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力地躺在床上。
氤氲梦境中,合欢花树下,两个年少的身影折射着光,顿时天色暗了下来,合欢花的颜色变得血红,枯萎,散落一地化作一滩脓血染红了梦境,密布天空的乌云团做一团,徒然变成杨锦凡的脸,狰狞地笑着,彦城在血色的泥土中越陷越深,任凭我怎样拉扯,大声呼喊都无济于事……
“不要……”我坐起身来,后知后觉泪已然沾湿枕头。
寂静的黑夜中闻得有人迈着沉重的脚步从楼下走来,我以为会是杨锦凡,遂扯过身边的被子将自己盖住侧过身躺在床上合拾双眼。半晌脚步声渐渐浅去,微弱的关门声又将一切带回沉默的深夜。
我起身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彦城房间的门虚掩着,斜射在地板上一道暖橘色的微光,亲身前往,我抬起颤抖的手,迟迟不肯推开他的房门。这一刻我的手恍然有千斤之重,抬起和放下都那么不易。
我后退两步,脚尖移向离开的方向,房中却传来玻璃破碎的响声。所有的顾虑烟消云散,我推开门,浓重的酒气扑面袭来,彦城倚着墙席地坐在地上,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一道令人触目惊心,衬衫半边被血浸得殷红刺眼,地上七七八八,或立或倒放着几个空酒瓶。
他将手中酒瓶中的酒胡乱地灌了几口,剩余地倒在手臂的伤口处。酒精带来的刺痛让他眉头紧锁,额角微渗出的汗水聚成汗珠顺着分明的轮廓流淌下来。
我从柜子里找出包扎用的纱布,跪在他身边。他喘着粗气说道:“你出去,我自己来。”我用剪刀剪去他的衣袖说道:“都伤成这样了,还逞强什么?”他见拗不过我,便将衬衫褪去一半,露 出半个身子。
我极小心翼翼,生怕再次将他弄疼。下手的人极狠,伤口又深又长,可我还是在心中暗自庆幸,我听到的那声枪响伤到的不是彦城。
目光流转,我瞥见他身上几处早已愈合的疤痕,这是他那年在码头当小工时留下的;这是前年谈生意,被其他买家威胁留下的;还有这个,这个是前些日子遭人算计留下的……
指尖掠过其上,炙热灼烧,那些并非只是结痂,更是岁月流淌的伤痕。触感穿过他的身体,仿佛触电一般。我们的眼光倏地相遇在一起,我渐渐地抬起手,轻轻抚平他深锁在一起的眉头。
他握住我的手,紧贴在脸颊,移到唇边,我眼中似乎有泪滚烫地翻滚着,赶忙将手抽回。
我背过身去,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啜泣。看不到他的神情,可声音满是悲伤,“合欢,我们走吧,离开这里,远离这里的是非,过回我们以前那样的日子。”他用力扶住我的肩膀,“你不喜欢大哥的,对么?告诉我,你还是爱我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紧握,指甲深陷也浑然不觉得痛,我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我怎么就不喜欢他了?这人真是好笑,明明知道了答案,却还要我再说一遍,一定要痛了,才肯善罢甘休么?有些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以前的我们是什么样,我已经快忘得差不多了,就算记得恐怕也只能用来回忆了。”
移步到桌前,不徐不疾地倒了杯,交予他手中,“隔夜的茶与过期的感情一样,都不值得我们再去为其注入新的精力。”
他浑身的力气集中在掌中,紧紧攥着茶杯,忽地将其摔得粉碎,碎得就像回不去的年少曾经。
我不语,径直推门离开,走到门口停住脚步说道:“有伤在身就少喝点酒吧。”
我快步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门插好,跪在地上,头深埋在臂弯中,欲哭无泪,想起了当年合欢花下我笑靥如花地对着他说:“彦城哥哥,我要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
许久,我流着泪大笑起来,这一切都是那么讽刺。
那年天真的我们,如今却徒然隔着三年的鸿沟,“永远”多么荒谬的一个词眼,我走了这么久竟还没有到,我们都太执着地去爱,太骄纵地去爱,起承转合间忘记了风起云涌的时光瞬息万变,仅仅三年,合欢花下的我们却早已面目全非。
(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3╰)╮)
3
3、不速之客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更哦~~~~~~╭(╯3╰)╮……
出场人物
佩兰,利强,张婆(这些前几章就出现过的,就不多说了)
廖管家(全名,额……作者君也不清楚,杨家的老下人,元老级人物,照顾过杨锦凡的父亲)
赵煜(赵禄的哥哥,同样服务于杜华荣,不速之客说的就是他,很显然,他不是什么好人!)
男主女主:合欢,杨锦凡(不再多说)
从舞会那日之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彦城,我猜定是我那日说的话让他彻底绝了念想,这样也好。
最近杨公馆总是会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人光临,他们会礼貌地对我点头寒暄,而后便同杨锦凡进入书房闭门长谈,偶尔里面还会传出争吵声。
那日我闲来无事,坐在一旁看张婆教佩兰刺绣,佩兰已经缠了张婆好几日,碰巧今日张婆得了空二人便埋头绣了起来。
佩兰绣几针便要举起来端详一番,见我盯着她看忙问道:“小姐,你看看怎么样?”
我笑笑打趣她道:“送给利强哥的?”张婆也在一旁嗟嘘。
她赶忙红了脸,声音极小地说道:“没有,我自己绣着玩的。”
我接过她手中的帕子,针脚混乱,还有一些线打结在一起,看了看她笑道:“还好不是送人的,若是送人定将那人吓死。”
听了我的话,她蹙起眉来,小声嘟囔道:“看来我还要再好好绣一个才能送给利强哥,哎~我怎么那么笨连个东西都绣不好……”她又开始自责起来,丝毫没注意到利强等人正从门外推门进来。
我小声对她说道:“你的利强哥回来了哦。”
她醉心于手中的针线,头也不抬地说道:“小姐,你就别取笑我了。利强哥才和少爷出去,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合欢小姐。”利强对我点点头,接着又对廖管家说道:“大哥和二爷一会儿便到。”
听到利强的声音,佩兰眼睛发亮扭过头去,将手中的刺绣藏在身后起身道:“利强哥……”话音刚落杨锦凡等人走进屋来。
下人们都纷纷停下手中的事,分立两侧迎接。
廖管家接过杨锦凡手中的外套对众人道:“都散了吧。”
杨锦凡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又极快地转向别处,之后便与彦城一前一后径直朝书房走去。房门紧闭,利强等人在外把守。
屋内的气氛登时紧张起来,我从没见过杨锦凡的脸色这么难看过,利强紧皱着眉头,顾不得和佩兰说话,佩兰走过来小声与我说道:“小姐,你看利强哥的表情,看来又出什么大事了。”
我紧蹙着眉道:“你去忙你的吧。”
佩兰离去之后我心绪不宁起来,想到前些日子里彦城的伤,并非枪伤,虽未伤及性命,但那人出手极狠显然是想要了他的性命。我忽地想起那天我听到的枪声,既然子弹没有打中彦城,那定是打中了他人,可究竟是打中了谁呢?
正在我沉思之际正巧瞥见廖管家向书房走去,与利强低声交待着什么。利强听后神色有变,遂敲门进入书房独留廖管家一个人在外来回踱步。
半晌,利强从里面出来,对廖管家点点头,他便快步向门外走去。
少顷,廖管家再次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那男人黑色长外套内穿着灰色格子西装,领带系得极为考究,廖管家吩咐人端来茶水,又对他说道:“赵先生您先在这随意坐,我家少爷一会儿便到。”
那男人又与廖管家客气地道谢后走到我的对面缓缓坐下,见了我便脱下头上的礼帽放在一旁,对我笑笑道:“这位一定是合欢小姐了。”
我举目,只觉得他好生熟悉,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于是笑着回应道:“您是……?”
“合欢小姐可能没见过我,我是赵禄的哥哥,赵煜。”
听了这话,我这才觉得他眉宇间竟真的与赵禄有几分相似,“难怪我觉得赵先生有些面熟,赵先生怎会认得我?”
还未等他作答,杨锦凡的声音便在我身后响起,“赵老板,让你久等了。”赵煜起身忙走上前去,“杨老板太抬举我了,叫我老板可不敢当,我只不过是在杜老板手下帮忙而已。”
我撇过头便看见杨锦凡和彦城二人从书房中走出来。彦城的样子有些狼狈,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显得空洞无神,泛青的下巴托起一张倦容。
很多生意上的事杨锦凡不喜欢我过问太多,见他们三人坐下,我识趣地起身道:“赵先生,我先失陪了。”说罢便朝二楼走去。我并没有回到房间,绕过二楼的楼梯,径直走向花园。
已过花期,只有几朵半开犹败孤立在从中,潋滟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新竹映衬着一带矮垣连绵环绕。这杨宅虽是典型的西式二层洋楼,但这花园还是保持了传统园林建筑的精髓花,草,竹,石,树一一具备。树林荫翳,院中放着一把老樟木洋倚,平日里杨锦凡最是喜欢在闲时坐在其上小憩。
我踩在圆形石子铺成小路上,走到洋倚处坐了下来,发现洋倚把手两侧颜色已然变深了颜色。脑海中突然浮现起杨锦凡紧锁双眉,两手握在洋倚把手上的场景,我禁不住双眉微蹙起来。树影斑驳,我反手遮住照在脸上的阳光,闭上眼享受片刻的安宁。
一阵慌乱的脚步冲破安静传入我耳里,片刻,便见到佩兰上气不接下气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道:“我的小姐,可算让我找到你了!”
我眯着眼看着她,逆着阳光,她的轮廓有些发亮,“出什么事了?瞧把你急的,天塌下来了不成。”
她瞪大了双眼,愣愣地盯着我说道:“差不多,我刚刚去给少爷和二爷他们端水果时,听到他们和赵先生的谈话,你猜怎么着?原来二爷带人把人家的仓库烧了,据说还开枪打伤了一个叫赵什么,哎呀!瞧我这记性,赵什么来的!”她不住地拍打着自己的额头。
“赵禄?”
“对!就是赵禄。”她笑道。
我对她眨眨眼睛,准备听她继续讲下去,可却见她迟迟未开口,遂问道:“然后呢?”
她笑笑道:“没有然后了啊,然后我就跑来找小姐你了。”
我白了她一眼,敲了敲她的头道:“你啊!下次听话听全了,这样有始无终的,活活地吊着人胃口。”
她扶我起身,摸着自己的头道:“我这不是太急了么,这么大的事得让小姐知道啊。”
“好了,你不过就是在为自己这毛躁的性子找托词罢了。来的那位赵先生走了么?”
“应该还没有。”闻此,我便绕回二楼,拉住欲继续前几的佩兰站在拐角处,对她摇摇头,她明白了我的意思便驻足站到我的身侧。
佩兰说的事情与我猜得几乎相近,但我猜中了开始,却想不到后果。那赵禄是杜华荣的左膀右臂,凡是重要的生意杜华荣必定交给赵禄去办,杜家与杨家本就是生意场上的劲敌,这次彦城断了杜华荣的臂膀,那老家伙岂能轻易善罢甘休?可不知他派赵煜来有是何用意?我愈想愈糊涂,紧握的手心感觉已是汗渗渗的。
我偷瞄了一眼佩兰,她低着头紧攥着双手,一副紧张的神情难以掩饰。她平时虽看起来有些对任何事都不上心,整天稀里糊涂的,但她知道,利强整天跟着彦城,这次的事情利强也逃脱不了干系。
侧耳倾听,楼下隐约传来三人不约而同的笑声,“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杨先生和司徒兄弟可不要爽约啊!”是赵煜的声音,我开始好奇起来,他们三人之间在谈什么?受伤的可是赵煜的弟弟,他居然还能这样心平气和地笑着。
“那必然不会,赵老板好走!”
我同佩兰从拐角处走出来,假装无意路过回到自己的房间,斜视见到杨锦凡与彦城二人亲自送将赵煜送到门口。如此看来,这赵煜也非等闲之辈,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与杨锦凡谈的如此熟络。
佩兰在我身后关上房门,我坐在桌前翻看着桌上的报纸,她开始在屋内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道:“这肯定是个阴谋,这一定有问题。”她终于耐不住性子走到我身边撅着嘴道:“小姐,你说说这是不是不对啊,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哪有自己的亲弟弟被人打了一枪,还能和开枪的人称兄道弟的,还说不要爽约。”她倒了一杯茶递予我手中。
我随手从盘中拿起一块如意糕整块塞到她的嘴中,“人家是生意场上的人,那心思岂是你能比得了的?若是和你一样整日大惊小怪地,那还了得?”
她张圆了杏眼,鼓着嘴支支吾吾不知道说着什么。望着她滑稽的样子,我咯咯地笑了起来。
杨锦凡推开门时已是夕阳斜照,“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他倚在门边说道。
佩兰见到杨锦凡,赶忙在一旁站好,将口中的如意糕吞了下去,憋得脸通红,我递给她一杯茶,她一口气喝了下去,拍了拍胸口说道:“少爷,没有什么事我先下去了。”
杨锦凡走到我身边拿起桌上的报纸,在床边坐了下来,先是点点头,随后又喊住佩兰道:“等等!我饿了,叫厨房准备晚饭吧!哦,还有,彦城他们今天都不在,把饭菜端到房里来。”
佩兰退了两步,对我吐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而后缓缓地关上房门离开了。
杨锦凡很少在家里吃饭,今日实属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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