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一还化了点妆，看着镜子里端庄的自己，倪一轻叹一声，真的长啊长啊的就长老了。
倪一到的时候客户还没到，这次的项目显然很受重视，连赵主任还有几个只在中秋晚会上见过的更高级别的领导也都在。
倪一心想，这好，自己只用管吃就行了，天再怎么塌也踏不到自己身上了。又想到这样的场面，其实自己完全是没必要出场的，想起刘靖的用心，倪一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七点，客户准时到了，包间门被拉开，看到来人的瞬间，倪一听到耳边有人在唱歌：上帝在云端，只眨了一眨眼。。。
☆、好久不见
片刻闪神后，倪一很快就冷静下来。毕竟，早就想到，只要她一直待在越市，总有一天他们是会再见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是在此情此景下再见，推门进来的正是十年未见的杨旸。
倪一躲在早已热情迎上去的一班领导后面，默默地打量着杨旸。杨旸没长高太多，依然是178的样子，皮肤黑了一些，好像不像以前那样单薄了，壮实了一些，板寸头。
板寸头特别挑头型，有些人剃了就傻的冒烟，有些人剃了就像劳改犯，但是也有些人剃了特别有型，例如贝克汉姆。杨旸就属于剃了很有型的那种，没有了头发的遮掩，更显得五官立体。
杨旸上身灰白色休闲西装，白色衬衫，□米色休闲裤，穿一双黑色皮板鞋，很修身很休闲，却让人觉得很有腔调。
倪一不禁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大哥身材不错啊。眼前这个有型有款的青年和当年那个话不多有些内向但很坚持的少年重叠在一起，倪一忽然很害怕，害怕一切未知的改变。。。
“好久不见，倪一。”直到杨旸走到跟前打招呼，倪一才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倪一朝杨旸一笑：“好久不见，真没想到原来太阳能项目的负责人是你啊，杨旸。”
两人握了握手。杨旸的手，干爽而温暖。
杨旸向旁人解释：“我们是中学同学，后来大家各自留学，有十年没见了。”
赵主任在旁边暖场说：“原来大家都是熟人啊，呵呵呵。”
“你好，我叫Eileen Chow，周伊琳，我是杨旸的合伙人。Nice to meet you。”一个娇俏的女声冒了出来。
倪一才意识到杨旸稍后的位置还站着个女孩，刚才注意力真是完全在杨旸身上，赶紧打招呼。
大家回到自己座位坐下，领导们正在热情的互推着点好了菜。
“倪一，你坐到我旁边来。”杨旸对着隔老远的倪一说。
倪一正在啃桌上没人想破坏形象，亮爪子去啃的泡椒凤爪，虽然这凤爪已经劈成2半了。于是当大家看向她的时候正定格在一只凤爪一半在她筷子上一半嘟在她嘴里，倪一赶紧吐出来。
杨旸的脸上有着笑意。刘靖却满是疑惑。大领导忙不迭的把位子让出来，引得下面的人一个一个的挪位子：“来来来，小倪你坐这，你们多年不见，肯定很多话要聊吧。”
领导都这么说了，于是倪一只好带着自己的碗碟搬到了杨旸旁边。当然，没忘了她那吃了一半的凤爪。坐下后倪一觉得这个位子真比原来那个位子好多了，瞄了一眼，那位子原来正对着呼呼吹着风的出风口。于是，倪一同情的看了眼接过她这位子的刘靖。
点菜的时候，杨旸叫服务员调高了空调，刚刚那短暂的握手，杨旸没有忽略倪一冰冷的手。还给她的杯子里添了些热茶。
攀谈间倪一才知道，Eileen是美籍华裔，杨旸的拍档。杨旸这些年一直在跟着导师做研究并没有任何原始资本的积累，Eileen的爸爸是杨旸的校友，听说杨旸要回国创业而且是发展民用太阳能非常支持，给杨旸投了很大一笔钱，所以Eileen代表的相当于是外资。
Eileen长得很可爱，看上去年纪很小，估计大学才毕业，中文说得不是很流利，偶尔有些对话需要杨旸翻译才能完全理解，但是人很和善，很外向，席间气氛很好。
倪一只顾默默地吃菜，杨旸并没有和她攀谈。刘靖也并不多话。大领导话最多，但聊的大多和项目无关，问了很多杨旸在美国的生活情况，还问了杨旸爷爷的身体情况。
倪一想了想，杨旸的爷爷貌似退伍前职务挺高，估计是老部下之类，也就不足为奇了。
杨旸一一应答得体，不热情却也不生疏，很礼貌。
一席饭下来，大家基本光联络感情了，关于项目基本是什么实质进展都没有。倪一觉得这效率真是低啊。
“这叫按兵不动。”回家的路上，刘靖教育倪一：“你以为签项目就直接你掏出合约对方说签就签说不签就不签啊。总得先套套交情，看看对方对不对盘，能不能合作，然后再看看互相许诺的条件如何，最后再看签不签。”
倪一回道：“知道啦大领导，我好歹也在社会工作了五年了，不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就你那点外国工作经验？还是整天和账目打交道的审计？”刘靖斜眼看倪一。
倪一不吱声了，晚饭期间明显用脑太多，现在有点困了。
“杨旸是个什么样的人？”刘靖问倪一。
倪一想了很久，久到刘靖以为她没有听见睡着了。
“做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很好，很坚持的一个人。”倪一想，这大概是任何一个和杨旸接触过的人都能得出的结论，倪一并不想显得自己很特别，或者显得杨旸在自己心里很特别，尤其刘靖，是最不应该知道这些的。
“嗯，看得出来。”刘靖并不在多问什么，大概觉得杨旸这样的人，跟倪一这样的人，并不会有太多交往。
是啊，要说杨旸在倪一家吃外婆做的酒酿圆子，估计是谁也不会相信的。倪一只能在心里默默怀念这一切，不知道Eileen是住酒店还是住杨旸家呢？
“以后你跟着我做太阳能项目吧。”刘靖说道。
“哦。”倪一第一次，没有这么排斥刘靖安排的工作。
“早点休息，你看上去很累。”刘靖的吻落在倪一的额头，很温热，倪一忽然觉得飘荡了一晚上的心归位了。
可是在刘靖的吻沿着鼻子一路下滑的时候，倪一忽然别过了脸：“我真的累了，要回家了。”
“晚安。”
“晚安。”
☆、Everything will be fine
虽然开始跟太阳能的项目，其实并没有和杨旸有太多的接触，所以不知道杨旸最近都在忙什么，刘靖和倪一接触最多的还是杨旸的助手。
这段时间，倪一和刘靖忙得完全没有时间约会，倪一却更了解刘靖了。刘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时刻都在想着要不断完善自己的计划书。
杨旸的助手已经提了很多要求，刘靖不仅面面俱到的满足，还自己根据以往的项目经验加了很多细节。计划书从最初薄薄的一本变成了厚厚的一本。
经常正吃着饭，刘靖忽然有了新想法，匆匆扔下吃了一半的饭菜和倪一就掏出手机来记录。倪一有时候也会觉得这就做认真的男人最性感；有时候又会觉得刘靖这样子特别烦人，自己在他心里一定排在很后面吧。
在忙忙碌碌里，很快平安夜又要来了。
计划书的准备接近尾声，元旦假期回来，太阳能项目便会宣布花落谁家。
刘靖对于结果显得很有信心：别的计划书里给的条件不会比这边给的再优厚再人性化了，而且既然杨旸是越市人，显然项目放在这里会更方便，这本身已经加了几分。这几日终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
倪一接到电话，平安夜中学同学要聚会，倪一欣然应允。问起马黎的时候，马黎说不想去，倪一猜她大概是怕碰到武海硕或者被别的同学问起尴尬，便没有说什么只是问起马黎近况。本来只是随口一问，只是希望马黎没那么伤心难过就好，却没有想到马黎说：“我已经有新男朋友了，明年应该会结婚。”
倪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么多年的感情，无论是谁都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这分手才几个月，马黎怎么就已经开始新恋情而且已经把结婚提上了议事日程。倪一忽然有点担心。
周五晚上，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广场上圣诞树已经装点好了，有两层楼那么高，圆锥形，挂满了彩灯，很金碧辉煌，老远就能看到。商场的玻璃上也都贴满了圣诞老人、雪橇、驯鹿和雪花等装饰，喷上了Merry Christmas！Happy New Year！商场里人头攒动，大多是约会的青年男女。
不得不说，虽然圣诞节是外国人的节日，但是国内的圣诞气氛绝对要比澳大利亚浓多了。国外的圣诞都是冷冷清清的，路上行人也没有，商店都关门了，商人们都回家和亲人过节了，所以不会有人去装点店面。
倪一见到了马黎，她比上次见面胖了一些，不过还是偏瘦，大大的眼睛比上次有了些神采，依然还是那么美丽。马黎看到倪一笑了一下，这笑容不再是以前那样单纯明媚，是有些经历的人才会有的笑容，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
“他是什么样的人？”倪一搅着盘子里的沙拉。
“还记得之前和你相亲的物理老师么？”马黎微笑着说，“就是他。”
倪一诧异的抬头看了马黎一会，忽然了然：“我说怎么那天他问起很多你的事情，原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你当时是不是故意把他踢给我啊？”
马黎低下头去：“当然不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觉得他人还不错，你也不错，单纯的想也许你们有可能。”
倪一看到马黎的窘迫，轻笑道：“开玩笑的啦，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是那么想的啦。”倪一咬着吸管吸了口果汁：“你。。。真的喜欢他么？”
马黎想了一会，认真地说：“说不上多喜欢但也不是不喜欢，对他的感觉当然不会再像以前恋爱那么强烈。”
马黎顿了顿，继续说，“跟你说个事吧，和他在一起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很多大狼狗追我，很凶，都龇着尖牙，朝我拼命叫，我很怕。后来我梦到他出现了，他一把就把我托上了高台，那些大狼狗只能在下面叫，却再也伤害不了我。我知道，能保护我的，不是别人，只有他。你知道么？这就是安全感。”
倪一在心里咀嚼了一下这三个字：安，全，感。嗯，这大概是武海硕最给不了马黎的。
倪一握了下马黎放在桌上的手：“只要你开心就好，亲爱的。”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聊起感情的事，倪一抱怨了一晚上最近忙到恨不得脚都要翘起来的工作，马黎微笑的听着，就像当年大多数时候也是倪一唾沫横飞夸张的说着一切话题，马黎总是这样微笑的听着，有时也插几句。一切好像还是都没变，但倪一知道，一切早就不一样了。。。
吃好晚饭出来，物理老师苏弈已经在商场门口等着了。倪一假装不认识一样的上下打量了他很久，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小姐，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倪一和马黎都笑了。
苏弈牵起马黎的手，有些责备地说：“喝冰饮料了吧，手这么冷。”
马黎有些心虚的嗯了一声。
苏弈马黎和倪一道了别回家了，看着苏弈把马黎的双手握在手心里暖着，虽然这样走起路来有点奇怪，但是倪一觉得他们的背影看上去那么温馨。
一定会幸福吧，倪一想。
回到家，洗漱完躺在床上，倪一忽然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Everything will be fine at the end ；if it is not fine now then it is not the end。一切事情的结局都会是好的，如果你觉得现在不好，那是因为还没到结局。
快睡吧，明天要去聚会呢！倪一对自己说。
☆、小城大事
这个周六倪一一觉睡到了中午，下午陪外婆褒了很久电视剧，外婆真是时髦，还爱看韩剧，看就看吧，看了韩国时装剧就爱指导倪一的穿衣打扮，总说倪一穿的一点也不精致，土里巴叽的，倪一心想，我是走欧美路线的OK？
看剧看到夕阳西下，倪一开始梳妆打扮准备奔赴同学聚会。她选了一件长款松松垮垮下摆为不规则大摆的藏青色毛衣，下配浅灰铅笔裤。
外婆在一边看的只摇头，说：“一点女人味都没有，还是小时候看着像女孩子。”
倪一一边听着外婆的唠叨一边对着镜子描画着五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倪一心想，终究是老了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化妆都不敢出门了。化好妆穿上厚外套，套了双马丁靴，倪一出门了。
因为越市实在是说小不小说大不大，遇到熟人的概率很高，而倪一和刘靖还是比较想保持低调，所以这天说好刘靖并不去接送倪一，倪一自己打车去聚会。
平安夜，傍晚，这车真是够难打的。等了半天路上的车都是满的，倪一倒是不赶时间，这种聚会，通常很少有人准时到的，可是这天还是有点冷，风嗖嗖的吹起的时候倪一忍不住拉了拉领子。
忽然，一辆红车身黑车顶老款的Mini Cooper停在了倪一面前，车窗降下来，原来是杨旸。
“上车。”杨旸只是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就像那天让倪一坐到他旁边一样。然后他下车把前排的位子移开让倪一进车。
倪一说了声Hi就钻了进去。原来Eileen也在车上，副驾驶位子上。
Eileen热情的跟倪一打招呼：“听说有聚会，我就主动一起来凑热闹了，顺便我也很好奇杨旸中学时候到底是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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