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讽道:“许公子乃礼部尚书之子,家世显赫,想必交往的亦该是权高位重之人,但不知,这位江公子是何身份?”
“他父亲是当朝丞相。”许由仁无精打采道。
佳音微微错愕,这番将江逸远重新端详,越看越觉得他倨傲跋扈,不可理喻。
“哦,原来是丞相家的公子,难怪家教风度与众不同呀,令我等佩服,失敬失敬。”佳音捏揄道。
江逸远脸涨的通红:“你!”
“唉,我本是市井粗鄙之人,认识江公子实感三生有幸。”佳音却不看他,悠悠然端起茶喝一口,表情全无三生有幸的样子,分明是不屑之,蔑视之。
江逸远大怒:“由仁,我们走,我就不幸信没有她,我们想不出办法来!”
“是啊,既然有丞相家的公子在,他略动动手脚,你们的事情定可以解决,何必绕弯子来请我一个小小的媒婆想办法?”佳音不咸不淡的说道。
“够了!”闵初兰突然拍案而起,指着江逸远:“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替我着想一下?”她的眼泪噗噗掉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一直觉得我一个平民百姓配不上由仁,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江逸远尴尬,许由仁忙劝:“逸远,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一定要三媒六聘娶初兰,这是我答应过她的……”
江逸远闭目长叹一声:“你是糊涂了,这件事岂是容易的?许伯父是礼部尚书,但凡我们稍有动作他就会知道,你呀,迟早你要害死自己,也害死初兰!”
原来江逸远和许由仁两家通好,自幼一起长大,堪比亲兄弟。许由仁与闵初兰两情相悦,江逸远没少劝过他们及早悬崖勒马,可是,“情”字一事完全背离常轨,身在其中的人并不是他所能劝住的。
听他三人言语,佳音略猜出事情缘由,江逸远急兄弟所急,亦算是有情有义的朋友,她渐渐消了气,起身将闵初兰劝了半天,扶着坐下。
“你们自己是如何打算的?”佳音问。
许由仁和闵初兰对视一眼,怆然摇头:“事情的关键就在于初兰的身份。士族与平民通婚,罪责难容于世,何况最近朝廷正在为宫中大肆挑选宫女,初兰亦在名册之中,这种紧要关头,我们很难过内廷那一关。除非,错过这段时日,我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你是说,你们能想出办法为初兰换个身份?”
许由仁点点头:“也不是不可能,我答应过初兰,要娶她为正妻。”
“那么,避开这段时日呢?”
“那就比较好办。”江逸远插言:“只要错过这段时间,我们替初兰想办法弄个身份,再瞒住伯父,到明年,这件事准成。”
“可是,初兰她已经怀孕近两月……”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六十三章 可怜初兰无路可走
许由仁说完,闵初兰低声啜泣,喃喃道:“我不知还能瞒住家里人多久,要是被父母知道,我便没脸活了。”
其实,只是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一时冲动,才犯下原罪。要是现代,这种事不算少见,只消一个药片就解决,根本不存在社会舆论压力的问题。但现在是昭月朝,是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女子婚前与人私通,是要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殃及一生的时代。
佳音站起身,在室内慢慢踱步,三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动静。
突然,她止住脚步,摇摇头,又继续思考。终于,她站定,凝视初兰,试探道:“你,你自己是什么意思,为了肚子里骨肉,可愿意给许公子做妾?”
“我……”初兰煞白了脸色。
许由仁急道:“不行,我绝不委屈初兰,而且……”他凄仓摇头:“我们这样的家族,男子三妻四妾十分平常,但惟有正妻的子女才受重视,初兰的孩子在我父亲眼里根本不值什么。所以就算初兰愿意做妾,若被父亲知道她未婚有孕真相,指不定还要被按上一个淫贱的罪名,我们更是死路一条!”
唉,一对苦命的痴人!
佳音无奈苦笑,事到如今,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
“初兰姑娘,你愿不愿意堕胎?”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这样,孩子先打下来,你们便争取到时间,初兰也不会被家人发现,两全其美,如何?”
“这是个馊主意!”江逸远先不以为然地摇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有残害子嗣的道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只有那些奸佞低俗的人才会做。”
佳音失笑:“你太过言重了,现在孩子还不到二个月大,只是小小的细胞,一个胚胎而已,它根本无知无觉,何来残害一说?”
“细胞?胚胎?”不止江逸远,许由仁和闵初兰亦是茫然:“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们别管我说的是什么。总之,这只是一个建议。我认识一位大夫,医术十分精湛,你们若是愿意,可以找他帮忙。”佳音曾听赵大夫说过有一种药专门为妇人堕胎所用,只是古人见地有限,对这种事十分抗拒,说服他们并不容易。遂耐心解释:“你们放心,有好些穷人养不起孩子,也会偷偷堕胎,只是不敢教人知道罢了,我认识的大夫曾有这方面的经验,开出来的药不会危及母体健康的。”
“你让我好好想想。”闵初兰失神呢喃,怔怔地站起身往静室外走,许由仁忙跟着她去了。
剩下江逸远和佳音面面相觑。
江逸远的目光渐渐犀利,恨不得在佳音身上盯个窟窿一般:“你到底是人还是魔,居然会想出这种鬼主意?!”
佳音反而十分平静,她独坐沉默,看也不看江逸远。说实话,她心里也不好受。
江逸远还当她心虚,犹自愤愤:“闵初兰如有个三长两短,由仁不会独活,我亦绝对饶不了你!”
“江逸远,那我问你,你是可以劝住许公子呢,还是有别的好主意可解决问题?”
见他哑口无言,佳音冷笑道:“我见你在意与许由仁兄弟之情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你别得寸进尺。”
“我,我得寸进尺?”江逸远指着自己的鼻子怪叫:“你简直是个疯子!”
“那么,你说怎么办?”佳音两手一摊。
江逸远思忖半晌,不由泄气,烦躁地在静室内走来走去,末了,又迁怒佳音:“你应该劝由仁放弃初兰!”
佳音冷笑:“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劝?”
“我当然劝过,可由仁太固执!一个平民家的姑娘罢了,由仁却将她捧上天去,左不成,右不成,弄到今天地步,还是不听我的话,真气死人!”
佳音讥讽道:“你是不是想说,闵初兰能给许由仁做妾室都是抬举她了,她就该磕头敬茶欢欢喜喜地进门,还要谢主隆恩。还是,你更认为,出身低微的女子是可随手丢弃的衣裳,反而要责怪她品行不端,累及许公子的名誉?”
“难道不是?”
佳音瞪他一眼懒得多说。
“当然,你和她一样身份,自然替她说话。”江逸远逼问:“难道闵初兰不是借着怀孕逼迫由仁么?是你们这些女子得陇望蜀,太过贪婪!”
佳音怒极反笑,叹一口:“初兰她并没有错!或许在一般贵族子弟眼里,是初兰不识好歹,不懂见好就收,她出身平民,能入许家的门都是一种高攀。可是,你有没有替初兰的角度想过?一个女子,既然深爱一个人,自然想和他终身厮守,而不是和许多女人平分意中人。”
见江逸远面露不屑,佳音无奈摇头:“那么,就说由仁吧,他为何不你听从你的意见,在初兰还没有怀孕的时候就禀明父母,娶她做妾?亦是因为他深爱她,想给她一个踏踏实实的将来,不想她委屈,不想她患得患失,便是有真情在里头原因。”
江逸远沉思半晌,摇头道:“总之,我弄不懂他们。”
佳音好笑:“你不懂是因为你经历太少……再者说,许由仁是丞相之子,是世人眼里高高在上的名珠美玉。可是初兰何尝又是鱼眼珠子?她家玉器生意在京城头一号,也是市井中极有脸面的望族,她和许由仁一样,亦是父母掌中之宝,娇生惯养长大的。你说,她如何教父母失望,嫁给人做妾?”
“可是……。”
“但凡些微有志气的女子,都不会愿意沦落到为人铺床叠被的地步,做妾,实在是走投无路的选择。以初兰的家世,她无论嫁给哪家富户,都该是堂堂正正的大房奶奶!且不说这些,就如你所说,让初兰做妾室,那么,请问,一套繁复的俗礼下来,还要拖几个月?初兰的肚子又能瞒住谁?许公子的父亲能容忍一个不守妇道的儿媳妇么?”
许由仁半天不啃声。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六十四章 有忧有喜两人两运
佳音已说的口干舌燥,说服一个古代人理解堕胎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实在是太难了。
但她还不得不继续说下去,遂连喝几口茶,深叹一声:“我只关心初兰该怎么办。按你们所说,她已经怀孕,就算许由仁愿意放弃,任凭她入宫做宫女,那么被人查出来,初兰是没脸活了。另一种结果,就是想办法不让宫里选上她,然后经过重重婚嫁手续,等初兰被抬到许家做妾,肚子大了瞒不住,被许公子的父亲发现撵出门去,初兰还是没有活路。所以不管什么结果都是性命攸关……我就不相信,你就真能忍下心看她去寻死不成?”
“那现在怎么办?”江逸远总算认可她的分析,也越发地茫然。
“堕胎一事的确非同小可,首先许由仁和初兰对骨肉亲情难以割舍,其次,你们的观念无法理解堕胎亦是常情。我出的主意虽然不算好,但只要没有这个胎儿,他们就赢得时间计划将来。舍弃一个胎儿,和保住初兰的名誉性命,总得做出个选择,你说呢?”
江逸远重重坐在椅上,沉默不语。
“将来他们成亲,还可以再生。可现在若是被人发现初兰怀孕就糟了,你和我争辩毫无益处。”
“你不知道,江许两家世交通好,我当由仁亲弟弟一般爱护。伯父家教甚严,若知晓初兰的事,恐怕……”江逸远叹息摇头。
佳音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和他们商量,明日再来。”
江逸远点点头,神色凝重地告辞。
佳音起身送他出门,一个叫小云的店员经过门口,好奇地问佳音:“林姑娘,你是给人做媒么?因何双方都没父母陪着?”
佳音顺口道:“嗯,我是给人做媒,这件事,你只当没看见,别和人说。”
小云惊讶地问:“却是为何?”
佳音被初兰的事搅得心情烦闷,也没耐心和她解释,皱眉敷衍道:“自然是不方便叫人知道,你嘴严实点。”
恰好巧儿走进婚介所,看见她满脸抑郁之色,就问:“怎么一脑门子的官司,见着我来也不高兴?”
佳音见是她,忙笑着往静室内相让:“快进来歇着,瞧你一头大汗,不在家侍奉公婆,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巧儿已是出嫁妇人装扮,头盘圆髻,穿水红色褙子石榴裙,体态也比先前丰腴,一付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她走进静室将手里提的食盒放在桌上,拉着佳音的手,笑道:“好些日子没见着你,怪想的,今日我做了绿豆汤和几样点心,顺便给你带来尝尝。”
“你公公婆婆知道你来么?”
“便是他们也抱怨没有你唧唧呱呱地陪着说话,怪没意思的,听我要来看你,还要我带个话,要你抽空过去看看他们。”
佳音又问:“田大哥好吗?”
“好。”巧儿羞涩一笑,趴在佳音耳边说了句悄悄话。
“真的?总算有个好消息!”佳音高兴地跳起来,两只手就轻轻地摸巧儿的肚子:“几个月了,难怪你胖了许多。”
“二个月。”巧儿涨红脸,道:“我和我公公婆婆说,将来孩子出生,要请你当干娘,他们也很愿意。”
“好啊!”佳音乐呵呵地道:“巧儿,看来你公公婆婆对你挺好的,我也放心了。”
“是,他们先开始还冷冰冰的,渐渐也就想通了,知道我怀孕高兴的什么似的,我说什么都满口答应,还说要谢你做媒呢。”说着,巧儿从怀里掏出帕子包着的一小包东西,往佳音手里塞:“当初你做媒,他们家因心里芥蒂,给的谢媒礼十分少,如今公公婆婆甚过意不去,特地再给你补送一份。”
佳音忙推让:“你都成亲三月多了,这会子送什么媒礼,快拿回去吧,只要你和陆大哥日子过得好,比什么都强。”
巧儿故作生气,嘟着嘴道:“不过是我们的心意,你不收下,难不成是因为营生做大了,看不上这点谢礼?”
佳音无奈,只得道谢接下。
两个人高高兴兴地又说一会闲话,一起出门,巧儿回家,佳音领着食盒去了赵大夫的医馆。
张婆前半日就回来了,正帮着赵大夫和他儿子捣药,见着佳音忙往里面让,赵大夫的小儿子搬来一把椅子请佳音坐。
他们一家四口衣裳干干净净的,医馆里也比从前整洁,佳音笑眯眯地道:“这才是过日子,赵大夫,你该好好谢我才对。”
赵大夫捋捋胡子:“阿音,说起来是该好好谢你,不过,你如今混出头了,连王婆都不敢打你,我倒是想多给你赊药都不成。”
佳音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原来赵大夫也会说笑话,是张妈妈的功劳吧?”
张婆啐他们:“没大没小的,你们胡闹去,别拿我说事。”
这下,连赵大夫两个儿子都憋不住笑开,被赵大夫赶着去后面:“去去,给阿音姑娘沏茶去。”
“不忙,我带了绿豆汤,大家伙一起喝罢。”
赵大夫的小儿子赶紧从佳音手里接过食盒,大儿子跑去后院拿了几只碗过来,一个倒上一碗汤,就着点心闲话几句。
张婆知道佳音惦记秀秀,忙吩咐:“给秀秀留几块。”
其实,那两个儿子都已经留出来几块点心,却不说破,只笑道:“我们这就给秀秀送过去。”说着,两个人提着食盒往外走。
张婆还在后面喊:“别让王婆看见了。”
“知道。”
张婆一回头,见佳音摇头晃脑:“知我者,张妈妈也。”便一巴掌拍在她头上:“鬼灵精!”
佳音便笑:“张妈妈,我和赵大夫说件事,麻烦你给我们盯着门口,别让人进来。”
张婆知道佳音有正事谈,要她回避的意思,也不多问,点点头走出医馆。
待人都走了,佳音凑到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