人都有选择活下去的权力,他们不应该为了你们的私仇便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陆小琬拍了拍向未知的肩膀道:“你好好想想罢,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的决定。若是你还是继续想复仇,那我就当自己这一趟白走了,即刻便回长安,若是你放弃了主意,那我便留下来帮你好好规划下你这庄子该怎么改才能生财致富。”

她不过只是个自私的女子,而且她也希望向伟之是个自私的男子,就如张爱玲在《倾城之恋》里写的那样: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里,个人主义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夫妻。她不想有一个个人英雄主义的夫君,她跟着他到处颠沛流离,所以她才会这样来要求他,她需要的只是平凡恬淡的生活而已。

向伟之看着陆小琬轻盈离去的身影,心里百感交集,她说的话都是自己一直压抑在心底不敢说出来的,他其实也在这样想过,可从来就不敢和哥哥们说出“我们放弃罢”这句话来,因为谁说了就意味着是项家的不孝子孙,哥哥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罢?可他们也和自己一样,都闷着不肯开口。

大哥死了,这复仇的计划就落在了二哥和自己身上。二哥刚来庄子的时候有些落魄,全身都带着伤痕,是大嫂悉心照料他才慢慢的恢复,今年过年的时候二哥和大嫂正式结为夫妻,他也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他们拜堂的时候,心里便酸溜溜的想着那个和司马相如私奔了的卓文君,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可快活。

二哥的笑容越来越多,二嫂的肚子里又有了一个新的生命,他们两人愿意为着报家仇放弃现在安逸的日子吗?向伟之脑袋里面堆满了问题,都有些理不清思路了。

“阿叔,吃饭啦!”阿宝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牵住他的手道:“喜欢一个人,哪有你这样的,呆头呆脑的,我怎么就有你的阿叔!”

向伟之竟然受了一个六岁孩童的指责,简直觉得有点哭笑不得,摸了摸阿宝的脑袋,向伟之一本正经的问:“那我该怎么样去喜欢呢?”

“你要像我阿爹喜欢阿娘那样,直截了当的对她说我喜欢你!”阿宝一边走一边满不在乎的甩着向伟之的手道:“我就听过阿爹和阿娘说过这话,后来阿娘就嫁给阿爹了。这个真的很灵验的,阿叔你赶紧去试试。”

向伟之口里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心里却美滋滋的想着,我对那个阿姐做过的事情可多呢,你这就不知道了。他一把将阿宝抱起来,扛在肩头大步走回了农舍。

屋子里充满着新蒸出来的馒头香味,向二嫂子在小几上摆了一大碗馒头,还有几个碗,里边盛着清淡的白米粥,小几中央还有几个碟子,里边有着咸菜。见向伟之举着阿宝进了屋子,双手在衣襟上搓了搓,伸出手来便要将阿宝接过来。旁边已经坐好的向二马上站了起来,拦在向二嫂子前边接过阿宝,一边望她肚子上溜了一眼:“这些事情你别做,危险。”吭吭呼呼说完这句话,便将阿宝安置在他身边,递给他一碗粥:“拿个馒头,就着粥吃。”

向伟之在旁边看着二哥和二嫂之间的互动,倒也是温情脉脉,不由得有些羡慕起他们来,低头看了看陆小琬,她正坐在小几旁边,捧着碗喝粥。就好像那粥是什么绝世美味般,她喝得津津有味,不时的发出一声赞美:“向二嫂子,你这粥熬得真好,配着这咸菜吃,可爽口了,早上能喝到这么一碗热粥真是舒服。”

这粥有这么好吃吗?向伟之疑惑的在陆小琬身边坐了下来,端起碗来喝了一口,这不和原来的粥味道差不多吗?听着陆小琬这么说,他还真的以为出去的这几个月,二嫂的厨艺精进不少呢。分明是在拍马屁,向伟之看了陆小琬一眼,见她吃得高兴,心里不免腹诽,张二嫂子做的酥酪才好吃呢,热腾腾的一碗,上边漂浮着羊乳沫子,油星足足儿的,喝上一口,从喉咙到肚子里都暖和,甜而不腻,还有着淡淡的乳香。

见向伟之睁着眼睛看着自己,陆小琬心中觉得好笑,伸出筷子夹了一点咸菜洒在稀粥里,慢慢的品尝了起来,看得向伟之更觉得奇怪了,他怎么就尝不出来二嫂这稀粥的味道鲜美呢?莫非自己的口味不同?

☆、难取舍兄弟交心

“这粥很好喝?”向伟之用手肘碰了碰陆小琬。

“这粥虽然不比酥酪香甜,可对于那些口味清淡的人来说;已经很好了。”陆小琬擎着碗边儿;回头朝向伟之一笑;那笑容里似乎别有深意:“就如有些人喜欢的是叱咤风云做万人景仰的英雄;而有些人只希望老婆孩子热炕头;男耕女织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而我就是后者,你是不是前者呢?”

看着陆小琬唇边两个浅浅的梨涡,向伟之一时答不出话来;他也向往着和小琬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可父亲的遗言却像一个不可推卸的包袱沉重的背在他背上;或许自己的向往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抬头看了看坐在桌子那头的二哥二嫂和阿宝;他们不知道在说着什么;三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情脉脉。陆小琬见向伟之看得发呆,抿嘴一笑:“你为何不去问问你的二哥呢?说不定他也和你有相同的想法呢?”

一束希望的火花从向伟之心里升起,似乎在黑夜里看到了黎明的光亮。他从来就没有问过二哥这个问题——他真会有与自己相同的想法吗?就像船只前行鼓荡起白色的风帆一般,向伟之心里有说不出对未来的向往,端起白粥慢慢喝着,感觉确实滋味不错。

吃过早饭,阿宝拉着陆小琬便往外边跑:“阿姐,我带你去那边山上玩玩。”陆小琬也正想考察那边的山头,和向伟之说了句,便跟着阿宝穿过田野往山上跑了过去。

向伟之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这才转过脸来对二哥说:“二哥,我有件事情想问下你的意见。”

“你是不是想和小琬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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