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感觉拉倒!你对什么有感觉照拿不误!今天我要让那俩自大狂血溅三尺!”
皇寂似乎突然明了她的火打哪来;暗自叹气一声,才说,“Maksim的有吗?”
“克罗地亚那个?有吧,他们应该会假流行,有进吧?”合箬念叨着,一排排CD检视过去……
“在这里。”
皇寂自己先找到了;拿了两碟后,又把刚才被合箬放得歪七扭八的Bandari全拿上。转头没看见疯丫头。“合箬?”
拐了几弯,发现她在流行乐区,趴着最底下一排CD……“可恶的家伙!明知道……”嘴里叨叨叨……
“找什么?”踱过去蹲下。
“静茹的,我都要……他们居然放在最下面!还做不做生意了?!”噼里啪啦,诅咒你们日帐不够付水电!
皇寂听着浅笑出声;拿起一张《美丽人生》……
合箬正抱着《一夜长大》,“嘿嘿”傻笑着,“好早的一张,真怀念呀……”干想着,
“你喜欢梁静茹?”边上某人问。
立刻,像有一团乌黑从胃部直蹿喉头,堵得她胸口闷闷着疼痛……
眼眶热热的,几乎可以挤出泪……她一眨眼、头一偏,生生挡住了……
“恩,我最喜欢她的歌。”——事实上,她只听梁氏情歌。
深吸一口又吁出,合箬把篮子里的CD拿出要放回架上……虽然刻意控制,但她的手颤着;没逃过皇寂的四眼。
“喜欢就拿着吧!”他对她笑一个;从她手里把CD都按回篮里。“还有这些。”刚才摸齐的Bandari也进了篮子。
合箬看着小篮里满满的CD,又抬头看看皇寂对自己笑得温暖;起身前说了俩字,“够了。”
“真的不用付钱?”皇寂拉住连篮子都不打算放过的合箬;不然她就直捅捅地跑外头去了。
“不用,他自己要请的。你也别过去给人两口子添乱了。”
“?还是去打声招呼好了。”拖着她后衣领往内堂拉。第一次见,他没理由拿人东西不给钱。
老K堵在QQ身前,“拿了还不赶紧走?”口气不佳。
不妨碍皇寂笑容满面,“结帐吧。”说着从合箬手中抢下她拽得死紧的一篮CD。
果然是自家生意,QQ一见她的暴行,立刻叫起来,“哇小箬箬你好过分!说是给煎锅的见面礼你也不用拿这么多吧?!”
“你管!快算钱!”合箬一点不心疼,把CD哗哗倒桌上。
皇寂哭笑不得地和老K一起,手忙脚乱地收拾CD。
见他俩算钱兼闲聊,QQ钻出柜台拉住合箬到店一角;神神叨叨地握紧她的手,面上神情、“任重而道远”:
“别说姐妹我只会闹你开你玩笑啊,这个好好用;你还小,千万别闹出人命来……”
“什么啊?”合箬从没见过QQ此等表情,不由一楞,真以为出了大事;摊开手心,低头看那小袋东西……
“靠你个神经女人!”把手里方形锡箔小袋砸回她身上,合箬叫着跳起来,“你很无聊诶!”
转身跑到柜台拽皇寂,“Kimmo走了!赶紧走!”就差夹尾巴了!
“?怎么了?等下、小心点!……我要拿东西!”皇寂被拖拽得脚步不稳。
疯女人还在喊:“小箬箬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这个是我们买整盒时送的促销装,挺好用的感觉也不错你不试试?”
一分钟后他们躲进车内;皇寂发动车子前,合箬听见老K爆怒的叫骂声……
“她说什么整盒什么促销装?”皇寂开着车问。
其实不是猜不到;只是揶揄她让他觉得挺可乐。
“……旺仔牛奶,添加DHA,强身健脑,开发智力。要吗?掉头回去。”合箬嘟着嘴道。
皇寂忍不住,爽朗地大笑出声……
“跟你一起我总能笑出来……”
一点点小事都能让我感到乐趣。
“切!”合箬没听到心上似的,翘起个白眼,开始翻刚才提出来的一大堆CD……
《美丽人生》里的十一首歌,才听到第七首,车子就从新区开到了旧城。合箬说不回去,让皇寂把车停到河边。
“走,到河边散步;我唱歌给你听。”她笑盈盈地说一句,自己先下了车;不等皇寂回应,扯着嗓子就唱:
也许遗憾和年轻 总绑在一起
不容许一点委屈 等放手才懂惋惜
静下心来发现过去大半是甜蜜 回忆
我最快乐那一年 是你陪我经历一切
什么都生动又强烈 有真正在活着的感觉
我们最快乐的那一年 像浓缩了最精华的时间
短暂却永远是火焰 在情绪冰凉时暖和心田
反反复复,就只有这几句。坐在河堤边上,两条腿晃荡晃荡着,她越唱越大声……
听一遍,皇寂有些惊艳她亮丽的嗓音;
听两遍,刚才还愉悦着的心境慢慢降温,淡下来;
听三遍,听清了词,开始感受;
第四遍,他懂了。
……合箬一遍遍地重复唱着;唱多少遍他皇寂听多少遍。唱到后来都跑调了……再后来她的嗓子有些哑了;皇寂也没算住她唱了多少遍。
“累了吗?休息下。”坐在边上的他终于开口;手搭上她的肩,“恩?”
头一偏,发现她在掉眼泪。
借着河对岸散过来的微弱灯光,发现她颊上挂着道泪痕;晕黄色。
“……小箬?”情不自禁念出口的……
……原来这么喊过无数次的。
合箬心头震动;不敢看他,就着他的手把脑袋靠在他肩上;继续哑着嗓子唱,“……我最快乐那一年,是你陪我经历一切……”
皇寂把左手也搭上,环住她削瘦的肩头;随她去了……
良久过后,合箬跟断了气似的耷拉个脑袋:“我、口渴……”
皇寂笑了。“你等等,我去买水。”
合箬举着红肿的俩眼看他走过自己的车。“你不开车?超市有点远。”
“不用,我去对面那家。”他指指对面居民楼下的便利店。
合箬顺着看过去,点点头……
“红茶。”凯旋后,皇寂恶作剧地把冰着的饮料瓶贴在她脸上。
看都不看一眼,她摸下瓶子。“……谢了。你怎么知道我喝红茶?”
“上次给你点的绿茶你不是不喝?”
……原来你还记得。
合箬拧开瓶盖,灌上一口。咽下后抿抿嘴,转脸向皇寂,笑得很艰难,“听一下完整版的吧?”
皇寂愣怔一瞬,微笑点头。
我最快乐着那一年 是你陪我经历这一切
什么都生动又强烈 有真正在活着的感觉
我们最快乐的那一年 像浓缩了最精华的时间
短暂却永远是火焰 在情绪冰凉时暖和心田
……
她看着他的眼睛,很清晰地踩音:
“……
多留恋都不能 活在从前
决定不愁眉苦脸 不让深爱的人 挂念”
见他变了脸色;补充一句,
“你不是那个人。”
你不是他。
你不是那个我想了那么多年,爱了那么多年的人。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皇寂。
不记得自己喜欢什么会做什么;不记得我喜欢什么我会做什么。
不记得这里的一条街哪怕是街上一块砖;不记得老苟头做的粥有多好吃不记得你在身后那家便利店给我买过多少棒棒糖。
你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什么都不管只跟我疯玩的傻小子。
这么多年你落得一身伤,连打球的球风都给丫的含蓄起来。
你跟以前不一样……结果就是我们都跟以前不一样;回不去了。
把你当成我的Kimmo,我会时刻心痛到吐血;
所以干脆算了……我放弃就好。
我会当我爱的那个王八蛋确实死了,回不到我身边了。
……
随便了,就当是老同学、老街坊,可能我还能好过些。
我不能再幻想他还活着了。
我他娘的疯魔这些年、我不累啊我?
老男人说皇寂死的时候我指天赌誓:只要能让我再看一眼他,要我剩下的寿命全捐出去都行……现在好了,不但要全捐出去,估计还得倒扣……
所以啊,知足了;是时候合箬给皇寂陪葬了。
我在心里刻好一座碑,可以活了。
合箬挣起来,蹒跚着步伐离开;脸上被泪水爬得满当。
皇寂起身,看她纤弱的身影一步一脚印地走着。
一直不住抖动着;两只胳膊抬起来在脸上、不知是擦眼泪还是抹鼻涕地忙不停——光看背影就让他心疼到不行。
看她渐行渐远;细瘦的身影在昏黄路灯下只显单薄,好像再一歪就要一头栽进河里……越走远,她越放心一样哭得越大声;沿河全是她哇哇、的哭声……
皇寂的双脚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样动不了。
心也跟被树根缠绕住一样;快因养分缺少而枯竭;
因为小疯丫头哭得很伤心。
……终于在她的身影隐约消失前,他能离开原地向她走去;想抱着她陪她一起哭。
“老苟记”正拾掇着打烊,老苟头就看见合箬飘忽着经过门口。细一瞧那模样,好像受尽了天下委屈。
三两步到了门前想喊住她,下台阶时一转念:丫头片子跟毛小子吵架了吧?
掂掂手上的大勺,老苟头笑着摇摇头;刚转身就发现,那小子两眼空洞地跟着小丫头回家的方向……
“亲娘诶!大黑夜的你要吓谁啊王八犊子!?”老苟头登地一蹦三尺高差点蹿上房。
下了房顶后仔细打量:恩,不像吵架了来求和;倒像是死了爹妈来认尸……啊呸呸!什么比方!
“嘿小子!”拿刚洗净还挂水的勺子砸他脑袋,“跟你媳妇儿怎么着了这脸色儿?”
皇寂方才回魂一般,将脸转向他,讷讷道,“还有羊肉粥吗?小箬晚上没吃饭。”
把刚盛起的大碗剩粥打发给他,老苟头让他就坐水泥阶上吃;自己蹲下后从耳后摸出一根烟点上。
“合箬那丫头啊,不容易……小子你可不能负了人家。”
吸上一大口烟,满足地享受过后才吐出;老苟头难得一副老人样,难得地语重心长。
皇寂根本咽不进。把粥搁下;问老苟头也要了一根烟,抽上。
“去外头几年,学会这个了?”老苟头阖上火机时,取笑一句。
皇寂不搭理。兀自感受粗糙的烟雾在口腔内的刺激。
老苟头不甘心自讨没趣。“老子不知道你那时候咋就一嗓子不留地出国了,反正你走以后合箬那女娃是不成个样子。老子也有闺女,要成了她那样老子干脆给她掐死了痛快……”
他没发现皇寂的眼已通红;当然也不知道皇寂下了多大力气克制自己,不爆发出来。
“起先多灵巧一闺女啊……后来书也不好好读,成日里瞎胡闹。闹自杀不够又把俩爪子折腾得乌七八糟,哪像个姑娘家的手?”
狠狠吸尽最后一口烟,丢在脚下、碾一碾,“遥远姑娘说你什么假死什么失忆的老子闹不清楚,反正啊,合箬那丫头、你可不能对她不好!”
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老苟头就势站起来;皇寂肩一松,哽咽道,“我有什么资格?”
“我还有什么资格?合箬说得对,我一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我对她而言根本是个陌生人。她的什么我都不知道,什么都要别人提醒我……
“这些年她多苦多累我都不知道,不记得我怎么会丢她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去了加拿大后我是不是也还记着她想着她,是不是跟她一样在受折磨、通通不记得……现在就是、就是到现在也还是她一个人在哭在流泪而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不记得她以前是什么样子,不记得我跟她在一起时是什么样。我们在一起都经过什么我不记得……
“她说我不记得她喜欢什么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就我这样的,还能怎么对她好?还能怎么让她、开心起来?”
皇寂坐在“老苟记”门口,当着老苟头的面,竟失声哭了起来——也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
老苟头看楞了;多大一傻小子啊?!
急火攻心,抄起边上大勺又一次砸他脑袋上,“不就忘性大了点!?记不住东西又不是你俩的错!多大的男人了哭什么哭!去去!赶紧滚去向合箬丫头认错!看你个熊样!”
合箬瘫在阳台地上、就着月光晒尸体;眼泪哗哗淌。
哭到后来都要喘不上气了,有人打她手机。从兜里摸出来接通,遥远的声音立马随着震波传过来:
“奶奶个熊的合箬!你背信弃义你有异性没人性你白活这么多年我白跟你从光着□就认识了你丫的居然摔完我脑袋就跟个男人私奔你、你怎么不吭声?”
合箬抽噎两下,“骂完没?没完明天可以继续。”
“?你鼻梁塌啦怎么这鼻音重的?”遥远缓下声来,“感冒了?今晚风大你当心点。”
调整好呼吸后才发声,“恩。”
“你在哭?!皇寂那个王八蛋又惹你哭了?”
“呵……”她自嘲笑,“没有,我自找的……跟他讲清楚了……”
“你要分手?”
“我跟他连手都没牵上,分屁手!”
“放屁!你俩牵着那手要能分了……我就学人摩西去分红海!”合箬可以想象遥远怎么跳着拍桌子。
她弯起嘴角笑,“谢谢遥遥。可我认命了;他不是我的皇寂。跟他说白了好;以后每年清明我都去给Kimmo上坟扫墓,送菊花……”
“放屁!皇寂呢?你俩就要给我闹出点事来才行!皇寂呢?那王八蛋在哪?他电话多少?……喂?!”
“呃?”
遥远声儿突然断了……合箬移下手机瞅瞅,“没电了。”
看着小屏幕上最后写着一个“Bye”,她也自语着:Bye……
夜里,遥远心急如焚地满世界找人。
可是既找不到滕漠也没想起上“□”找花花——也就没发现滕漠在“□”闲了一晚上……
滕、皇家的公司里就几保安,根本不理她的询问就把她赶了出来……
找不到皇寂,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不知道皇寂在合箬家门前守了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