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苏家当时的当家人是已经年满三十七的苏素,玉佩上镌刻的名字,是他不为人知的哥哥的名字。“姑娘由何处得来?”这么多年,从哥哥年满二十二叛姓离家,到如今已有二十一个年头。
叶予心摩挲着玉佩,那个故事里的人们啊,似乎一直被大家惦记着,哪怕她根本没见过,不曾相识,却仍旧舍不下这一丝可能的牵连。
“是一位叫清秋的小姑娘送给我们家无用公子的。”叶予心开口时却开了玩笑。
苏素也微微勾起笑,他少时就与哥哥不同,天生带些随性和浅浮,“如此说来,这可是定情信物?”
叶予心端起桌上的杯子轻笑浅酌,“自是。”苏家家丁少看来是得到证实了,刚才上了茶就立刻四处都没有人了。
怎么说她家无用兄弟也长得人模狗样的,虽说不咋中用,但也配得起清秋小丫头的吧。再说了,江湖儿女,不过是投缘而已,清秋看来蛮喜欢无用的。
“那姑娘要置自己于何地?”苏素接着问了句,也端起杯子悠然品起了茶。
叶姑娘唇边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怎么苏大侠也觉得予心和那个无用很般配吗?”
苏素看她神色得意,笑了下没再谈这个话题,不过有些想起自己那个小侄女。清秋和陈曲前两年路过洛阳时曾来家中作客,摆的是一副我不认识你们的架势,但清秋喜欢亲昵地叫他叔叔。
既然住下了,叶予心就把霄凛的情况对苏素讲了,想问他当如何解决。
男人听完沉思片刻后却说,苏家与你们无亲无故,断不能护着你们一辈子的,除非那位霄公子入赘苏家,否则你们迟早要离开,至于你们暂住期间能发生什么逆转形势的事,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那苏家可愿出手相助?”叶予心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男人成熟稳重但总含笑的面容。
苏素点个头,“且请姑娘把玉佩留下,否则日后予取予求,苏某可没那么多给得起。”
“……”叶姑娘饶是不舍,也无法,磨磨蹭蹭把玉佩还了,只觉得大大的上当。
在苏家那场仗打得还算顺利,苏素那人看起来虽然不太可靠,做起事来还是很靠谱。霄冷碰了大钉子之后,曾冷语如此评判了这江湖第一武林世家——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世家,居然毒不死。
苏家不知为何,藏药甚多,可能和某些家眷偏好医药有关。
江湖风传,凤仙寨毒物天下第一,苗疆巅峰,但苏家这次的全身而退,让许多武林人士对此评判改观。这之后很多年,直到凤仙寨下一任传奇寨主诞生前,江湖百晓生都言,凤仙寨不敌洛阳苏家。而武林志上也如此记载,洛阳苏家一脉历时一百三十余年,百毒不侵。
其时滇西的局势也有很大波动,由于凤仙寨内乱,诸多周边的小门派甚至滇西边境外中原腹地的大门派也试图将爪牙伸向那片桃源圣地。有的是为了扩大自己领地,而那些鞭长莫及者,则完全是轻视了凤仙寨,想要据那里为己有,作为旅居消暑的去处。
霄冷一方面不愿放松对霄凛的追杀,另一方面还要应付周边的来扰,而霄凛偶尔会想,他是否愚蠢的忘了提防身边那些“同门”?
无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都不好坐,何况霄冷暂时还未当上寨主,恐怕是想等着新年接替寨主之位。他当时在位时大家也不过图一个平衡,各方你不动我我也不会妄动,力图保证寨内安定和平,而滇西整个苗族也可生活无忧。
既然霄冷下决心打破了这样的局势,将来的残局要如何收拾,他就该早些预计到,并且有足够能力处理。若非如此,霄凛微微眯眸,只怕他还活不过自己的寿命长度。
在苏家过的重阳节是霄凛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节日的气氛和喜悦,苏家虽然对外仍在应战,但对内依是一片和气融融。苏家是个大家族,而且从来没有季家那样复杂人际关系,兄友弟恭,妯娌和睦。
虽说规矩不是个好东西,但苏家的家风如此,也是苏家家规所成。从来教导他们的就是为自己所可为,所愿为。除了苏家大公子必须继承家业外,其他人并无束缚。而苏家从未有大公子妄图逃脱这样的责任,也就不会产生兄弟争权、谋夺家主之位的事情……一切都顺理成章。
良好的家教,良好的楷模,良好的生存环境。哪怕苏家子弟刚出门时有时会显得幼稚无法接受江湖险恶,但处久了自然而然也就对身处的江湖熟能生巧。
那天过节,家中未满十五岁的少爷小姐聚在一起,父辈的聚在一起,家中各家的夫人聚在一起,连下人仆役也都是要返家的返家,留下的一起庆贺,因而他们这些个客人也少不得沾染了许多节日气氛。
叶予心那晚也有些迷茫,似长大至今,未曾有过庆祝节日之事,只是想要庆贺的时候摆个酒,和师父或者师哥对饮,或是后来和无用还有霄凛举杯。未曾见识过,那么多那么多的人,那样自然而平和的氛围,那么圆满幸福的家族。
只是重阳而已呵。
季无伦看她在那里发呆,过去坐在了旁边,“怎么,嫌桂花酒不好喝?”
因为家中长幼男女一起,因而主要用的是这种酒,此时正是秋季,桂花百里飘香的时节。桂花酒香甜而味美,只是酒味不浓,挺适合老人孩子以及,女人。
“无用,你们家也是这么过节?”叶予心翘着腿一下一下晃着,看影子来来去去。
无伦看她脸上神情,应是想她师父师兄了吧,他自己不是也在思念死去的家人。
“每个节日都少不了,不过庆祝的人大多是什么老板、大人,排场更大更奢侈,但开心的人更少……”
哪里像是过节。
作者有话要说:PS上一章的表白欺骗了大家,请读者大大们谅解吧,哦呵呵~~~
43
43、第四十三章 。。。
师父曾经对她说过,有这样一种兵器,并不在兵器排行榜上,也为正道所不齿。那是一种箭,又不是单纯的箭,在肩头的尾端有倒刺,插入人体后,要拔出必须得划开伤口,否则生生拉出血肉,更为恐怖。
这种箭其实在战场上很常见,不论是本国军队还是敌国军队,但丝毫不影响它邪魔外道的代号。
叶予心觉得,有时候人心的痛,就如师父所说,像是倒刺扎入心里。但她现在是觉得,自己好似握着了一根两头都是箭头的箭,尾端都有倒刺。她握得那么紧,不愿意放开,可是箭却不肯配合,移动着想要逃离。
往左移动是倒刺扎入小拇指后面的空隙里,握着拳头的小拇指脆弱而不堪一击,倒刺扎进去,扎进去,扎破了手心,扎破了小拇指和无名指的指腹,指关节的内部……往右移动是倒刺扎进大拇指和食指里面,这里空隙更大,大拇指侧边很快就感觉血肉模糊,似乎可以见到骨头。食指和中指也不安全,指腹被刮带下一层层的皮肉和血。
它怎的就这么不肯安静待在自己手心里,非要这么死命逃出去。都说十指连心,这样无限度的左右移动,她渐渐疼得麻木而后再升华。她感觉若是一直握紧,总有一日,指头上的肉会被完全削掉,骨头是否能抓住箭头呢?
她不知道。
她都不知道。
甚至连自己为什么这样执着不愿放开,她都不知道。
她一向自诩逍遥,不爱被束缚被捆绑,为什么要自己去为了一个不可能而去困住别人,而去自己伤害自己?她不明白。
为什么放不开手,为什么不想不愿不能放开手?
她不想要这样的感情,也不想要这样的痛苦,更加不想要握紧手……
若是可以,她什么都不想要,季无伦算什么,季微倌是谁,霄凛又是什么?她和他们有什么关系,是亲是故是友是交?
如果当初留在苏家,该有多好。
叶予心坐在廊檐边的台阶上,靠着廊柱,微微歪头看着廊道里的红灯笼,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勾起的唇角,眼里慢慢盈满晶莹的星光。她慢慢放开紧紧握着的右手。
什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有箭,没有倒刺,没有伤害,没有情感。
季无伦和叶予心他们一行人是在十月初离开了苏家,再上路比以前要轻松许多,因而几个人也都放松心情了些。
一方面霄冷在苏家受了挫,在寨子里也不好交代;另一方面听说滇西那边格局变得很混乱,有人试图取代凤仙寨在滇西的地位,成为统领滇西各派的至高者。这样的情况即使霄冷仍有心除掉霄凛,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到洛阳再往里,深入中原腹地了,内地高手云集,难免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多生枝节。
他们这么辗转在叶予心和季无伦前些年认识的一些江湖中人那里来来去去后,追杀的人已经像浮云越来越散了。渐渐的几乎没有了什么杀手,因而人也都慢慢放松了少许,开始商量起以后的安排。
叶予心私下里问过霄凛,他说不想回去了,寻个地儿养好伤,若是她愿意,想和她一起去各地看看。当然,如果她不乐意,偶尔去看望他一起喝酒也好。
叶女侠笑眯眯地晃晃悠悠地从他房里出来时,就看到等在外面的季无伦在不怀好意的笑。咳嗽了两声,叶姑娘长臂一伸,微微鞠躬,一派谦谦君子风度,“怎么无用美人在这里等本公子,本公子怪不好意思的,受宠若惊啊。”
“得,您就一这样的主,亏得霄凛没看清,喜欢让你欺负。”季无伦转身就走,叶予心习惯性的跟了上去。
“怎么,这么说,您不乐意让我欺负?”女声带着笑,偏头去看身边的男子。
季无伦停步细细看她两刻,“要看情况。”
“咦,没意思。”
一路说笑着声音也就淡去了,笑声也模糊在空气里。
季微倌站在霄凛门外看他们背影远去,心中酸涩无法压抑。哥哥最近看起来和叶予心倒真是特别好,出双入对的形影不离,又总是言笑不羁相处泰然。她不知的是,叶予心和季无伦相处本就是如此,所谓知交,是不需口头对过,就知道如何相待的那样两个人。
十二月要春节的时候,季微倌提议办喜事,说看冬雪纯净,办婚礼很合适,顺便帮他们选了吉日。季无伦只是看看叶予心,笑了下,对霄凛笑了下。叶姑娘接过日期卦书仔细研究了下,眉头微微拢起看起来很是认真。
最后撒开了书说,“嫁人真是好没意思啊,还要择日子,还要从夫从子,还要离家背亲,还要……”她还打算说她个几天几夜,就被季无伦一记偷袭打断了。
两人闹着动起了手,季无伦挨近她时在她耳边小声说,“就算你那么不乐意嫁我,也不必编出这么多理由吧,有意思吗?”
“谁说我不乐意嫁你了,那些理由哪一条符合我的吗?”叶姑娘笑着回他。她若是嫁人,岂会择日?难道会从夫从子?莫非要离家背亲?
“你——”季无伦恼了,哼了声继续下了狠手。
“你谋杀未婚妻!”叶予心谴责后也不留情地继续了比试,这几年过去,无用兄的武功见长,交起手来也不需要她太过谦让了。
等什么时候真的比试一场吧?
叶姑娘当时忽然有这个想法,又忽然想,不会有一天真的要兵戎相见吧?
不过想想而已,转瞬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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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
翻过年来的时候,叶予心忽然想起了和季无伦分离时曾经到过的那处世外桃源。她闲时对无用提及,问他可认识秦牧和陆明丽,季无伦自然是努力思索后摇头否决。这些年来,他们相伴,但他认识的人远少过她。一来她认识了就可方便了,他无需去做;二来他生性懒散,虽悠游于江湖,但并非乐衷江湖人事之人。
叶予心看他一眼有些无趣,懒得再多说,闭眼靠在廊柱上似要睡去。
她这番自得和惬意他见多了也不奇怪,只是,“喂,天还凉,睡这里指望谁怜惜你来着?”
“自然……”闭着眼的女侠拖长音,而后睁开一条缝笑着勾唇,“没指望过你。”
“哎……”季无伦真不知是哪辈子欠她的,伸手把人抓起来,拎回房里去,一边还念叨着,“我说你怎么就那么懒,又那么贪睡!”
叶予心打个呵欠窝进被子里,看他认真掖好背角,“你没听说一个常识吗?”
“常识?什么常识?”季无伦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嗯嗯…”含含糊糊哼着蹭了几下暖融融的被子,“蛇要冬眠啊,常识知道不?”
“……”季无伦无语,她真当自己是动物来着,这女人!
他们一路都往江南之地而去,一来冬天过了正是南方百花争妍的好时节,二来霄凛的伤未能完全治愈,现在虽不会经常发作,但反而变得无常。隔了好久有一次突然发作,霄凛自己不说,但听微倌的意思,以前应该没有这么厉害。
这样听来,倒好像是,把许多次发作集中一起发作一次,因而人更加难受。
叶姑娘对此事表现得很淡定,不过季无伦知道她很为此恼火,估计是内疚导致的吧。那丫头很讨厌欠人情,而现在又因为好心做了错事,她估计越发不悦吧。不过这种小事他也无需去管,她自然会好的。
四人这次是穿过中原腹地从西往东南方去的,因而路过一些平时不太走的地方。他们进扬州前就路过一个叫雏凤的小镇,在那小镇上遇到几个看来是江湖中人的师兄妹,说来也不晓得是他们先得罪了别人还是的确是别人先冒犯了他们,反正最后差点动起手来。
起初是因为那个师妹一直往他们这边看,微倌估计察觉到了,知道她在看霄凛,所以起了怒火故意讽了几句。叶予心本来只是觉得好笑,连路人的醋她都要吃,也没有特别在意。
“你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觊觎你什么东西比我好吗?我看这位夫人也没有穿金戴银,哪里有值得我羡慕眼红的地方吗?”一位师妹奋起反抗,估计是指桑骂槐的太明显所致。
叶予心笑盈盈地望着那边,倒引得某位师哥撞上她眼神时脸红了红。季无伦觉得虽然如今安全不成问题,但尽量不招惹路人为妙,就要起身打圆场。
“姑娘多想了,家妹并无恶意……”他才说一半,那位姑娘就浅笑着似不再追究了。
季无伦回个笑容要坐下用餐,微倌却起身回了下去,“说的就是你们怎样?穿金戴银的那是暴发户,妾身不屑戴,我家相公也无那种低俗眼光,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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