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当时已惘然 作者:昔童忆(晋江2014.3.10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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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道当时已惘然 作者:昔童忆(晋江2014.3.10完结)-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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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做什么?”苏依使劲挣脱着展廷的手。
  
  “去告诉韩楚,告诉她你的存在,告诉她我们的故事!”展廷吼道。
  
  苏依明白了,这里,是展廷的婚房。
  
  “你疯了!”苏依骂道。
  
  “是,我是疯了,苏依,我早就被你逼疯了!”展廷赤红着双眼,用力抓着苏依纤细的手腕,恨不得把它捏碎!
  
  “苏依,你不是觉得大树底下好乘凉吗?现在我这棵树怎么样?嗯?你倒是说话呀?”展廷掩藏在镜片后面的眼睛泛着丝丝狠戾的光,透着铺天盖地的嘲弄,像一根根无形的箭,在苏依心里扎下了成百上千个血淋淋的洞。
  
  苏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徒劳的挣扎着,最后干脆连挣扎也放弃了,行尸走肉般茫然的看着展廷,等着他的凌迟。
  
  “苏依,你那么惜命那么自私那么势利那么轻易便背叛了我,可我居然忘不掉你!你告诉我,告诉我怎样才能把你彻底从心里剔除,怎样才能消我心头之恨!”展廷看着双目空洞的苏依,声嘶力竭的控诉着。
  
  苏依知道,其实那天晚上展廷来找她时就想这么做的,只是她那一声“展大哥”唤起了她与展廷掩埋已久的情谊,那时她侥幸逃过一劫,现在,她再没有那种幸运。
  
  “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信任。”苏依望着他,缓缓说道,像临死前的遗言,哀伤的,沙哑的,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展廷松开了手,苏依从她的桎梏下脱身,眼里满是悲伤:“你和简月,那个晚上,我看的清清楚楚。”
  
  “你说什么?”展廷不可置信的看着苏依,就好像深藏多年的秘密被人偷窥,然后又公之于众一般。
  
  “你真的会把我的存在告诉韩楚吗?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怎么可能这么做,你是展廷啊,你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别人不知道,但是我清楚,简月,韩楚,都帮了你不少吧。”苏依叹口气,本就不高的声音再度放低:“你什么都没有时,只想着出人头地,不惜一切代价,现在你什么都有了,又想到了爱情,一个人怎么可以什么都想得到呢?”
  
  苏依再没了一点力气,蹲坐在地上,无限悲凉的看着此刻说不出一句话来的展廷:“即便周纪垣告诉你那些,你都不会跑去问问我吗?你都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你怎么可以那么快就和简月……。”
  
  “我……。”展廷试图想解释些什么,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什么也没说。
  
  “我和你不一样,我的背叛来的莫名其妙,你的背叛却是真真切切出自你本心。”苏依说完这句话,再也支持不住,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让她站立不稳,本能的想抓住什么,却落入了一个软绵绵的怀抱。
  
  周纪垣满脸焦灼的看着她:“苏依,苏依……”
  
  苏依知道抱着她的人是周纪垣时,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再没了知觉。
  
  周纪垣把苏依抱上车,展廷突然冲了过来,周纪垣看着展廷,冷笑一声:“展处长,这里难道不是你们二院的家属区吗?不知道韩书记知道这种状况后会作何感想?”
  
  展廷紧绷的神经在周纪垣说出这句话时,像利刃滑过心尖一般,被悉数切断,刚刚还杂乱无章的思绪瞬间条理分明起来,丧失的理智也渐渐回归体内,他适时地终止了所有不合时宜的动作,立在了原地。
  
  周纪垣绕过他,走进车内,离开之前,摇下车窗,冲展廷冷笑道:“展处长,有件事很抱歉,当年,是我骗了你,不过我想,你或许会感激我也说不定。”说罢,扬长而去。
  
  苏依醒来时,入眼是一片雪白,然后便是一脸焦灼的周纪垣。
  
  看见周纪垣的一刹那,苏依又闭上了眼睛。
  
  周纪垣轻笑:“别装睡了,再睡我就叫人把你推去太平间。”
  
  苏依知道,靠装睡得片刻清净已经是不可能了,只好再次睁开眼。
  
  周纪垣略带埋怨的冲苏依说:“怎么会营养不良到贫血呢?苏依,我这些天给你买的东西你都喂狗了?”
  
  苏依想到这些天以送东西为由在自己那儿蹭吃蹭喝的周纪垣,点了点头。
  
  周纪垣回过味儿来,冷哼一声:“你就是会变着法儿的羞辱我,我看你在展廷那儿,老实着呢。”
  
  “苏依,这么多年了,你喜欢跑展廷那儿找虐的毛病一点没改,你就是个识人不清。”周纪垣继续发牢骚。
  
  见苏依仍旧不发一言,周纪垣突然慌了神,:“不是,苏依,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依看着周纪垣的眼睛,仿佛能看出花来似的,无比认真和严肃。周纪垣被她这么一瞅,更加紧张了。最近不知怎么的,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周纪垣总是很害怕被苏依目不转睛的盯着,每次苏依这样,都让他毛骨悚然。
  
  “你说得对,我是识人不清,要不也不会和你俩纠缠,展廷不是什么好人,你也不是。”苏依说完这句话后背过了身去。
  
  周纪垣看着苏依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苏依,你能别这样吗?你恨我怨我,我知道,只要你解恨,你可以打我骂我,但你能别总是弄出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来折磨我行吗?
  
  周纪垣刚说完,苏依突然坐了起来,周纪垣一愣,刚要提醒说现在的她不适宜坐着或下床时,便看见苏依在他的手臂上不痛不痒的来了一拳,又恨恨的补充了一句:“周纪垣,你混蛋。”言罢,重新躺了回去,闷声道:“周纪垣,我打了也骂了,你刑满释放,以后,不要再来我这儿服刑了,恭喜你,可以出狱了。”苏依说到这儿,居然还很合时宜的挤出一抹笑容,一副“恭喜你”的样子。
  
  周纪垣石化了一分钟,拿起外套,转身走了出去,门被摔得震天响。
  
  苏依环顾四周,好在这间病房只有她一个人住。
  
  周纪垣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两杯豆浆一兜小笼包,脸上也没了怒气,径自走到床前,坐到苏依旁边,冲着躺在床上的苏依说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反正再过一个月我就回B市了,就一个月,让我陪在你身边,好好照顾你,不是补偿,是心甘情愿,是我想这么做,行吗?”说到最后,竟透着丝丝恳求,好像生怕被苏依再次拒绝似的,小心翼翼、探寻的问着。
  
  苏依想到了曾经那个桀骜的少年,又看着现在这个在自己面前如履薄冰的周纪垣,叹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我乐意!”周纪垣知道苏依这样说多半是不会拒绝了,瞬间又恢复了活力,:“你就是气死我我也愿意。”
  
  苏依明白,周纪垣因为愧疚,便总想着亲手筑一个天堂给她,展廷却因为恨意,想亲手把她推向地狱。左手天堂,右手地狱,可她却总妄想着缩在超脱天堂与地狱的异时空,安度余生。尽管她心里很清楚这是绝无可能的,因为周纪垣不会罢手,展廷不会罢休。
  
  *********
  乔弯来找苏依时,苏依没有丝毫惊讶,周纪垣这些天总在她身边徘徊,想必已经在他的世界掀起了不小的风暴。
  
  乔弯还是一样爽朗又明媚的笑容,没有心机,却又让人不明觉厉。
  
  与她交流或是共事,苏依总觉得痛快,因为乔弯利索干脆,从不拖泥带水,总是开门见山。
  
  “我家后院着了一场不小的火,齐嫣那小姑娘天天梨花带雨,真是让我烦不胜烦。”乔弯规律的搅拌着杯子里的咖啡,看不出喜怒,只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乔弯,你是来追问我和周纪垣的事情吗?”苏依也不拐弯儿抹角。
  
  “和你交流就是这么爽快,不需要一点弯弯绕。”乔弯笑道。
  
  “其实,齐嫣完全不用担心我和周纪垣会怎样,如果她知道我们的过去的话。”
  
  乔弯连连摆手:“苏依你别误会,我可不是来棒打鸳鸯的,我不是我那刻板的姑父姑母,在我眼里,周纪垣爱喜欢谁喜欢谁,我只有两个字儿:支持!”随后,又故作神秘的贴近苏依,小声道:“我只是好奇,周纪垣一副目空一切,世间女人皆是庸脂俗粉的清高样,居然也会对女孩儿这么上心,我纯粹只是来听故事的。”
  
  苏依还未开口,乔弯便又说道:“你放心,我已经给苏墨打电话准了你半天假,今天下午,你可是我的,你不知道,那天在商场看见你,周纪垣那失魂落魄的样儿,真的吓到我了,我猜你肯定也想到了,你来这儿上班其实是纪垣的意思。”
  
  苏依点点头,知道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叹口气:“其实,我十八岁之前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人不是周纪垣,他叫展廷。”
                      
作者有话要说:  




☆、朽木逢枯竟是春

  人们关于幸福的评判,很多时候并不是以未来有多少潜藏的快乐为标准,而是以回忆里所蕴藏的苦辣酸甜为依据。
  
  童年因为少不更事,因为天真无邪,因为年幼所以模糊了的对错评断,便成为很多人心中的神秘天堂,淙淙不竭的快乐源泉。
  
  然而,六岁之前的苏依,便已经开始惶惶不可终日,孤单、无助、彷徨、种种同龄人尚无法触及的情感,她已经悉数尝遍。
  
  她生活的北方小镇,闭塞、落后,人们每时每刻无不想着飞出连绵的山头,汲取城市繁华的味道。苏依的父母,就是这样一群人中的一员,他们在城市摸爬滚打,起早贪黑,付出最多的汗水与辛劳,领着最微薄的工资与报酬,却乐此不疲,即便不如意,每次回乡探亲,也是可以称作衣锦还乡的,乡村与城市的差距就是英雄不问出处,只问归处,他们从城市归来,带着不一样的眼界和经历,有着不同于村里人的看法和见解,享受着同龄人的艳羡与尊敬。
  
  苏依那时虽然年幼,但每次看着归来的父母在人群中侃侃而谈、高谈阔论时,都会由内生出一股深深的恐惧来,这是她的父母,也是她最陌生最害怕的人,她是留守儿童,六岁之前的记忆里只有爷爷、奶奶,没有信号的电视机,听不真切的评书《白眉大侠》,那是她关于武侠的起源,也是她最不喜欢的大侠,人说虎父无犬子,所以她知道,徐良再不济也不会混成人人喊打的过街鼠。所以,后来她迷恋上了杨过,和徐良不同,如果没有种种因缘巧合,杨过真的会成为过街无赖遭人嫌弃也说不定,这让她感同身受,因为她同样没有虎父,也没有种种机遇,稍不留神,就成了没人理睬的小冻猫。
  
  儿时的苏依对父母印象模糊,谈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知道每次他们回来,爷爷奶奶便会把家里唯一的大屋留给他们,带着苏依住进简陋破败的偏房。
  
  他们从不和苏依亲近,苏依也不冲他们撒娇。奶奶会把苏依偷偷拽到墙角,嘱咐她“晚上千万不要去爸爸妈妈房间”,苏依仰头,一脸好奇,奶奶含笑不语,末了丢下一句:“小孩子看了会长‘针眼’。”
  
  苏依长过“针眼”,知道那种痛苦,心里便存了敬畏,有了这层敬畏,再见父母时,就更加害怕惶恐,尤其是妈妈靳朝梅一脸无奈的指着她牢骚:“这孩子,傻里傻气的,一点也不可爱。”苏依便更加无地自容,低着头,任眼泪啪嗒啪嗒滴到泥土里。
  
  苏依不可爱,所以,他们便忙着创造一个可爱的孩子出来。
  
  某个静谧的午后,苏依蹲在墙角挖土玩,爸爸妈妈房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苏依愣住了,妈妈似乎压抑着极大痛苦似的,克制着、忍耐着,可还是有一声又一声的呻*吟悄悄流出。
  
  苏依没有忘记奶奶的忠告,可奶奶只说晚上不许去,这是中午,是白天。
  
  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下,苏依直起身透过破洞的窗纸望进去。
  
  她吓得跌倒在地,像被什么追赶似的,落荒而逃,心里满是害怕和担忧,爸爸为什么要那样对妈妈,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她真的要长‘针眼’了。
  
  后来她才明白,那不过是他们为弟弟的出生所做的努力罢了。
  
  妈妈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外出务工,这一年里,弟弟出生了。
  
  苏家男丁稀薄,弟弟的出生无异于家族一大幸事,爷爷奶奶笑的合不拢嘴,爸爸妈妈每天喜逐颜开,拿着本没有封面的字典,翻翻看看,寻着满意又富贵的名字。
  
  苏依的父母这些年心心念念的无非就是一个儿子,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苏依虽然少不更事,却明白,她在这个家本就脆弱的地位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了。
  
  她还记得她曾经抻着奶奶的衣角询问她为什么起名叫“依”?奶奶略显不耐烦的解释说“因为‘一’好写,而且你又是老大”。
  
  她眼泪汪汪,明明不是那个“一”。
  
  奶奶无奈的放下手中正纳的鞋底:“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烦,那是登记户口的写错了,懒得改罢了。”
  
  原来她的名字竟是来的如此随意和不堪,意义又是如此的简单寒酸,弟弟苏瀚和她恰恰相反,那是浩瀚广博之意,而她,不是可以“依靠”之“依”,是“孤单无依”的“依”。
  
  她比弟弟年长四岁,四岁的年纪在农村,已经可以当个小劳力来使了,她干不了重活,照看弟弟这种事自然要责无旁贷的承担起来。
  
  她每天都要小心谨慎,无微不至,偏偏弟弟生性顽劣,总是让她应接不暇,难免磕磕碰碰。苏依明白,倘若是自己受伤,顶多换来一句“以后小心”,但若是弟弟受伤,等着她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她每天都在祈祷着这样的日子快些结束,每天都在盼望着早点脱离这个地方。
  
  然后,她的愿望终于成真。
  
  爸爸回乡,要接她和妈妈去城市,弟弟被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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