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颇讶愕的看着掌心﹐「桃花劫﹖」怎么先前卫非没对他说过这个﹖「俗称桃花运。 」
他笑着扬眉﹐「有女人﹖不错﹐我还有一点好运。」这点他能接受。
「公子﹐桃花代表的不只是女人﹐也代表噩运。」老者很快的补充。
朝歌的笑容立刻垮掉﹐眉心紧紧纠锁﹐「我遇上的女人是我的噩运﹖」他又要倒霉了﹖ 「也许。」老者语焉不详。
朝歌起身欲走﹐「我已经遇过一个噩运了。」女人如果是噩运的话﹐那指的应该就是左 容容。
「且慢﹐您先前遇上的那一个女人不是您的噩运﹐下一个才可能是。」老者又将他拉回 坐下﹐一手捻着长发一手不停翻看他的大掌。
「还有下一个﹖」碰上左容容那个妖女不算噩运﹖这世上还有别的女人比她更恶﹖「您 近日会遇上。」老者掐着手。细算﹐而后告诉他大概的日期。
朝歌垮着肩吁自怜﹐「我还能怎么倒霉﹖」他已经倒霉得不能再倒霉了﹐而他的噩运却 还没有完毕﹖「过了此桃花劫﹐您即否极泰来﹐此乃最后一劫。」老者朝他一笑﹐要他对自 己有点信心。
「这是我今年的最后一个噩运﹖」既是最后一个的话﹐那就来吧﹐反正卫非说他明年不 会再像今年这么惨了。
「是的。这首诗送您。」老者露出一种古怪的笑容﹐从怀掏出一张小纸条交给他。
朝歌皱眉看着上头的诗。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情诗﹖」他来算命﹐这个老人却送首情诗给他﹖「非也﹐此乃警语。」老者正经又严 肃的叮嘱。
「这首诗是在警告我什么﹖」朝歌端详了半天﹐怎么也瞧不出诗头有哪字哪句像在警告 他。
「天机不可泄漏。请您带在身上﹐日后您定会用得着。」老者将他的手掌阖上。
「古古怪。」朝歌莫名其妙地把诗收至怀﹐拿出碎银给他。
老者推回他的银两﹐「公子﹐银两您收着﹐我算得若灵﹐您再来找我﹐到时您再给。」
「随你。」他耸耸肩﹐拉开椅子站起。
「公子﹐老朽还有话没说完。」见他要离去﹐老者忙要留人。
「留着吧﹐有人说我此月运气最差﹐所以我的运再怎么算也是背。同样的话我听够了﹐ 再听也改不了我的运﹐告辞。」他挥挥手﹐很快地就消失在庙前拥挤的人群。
当朝歌刚消失在人群﹐有一个女人刚好与朝歌反方向地擦身而过。
刚去城隍庙上过香的慕炫兰无视于周遭的热闹﹐心事重重的看着自己的两掌。
两天前﹐她一直视为恩公的女人在夜半时来到她的住所﹐交给她一张颇为怪异的路径图 ﹐要她将这张图背熟后即将它烧毁﹐并且告诉她﹐地想报一家五十余口血海深仇的时机成熟 了﹐她在这个月内随时都可以动手﹐但是如果不在这个月动手的话﹐就可能失了这难得的机 会﹐此生再也无法报得家仇。
五年来﹐她一直等着、盼着的就是这一天﹐可一旦时间到了﹐她却有些犹疑﹐怕自己的 武功本领拿不下仇家的人头来祭坟。
唉﹐这五年来她为什么不再多勤练一点功夫呢﹖她那有求必应的恩公应她的要求﹐五年 来一直请人来教她功夫﹐授武的师父都说她天资聪颖﹐学什么都很快﹐可是她要对付的人不 是她这种程度就解决得了的。如果她从小就习武。或许还有些胜算﹐只是她习武得太晚﹐以 她的能力﹐可能这辈子也做不到这件事。
她的恩公不断鼓励她﹐说武艺不是报仇唯一的方法﹐最重要的是要有智能﹐懂得捉住时 机﹐还说她已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三项要素﹐此行绝对曾完成她的宿愿。
对于恩公所说的话﹐她向来信之不疑﹐但天时、地利这两者她尚能了解﹐而人和这点﹐ 她就不明了了。是有人帮她吗﹖想来就不太可能﹐这种事﹐应当是无人敢帮她的。但恩公对 她此次的行动又拍着胸脯担保﹐说她只要善用她手中这张路径图﹐事情就办得成。
慕炫兰再次自袖中拿出那张图来细瞧﹐除了图上头写明这图名和这张图功用的文字外﹐ 其它的部分她怎么也看不出上头的玄机。虽然她已经将这图的路径背得滚瓜烂熟了﹐她还是 想不出这张图到底怎么帮她报家仇。
她甩甩头﹐不愿再猜想下去﹐走至庙旁巨大的香炉前﹐再将图背过一次后照令将图扔进 火﹐盯着火舌吞没了那张昼满曲道的白纸﹐直至灰飞烟灭﹐才移开脚步。
「姑娘。」等了很久的老者又叫住漫不经心走过算命摊前的慕炫兰。
慕炫兰被人一叫﹐立刻警觉地四处张望﹐发现叫他的是摆算命摊的老人后﹐她才放下了 戒心﹐带着和气的笑容走向摊前。
「老人家﹐你叫我﹖」这个老人慈眉善目的﹐年纪老迈使他两眼几乎玻С梢惶踔毕擤r这 么老了﹐还出来在这庙口摆摊算命﹖「姑娘﹐您的印堂发黑﹐可否让老朽为奶算上一算﹖」 老者忧心忡忡的望着她明亮艳丽的脸﹐一手指着她的额际。
她含笑婉拒﹐「我尚有事在身﹐改日吧。」
「此算攸关您的性命﹐请您务必拨冗。」老者站起来﹐诚惶诚恐地向她鞠躬拜托。
慕炫兰狠不下心拒绝一个老人﹐尤其看他不时咳嗽﹐像是身有□疾。她善意地扶正他的 身子﹐让他安妥地坐下﹐淡淡地对他笑道﹕「那就有劳您了。」
「请借您的右掌一看。」老者又咳了一阵﹐颤巍巍地朝她伸出手。
慕炫兰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递上粉色的右掌﹐老者执着她的手看了一阵后﹐皱着雪白的 眉惋惜地长叹。
「老人家﹐我的掌相何解﹖」是她的掌相有什么不对吗﹖「姑娘﹐您在五年前虽遭逢家 破人亡之惨变﹐但这五年来得高人相助﹐过得平泰安顺。」
慕炫兰芳容稍变﹐而后点头同意他说的话﹐「请你继续说下去。」他的确是把她的过去 算得很准。
「但您的好运已源枯水竭﹐今年是您噩星高照的一年。」他长叹一口气﹐怜悯地望着她 不施脂粉即媚态百生的容颜。
她挤出一抹笑﹐「老人家﹐我今年过得很惬意﹐从没什么噩运。」这一年来她过得很好 ﹐目前她的计画也正顺利地进行中﹐怎会有什么噩运﹖「您未听完下文﹐老朽是指您今年噩 星高照只有一个月份﹐其它的月份如常。」他指着她的掌心解释。
「哪一个月﹖」她低首望着自己的掌心﹐看不出他所说的也看不懂。
他以铁口直断的气势对她说﹕「这个月﹐您在这个月犯桃花劫。」
慕炫兰简直啼笑皆非﹐「我是女人也会犯桃花﹖」这不是男人才会犯的吗﹖「您犯的桃 花不是女人﹐是男人。」老者摇着食指转正她对命理的误解。
她显得有些担心﹐「男人会为我带来噩运﹖」她就要去报他的家仇﹐这时如有男人会来 坏她等待了五年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也许。」他再看了看她的掌相﹐对她点头。
「这个桃花劫﹐避得过吗﹖」原本就缺乏信心的慕炫兰不禁有些恐慌﹐怕这个桃花劫会 把她的希望给毁了。
「无法。」他收回手﹐遗憾地捻须垂首。
「我该如何是好﹖」她期望地问﹐希望他能有解劫之法。
「这个您收着。」老者不疾不徐地交给她一张纸条。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她一字一句地读出 ﹐而后蹙着柳叶细眉﹐「老人家﹐你在算命时也写情诗﹖」
「此非情诗﹐是要送您的警语。」
「就是警语﹐这诗意有何解﹖」她不懂﹐一首情意盎然的诗怎会成为她的警语﹖「时候 未到﹐恕老朽无法为您解出警语。记得千万要带在身上﹐并请您尽早解出其中的含意。」他 细细的叮咛﹐拿出小纸封帮她将纸条装好再交给她。
她有丝怀疑﹐「不过是首情诗﹐诗意会带有警语﹖」看他这么慎重﹐似乎还真有这回事 似的。
「有﹐且它能救您性命﹐老朽以此招牌保证。」他拍着一旁写有「铁板神算」的招牌。
「姑且一信﹐多谢。」她自袖拿些碎银给他。
他马上将银两推回去﹐「姑娘﹐这银两您收着﹐我算得就准﹐您一个月后再来此地给我 。」
见他如此坚持﹐她也不好再将银两塞给他﹐遂站起身﹐「就一月后我仍活着﹐再来向你 致谢。」话一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走。
「姑娘﹐老朽还有话要对您说。」他在她的背后叫着。
「不了﹐我不能再耽搁。多谢。」她侧首淡笑﹐轻点个头致意﹐脚步不曾稍停。
望着她和朝歌一样都不回头的背影﹐原本声音沙哑的老者忽然口气一改﹐以年轻人的音 调自言自语着﹕「我要说但你们两个却偏偏都不听□□不听是你们的损失失﹐如果你们这两 棵桃花会被种在一起﹐可别怪我。」
「算命的﹐帮我算算。」一个刚进完香的庙客擦着满头大汗一屁股在他面前坐下。
「本大爷收摊了﹗」
※※※
澄静的夜空繁星灿亮﹐白日人潮鼎沸的京城﹐都在夜色沉静了。
雷万春的府邸似是要与夜色抗衡似的﹐府内灯火如昼﹐清冷的风中隐隐传来柴火燃烧的 松香味﹐提醒着世人﹐这栋府邸在京城众人皆睡的时分依然醒着。雷府的三十六楼、四十二 院皆布下重兵站岗巡卫﹐兵卫们定时轮班交替﹐人人精绅抖擞撤无一倦怠﹐这让盘腿坐在府 院最外头屋顶上的朝歌﹐心情愈来愈糟。
打从天一黑﹐他就离开暂时歇宿的客栈﹐前来雷府。
要避过大街上巡卫的士兵简直是轻而易举﹐只要稍施轻功﹐就能轻轻松松的突破最外围 的防线。当他认为他能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抵雷府的主院时﹐雷府府院内外成百上千的兵卫立 刻就将他的美梦打碎了。
他坐在屋顶上已有两、三个时辰了﹐只见下头的士兵们不但不随着夜深而减少﹐反而每 半个时辰又增加大约上百人﹔他们人多势众﹐他想以一己之力去硬拚恐怕不成。他望着底下 的建筑﹐这的楼院众多可直比皇宫﹐众多的楼内有阁、院内有庭有室﹐也不知哪楼哪院才是 雷万春的居所﹐要是他一楼一院地慢慢找﹐也许他要花上十来天的时间﹐更别说还得先摆平 下头手拿弓箭、长枪的兵卫﹔加上四处灯火通明﹐任何受过训练的兵士想要射下在空中飞舞 的东西都不是难事﹐他不想被人当成鸟儿来射﹐因此轻功这招﹐在这儿不灵。
最要命的是﹐他连那只叫火凤凰的鸟藏在哪也不知道﹗找个雷万春还不会太花时间﹐但 要找一只鸟儿﹐这要花上多久﹖这四处都可关那只鸟﹐但又不知哪儿会有左容容说的机关﹐ 四处乱闯也不成﹐而她所说的龙潭虎穴又在哪﹖朝歌抚着眉心﹐悠长深远地叹气。
这种地方﹐假如他们五个人全来﹐还能少耗些工夫﹐现在只有他一人﹐任务虽也办得成 ﹐但较费时费力。他是有把握能把这整座府邸全翻过一遍﹐只是他体内的毒可不会等他﹐在 他找到东西之前﹐恐怕早就毒发身亡。
他自艾自怜一阵子后﹐用力地拍拍脸﹐重新振作精神﹐张大眼研究整座府邸的兵力部署 。雷万春所在的地方﹐应是人数最多之处﹐假如他没料错﹐那么在府邸最中心的那座大院﹐ 应当就会有他想要的人头。
他就先从雷万春口中间出火凤凰的去处﹐再拿人头﹗当朝歌在屋顶上半弯着腰﹐要趁下 头守卫换班时直飞那栋他看中的大院﹐一个声音不小的步子也降落在他所处的屋顶上。
他寻声看去﹐开始怪自己今天出门前怎么会忘了翻黄历。
那个同在屋顶上的女人﹐没像他一般将自己掩藏得很好﹐反而还站得高高的﹐巴不得下 头的人全发现她的行踪似的﹔这像门外汉的女人﹐九成九会坏了他的大事。
「姑娘﹐奶非要站得那么明显吗﹖」他翻着白眼问那个像在看夜景的女人﹐她再用那种 姿势继续站着﹐不用多久﹐下头的人就全会知道屋顶上有两个不速之客。
刚抵达雷府即被下头上千的人马吓得六神无主的慕炫兰﹐还想不出该怎么下去行刺﹐就 被那个男音吓得拨出剑来。
「谁﹖」下方虽灯火明亮﹐但屋顶上幽幽暗暗的﹐瞧不见什么人影。
朝歌无声地移动着步子到她身后﹐「小声点﹐把身子蹲下﹐我可不想被下头的人发现。 」她还叫得这么大声﹖﹖﹗她到底是来这做什么的﹖慕炫兰回身一看﹐一个男人正端端正正 地坐在屋檐的边缘﹐挥着手要她坐下。
她把剑尖指向他﹐才缓缓的照他的话把身子蹲低。「你是谁﹖」夜半三更的﹐怎么有人 跟她一样来这﹖「我还要问奶这句话呢。」朝歌没看她手中的那柄剑﹐依着下方的灯火望着 她那张不太清晰的小脸。
慕炫兰看他手无寸铁﹐而自己又拿剑指着他﹐想来要对付这个男人应该很容易﹐所以渐 渐放低了戒心。
「慕炫兰。」说出姓名亦无妨﹐等会儿杀了他便成。
朝歌频揉着额际﹐「我随口问的奶还说﹖姑娘﹐奶有没有做过这一行﹖」真是被她打败 了﹐会在夜半来此的不是盗贼即是刺客﹐她还敢对陌生人报上自己的姓名﹖她肯定没混过江 湖。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一被他耻笑﹐她的粉脸马上烧红﹐脚下更靠近他﹐把剑架上他 的颈子。
朝歌不以为意﹐两指一伸夹住剑身﹐轻轻一折﹐就将她放在他颈间的剑折断﹐让她看得 目瞪口呆。
要是他没记错﹐五年前遭污陷抄斩、德望满天下的潮州刺史唯一的女儿就叫慕炫兰﹔而 她会夜半拿着剑来雷万春这□□「奶是被雷万春陷害而满门抄斩的慕氏一族﹖」她想来报家仇﹖「你怎么知道﹖」慕炫 兰呆呆地看着手中轻易被折断的宝剑﹐再抬眼望看他沉稳的脸庞。
「姓慕又来此﹐准是五年前被雷万春灭的慕氏一门遗孤。」今晚运气不好﹐这女人大概 跟他一样也想要雷万春的命。
慕炫兰自认这五年来她将自己隐藏得很好﹐不应该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