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天下,举国尽知。朕登基九年,不忘先皇临危嘱咐。愿与冯氏双双履行当年之约,拟百年之好龙凤和谐,现特命礼部择一良辰吉日定为立后之日,亦是大婚佳期,各部按典制行准备大典礼仪,将两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告天下,不得延误。钦此。”
执礼官读完圣旨,百官三跪九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天降喜讯,乃百姓社稷之福,臣等恭喜圣上。”又朝佳音拜:“恭喜大小姐。”
执礼官又拿出一个黄帛,读道:“皇室冯氏联姻,为国之大事,朕感念四海太平国家安定,大婚之日,当全民共祝,特赦天下,祈上天赐福,昌我昭月,万世安泰!”
在此起彼伏的恭贺声中,陈之祺目光炽热。灼灼看向佳音。他终于等到这一天,把昭月朝最尊荣的光环在百官面前双手送给她,不容许她退缩,亦不容许她不要,她是他的,以前,现在,将来,每一天都是他的皇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是谁。都没有机会没有资格都走他的所爱!
佳音终于展颜,朝陈之祺盈盈拜倒:“双双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之祺胸口一窒,怎么,她居然不高兴?他分明从佳音的语气里听出嘲讽之意。
佳音低头冷笑,这就是帝王,取予求,只下命令根本不给别人说话的机会,他凭什么霸道地决定她的命运,他凭什么就笃定她还愿意嫁给他?四海安定国家太平,所谓婚约真是天大的笑话,他图的不就是江南一带的安定太平么,却要以这种方式证明他的真心,他哪里有什么真心?!
从大殿退出来,佳音就被一群官员包围住,阿谀之语不绝于耳,她厌烦地蹙眉。突然,几个胡子花白的大臣拨开围住她的人,情绪激动扑通跪地,拜道:“大小姐,没想到微臣还能见到您,实乃老天有眼啊,若是老侯爷在世,看到今天,一定欣慰冯家终于有出头的一天啊!”
佳音心下一动,温声问:“你们是江南来的?”
“是,微臣等人一听说大小姐入狱,就日夜兼程赶到京城,以述职的名义为大小姐求情,大小姐,今日能亲眼见着大小姐,微臣等人死也瞑目,到九泉对老侯爷终于有个交代了。”
佳音赶紧扶他们起身,道:“双双行事莽撞,连累诸位了。”
“不连累,不连累。”几个老臣抹泪笑道:“当初我们都以为大小姐不在人世了,心里难受了好久。只怕没脸入土去见老侯爷,如今好了,心事已了,微臣明日就启程回江南,一把老骨头该退职享享清福,也不要赖在京城给圣上添堵了。”
几个江南老臣相视哈哈大笑,发自真诚的笑语让佳音感动不已:“再留几日可好,你们都是长辈,也教双双略尽地主之谊,好歹尽尽孝心。”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二百四十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第二百四十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老臣们捏揄道:“不啦,不打扰你和圣上准备婚期,小两口先前闹意气,如今该好好相处相处,我们就不碍事啦。”
没想到这些曾经在战马上生死厮杀过的将军,到老,还是直爽无忌,佳音不禁红了脸,笑道:“那双双明日亲送诸位启程,什么时候,定个时辰罢。”
当下刚说好时辰在城外见,几个宫女就过来禀报:“大小姐,太后娘娘有请。”
于是诸臣纷纷告辞,佳音跟随宫女去了慈安宫。
第二次登入慈安宫的大殿,佳音环顾左右,宫女们眉眼中都带着好奇的笑意,与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甚至殿内的布置都看上去柔和许多,案几上的花瓶插着梅花,幽香徐徐,沁人心脾。
因笼着火盆子,大殿温暖如春,宫女们上前服侍她解下披风,一回头,太后已扶着贴身宫女走进殿内。佳音跪拜:“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低头看她,目光复杂而又无奈,道:“起身罢,赐座。”
宫女就搬来一只软凳放在主位下首,佳音谢恩之后欠身而坐,一时间无话。
良久,太后幽幽叹口气:“哀家没想到你竟会是平南侯的长女。”
“是,佳音亦没想到。”在大臣面前,佳音自称双双,但她对那个名字实在不习惯,所以面对知情知底的太后,仍是用原先的名字自称。
“所谓造化弄人,一点没错,若是早知道你的身份,哀家也不会……”
听出太后有自责之意,佳音忙道:“太后为圣上声誉所想,即便责罚佳音亦没什么,何况佳音现在好好的,什么损伤都没有,所以,太后无须为以前的事烦恼。”
太后睇她一眼:“难道也不怪圣上么?”
佳音斟酌用句:“说起来,乌木死士是佳音的属下,他们行为过激佳音亦有责任,何况他们到底刺伤了圣上,佳音入狱罪有应得,现反而要谢圣上与太后不杀之恩,何敢责怪任何人。”
太后轻笑一声:“你说得轻巧,可知道你出狱别人奔走的劳苦?且不提鞘儿为了你在慈安宫跪了三天,又去勤和宫与圣上争吵,兄弟二人差点没打起来,便是书林他也连夜启程赶奔江南,说动那些旧臣上京为你求情,哀家真不明白他们一个个的都疯了一般,到底你哪里好?”
佳音这才知道她入狱以来,陈鞘和张书林为她所做的事。不感动不可能,可是这前前后后谁是谁非又如何来论断呢?对陈鞘她的确是从头至尾的愧疚,对张书林的感觉就十分复杂,她伤了他,可他何尝没有伤他,恩恩怨怨难以言说……
“哀家也看出来祺儿虽然气你最后竟答应书林求婚,且在婚礼上闹出那等事端,但他终究是放不下你,那天夜里他回来,一身是血,却跑到慈安宫来,将你们相识以来的前前后后过程都告诉了哀家,言语处处维护你,你半个不是他只字不提,只道自己做错了事,才导致后来的结局。你入狱之后,他更是寝食难安,既舍不下面子去看你,又狠不下心不去看你,只拿朝臣出气,你现在可以顺顺当当的嫁给他了,可知道他在背后付出的艰辛,唉,真是一对冤孽,让哀家说什么才好!”
太后的怨尤佳音听出来了,哪个做母亲的原意看着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人乱了章法,何况儿子还是个皇帝?佳音听陈之祺为她寝食不安,心里不由酸涩,可一想到他的目的,又狠下心肠,起身道:“佳音少年莽撞,累及圣上,心里折实不安,请太后娘娘责罚。”
“哀家罚你什么?”太后苦笑:“如今你的身份哀家已经知道了,先前是为祺儿不值,可现在哀家已无话可说了,先皇在世便为你们定下亲事,哀家难道还要棒打鸳鸯做个恶人不成?”
“太后娘娘言重了,佳音惭愧。”
“现在哀家操心他们兄弟三个……”至此,太后亦不得不放低姿态:“哀家只能期望你了,不管怎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一场误会教你应允了书林求婚,他们兄弟原先就心有芥蒂,想必现在更是如同仇敌一般,再加上鞘儿,可怎么收场才好呢。”
佳音沉吟一瞬,道:“佳音先前行为失检,现悔不当初,因此更不敢再与宁嘉王爷和张公子往来,以免惹出事端,不过太后娘娘若是信任佳音,佳音自当想法子让他们摈弃前嫌,以休旧好。”
“你真的有法子?”
“或许,现在佳音不敢保证。”
“也罢,这事就交由你来办,哀家再信你一次。”
“谢太后娘娘。”
静了半晌,太后突然道:“你这孩子倒是会说话,难怪他们……”又收口,岔开话题:“日后你就是皇后了,乃一国之母,行事为人需谨慎,更要知道为**者的本份,只盼你和祺儿夫妻和谐,早日生下皇嗣,哀家就别无所求了。”
佳音心突地一跳,忙掩饰住情绪,低眸不语。心里还是有点愧疚,她瞒着已经怀孕的事实,欺骗一个盼孙子的老人家是不是有失厚道?
佳音正矛盾着,一个宫女轻轻走过来,禀报:“太后娘娘,圣上请大小姐去勤和宫。”
太后蹙眉:“他是担心哀家教训她呢。”言毕,自己也不禁好笑起来,对佳音道:“你去罢,省的他等不及亲自跑来要人。”
佳音施礼告退,见她走出大殿,太后问身边的宫女:“你们说,哀家是不是有点恶婆婆的意思,怎么冯小姐一直不敢抬头呢?”
宫女们笑:“太后娘娘最慈祥不过,冯小姐必是害羞,新媳妇初见婆婆都是这般的。”
“哦,原来如此。”太后舒了一口气:“哀家盼着大婚的日子快些到,说不定到明年就可以抱上孙子了。”
“太后娘娘金口玉言,那是一定的。”
……
此际佳音走过宫道,但凡宫女太监无不跪拜,她开始还不自在,慢慢的也就麻木了。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守得云开未必月明
在这最讲究身份地位的地方。佳音终于有了一个正正当当瞩目的身份,却无喜悦之感。
勤和宫坐落后宫的最中心,地势最高,建筑最恢弘,气势最庄严,太监宫女最多,规矩最森严。
一声声通禀从大门外直传入内,佳音往勤和宫殿外一站,勤和宫太监总管杨公公就哈着腰迎上来,赔笑:“大小姐,圣上有请。”一面巴结:“您走好,小心台阶……”
佳音提裙,一步步朝殿内走去,绕过十八扇四合如意屏风,陈之祺站在殿正中束手而立,朝她微笑。
佳音跪地:“参见圣上。”
陈之祺的笑容僵在脸上,半晌伸手,放缓语气:“平身。”
佳音站起身,先不看陈之祺,而是别开脸打量周围。她之前来过这里,当时是夜晚。那时候她满心的温情,反嫌大殿空寂清冷,现在看去倒也罢了,这地方和陈之祺很相配,一贯的霸道强势,甚至连香鼎里燃着的龙涎香都是帝王所特有的深藏不漏,气味暗幽……可是……却那么熟悉,给人安全感……
佳音眼圈发涨,却干涩,她的眼泪早在那夜的大雨中流尽了。
陈之祺暗暗叹口气,他现在越发猜不透佳音的心思,明明两个人离得很近,却好像隔着重重迷障,比先前的距离还要遥远,还要疏离。或许,阿音还在为入狱一事恼火,可那时候他需要时间处理一些事情,更担心她再此期间做出比跟别人成亲更出格的事,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皇帝遇刺,终究要有个交代,他须做出个姿态给群臣一个交代。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所有障碍扫清,现在再没有任何事任何人阻挡他立她为后。
陈之祺朝佳音走去,忽而。她道:“陈之祺,你就不怕我为父报仇,杀了你么?”
陈之祺脚步顿住,佳音的声音冰冷,没有一点温度,她转过脸,用同样冰冷的目光注视他,又道:“或许你为了江山社稷,不惜以身殉国,宁愿落个千古明君永垂史传?”
陈之祺苦笑,她终究来讨还旧债了。他无视她戒备的神色,依旧走向她,容不得她抵抗,一展臂抱住她。
“阿音,你不会杀我……”
佳音身体一颤,他的怀抱依旧温暖如初,每次都教她沉溺其中,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就这样想在他怀里依靠一辈子,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是一辈子。
他心脏跳动的节奏就在耳边,胸腔起伏,发出沉闷的嗡嗡声:“阿音,即使你真的放不下过去的事,气我,怨我,恨我,那么,就在我身边,让我看着你,别离开……”
佳音僵住,但很快挣扎起来,欲推开他:“住嘴!”她恨自己有一刻的心软。陈之祺总能说出教她无法抵抗的情话,让她丧失斗志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真的是他手心里的宝,然而,根本不是,从头至尾他布下天罗地网,将她玩弄股掌之间,她不想听,因为她已经不信他了!
陈之祺松手,佳音气鼓鼓的瞪着他:“你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
陈之祺嘴角勾起:“阿音,很久没看见你发脾气的样子,真好。”
佳音就要暴跳如雷了,这个人!这个人总有办法教她失控!
佳音定神,嗤地一笑,索性不再端着架子了,大刺刺地找了一把椅子落座,大刺刺地放言:“陈之祺。总之我不会嫁给您,不信你等着!”
陈之祺凤目一眯,仔细地看看佳音,待觉出她不像是开玩笑,脸便沉了下去:“阿音,你做什么都可以,唯独这一点不行!”
佳音冷笑:“我们走着看。”
她漠然的表情激怒了他,上前两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面对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牙:“阿音,你最好别拿这件事要挟我。”
见陈之祺变脸,佳音终于有了几分快意:“你想拿我控制江南一带,我偏不会教你如意,陈之祺,就算你是皇帝又怎样,我不在乎,我的命你可以要,但婚事,你休想!”
“你就这么恨我?”
“是,你杀我亲人,灭我九族,瞒我骗我。你以为我还能顺你的意,嫁给你做个傀儡么?”
陈之祺松手,她神色中的恨意凛然,便似一支尖锐的剑,刺伤他的眼睛。陈之祺倏然闭眼,又睁开:“阿音,我是瞒你一些事,可我绝没有骗你,我待你的心意……”
佳音讥刺地笑:“天地可鉴,是不是?”
“你不信我?”
“是,我你不信你。以前信你是我蠢,以后不会了,绝不会!”
陈之祺的胸口似被重物重创,后退半步,摇头喃喃:“阿音,你怎么能,怎么能……”
佳音起身,目光咄咄逼人:“是,我能,在我得知所有真相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能!你敢说你和我在一起没有一点私心,没有为了江山社稷算计我的心思?陈之祺,你敢不敢说真话?”
陈之祺颓然,是,他不敢,最初,是为了江山社稷接近佳音,这一点无可置疑,可是后来,后来……
“原本,我只想找找一个一心一意的人一起过日子,平民也罢,帝王也罢,只要他真心待我,我也真心待他……曾以为我找到了,可现在才知道我根本是一厢情愿,傻乎乎的被人利用,陈之祺,你好狠!”
佳音步步紧逼,越说越愤怒,几近语无伦次:“你娶我,根本不是喜欢我的缘故,只要是平南侯的长女,你都愿意娶,不是么?平南侯造反,原本是灭族的罪名,可你偏偏押送我回京。当初便是想拿我控制江南一带的余部势力罢,可惜,有人替我死了,你留着一份空头婚约迟迟不肯立后,故作姿态给江南官员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