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恭脀翙昭圣皇后是良善慈悲的菩萨。”我颔首柔柔应合,杏眸微敛,“但各人因果各人背,往后怎样,谁又能知道呢!”徐徐笑开,这调子偏于叹息。
也不知怎的,原本是御花园夏花朗日间美好的相遇、美好的氛围,就在这三言两语间就全部都作弄的步入了黯淡的哀伤,隐隐惆怅在心坎儿里氤氲涣散,又有什么抽丝剥茧的别样情绪不经意缓缓流窜:“跟霍大人聊天,倒是心里感觉舒服多了!”一句宣泄的笑喟顺着心思就言了出来。
“是么?”霍清漪摇首笑笑,“你本就不该有过重的心事,韶华的年景做些什么不好,却要把心思舀来参透命数、舀来忧怖哀伤!”他一抬双目,“有些时候心思太重,当一个人被万顷情念压得都透不过气来时,聊天也当真不失为一种极好的宣泄方式!日后有机会,我们多聊聊。”他言这通话的时候,刚好那艳阳被一瓣游云遮迷掩映的徐徐碎碎,天光便被打成了绰约的格局,无比招摇的在他俊逸的面孔间掩掩映映,这和煦的面孔美的有些不真切。
正对着这样一张灵秀英俊、又忍不住只想叫人亲近的面孔,我忽地就起了一怀不知算不算逾越、也诚不知该不该有的一种贪念,却不能由我自己控制:“可我终归不能常常见到大人的。”出口的语气是连我都吓了一跳的惆怅!心念一紧,我又忙补了一句解释,来为自己遮掩这迫切,“且这宫里能说说话的人,也不多……唉。”却越言越乱,我忽地就惶惶然只想遁逃!干脆又及时把话止住,以一叹做了终结。
而霍清漪的神情却平平淡淡,未见过大起伏。他单手捏着下巴、皱眉微微的似在思量,不多时后,忽地将束腰一侧垂下的一枚玉佩解了下来:“这玉佩赠你。”启口开言,顺势往前一递,“以后若是有什么烦心郁结,就对着这玉佩念叨念叨,就好像是在对我说一样。”又颔首,“横竖有了这个可聆心曲的宣泄对象,这哑物也就不再是哑物了!”
淡淡的茉莉香合风送远,他背风而立,衣袍顺着风势招摇翻摆,让我有一种这香气是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错觉。好人好景好阳光,一切一切看在眼里都是构局精妙的好诗好画,让我只觉瑰丽,不由就唇角勾笑。
我抬了柔荑向他伸过去,自他手中小心的接过那枚通体莹润、水头充足的润玉。一触,玉身生凉,而心却暖。
颔首凝眸,见这枚玉佩成色自不必说,但其形简约而显质朴,玉身中间琢了一个大大的飞楷“霍”字,这是他身份的彰显。
心头拂过一脉沁润,我一收掌心将玉佩握紧,复颔首含笑对他一迎:“霍大人如此体恤,奴婢纵是巧舌如簧……也当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这是我的真心话,这一刻我只觉自己的头脑是既充实又空白,好似被填充满盈的再也无法多藏一物、又好似亏空虚无什么都没有!
而他只是对我摆了摆手,后那道和煦而温暖的目光并未在我身上多做停留,就此转身施施然阔步离开。
我的世界便只剩下他一道笔挺卓绝的背影,他抬袖迎阳光碎金的那一份恣意……这场景忽地就在这一时做了镌刻,镌刻在永生永世里。
这一刻,我心戚戚……兀地便起一种直觉,直觉告诉我,彼时这一幕隽永成画、入卷成诗的美好场景,将会使我用尽往后漫漫余生来凭吊与记忆,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了。
这一刻,梵音如潮、湮远迷离,我好似隐隐嗅到了宿命的无极气息……心头一动,绪已千结!
☆、第十九话一计暗酿(1)
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入夜沁凉,这喧哗燥燥了一整日的暑气终于在这入夜的步调里止了其加深、加浓的势头,一脉晚风顺着朱窗渐渐拂来一抹凉意。
我倚窗凝眸,冷眼淡看着随了夜色的坦缓而渐渐蒙了暗灰色的周遭景致,看两两成行的小宫娥手托香盘往空气里撒下一把把驱蚊防虫的麝香,看小太监将百褶宫灯蒙上一层绰约恍惚的红绫子。
日头在这一刻铮地一下完全沉没下去,浮光跃金,在最后须臾以那积蓄一身的万顷光波把这天地做了最后的一次氤氲映亮,不过一个弹指就不得不将这份主宰天地的辉煌让位于接踵而至的暗夜。
一轮弦月自流云后冉冉而起,溶溶的清波不及太阳那般大刺刺的灼目,却因了这份内涵渊深的沉淀而显得更加可亲、又内睿。
我回身抬手挑亮近前一盏八角烫银边宫烛,又将它端至窗棱与渗进来的月华相辉相映。这星子般璀璨的色泽映不亮广袤的天地,却可以映亮我方寸大的一整片视野。这便足够了。
心弦顺着天风一个起伏,有听不到的靡靡之音次第并起,撩拨的我起了一缕缕惝恍。被这份朦胧绰约驱驰着,我抬手自夹袖内取出一枚玉佩,正是白日里霍清漪相赠的那一枚。
原本微凉的玉身因沾了我体温的缘故,此时生就出淡泊的暖。烛影映照着,充分显出其自身这份通透与水头,看在眼里更是得心的很;我又嫌这烛光不够亮,便抬手又把它往窗边探了探(文*冇*人-冇…书-屋-W-Γ-S-H-U),开始就着一轮灿然的月华细细欣赏起来。
但说是欣赏玉佩,这心思却渐渐不受控的开始游离在了玉佩的本质之外……
白日里与霍清漪御花园偶遇,那活色生香的一幕幕在我脑海里荡涤起伏,强烈难驱的几近图腾!
我开始反复思量着霍清漪说的那些话,想着他说的“存活在别人的梦里甘做别人的记忆,湘嫔她一开始就错了。”
还有,“不如活出自己啊……”
念头甫至,我心一颤!顿然又觉霍国舅该是我妙姝在这幽幽深宫里难得的一位知己!
头脑又跟着一个不合时宜的钝痛,一阵萧音起的撩拨。我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目光无意间有些错乱的兜转飘忽,又一个不经意的甫地就触到了指间的玉佩上!
就在这目触玉身的一瞬,我这心跳倏地就一紧!接连就动了一怀隐隐然的心思……我凝了杏眸,双眉间该是有着什么别样的情态缓缓落定的。眯起神光定格在这玉佩之上,我一早便有着的一个有些浮躁的心思在这一刻,兀地就觉的更为踏实了的往下沉淀了一些!
我要为湘嫔谋划,帮湘嫔将皇上的心一点一点从故人身上拉回来、按到湘嫔自己的身上去!
皇上时常会来湘嫔这里,她是这后宫之中被皇上翻牌子翻得最频繁的一个、也是见皇上面见得最多的一个。这便是她身为后妃“得天独厚”的资本,也是“近水楼台”的机缘!因这一层关系,自然不消动心思把皇上往慕虞苑引,该动的心思其实在自身上。
倾烟必要有自己的一份独特手段,以这手段来把皇上的一颗心好好儿收拢在掌心里,再即而一点点、一点点的次第握紧……
。
论道起这慕虞苑里与我走得近的,除开湘嫔倾烟就不提了。簇锦与我感情是不错的,但她一向机谨且也看得出她不愿出格、不喜涉险;紧要关头要她帮一把力自不必说,而若事先去与她谋划某些提心吊胆的大事情,未见得会成。小桂子、小福子比我们都年长,素日来就像是我的大哥哥一样,但小福子为人忠厚而略显温墩,成事只怕也难;就只有小桂子是他们中最机灵好动的,也有大胆魄、大机谨,敢于涉险,要他帮忙大抵可以毫不问缘由的就答应下来,倒是与我有着诸多的相似处!
我把这一个个人在脑海里俱无遗漏的梳理分析了一通,最终还是觉得小桂子最为妥帖。
次日天色才亮,我便提着裙角轻轻跑到院子里,找到正在查检庭院清扫程度的小桂子。没有多话,四下扫了一眼后拉起他的袍子就把他带到回廊转弯的死角处。
他被我拽的有些无措,皱紧眉头想言又不敢言,直到我们双双站定身子之后他才抬手抚抚心口这吊着的一口气:“怎么了小姑奶奶?一大早就拉着咱家跟你这一通瞎跑!你就不嫌累?”声息合时宜的低低急急的。
“哎。”我抬腿作势去踹他一脚,“难得找你帮个忙,看把你这猴儿给急的!”刁了句嘴不依不饶。
他敏捷的一闪身避过我这一脚:“哪有哪有!”一双眼波顾盼生动,面上就跟着堆了笑来,“好妹子,到底什么事儿要我帮忙的?”于此抬手照胸口一拍,脖颈也煞有介事的有意扬几扬,“包在我小桂子公公身上!”
☆、第十九话一计暗酿(2)
我与他都是这么个动如脱兔的素性,似现下这般没正形的斯闹是时不时常有的事儿。我抬眸往他身上顾盼了一眼,“哧”地一笑,旋即以帕掩口定了定神,倒把面上这情态给收的肃穆了住:“这可是头等的正经事儿,你可得帮我办的稳稳妥妥的。”双眉一敛。
见我摆出了这等样的礀态,小桂子便也囫囵的明白了重要性:“啧。”他依旧低着嗓子一皱眉目,“我哪次给你办的不是头等的正经事儿?哪次不还都是妥妥帖帖!”又一展颜,“什么快说!”
我一见他如此,就没再多做顾虑,又不放心的四下环视一圈,在确定我们处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下,方重一顾他、声息一抬:“帮我找两件太监出宫时的便服,还有两枚太监的腰牌。”
“啊?”话才落地就听他一失叫。
“啊什么啊!”我慌的一敛眉目扬声嗔他。准备常服与腰牌,这要扮成太监混出宫去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了,也难怪小桂子会失惊成这个样子!
他方后觉失态,忙抬手照着口鼻下意识捂了一把,一双眼招子顾盼流转煞是灵动。
我也懒得看他,只管皱眉启口继续磨下去:“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喂!”
小桂子忙把手移开了口鼻,又抬起来对着我连连摆袖:“喂喂,喂小祖宗你小点声儿……我求求你了快小声,小声!”
我这性子一上来就再收敛不住,一任素日再怎么懂得审时度势,情态一逼到了这里就依然是奈何不得:“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又一嗓子压过去,不敛反扬,倒比先前那声息飘的更高了!
“我……”小桂子才紧接我这话尾启口说了一个字,就被生生哽在喉头没了后序。
我心觉奇怪,只道他又整什么幺蛾子!才颦眉扬目欲问他怎么不把话说完,就在这瞬间也觉到哪里不对劲。忙顺他那落在我身后的目光僵僵的转动了脖颈,这心跳铮地就是一个受了刺激的猛烈鱼跃……倾烟赫然立在我们身后不远的一树柳荫之下,身边簇锦正伴着!
一时头脑发涨发窘!怎么就堪堪的叫倾烟给瞧了见呢!她今儿怎就偏生起的这般的早!
一叠一叠的心绪在我胸口起的做做弄弄!倒是没什么,关键是我与小桂子平素里说个话也诚不需要怎么见不得人,这会子却巴巴躲在回廊转角这么个如此闭塞的地方、梗着脖子如此又欲高呼又不得不压住声息的,却要我如何解释这所谓何事?
还好这是在我们自己的慕虞苑里,还好来的是倾烟,若是叫倾烟问起来倒也不怕旁的,但依她的性子一旦知道我叫小桂子帮我准备便服出宫,她是定然不会准许我如此行事的!我原也就没打算告诉她,想着按我的筹谋私下里去施了这个计也就是了……现下还没有施行,是决计不能让她知道!
这么想着,也不知我是哪里来的一股勇气和急才,我把这只侧了一半的身子再度迎着小桂子转过去,假意没看到倾烟和簇锦,张开双臂一把就奔过去、一个猛子扎进了小桂子的怀抱里!
“……”就在小桂子又是一声惊呼就要爆破口唇直直扬出来时,我眼疾手快不动声色的照着他腰身狠狠掐了一把!于是那一声噤便又骤地梗在了他喉咙里,他只得苦着一张脸又夹带着微微惶恐的看我自顾自演下这一场戏去。
这情这景这境地,我能想到的一等一的法子就是,装作是在与小桂子相互看对了眼儿的起了你侬我侬之情之意、私下里偷偷幽会!如若不然还能有何等样的解释算是合理的,可以轻易障住倾烟的眼睛?
“桂子,深宫寂寞,多一个人陪伴也是好的不是么?”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脸皮居然能厚到这地步,言这话言的还真是利落的不带一丝泥点子,“想来我们的主子也是开明之人,你也老大不小了,这不如就……”
“哎呀阿弥陀佛!”身后是簇锦冷不丁的一嗓子。
我佯装吃了一大惊的样子,忙一把推开小桂子猛地转身。
果然就看见簇锦一张失惊不已的、有些泛白的脸,而倾烟已经一个转身自顾自离开。簇锦在直直撞见我这一出、又生了如此慨叹之后,也忙地止了声息,匆匆的转身去追渐次行远的倾烟,行开一段路后还不忘侧首又瞧我一瞧,跟着缓缓摇首、表情凌乱。
我见她二人终归是走了,这才抚着心口缓缓吁气,心道自个今儿这张面皮可谓是丢了尽!谁料一边儿那素来欢脱的小桂子倒是先我一步喊起来。
“天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宫女非礼太监了!”他十分注意的把声音压低,但其戏谑与无奈之意是昭著的。
我转目瞪他一眼:“去一边儿,少来!若非权宜之计谁要跟你怎样怎样……”
“你是要跟我怎样怎样么?”小桂子一敛面上苦相,登地换了个明朗凑趣的脸,真真是恶劣本质尽显的淋漓!
我心里头暗暗一恨,又想着方才那茬子似定未定的事儿,便越是着急难耐!一时半会子又被他堵的不知说什么话,这一急一恼的,少不得干脆就一抬袖子捂住了半张脸:“你,你欺负我欺负我!”竟是嘤嘤然的起了哭腔。当然,这里边儿也有对我自己方才那般失态的暗恨。
果然眼泪有些时候是最有用的武器,几滴泪就胜了一通嘴皮子瞎磨!我这一哭小桂子忙就敛了那一脸的令我讨厌的情态,主动迎我一步过来一叠声的安慰我:“好了好了,横竖是我的不是、我的不对。”说着抬手照他自己脸上作势的虚虚打了两下,“你说的那事儿我答应你,答应你还不行?不要再哭了,别哭了!”临了比先前略一扬声。
我登地就止住哭腔,慢慢儿放下袖子,露出一双流转潋滟的明眸往他身上一飘:“那你可得帮我办稳妥了。”语气是不含一丝示弱的肃穆。其实别说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