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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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两江湖-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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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完这么一句,便略一低头,让身后几名捧着礼盒的人进门,一面道——
  “楚公子祝朱小姐与夫婿白头偕老,送云花雪锦一幅。”
  “楚公子祝朱小姐与夫婿早生贵子,送枣木雕花妆奁一具。”
  “楚公子祝朱小姐与夫婿百年好合,送碧玉如意一支。”
  “楚公子祝朱小姐与夫婿富贵美满,送富贵翡翠金竹一尊。”
  “……”
  待他唱完,礼盒已朱氏夫妇面前高高堆起,最后进来一名温文尔雅的少年公子,向主人微微一揖,笑道:“在下洛阳楚疏言,表礼微薄,还望员外恕在下无礼叨扰之过。”
  礼盒已经堆得半人高,哪里还会无礼?何况洛阳钱庄,天下知名,楚疏言一到,朱员外更觉得面上有光,连忙请楚疏言入上座,楚疏言却道:“我在安郡有位朋友,此时想和熟人同席,不知可否?”
  朱员外焉有不知,连忙道:“可是沈姑娘?”
  “不错,正是相思筑沈姑娘。沈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在下已将婚姻大事托付,此时恳盼能够移席候教。”
  沈锁锁当时正夹一只鸡翅准备往嘴里送,怔怔地看着他走进门来、怔怔地看着他说这些话、怔怔地看着一把椅子放在身边、怔怔地看着他翩然入席。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样一来,有关她欺诈钱财的流言不攻自破,而且明天,相思筑的大门,就要被挤爆。
  只是、只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对他全然没有半点好脸色,他为什么还要帮她的忙?
  救他一次,得银五百,恩情已了啊!
  “你这鸡翅到底吃不吃?”
  他在她身旁坐下,第一句话却是这个。沈锁锁一愣,旋即板起了脸道:“吃。当然吃。”
  “要吃就快些吃吧。”楚疏言端起酒杯,遮住唇形,轻声道,“再不吃,油就全滴到身上了。”
  啊呀呀,可不是!她傻乎乎地夹了半天,鸡翅上黄澄澄的鸡油已经滴了好几滴在衣服上,她这淡青色的衫子啊,油一滴上便晕作暗青色的一团,分外醒目。
  丢脸死了,那么大一个人吃东西还会吃到身上来!又是这么醒目的位置!呜,沈锁锁一边掏出手帕猛擦一边恨不得立刻消失。
  “擦也擦不干净。”楚疏言不识时务地说。
  沈锁锁立刻狠狠地瞪过去。
  “回去换一件就是了。”他连忙补充。
  “可是路上怎么办?”讨厌死了啊!
  “不要紧,我的马车就停在外面。”
  “马车?”
  嗯,真的是马车。好一辆华丽的马车,虽然比不上百里无忧那一辆夸张,却也够阔气的了。
  沈锁锁上了马车,引得人们艳羡非常。
  马车脚程不错,很快便到了相思筑。黄妈见是楚疏言送沈锁锁回来,顿时眉开眼笑,“楚公子,辛苦了!快进来喝口水!”
  楚疏言忍不住看了看沈锁锁。
  她忽然被他看得不自在,扔下一句:“进来吧!”
  ? ? ?
  喝完茶,沈锁锁言归正传:“你说把婚姻大事交付于我,什么意思?”
  “我年过弱冠,也该寻门妻室,所以,拜托姑娘。”
  “你要求妻?”沈锁锁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瞪着他。
  “也是时候了。”
  “可是,你不是很怕被女人看吗?”
  “慢慢也就习惯了。”
  “可是,你不是说要父母之命吗?为什么不干脆让你父母做主?”
  她这样刨根问底,他倒不知道怎么答话,咳了一声,道:“沈姑娘,生意上门,你都是这样往外推的吗?”
  呃?这么大一头肥羊,她怎么一个劲地往外推?
  “哦哦,只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沈锁锁终于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楚公子有什么想法、什么要求,尽管提。”
  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一只看到鸡的小狐狸。
  可是,偏偏他就是对这只小狐狸的笑没有抵抗力,浑然忘了答话。
  “喂,楚公子……”
  “哦哦,随便、随便。”
  “随便?!”
  “呃,也许就像姑娘当日说的,重要的是过场。”
  “过场?”她忽然有些了然,“你是说……就算没有娶到,也不要紧吗?”
  楚疏言点点头。
  她完全会心,粲然一笑。
  呵,原来他并不是真的要找呢!
  她忽然高兴起来。
  ? ? ?
  到了晚上,她心里仍有说不出来的快活,黄妈见她脸上一直带着盈盈的笑,忍不住问:“什么事这样高兴?”
  “没什么。”沈锁锁说,说完嘴角又翘了起来。
  黄妈也笑了,“小姐怎么肯让楚公子送回来?不是说讨厌他吗?”
  “咦,你的衣服洗好了吗?大门关上了吗?厅上的灯火灭了没有?怎么这么有工夫在我这里磨牙?” “是是是,我这就去。”黄妈含笑去了,片刻却又回来,脸上又是惊喜又是神秘,道,“小姐,你猜我在外面看到什么了?”
  “什么?”沈锁锁一边打散头发一边闲闲地问,“不会又是那些小道士吧?让他们打去呗!反正闲着没事。”
  自从跟着莫行南学了点拳脚后,那些个小道士就不安分起来。在祠里有玄深管着,晚上却偷偷跑出来过招。
  “不是!”黄妈神秘兮兮地凑近她,“我看到了楚公子的马车!”
  “楚疏言?他来干什么?”沈锁锁一惊,一惊之后,心头又是一喜,“你去看看他。”
  “楚公子来,自然是找小姐了……”
  “哎呀,去啦!”沈锁锁连推带拉地把黄妈赶了出去,自己连忙把头发重新挽好,又掏出黛笔,想描一描她稍嫌淡了些的眉,一看到镜中的人,她的手忽然顿住了。
  镜子里的她,双眼明亮,好像要滴出水来。如果不是脸上的易容药物,也许早已透出绯红的桃花色。 她捧着自己的脸,刹那间有些怔忡。
  沈锁锁,你怎么了?
  即使他是来看你,你用得着这样吗?你又不是那怀春的少女,怎么突然羞手羞脚起来?
  她蓦地把黛笔扔进妆奁内,披了一件外衫就出门。
  那时黄妈正和楚疏言说话。楚疏言满嘴都是“不好意思”、“打扰”,看见星光下,沈锁锁披着一件淡白外衫盈盈而来,风吹起略显凌乱的发,一双眼睛又黑又沉,那里面的冷冽光芒令他打了一个突。
  此时的沈锁锁,又回到了早上冷漠的模样,全然不像中午时候容人亲近的样子。
  果然,沈锁锁在马车旁站定,板着脸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我来睡觉。”
  “睡觉?睡觉为什么不到客栈去?”
  “我想着明天一早反正要到这里来相亲……”
  “所以就准备到我这儿睡吗?”
  沈锁锁的语气相当不善,那种凄凉惆怅的感觉又爬上了楚疏言心头,更有一种疼痛,深而细长地植入肺腑,这疼痛唤起一个男人的骄傲,他摇了摇头,道:“姑娘误会了,我并没有打算进去。”
  “你不打算进来,难道在马车上睡吗?”
  “小姐!”黄妈看不过沈锁锁这样恶劣,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道,“楚公子没钱住客栈了!我看他睡马车怪可怜,想邀他进去,小姐你看……”
  “他怎么会没钱住客栈?!”沈锁锁几乎是脱口而出,然而话一出口,她便明白了。
  他怎么会没有钱住客栈?还不是因为她嘛!
  他这样一个淡雅温和的人,并不讲究排场,想他出门,身上带的银子一定不会太多。今天,来见她的时候带来一大堆礼物,又送出了一笔贺礼,甚至还买了一辆马车,哪里还有银子住客栈呢?
  一刹那,她的心跌进了酸而软的汁液里,湿漉漉的,充满了雾气。
  “是我不该来打扰。”楚疏言深深吸了口气,一挥鞭,掉转马头。
  黄妈急了,待要留下他,又怕沈锁锁不肯,正犹豫间,忽听沈锁锁道:“来都来了,还要走到哪里去?黄妈,把那一间房收拾一下。”
  “不用了。”楚疏言淡淡地道,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想,我该走了。”
  走吧,回洛阳去。离开这里,忘记这里。
  “楚疏言!”沈锁锁高声叫道,“让你住你就住,还想怎么样?”真是的,难道一定要她道歉吗?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楚疏言回过头来,惨淡却不失温柔地一笑,“两位,后会有期。”
  这个人、这个人!黄妈跺足叹息,这个人怎么就不懂得找个台阶下呢?
  沈锁锁咬了咬牙,拔腿去追那缓缓而行的马车,拦在前面,大声道:“留下来!要走明天走,今天晚上给我留下来!”
  她匆匆挽起的发因为奔跑而披散,她张开手,义无反顾地阻挡他的去路。
  刚刚下定离去与忘怀的决心,忽然就在她面前水逝冰消,他想努力多保持一刻沉默与决然,可惜脑袋却已经点了下来。
  第一次,楚疏言发现自己这样没骨气。

  第六章 你的梦中,有我的名字(1)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沈锁锁愤愤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心头的怨愤无处发泄。
  总是在最后关头沉不住气!
  上次让他去月老祠是这样,这一次还是这样!
  那一次,事关生死,她最后冲了出去,也是为救一条性命,还算情有可原。
  可这一次呢?他回家去多好!出了安郡,就把这辆中看不中用的马车卖了,兑点银子做盘缠,顺顺利利地回去做他的三少爷,再不然他去那个什么扬风寨也行。他那么大个人,又会武功,还怕走夜路吗?晚上走有什么不好呢?
  可是、可是,当日他捧着盒子走出相思筑时的背影,和今天他那惨淡的笑容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无以复加的力量,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不能看到他去死,也不想看到他那样子笑!
  可是,留下他,总是烦恼多于好处啊!
  唉唉唉,悔不该、悔不该!自己到底是发什么神经,干吗要冲上去留下他?
  但是,他是为了帮她才花光了银子啊……
  ……
  天人交战半晌,她烦死了、烦死了!拿被子蒙住脸,又热得受不住,索性到院子里透气。
  哪知今夜无眠的人不止她一个,已经有人霸占了她的地盘——那张竹床。
  一出房门,她就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她,刹那之间,好几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装作没看见直接回来?不行,摆明太假。
  假装去拿东西?哎,不如假装叫黄妈好了——咦,这是我的地盘呃,为什么我要装神弄鬼?
  没等她打定主意,楚疏言已经开口同她招呼:“沈姑娘。”
  “嗯嗯,你也在啊……呃,那个……”呃,她差点咬到舌头,她到底在说什么?
  “姑娘也出来乘凉吗?”他让出竹床一半的位置。
  沈锁锁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小气,把心一横,坐上去。
  凉风拂过,寂夜无声。
  “沈姑娘……”
  “那个……”
  两个忽然同时开口,彼此一怔,楚疏言道:“你说。”
  “那个……我还没有谢谢你。”沈锁锁咬了咬唇,并不太习惯说这些感谢的话——从来只有她占人便宜,还没有人主动帮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忍不住有些滞涩,说完了顿时如释重负,“好了,你说吧。”
  他却摇了摇头,“不用说了。”
  “你不会就是想让我感谢你吧?”沈锁锁控制不住地以己之心,度彼之腹。
  “不是。本来想跟你说一些话,但想想却不用说。”
  “什么话?”
  什么话?
  他本来想跟她说,那位名满天下的清和大人,已经有了心上人。虽然那名女子已然死去,但那天姿国色,万中难以挑一,而且看清和的痴迷程度,只怕顾不上你。
  可是想到自己,忽然又觉得这话已完全没有说出来的必要。
  她心里何尝没有人?那个人又何尝不是万里挑一的俊秀男子?更兼智谋算计,天下无双,九王爷若是得了王位,清和无疑会成为清海公第二。
  他有些凄然地笑了,“我在想,或许姻缘还有月老做主,但情之一字,天地间却没有一个神仙管得了,就任它自由散荡,没有规矩,没有道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也不能给个说法。” 天生的女性触觉以及后天的红娘经验,让沈锁锁默默无言以对,半晌,问道:“你,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算是吧。只是,她喜欢的,是别人。”
  沈锁锁回以更长久的沉默。心里不知哪一个角落,有风轻轻吹过,凉凉的、空空的,发出空洞的声响。
  许久,她问:“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滋味?”没等他回答,她又问,“你上次说清和请你去修密室是为了挂一个女人的画像,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
  楚疏言一震,她终于问到这个问题。忽然之间,他不知道如何答话,想了一想,“那人虽然是绝色,只是生得过于妖媚,未免流于俗艳……”
  “俗艳?你骗人。”
  她如此笃定,倒叫他愕然,“怎么?你看过那些画?”
  “清和眼高于顶,怎么会喜欢一个俗艳的女人?”
  原来她对清和的评价如此之高吗?楚疏言苦笑一下,只好据实以答:“那女子的确是人间少见的绝色,容貌之美,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清大人丹青妙笔,更是将她画得栩栩如生,我第一眼看到那幅画,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样美?”沈锁锁的眼里满是向往和感叹,“我就知道,他喜欢的人,一定是这世上最美的,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也许,那女子不喜欢他……”
  “胡说。哪有女人会不喜欢清和?”
  这话……让楚疏言深深吸了口气,才能再开口:“你,也喜欢他吗?”
  “喜欢,当然喜欢。”沈锁锁笑,“在这个世界上,他是我最喜欢的人,也是唯一喜欢我的人。”
  “唯一?”楚疏言暗自叹息,只怕未必。
  她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却问:“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很美吗?”
  楚疏言被这个问题烫得措手不及,“她、她……”
  “我知道她一定很美,不然你不会喜欢。美丽的女子,总是有很多人喜欢。”
  这句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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