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沉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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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沉商海-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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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陈先生,这是艺术照片。”含青觉得自己声音都变了。麦克怎么这么武断。

“你是不是说我不懂艺术?”麦克真怒了。

“我没这意思,陈先生,我是为了那本画册。”

“我知道是那本画册。电器部要用那本画册给客户推销产品,而不是去搞什么艺术展览。”

“陈先生,我们下面配了产品照片、说明,还有广告词。”

“有没搞错,叶含青,用这种怪兮兮的照片,去介绍产品?”

“可他们说不要单纯产品介绍,要弄成一本有艺术性的画册。”

“但目的不还是为了推销产品?你为什么不用世界城市建筑?这不也是风光摄影吗?这不更能显示出我们产品的大家风度吗?”

“每年的挂历里城市建筑用得太滥了。电器部说不要落俗,要别具一格,要和其它公司的宣传册不一样。”

“什么别具一格,你就爱别出心裁。你看那满楼的走廊、会议室,都被你搞成什么样子?那些冷冰冰的照片,铺天盖地地挂在CNB的墙上。这么大的事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你这manager还想不想当了。”

含青见麦克这么颠倒黑白,气坏了。争辩道:“陈先生,您可能记错了。我请示过您,让您看一看片子。您说我直接送给汤姆?李的助理看就行了。董小姐看了说挺好的,我们才做的镜框。”

麦克听含青这番话后,更加暴怒了。“什么?董小姐说OK就OK了?你也得动动脑子啊!有些地方可以挂,有些地方就不能挂!”

“陈先生,我不清楚哪些地方不能挂,您可不可以告诉我。”

“哪些地方不能挂你都不知道啊!还来问我?这种事都要问我,我聘你这个manager干什么?!”

含青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钱秀敏在边上“嘻”一笑,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

吉姆低着头,装做什么也没听见。

汉瑞直给含青使眼色,让她不要再说了。

含青明白她今天又犯了大忌。当麦克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她就应该说:“是吗?陈先生,您觉得有点怪?您不喜欢冷色调?那好,我再找一些喜庆点的给您看。”然后悄悄退出去,回去抽掉他不喜欢的几张,瞅没人而他又心情好的时候送过去,准没事儿。但现在不行了。麦克把含青逼到了墙角,而他一定也认为含青把他逼到了墙角。所以,他在部下面前无论如何要击倒叶含青,否则他的面子就丢光了。

“叶含青,上次的事你也不长教训,今天又弄这些丧气的照片给我,你的脑子呢?啊?这么长时间了,你还不懂公司的Philosophy(宗旨)。成天跟我argue(争论)来argue去,不去做一点Valuable(有价值)的事儿,你的工作怎么做得好?”

含青望着咆哮的麦克,真想把桌上的照片全甩到他的脸上。但她怒力克制着这种冲动。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串咒骂麦克的恶毒的语言,但她死死地把这些话咽在嗓子眼儿。她木然地站在麦克面前,不再说一个字,甚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而这个时候的叶含青,是麦克最没有办法的。于是他也停住了口,一双威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含青。含青则坦然极了地迎住了他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织了,沉默地较量着。最后麦克说话了:

“你站在那儿,想想我的话。吉姆,我们开会。”

这是存心当众羞辱含青。含青决不能忍受这种东西。于是她用一种很平静地口气说:

“陈先生,您要不介意的话,我回办公室去想你的话。”她望着麦克的目光中含着不示弱的光。

麦克盯着含青,他知道他的另三个部下也在盯着他。他要再僵持下去,这个叶含青可能会做出更让他下不了台的事来,到时更不好收场了。于是,他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嗯”字,低下了头。

汉瑞赶紧把一只手伸到背后,向含青做一个快走的手势。

含青头一低,转身离开麦克的办公室。泪水“哗”的涌了出来。她用手背擦掉,匆匆地下楼,飞快地向办公室跑去。心里转动着一个强烈的念头:辞职,坚决辞职!

于是,她狂呼石天明。

可石天明却不给她回电话。

她又狂呼了三、四次。一边等着石天明回电话,一边拿出纸,写下了“辞职报告”几个字。

泪水又从眼眶流了出来。

这大半年来,她为这个部门呕心呖血,几乎夜夜加班,却是这种结局。

她流着泪写着。笔下流出了一行又一行文字。她足足写了一整页。把她作为一个中方雇员的屈辱淋漓尽致地写了出来。不象辞职信,到象对老板的声讨书。但管它是辞职信还是声讨书,总之我不干了!含青在信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

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

“为什么这会儿才给我电话。”含青怒气冲冲地说。墙上钟已指向12点半。石天明竟然两个多小时以后才给她回电话。

“我刚杀出突围。我都快虚脱了。”石天明的声音仿佛惊弓之鸟。他显然在开着车,电话里的背景很嘈杂。

含青还从没有听到过石天明这种受惊的声音,一下冷静下来了。暂时把麦克扔在了一边。

“发生了什么事?天明?”

“焦守英吃了安眠药。我凌晨把他弄到医院去洗胃。刚折腾完。含青,我真的活不成了。”石天明的声音显得那么疲惫,那么悲哀。

含青也愣住了。紧接着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果是这样的老婆,她叶含青和石天明还有什么戏?一瞬间,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哀席卷而来。一时间,麦克消失得无影无踪。含青唯一的感觉就是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她绝望地说:

“天明,她要干什么?”

“昨晚她要我回家,我就回家了。回家以后她就跟我吵,说她终于明白我为什么不肯回家了。说她知道我勾搭上了一个离婚的女人。我说我们的婚姻早已是死亡婚姻,和别的女人没有关系。何必都苦苦地维持这份早已不存在的感情?我正式跟她提出离婚。她当时就疯了一般,揪着我又打又闹,整整折腾一夜。到凌晨我和她都疲惫不堪了。她靠在沙发上睡了,我也合衣躺在床上睡了过去。但没几分钟,她推醒了我,说:‘石天明,我吃了安眠药,我就要死了。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不爱我了。’我当时就给了她一耳光。然后把她抱到楼下,塞进车里,送了医院。医生问她吃了多少药。她却说:‘我丈夫做生意,找女人,不要家’。反反复复这句话。医生只好把她强拉到床上,刚要给她洗胃,她说话了:‘我吃了三颗安定。’医生气得对我说:‘拉回家去吧,没事儿。’真是一场虚惊。她要真吃了安眠药弄出个三长两短,这可怎么好?”石天明心有余悸地说。

含青绝望地说:“她是做给你看的。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可我怎么办?她要害死我。可我没办法。万一弄假成真,出个三长二短,我的罪过就大了。”

看石天明被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含青终于明白他为什么长期宁可受虐待但不敢去离婚了。焦守英太了解他了。她已经完完全全号住了石天明的脉。石天明逃不出她的手心了。这个可怕的女人,想用生命做赌注去赢回她的男人。这个女人是这么的卑鄙,可这个男人又是这么的软弱。

“天明,那你怎么办?”

“先平静平静再说。不能再出事了。我现在经不起任何事了。”

“可你就不怕我出事吗?”含青伤心地说。

“含青,你也要逼我吗?你要逼我就逼好了,你们都来逼好了。”石天明烦躁的说,他显然已经进入了一种混乱的情绪。

含青无言地放下了电话。

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她擦掉。又涌出。又擦掉。还涌出。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我完了,我真的完了。我和石天明寿数已定。我们已经不可能拥有未来和希望。

我本应该想到的。一个40岁的女人,已经没有了青春。她是这么死死地抓住属于她的男人,就象抓一根救命稻草。对她来说,再找到一个象石天明这样男人的机会近乎于零。因此,她怎么会放弃这个男人?那怕只是个名义上的丈夫。我太了解这个女人怎么想的了。她只想保住这个家。为此,她可以用生命做赌注。她并不关心婚姻的存在对丈夫是多大的痛苦。她并不在乎丈夫在这种家庭折磨中是死是活。她在乎的只是她不能失败。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从石天明第一次谈起她怎么把他从夏晓蝉手里夺过来,我就知道这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对这种女人,只有不择手段的男人才能治她。

可石天明不是。

他已经被焦守英抓住了要害。知道他在乎孩子,她便拿孩子当工具要挟他;知道他害怕弄假成真,偏偏假戏真做,以死相挟。

可怜的男人,他常给我讲战争、兵法和谋略。自己却落入了一个市井女人的网中一筹莫展,连自己的命运都把握不住。

男人的悲哀。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这么个男人,可我为什么还要陷入情天恨海?我明知我和他之间的希望就象天边飘浮不定的云,可我为什么还要去等待?明知在孩子、家庭和我的法砝上,我最微不足道,可我为什么还要去梦想?

他知道我的等待,我的希望和梦想,可他为我做了什么?

他几曾想过我的痛苦、迷茫、无奈和绝望。

我对于你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天明?

你什么都丢不下,唯独丢得下我,是吗?天明?

也许到了我该走的时候了。

这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位置,我不走干吗?

天明,我要走了。

走之前,让我再爱你一次,亲口对你说一声再见吧。

含青含泪又寻呼了石天明一次。

石天明很快回了电话。

“天明,我要你马上来我家,我有话要跟你讲。”含青带着哭腔说。

“不行,小叶子。下午林伟文和柳卉婷要来。今天对我很关键。推广费的事必须要有个结果。”

“那好吧,天明,再见了。”含青悲痛欲绝地说,挂了电话。

再见都不必了,是吗?天明。

含青觉得自己的生命一瞬间被抽空了。她再也支撑不住了。

她给袁敏打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下午请假。然后双脚象踏了棉花似的回了家。

回家后,她几大口把生日那天剩下的半瓶“长城白”喝干净。很快,她意识迷糊了。除了想哭,她丧失了人类的一切感觉。

于是,她就尽情哭,放声地哭。把30多年来想流却没有流出来的眼泪借着这瓶酒尽情地流了出来。然后她睡着了。梦中,她还在哭。梦见她的眼泪流成了小河,流垮了她的小屋,淹没了她,她快死了。死之前,她把双手伸出水面,喊了一声:“天明,救我!”

……

什么声音?是来自天堂的钟声吗?不,不会。我罪孽深重,天堂不会接纳我。定是地狱的丧钟了。死神在向我召唤,石天明怎么还不来救我?对了,他已经不爱我了。他已经不要我了。我的眼泪又流成了小河。怎么?我死了还会哭?那就放声地哭吧。

哭声惊醒了含青。不,不是哭声,是敲门声。

石天明来了。一定是他来了。

可他还来干什么?

含青想着跌跌撞撞去开了门。

“怎么了你,含青?”石天明打开台灯,看见含青一脸的泪水,一脸绝望的表情,忙抱起她问。

含青紧闭着眼,一言不发。

“含青,你喝酒了?为什么又喝酒?为什么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天明摇晃着含青,着急地说。

“天明,别摇我。我头疼。我没醉。我酒已经醒了。”含青有气无力地回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石天明痛心地说。

“天明,我要离开你了?”含青话刚说完,眼泪又“哗”地流了出来。

“为什么?”石天明惊呆了。

“你不爱我。我们不会有未来的。”

“谁说我不爱你!谁说我们没有未来?!”天明双眉紧锁,他把含青抱到沙发上,往她背后塞了个垫子。自己坐在含青的面前,拉起含青的手说:

“含青,你要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不会说那些情情爱爱的话。但我是在认认真真和你相处。我在意你。我喜欢你。相信我,眼前的困难都会过去的。”

含青还在流着泪,却不说话。

“小叶子,你说话呀。你告诉我你要什么。”

“我要家。我要你。我要婚姻。我要你离婚。”含青一口气说出了她从爱上石天明那一刻就想说但却一次也没有正式说过的话。

石天明沉默了。他点上一支烟,吸完了。又点上一支,又吸完了。他又拿出第三支。含青一把抢了过去,扔到地上。她抓住石天明的手,伤心地说:

“天明,你不要我。对吗?你不肯给我家,不肯给我婚姻,不肯离婚……”

“不是的!”石天明打断含青的话:“我想要你,想给你一个家,想离婚,可是……”

“可是你离不了婚。因此你想要我,但不能给我一个家,不能给我婚姻是不是?我知道,我一切都知道。所以,石天明,咱俩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是个要在阳光下走路的女人,我不愿意做你的情妇。”含青一把甩开石天明握着她的手。

“你听我说。”石天明双手紧紧地抓住含青想挣脱他的双臂。“小叶子,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这婚我是离定了。没有你我也会离。现在有了你,我更要离。从今天开始,我不再回家了。相信我,我们不会永远这样。我这人不喜欢承诺,但我向你保证,我会离婚。但不是现在。现在我顾不上,真的顾不上。今天我们和林伟文委彻底谈‘崩’了。但‘崩’得莫明其妙。林伟文这个月来了三次,前两次谈得都不错。都有进展。所以我这个月已经加快速度融资。这几天资金差不多都到位了。林伟文上次谈判表示同意按合同办事,大家都忘掉过去的不愉快,重新开始。按理这次是应该把所有的事敲定的。不料,今晚一开始谈判气氛就不对。林伟文恶言恶语的,不仅全部推翻了这几次说的话,还威胁说若我们不答应把15%的推广费改为8%,就要停止向我们供货。含青,我感觉一场暴风雨快要来了。我得应战啊。”

含青的心揪紧了。她一把抓住石天明的手,说:

“天明,你别着急。千万别着急。一着急就会乱了方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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