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她,绯红色衣袍的公子有瞬间疑惑,半天没有说话。
身旁白衣公子也不做声,只静静地望着他,黑曜石般的黑眸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淡淡一笑:“罢了,放了那孩子吧。”
“大哥……”绯红衣袍的公子还要说什么,就见白衣公子已经踱步离开,一群人赶紧跟上。
佳音松了口气,转身扶起小乞丐,低声道:“快走吧,以后莫要做这种事了。”
小乞丐得了教训,抽抽搭搭,一瘸一拐地也去了。
看热闹的人群也说笑着自做自事,佳音耽搁了这半天,心里不免焦急,忙向旁边的人问了路,急匆匆地往王婆家所居住的青衣巷方向而去。
她顾不得回头看,并不晓得人群熙攘中,白袍公子翩然回首,对那一抹灰色露出探究的神情。分明是芸芸众人中平常的女子,却犹一种游移世外的悲悯和善良,纯净透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进驻在他心中一角,掀起微澜。
不知何时再次相见?
白衣公子突然自嘲一笑,他是高高在上孤独站立在最高端的人,如何会与一个市井女子有所交集?罢了,过眼云烟罢了。
摇摇头,被弟弟和侍卫们护拥着走远。
回到王婆家,用过晚饭,佳音磨磨蹭蹭地在正房门口转圈,被秀秀拉到后院,问:“发生什么事了?”
佳音将四儿的事说与她听,说道:“我见四儿虽相貌平常,可到底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若真嫁给张家傻子,白白糟蹋了终身。便想着劝劝妈妈。”
秀秀道:“那也未必,李老二家穷的叮当响,张家的亲事算是高攀了,四儿嫁过去吃香的喝辣的,总比卖到娼门子里强。你千万莫多事。”
许多穷人家的女儿被父母买了贴补家用,也不是什么奇闻,秀秀早已经习惯,又冷笑道:“妈妈卖的人还少么?这回还算是发善心,想必,张家给的谢礼比卖到娼门更趁手些。”说完,挑帘子进房做针线。
佳音跟进去,急道:“那是四儿还不知道底细,若知道,必不肯的,谁嫁人不想嫁个中意的?就算嫁个穷人家,只要夫妻两和和美美过日子比什么都强。”一面将油灯点着,挪到秀秀跟前,拨亮灯火,不禁诧异:“秀秀,你给谁做鞋?”
只见秀秀正鞋底子,尺码分明是男人的。
秀秀脸微红,搪塞道:“是妈妈叫我给王富贵做鞋。”
佳音便不在意,继续道:“到后日,就算我不说,四儿也晓得是张家提亲,必然要闹。到时候看王婆如何收场。”
秀秀却晓得王婆的手段,心想:“只怕四儿嫁过去才会晓得,已经迟了,闹也白闹。”遂不和佳音辩驳,只低声道:“阿音,这事你就别操心了,人的命天注定,谁都逃不开,咱们尚自身难保,哪里管得了旁人。”
秀秀说完,呆呆地将鞋底子放在笢子里,一时间悲喜交集,想起自己的身世命运不能自己做主,将来还不知落个什么结果,心里越发难受起来,也没心思做针线了,上了床和衣胡乱躺下,背对着佳音偷偷落泪。
佳音只当她干活累了,不敢打搅,蹑手蹑脚出了门,去厨房倒热水洗脸洗脚,趿拉着鞋坐在院里,对着满天星斗发呆。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十一章 怒佳音痛打王富贵
也不知自己原来的身体如何了,被雷一劈,必然体无完肤,就算想回去也回不去了……可欣……我好想你……亲眼目睹我被雷劈,你一定受刺激了。不知道我的身体被雷烧成什么样子,肯定毁容……要早知道要被雷劈,还不如听可欣的话,忍受那个金刚男,也好过被毁容的命运……
她坐在木墩子子上呆呆想心事,竟没注意一个黑影悄悄走至身后,猛不丁地被人拦腰抱住。佳音下意识张口尖叫,声音却被人捂在嘴里,只听王富贵在脖子后面喘着粗气,哼哼唧唧说道:“小心肝,想死爷了……”
佳音虽胡乱挣扎,怎奈现在的身材弱小,如何能挣开男人的粗力。她又惊又慌呜呜反抗,便感觉到王富贵的另一只手在她身上乱摸,不禁怒极,登时就使出从前学过的女子防身术,脚后跟朝后狠狠踩下,只听王富贵惨叫一声,她看也不看,手肘便反砸过去,扑通一阵乱响之后,回过头,王富贵已经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她还不解气,凑上去几脚踢在王富贵的命根子上,咬牙骂道:“敢占姑奶奶的便宜,瞎了你的狗眼了!”
饶是王富贵疼的满地打滚,却不敢大声求救。秀秀在房里听见动静,急忙跑出来,看见情形不由愣住,忙抱住佳音:“踢两下出了气就行了,莫闹出事来。”
佳音压着嗓子气吁吁地骂:“不要脸,再敢惹姑奶奶,看我不剁了你的爪子。”
王富贵吃了大亏,也不顾的回嘴,乱滚带爬地逃脱出去。佳音被秀秀拉回房仍是怒不可遏,小拳头在半空中回来回去,嘴里嚷嚷道:“秀秀,你别拦着我,非揍死他不可,呸!什么玩意!”
秀秀放开她,惊魂未定相劝道:“姑奶奶,你小声些,被王婆听见又是一顿鞭子,还想不想活了?”
佳音霎时噤声,愣了一会,问:“秀秀,你之前见我的时候,知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何人?”
话题太过跳跃,秀秀脑子半天反应不上来,一只手摸上佳音额头:“你是不是气疯了?”
佳音挥开她的手,央求道:“好秀秀,你仔细想想,我有没有同你说过我父母的事?或者你听说过什么?”
秀秀摇头:“没有。”
佳音不死心:“应该家里犯了事,子女才会判为官奴吧?我父母会不会是朝廷命官,被奸人陷害,等着我为他们出头,沉冤昭雪后官复原职,不,官升三级,然后我就是千金小姐,欺负过我的人都自食恶果,然后遇见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皇帝赐婚,从此过上幸福生活……”自打知道自己是官奴后,她就不止一次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聊当苦闷生活中的一种乐趣。
秀秀扑哧笑道:“做你的白日梦去吧,我要睡觉。”
“喂喂,故事里都是这么写的……”佳音有点泄气。原来还想从身世上找到点改变现状的机会,最好阿音是什么士族高官家遗失的女儿,经历重重险阻后与亲生父母抱头相认,然后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山珍海味,和那个王爷公子一见钟情,从此恩恩爱爱蜜里调油打情骂俏。或者是被官府打压的某个黑社会帮派帮主的女儿,身世揭开,领着一群土匪揭竿而起颠覆王朝,顺便打劫一个美貌男主,然后金盆洗手退出江湖,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相夫教子……
佳音见秀秀不理她,遂垮下脸。
她穿越为官奴还不够惨,竟是媒婆家的丫鬟,被猥亵男主人屡屡调戏,而且没有翻身的机会,命比黄连还苦啊!
唉,睡吧,睡醒了,明天就是新的一天。
翌日一早,王婆唤佳音去寻赵大夫,说是王富贵昨夜摔了一跤,伤着骨头。
佳音自然清楚王富贵伤在那里,心里偷笑磨磨蹭蹭地不肯去,秀秀也怕她又闯祸,遂放下手里的活计去请赵大夫。
一时半会赵大夫过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面目和善,衣履干净,佳音知道自己受鞭伤,便是这位大夫给药救治的,心里对他甚为感激,殷勤地端茶送水。
赵大夫笑眯眯地接过佳音送来的茶水,调侃道:“阿音,你如今倒懂事了。”
王婆还当佳音是操心王富贵的伤才如此殷勤,心里亦是满意。
和秀秀一起退出上房,佳音问:“这位赵大夫说话奇怪,难道从前我不懂事么?”
秀秀笑道:“你先前见谁都冷冰冰的不言不语,亏得赵大夫不和你计较,还给你赊药膏,换了别人才不搭理你。”
佳音尴尬地嘿嘿一笑,岔开话题:“赵大夫的医馆生意好么?”
“好又怎样?不挣钱也是白搭。”
佳音奇道:“却是为何?”
“去的都是街坊邻居,赵大夫心软,经不住人三言两语诉苦,欠账的多,给现钱的少,唉,赵大夫娘子去的早,没个管家主妇,一个男人拉扯两个孩子怪不容易的。”
“没人给他做媒么?”
“说了几个,都嫌他不懂经济,不会过日子。”
佳音“哦”了一声,心里不禁好笑,如今做了媒婆家的丫环,动不动就把“做媒”二字挂在嘴上,看来,自己颇有做媒婆的潜质。
王富贵伤在命根子上,被赵大夫看穿后,任王婆再三逼问,只咬紧牙关不说实话,心里却将佳音恨得死死的,赌注发誓非报仇不可。这些都是后话,且说王婆惦记着要促成张家傻儿子和李老四家四儿的婚事,送走赵大夫后,便领着佳音急忙忙又去了张家。
被张家老仆恭恭敬敬请进门,又有张家夫妇笑脸相迎,王婆甚是得意,端坐在椅子上拿捏作态喝茶,半天不吱声。
张家夫妇心急如焚,自是沉不住气,两口子眼巴巴地瞅着王婆问:“不知小儿的事,王妈妈可有下落?”
王婆作势叹口气道:“跑了几家,都没合适的,我这腿也细了,脚也疼了,好容易托人送礼寻了户人家,姑娘是不错,就是可惜娘家穷的叮当响,没什么脸面,怕你们二老不中意,我叫人辞了,慢慢另寻门当户对的……”
第一卷 市井篇 第十二章 收聘礼四儿惑真相
张夫人忙道:“辛苦妈妈了,我便说妈妈心底实诚,必是为小儿的事尽心尽力,特意叫丫鬟们做了两双鞋给妈妈。”说着,从身侧丫鬟手里拿鞋递给王婆,一径地赔笑:“也不知合不合妈妈的脚,妈妈先拿回家试试,赶明个我叫她们再多做几双。”
王婆穿衣着装向来喜欢鲜艳,一见两双鞋皆是上好的绸面做成,上面还绣着掐枝牡丹,红花绿叶颜色十分出挑,当下乐得合不拢嘴:“好,好,多谢夫人体贴。”顺手便塞在身后佳音的手里。
张老爷也赔笑:“不知妈妈找的是哪家,先说来听听,我们并不挑剔姑娘家的出身,只要相貌周正人老实就行。”
知道张家夫妇被儿子逼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此刻耐心并没多少,王婆看惯世情最懂见风使舵,便不敢再啰嗦。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红纸,道:“这是李老二亲自写的自家闺女的生辰八字,我又求刘半仙算过,和你家公子八字配在一起刚好是富贵多子孙的命格。”
张老爷不等她说完,已经迫不及待地将那张红纸抢在手里,他粗通文墨,在商场跌打滚爬数年,闲来无事又喜看《周易》《风水》,因此对四儿的生辰八字略掐算一番便满脸带出笑意,频频点头。
王婆最善察言观色,却故意正话反说继续道:“原本李老二家是配不上尊府的,要不然,我再慢慢寻别的合适人家?”
张老爷问:“女方家果真很穷么?”
“是,说起来李老二家原先也算是富户,可惜时运不济,渐渐败落下来,不过到底有先前的底子在,家教却是极好的。这回给公子说的正是李老二的家的老四,年方十六,上面三个姐姐已经出嫁,还有一个哥哥年岁不小却尚未成亲……”
张老爷是精明人,瞬间便明白王婆话里意思,笑道:“我倒不想找门当户对的,就是穷些又怕什么,越穷才越懂事,若是女方家长也愿意,这件事就烦劳妈妈多多周旋。”
旁边张夫人也连连点头:“是啊,王妈妈,日后我们与李家就是亲戚,互相帮衬着也是个个人情走动,还劳妈妈莫嫌累,多跑几趟。”
佳音在一旁撇撇嘴:那当然,娶个穷人家的女人更有利于你张家仗势欺人,好伺候你儿子。
王婆巴掌一拍,笑道:“果然张老爷和夫人的见识比我这粗俗婆子强,既然这么着,明日便是吉日,算日不如撞日,索性就送聘礼过去,早早把婚事定下来,赶秋忙前将婚事办了,岂不更好?”
张老爷略一思忖,也怕夜长梦多李老二反悔,遂与夫人商量几句,便双双含笑应了。
因赶着巴结王婆促成此事,张夫人再三挽留王婆在府里指点下人们置办聘礼的礼单,古人一日只有两餐,佳音颇不适应,好在张府的茶点做的极好,也没饿着。
王婆应付这种场面经验十足极有一套,一面和张夫人商量着,一面流利地念出一长串聘礼的礼单细则。
什么香脂水粉,什么玉结珠花,什么绣裙纱裤,什么绸缎布匹,什么猪羊酒果,乱七八糟无数,张夫人特意叮咛添上二百两白银,吩咐下人们去采办了,拿回来不中意的又差遣着跑一趟。
且不论张府上下忙得人仰马翻,就是佳音好奇古代办婚事的过程,跟着下人们混在一起瞎跑看热闹,也是直忙到傍晚才和王婆离开张府。
跟着王婆回家,佳音累的饭也不想吃,直接就躺床上睡过去。
次日一早,佳音就被王婆喊起床,早饭顾不得吃,急匆匆又去了张府。
街坊知道张家要给女方下聘礼,挤满门口看热闹,王婆拉着佳音好容易从人群中挤进去,张府已是准备妥当,各色聘礼摆放一院,众家仆整整齐齐站在正厅前听候吩咐,待吉时一到,张家夫妇便吩咐人点鞭炮吹唢呐,喜气洋洋地簇拥着出了门。
李老二家蓬门陋户,可毕竟女儿要嫁是是张家,也不肯太丢脸面,从左邻右舍讨来些红绸布挂在屋檐下,院子里也洒扫的干干净净,出嫁的闺女从婆家赶回来帮忙,都拥挤里间和四儿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李老二夫妇事先叮咛过,几个姐姐都不提张家少爷的底细,便是四儿心里有疑惑,可女儿家遇到这种大多数羞涩,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张口询问,只盼待会张家少爷送聘礼过来,能隔着门缝偷偷瞧上一眼。
一会外面闹起来,五儿跑进房里喊叫:“来了,来了。”四儿的心提在嗓子眼,仍强作端庄地坐在床沿边,头也不敢抬。
几个姐姐耐不住,跟着五儿挤出去,就听鞭炮声由远而近地过来,妇人们拥挤在门口看热闹,一群孩子跑前跑后地在地上捡炮仗,乱哄哄的。张家夫妇进了李老二家的小院,后面几辆挂红马车堆叠着聘礼,被张家仆人们一样样摆放在院子,挤得满满当当,花红柳绿晃花众人眼睛,这时候,任是谁都忘记张少爷是个傻子。
李老二夫妇笑得合不拢嘴,大声邀请张家夫妇进屋喝茶,亲家见面互相客气着说些场面话,互相搀扶坐在炕上,大女,小二,三儿端来粗茶,也没人嫌弃,两亲家又互相谦让一番,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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