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雪霓裳- 第5部分

　　　　“一群饭桶！”龙云气呼呼的怒斥着，快步往门外走去。

　　　　走出太白楼，夜市却也依旧热闹。

　　　　“他是什么人？”然而，路霓裳却没有丝毫逛夜市的心情，只是淡淡的问身后的人。

　　　　方剑云微微一愕，忖度是否该说实话，然而在抬眼的那一刻，他的眼正好对上她的，那样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竟有着许多让人难以猜测的东西，一顿之后，他还是说了实话：“当朝太子龙云！当今皇上唯一的儿子。”

　　　　“太子？”路霓裳的声音低沉下去，眼中已多了一份寥落，那是投石入井，却始终不闻声的寂寥，那是秋风吹过，落叶飘零的悲哀。

　　　　这样的她，让他瞬间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正文　第四章　枫林（上）

　　　　秋日的阳光下，王府的花园中仍旧寂静无声，看着那盛放着的一朵又一朵的鲜花，它们似乎是不甘于就此凋零，仍旧在日光下苦苦挣扎，看着看着，竟似有一种惨烈的美。他看了良久，伸出手来抚了抚身前那依旧娇艳的芍药花儿，不知怎的，就低首叹了一口气。

　　　　在他叹气之后，他身后竟也同样传来一声叹息，那叹息轻得几不可闻，然而，以他的耳目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一转身，他已经走到廊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丫鬟手托一个托盘，上摆放着一碗燕窝，白色的热气正从那碗中徐徐飘出，一股清甜的香气也随之飘来。他认得，这丫鬟正是玉王爷安排下来照顾路霓裳饮食起居的小迎，往日见到她都是高高兴兴的，此刻见她垂头丧气，不禁有些好奇起来：“怎么了？小迎。”

　　　　“啊？！”陡然见到面前多出了一个人，失神的丫鬟小迎着实吓了一大跳，定了定神，忙行礼：“方少爷。”

　　　　方剑云微微一笑，“怎么了？小小年纪就叹什么气？也不怕这一叹就叹老了么？”

　　　　若是平日听到这玩笑之语，那丫鬟小迎早已是笑了出来，而此刻，她却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不知怎的，就又叹了一声，才道：“王爷吩咐的，每日熬一碗燕窝送到路小姐房中，可是，她总是不吃。这燕窝对身子可好了，我们下人想吃都没那福分呢！”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这叹息之声听来与她的年纪很不相符，“只怕王爷又要怪罪了。”

　　　　原来是这样……

　　　　方剑云抬头往路霓裳暂住的“芙云阁”方向看了看，然后低头对那仍旧垂头丧气的丫鬟一笑，“你把这个交给我，我有办法让路小姐喝下。”

　　　　“真的吗？”小迎的脸上马上露出喜色来，果然是一个爱笑的丫头呢！

　　　　方剑云不禁一笑，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拱手作楫，“方某什么时候骗过小迎小姐呢？”

　　　　小迎见他如此，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忙将手中托盘交到他手中，人却已早跑开了。

　　　　望着小丫头逃也似的跑开，他低首看了看那碗燕窝，眼前似乎就浮现出那个脆弱得随时可能倒地的绝色少女的容姿来，微微叹了一声，他一步一步朝“芙云阁”走去。

　　　　***

　　　　这花，已经有了凋零的气息……

　　　　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竟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走出屋子本是赏花的，虽然它已接近凋零，可，如今毕竟还是美的，还没有凋零，它还在绽放着自己的生命。

　　　　路霓裳的眼中显出一种倦倦的神色来，看着那朵花儿，似乎甚是怜爱，但，下一刻，她的目光已然转向别处。

　　　　那花儿，是不是就如同自己呢？随时可能凋零，随时可能逝去。可它，却也把握着每一分每一秒，将自己生命中的美丽完全释放出来。但自己呢？自己又能怎么样？甚至都未曾去争取过……

　　　　在这时，背后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轻轻的呵出一口气来，连声音在这一刻都带着些倦意了，“我不喝，你端回去吧！”

　　　　本以为又会听到那个叫小迎的丫鬟一连声的劝慰，但，在这时，她的身后却没有任何声音，静得仿佛根本就没有人。

　　　　哑然回头，她的目光正对上一双如星辰似的眼，那仿佛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唯一璀璨夺目的星。然而，这一刻，这双眼却是带着笑的。

　　　　“我不喝。”看到眼前之人端着一碗燕窝，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来意，心中不禁微叹。

　　　　方剑云脸上仍旧带着笑，“这燕窝对身子有好处，路姑娘好歹还是喝一些吧！”

　　　　路霓裳望了他一眼，目光中的倦意更甚：“不想喝。”

　　　　“怎么会不想呢？”刚问出这一句，他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知道了答案：她刚刚一直都望着那朵几近凋零的花儿出神，眼神都因此而变得有些倦怠了，是不是因为花儿凋零，所以才会如此呢？

　　　　“虽然是秋天，但也不是万物凋零的时节，待会儿我带你去京城边儿的枫林，想必如今该也枫叶似火了。”

　　　　“枫林？”提及这个，路霓裳不禁有些好奇起来。

　　　　可，“你得先把它喝了我才告诉你！”方剑云将手中托盘横托在两人之间，神色中是满满的笑，笑得让她的心似都暖了起来。

　　　　路霓裳望着他的眼，轻轻将那碗燕窝端起来喝下。

　　　　***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唐代诗人杜牧的这首诗用来形容如今之景怕是再合适不过了。”方剑云淡淡的说道，含笑看着眼前兴奋已极的少女。

　　　　看着眼前着如火般红艳、如火般热烈的世界，路霓裳甚至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景致呢？怎么可能在秋天、在万物即将凋零的那一刻出现如此灿烂的景观呢？每踩下一步，她都格外的小心，因为，那如火般的红叶铺就的路，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走入了火焰之中。

　　　　一阵风拂过，眼前枫树的一片枫叶随着风儿缓缓飘落下来，落在路霓裳的眼前，她怜爱的将它抓住，那应该是这片枫林送给她的见面礼吧？否则，为什么会刚巧落到她的眼前呢？那叶也如同这片枫林般，如火一般红艳，拿在手中甚至有一种拿捏住正在熊熊燃烧着的火的感觉。

　　　　那是一种令人屏息的景色，那是一片令人无法不喜爱的火焰！

　　　　“从来没有看到过那么美的景色呢！”

　　　　方剑云怕是头一次看到她如此开心的笑，如此兴奋的声音。

　　　　在这时，眼前的枫树无风自动，枝头上一片一片的枫叶也随之落下，起初只是几片叶子飘零，在这如火般的世界中飘零，是静中的动，是火焰中跳动着的火星，别有一番情趣。可，马上枫叶开始大片大片的坠落，那似乎不是普通的风可以做到的，何况，此刻空气中明明没有风，此刻的空气甚至什么都没有。

　　　　久历江湖的方剑云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不禁紧了紧身侧的剑，然而，在手触及腰间的时候，他马上怔住，才想起来自己的剑早已解下。玉王府中是不许人配带武器的，因而在王府中即便是方剑云亦没有配剑，出府时竟尔忘了带剑，一心只想让路霓裳早日见到这震慑人心的景观。

　　　　剑是一个剑客的生命，如果没有了剑就等同于被人拔了牙的老虎，只能任人宰割。可，明知道是如此的重要，却为什么一关系到路霓裳自己就如此大意了呢？

　　　　路霓裳的武功本在方剑云之上，只因心疾而无法施展，然，在这一刻，她也觉出枫林之中不对劲，抬眼看了看四散飘零的枫叶，唇瓣的笑意渐渐手拢，不禁握紧了手中那片如火的红叶，一步步退到方剑云身边。

　　　　一时间，枫林之中寂静无声，只余那枫叶“簌簌”飘落的声响，甚至连他二人的呼吸，都似消失了。

　　　　一阵微风轻轻的拂过，打破了枫林这死一般的静，它带起一片枫叶轻轻向前方跑去，那如火的枫叶在地面上滴溜溜的转了几个圈儿，最终竟停在了路霓裳小巧的鞋边，然后，它似乎又有些不甘，再转了个圈儿，落在了她白如雪的鞋面上。

　　　　路霓裳看着那片自己“走”到她面前的叶，再抬手看了看自己紧握的枫叶，不禁微微一笑，蹲下身子打算去捡起那片可爱的枫叶。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就在她蹲下身子的那一刻，就在她手指触及到枫叶的时候。

　　　　“小心！”方剑云猛的拉起她，环抱住她的腰飞速向后退了十丈远！

　　　　几乎在同时。

　　　　“轰——！”

　　　　震天一样的声音，炸得两人耳膜都嗡嗡作响。

　　　　眼前的世界，那个如火般的枫林、那个让人屏息的景色，如今已一半被炸毁，浓浓的尘烟在空气中弥漫，透过那污浊的空气，她还能看到枫叶飘落的情景，可如今，它们即便不毁，怕也不再鲜艳了吧？

　　　　适才猝不及防让方剑云拉着倒退，手中的枫叶竟已不在手！她低低一叹，谁说秋不是凋零的季节呢？

　　　　然后，在方剑云停步的那一刻，她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以一种远非寻常的速度跳动着，他一停，她就已弯腰不停的咳嗽起来！

正文　第四章　枫林（下）

　　　　“霓裳！”看着她的样子，那样苍白的脸，那样痛苦的神色，情急之下，他直呼她的名字。

　　　　然而，还来不及去帮她，他的背后突然劲风一起！

　　　　不暇多想，方剑云急急向左一闪，险险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定睛细看，眼前竟已出现了两个黑衣人，他们身材一般高大，都是一身黑色夜行衣，一方帕子遮住脸庞，只露出一双鹰隼似的双眼。

　　　　只停顿了一秒钟，他二人就已开始如狂风暴雨般袭击方剑云。

　　　　方剑云不敢怠慢，只叹无剑在手，只得步步后退，左右闪躲，边退还边高声喊道：“在下与二位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故前来枫林埋伏击杀？”说完这一句，一黑衣人的剑只险险从他眼角刺过！

　　　　他心中一惊，忙一个鹞子翻身，已然跃到了一棵枫树之上，趁这空挡，他折断枫树之上一根树枝挡过追击而上的黑衣人之剑，跳下树去，见他二人始终不答话，便又道：“如果方某在行走江湖之时，不甚得罪了两位，二位也应当堂堂正正的来寻方某人报仇！何必在枫林埋下炸药？做这等猥祟龌蹉的事？”

　　　　此刻，他三人已堪堪斗了三百余招，方剑云手中用来防卫的树枝如今也已经被削得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这伏击他们的两个人在江湖中绝对算得上是一流高手，他方剑云自忖没在江湖上得罪如此高手，那，这次伏击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边正是生死相斗，而这边，路霓裳只觉自己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她的力气似乎也越来越小，终于伏倒在路面上，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她虽然至小就有心疾，然而，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难受，她觉得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马上就要死去了！

　　　　可是……不能啊！怎么能死呢？怎么可以死呢？还没有进皇宫、还没有报仇……

　　　　方剑云向左一闪，顺势架住一黑衣人的手臂，便借他之手，替自己挡下了从背后斜刺而来的长剑！也就在那一刻，他看见在远处不停咳嗽的路霓裳此刻身子竟倒了下去！不禁心中大骇，忙放开黑衣人奔向前去。

　　　　“霓裳！”

　　　　他将她扶了起来，见她脸色苍白得犹如她身上的白衣，双目禁闭，双眉却也依旧紧蹙，不禁心中一痛，握住她的左手开始运功，虽然此刻有两个人要杀他，再运功救人会非常危险，但，此刻的他就算是死也不顾了！以她的心脉，当可以承受他一层的内力，只要用那一层内力将她体内那浩淼如大海般的内力激发，她应该就可以醒了。

　　　　此刻的方剑云正替路霓裳运功助她苏醒，若此时再下手，那两个黑衣人未必不可以得逞，然而，令他意外的则是，那两个黑衣人只是走到他二人面前，静静的等着，眼中也褪却了那种凌厉的杀气。

　　　　他们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来伏击方剑云？

　　　　此刻，站在左边的那个黑衣人一剑就向方剑云刺去！也在那时，方剑云堪堪撤掌，向后急退了数丈，几乎是同一秒钟发生的事，路霓裳的眼也在他退去的那一刻睁开了，她抚了抚胸口，不再有适才呼吸困难的感觉了，心脏跳动也不再那么快，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已不复刚才那几乎死亡的气息。

　　　　见双剑夹攻，几乎避无可避，方剑云一掌击向黑衣人！竟是要打个两败俱伤！那黑衣人胸中一惊，急忙退开才不至被他掌风袭到，但黑色的夜行衣依旧被方剑云那凌厉的掌风袭到，顿时碎裂开来，露出那黑衣人内里的棕色重衣来。在碎裂的黑衣下，那棕色的重衣倒显得格外的怪异。

　　　　方剑云险招得手，急忙退开，见他那漏出的重衣之上，似乎隐隐约约锈着什么东西，定睛细看，竟是一只展翅翱翔的飞鹰！不禁心中大骇。

　　　　他微微闭了闭眼，再张开已充满了杀气：“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是他让你们来杀我的！”这句话一出，他已经率先出手，虽然三人相斗已不下千余招，然而，这仍旧是他第一次主动攻击。

　　　　这两个高手，这两位在江湖中堪称第一流的高手，他们竟是龙云派来伏击他的！与这个太子斗了许久，被他的人伏击自然也不是第一次，可是，这一回却是他最愤怒的一次！他就算是为了路霓裳的美貌要杀他，就算是为了往日恩怨，可，何至要埋炸药？他究竟知不知道他一心想要得到的美人患有心疾？他究竟又知不知道，他刚刚差一点儿就害死了她？！

　　　　方剑云虽是以剑成名，然其拳脚功夫亦是江湖少有的高手，否则，在面对眼前这两个高手，他怕早已是死了一万次了。

　　　　只见他出手如电，每一掌拍出均隐含一股强大的内力，迫得二人之剑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他身体三寸之内！那两个黑衣人起初只是略微诧异，到得后来完全变成了惊异，自己的进攻也变成了防御，拥有武器的优势竟有被他占据之险！

　　　　然而，就在这一刻，方剑云的身形突然一滞，胸口一痛“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

　　　　那两个黑衣人本全力防范，此刻见状均是一呆。

　　　　只见方剑云左手捂胸，右手食指直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