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她怎么会觉得这个女人像观音?
胭脂揉揉双眼,认为大概是两军开战前夕的紧张感和疲累所致,不然她这个只拜关 公的人怎会突有此感?
「妳哪弄来那玩意?」乐毅还在对左容容手上那块御赐金牌深感不解,她有办法把 皇帝亲赐的东西弄到手?
「盖聂帮我偷的。」左容容婉笑地说明偷儿正是他的好友神偷盖聂。
胭脂以手肘推推乐毅,「乐毅,这位姑娘是谁?」从军太久的她已经有几年没看过 女人了,而她第一个见到的女人就这么美,她不禁怀疑现在外头的女人是不是都像这个 美人这般美。
「左断的妹子。」乐毅完全没有把左容容当成美人的心态,语气里反而还有点嫌恶 和闷气。
「派你来的左容容就是她?」胭脂惊讶地问。这个美人是刺客的主使人?这怎么可 能?!她的气质和相貌一点都不像。
「就是她。」
左容容任由他们两个在一旁嘀咕,自己则是在帐内四处参观着。她走了一阵子后, 忽然转头笑吟吟地问:「卫非没来吗?」
乐毅皱着眉,「卫非要来?」
「他应当会来。」左容容的纤纤素手画过桌案上的军情地形图,水灵的大眼仔细看 着他们已决定布阵杀敌的方法。
「妳料错了,他没来;他这小子向来不爱管闲事。」乐毅遗憾地对她摇着头。
卫非才不会大老远地来管闲事,他才没那么多良心。
「那倒未必。」看完了图的左容容轻耸着肩,转而开口问:「我要你杀的人呢?」
「妳给我的时限还未到,我会在时限之前杀了他。」她给的时限是一个月,他还有 七、八天可以耗。
「我要的东西呢?」左容容挑着秀眉边打量胭脂边问。
「我也会在时限内找出来。没事的话请走,我没空和妳闲聊。」乐毅不耐烦地想赶 快把这个看不顺眼的女人请走,他现在没空跟这个女人讨论那些。
被人赶的左容容不置可否地扬唇轻笑,「我听说这回突厥集结的前行军及后备军, 不是像你上回灭的快刀营那种泛泛之辈,而是以西域一带的江湖之辈为先锋。
他们的主军更是不用说了,单是一个主军的兵力就可灭了大唐的四大军营而绰绰有 余。」
「妳怎有这些情报?」乐毅讶然问。他们的探子也探不出敌军和前行军的班底阵营 ,而她却知道?而且她怎么知道他一个人去灭了快刀管的那回事?
「本姑娘多见多闻,知道的当然也多。」左容容一语带过。
「姑娘,妳认为我军此战有胜算吗?」求胜心切的胭脂,忙向这个看起来似乎本事 很大的女人请教。
「以你们两个的谋略能力而言,没有。」左容容含笑摇首。光凭她刚才看过的那些 军图和阵法,她便可以预知这场战的胜败了。
「妳是来这里糗我们的?」乐毅不客气地瞪着她。
左容容眼眸轻转,「我是来做做假好人的。」
「假好人?」胭脂和乐毅一块儿询问,都弄不清楚她的话意。
「右将军,可否借小女子笔墨一用?」左容容轻挽着衣袖,笑意可掬地伸手向胭脂 。
「请用。」胭脂愣愣地指着桌案。奇怪了,她怎么知道她是右将军?
左容容参照着两军的对垒图和地形,运笔如飞地在一张白纸上写满了对付敌军的兵 法战略,写至末尾时,她停顿了一会儿,漾着神秘的笑意再继续挥毫。
「你们在日落之前尽快参透这个兵法,务必将敌军一举歼灭。」待纸上的墨迹干了 后,左容容将写好的纸卷交给胭脂,慎重地对她交代。
「但敌军的人数是我军的五倍。」胭脂很担心地说。就算他们有绝妙的兵法,两军 人数悬殊,要打胜仗的机会就已经很渺茫了,她还说要把敌军一举歼灭?
左容容投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指着她手中的纸卷,「成事在人、谋事在天,这场 仗你们注定要以少搏多。况且,你们有这个就够了。」
「留给我们一张纸,妳以为这样我们能胜?」乐毅压根就不相信左容容的能耐。
「我从不站输家的那一边,照我的法子一定能胜。」左容容轻摆着手,莲步轻移地 往帐外走。
「妳要走了?」乐毅追在她的身后问。她没事大老远跑来这儿就是来写字?
「等会儿卫非来的时候,代我向他打声招呼。」左容容侧偏着首笑意盈然地对乐毅 交代,然后在帐外众人讶异的目光下款款离去。
「乐毅,我总觉得她说的话和普通女子有些不同。」胭脂在乐毅走回帐内时,反复 想着左容容的话,心中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纳闷。
「她本来就有点怪。」乐毅从被左容容设计来当刺客之后,就不把她当普通人看, 只当她的脑子有毛病。
卫非在他们两人还在想着左容容时,站在他们的身后问:「你们在讨论什么?」
胭脂和乐毅马上转过身来,瞪大眼看又一个不速之客无声无息地闯进帐内。
「乐毅,他又是谁?」胭脂看着这次来的男人,脸上跟刚才来的左容容一样摆着笑 容,打扮温儒,却难掩他自然流散的贵族之气。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很和善,可是他并 不会议她觉得他像观音,反而让她觉得像是杀戾极重的杀手。
乐毅简直合不上下巴,「无相裨卫非……」卫非居然跑来这儿?日头打西边出来了 !
「看样子,左家妹子比我先到一步。」卫非盯着胭脂手中的纸卷,剑眉忍不住高扬 ,兴味十足地想知道左容容写了什么。
「卫非,你不是和她约好一块儿来的?」乐毅搭着他的肩头问。一个前脚刚走另一 个后脚就到,是左容容早已料到还是他们说好要来的?
卫非笑笑地和左容容撇淡交情,「我和她在这方面的交情没那么好。」
「常和她凑在一块儿,你和她的交情会不好?」乐毅翻着白眼;他们五个人中就只 有他会跟左容容成天腻在一起,就差没有形影不离了。
「左家妹子留了什么给妳?」卫非推开乐毅,温文地问向心思错杂的胭脂。
「你怎么知道她有留东西?」胭脂保护地将纸卷藏在身后,不信任这个神态怪异的 男人。
「她留了这个玩意。」乐毅拍拍胭脂的脸蛋,半哄半劝地让她交出手上的纸卷给卫 非。
「兵者五事:道、天、地、将、法。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卫非朗朗 念了左容容写的东西一会儿,忍不住笑扬着嘴角,「孙子兵法始计篇?她只教你这个? 」
「嗯。」乐毅点点头。
卫非修长的手指轻弹着纸张,「她教的这法子是很好,只要参透这个兵法,杀敌千 里、破军斩将皆轻而易举,但可惜你没那么机灵能够参透她的想法。」
「我是不够机灵,但你够。」乐毅贼贼地笑着,把重责大任推给头脑机灵的卫非。
「左容容为什么没写完?」卫非看到后来,扬着纸张问他们下文跑到哪去了。
「写完什么?」胭脂觉得左容容写的兵法和战略都很完美,并不认为上头遗漏了什 么。
「兵法的后文。因为孙子兵怯十三篇的全文精要里,她只给了你们一篇。」
「只有一篇?」乐毅和胭脂听了,忙不迭地凑到卫非的身边把左容容写的内容再看 一遍。
「她有没有对你说什么?」卫非的眸子转了转,抚着下巴问乐毅。
胭脂率先代乐毅回答,「她在走前,叫乐毅代她向你打声招呼。」
「不愧是她的本性。」卫非耸肩而笑,眼眸里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无奈。
「卫非,你在说什么?」乐毅紧皱着浓眉。左容容只说打声招呼,这样卫非就懂? 为什么他都听不懂遣简单的几个字?
「乐毅,备笔墨。」卫非把手上的纸卷交给胭脂后,笑咪咪地推着乐毅。
「连你也要写?」被推到桌案前另准备一份笔墨的乐毅满心不解地问。左容容已经 写了个可以克敌制胜的战法了,卫非还要来为一份?
卫非一坐下来就开始运笔,「我不写完后十二篇的话,不管是敌军或是虎骑营,所 有的人都会死。」左容容要人死,他就偏偏要出手让人活。这一回,就当他这个不爱管 闲事的人是在帮自己。
「但左容容说照她的法子一定能胜。」胭脂看着手上的纸卷。左容容不是说一定能 胜吗?这个卫非怎么说所有的人都会死?
「照她的法子虽能胜,但你们也要赔上所有的兵力。她只想看敌我两军大开杀戒, 不管你们将会损失多少人命。」孙子兵法其它的十二篇皆是为部下的安、危、全、破考 虑,而她只为了兵法的第一篇让乐毅开首杀敌,一味要乐毅求胜,却没写其它十二篇的 精要来保全这个军营里的人的性命。她居然会将兵法修得这么差?还是她只读过始计篇 ,而没读过另十二篇?
乐毅悚然大惊,「她有这么狠?」敌我两军加起来不知有几万人,左容容想让所有 人都死在这场战役里?
「拿去,照我写的立刻去分配布阵,以我的战法来打这场仗。记住,你们只许退敌 和顾己,且胜了之后不要多杀敌军任何一人。」卫非转眼就将战法写好,在将纸卷交给 乐毅时,难得面色严肃地向他交代。
乐毅忍不住低叫,「卫非,你和左容容在搞什么鬼?她叫我将敌军一举歼灭,而你 却只要我退敌和顾己,你要我听哪一个人的?」他们两个是在做什么?写的东西完全不 同,要他们做的也不一样……「你信我还是信她?」
「你。」乐毅选择相信卫非这个鬼谷子的第十六代弟子。那个左容容只不过是神捕 左断的妹子而已,还是听卫非的比较可靠。
「照我的话做,办完事后早点回来。」卫非顺手整理一下衣袖,起身就要赶回京城 去找左容容。
乐毅在他走之前忙着把他留下来,「可是我还没找到她要的东西!」
「你已经找到了。」卫非回头看了胭脂一眼,继而对乐毅别有深意地一笑。
「我找到了?」乐毅搔着发喃喃自问。他找到了吗?如果有,那个东西在哪里?
「乐毅,他这个人也很怪……」目送着卫非离去,胭脂觉得乐毅交的朋友性子和言 语都很奇怪。现在江湖上的人都是这般吗?
乐毅揽着她的腰,「他是神算投胎的,听他的准没错。」
「乐毅,这张纸后头还有字,那个左容容还另写了一些东西。」胭脂在纸卷的背后 发现左容容还为了些字。
「写了什么?」乐毅不惑兴趣地问。
胭脂看着,芳容渐渐变得惨白;她再拿过乐毅手上卫非所写的纸卷,一块儿摊在桌 案上比对。
「乐毅,她也写了另十二篇和战法,但她在上头写明这些不是要我们看的,而是要 给卫非一人看的。」
乐毅看了之后脸色也变了,世上能摸透人心算出天机的,不是只有卫非一个人而已 吗?为什么左容容也能够写出这种东西来?
「奇了,左容容怎会知道卫非的想法?」他们这些同伴和卫非相处了五年,都没一 个人能真正了解卫非在想什么,这个左容容是怎么知道卫非的心思的?
「她也是神算投胎的吗?」胭脂扬起头,怀疑乐毅是否同时交了两个神算的朋友。
「我不知道。」
第十章
乐毅与胭脂遵照卫非写给他们的战法,即是以孙子兵法中「急如风」的原则,来设 计虎骑营的数波前行军攻击战术。
胭脂将军营中所有自西胡及北狄购来的良马,以及自军中挑选出来数千名的神箭手 ,两者相互配合连结成快马神射的攻势,组成空前未有的可怕快速攻击力量,为第一波 前行军。
第二波中军在前行军击溃敌军之前,先绕行至敌军的背后,首先将敌军的主军包围 ,再将其它兵力如鱼网般围绕在战场之外,在敌方的前行军以及后备军后撤时,乐毅再 带领部队慢慢缩小包围范围,让敌军被制于一个范围之内不能动弹。
孙子曰:围师必阙,穷寇莫追。
围师三日之后,乐毅证照卫非的吩咐,派说客顾司马前去敌营游说劝降,愿降者, 将由虎骑营一路护送至大唐边界,不降者,将交由正朝此前来的大唐另外三大军营接手 剿灭。
敌军将领在考量之后,接受顾清风的劝降,退军至百里外,使得虎骑营以损失少数 人马的代价,四日之内获得这场战役的胜利,不至于全营被敌军所灭。
当乐毅与胭脂带着大军返营时,其它三大军营的元帅和将领们已在虎骑营里备好酒 宴,等待凯旋归来的他们。
生平第一次带兵打仗的乐毅,这四日来是又累又倦,回营后还要在元帅帐内接受一 大群陌生人的祝贺,而胭脂这个沙场老将则是还很有精神,接受众人的祝贺之时,不忘 时而推推坐在她旁边快睡着的乐毅,叫他打起精神陪她一起听内容都差不多的恭贺。
在听了一整晚之后,乐毅已经挤不出任何笑容了,直想趴在桌上就此大睡一场;但比乐毅他们晚一步返营的顾清风,一进元帅帐内找到了正在打瞌睡的乐毅后,就 欢喜地对乐毅报出与其它人完全不同的祝贺词——「乐毅,你又升官了!」
乐毅没精神地张开眼,「我还能升什么官?」他都已经升回左将军了,这个军中还 有什么官可以让他做?
「皇上下旨,封为你征西大元帅,你是虎骑营的新任元帅!」顾清风兴奋地在他面 前摊开圣旨,大声地宣布。
噩梦!
乐毅的瞌睡虫都被元帅这两个字吓光了,他愣愣地瞪大眼看着圣旨上以金漆所写成 的名字,忍不住再揉揉眼,发现这个噩梦愈看愈真实,那个名字好象是他的名字没错。
「征西大元帅?」乐毅摆着僵硬的笑容,试探性地再问顾清风一次。
「对。」
整个元帅帐中除了独子不幸战死在沙场上的韦靖元外,其余的人莫不为乐毅鼓掌致 敬。
聆听着这些掌声,乐毅觉得自己掉入了一个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胭脂,让妳。」乐毅二话不说把圣旨收好,然后把这个殊荣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