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正好说中了张氏的心事,她看到那一大块骨头心里就嘀咕,送骨头送骨头,送什么骨头啊,不当吃不当饭的,还不如给两斤肥肉,还能炒菜加油水呢。
不过人家给的就是白得的,自己总不能明白地跟人家说想要肉不要骨头吧,这又不是自己家去白挑的事儿。说起来这老柳头明明挺有眼力见的,怎么就不明白送肉比送骨头好呢,看来得敲打敲打儿媳妇了。
饭已经做好了,张氏让媳妇们摆桌子筷子,她对柳氏道:“大业娘,来帮我把这些面卷子都捡到面笸箩里。”
柳氏本来正在门外用簸萁颠那些豆种,见状将簸萁交给秀芹,她围上围裙去帮张氏干活。
张氏笑道:“大业娘,家里面缸要空了,得捞麦子
推磨了,寒食前得擀饼了。”
柳氏嗯了一声,“那明天就捞麦子,赶紧晒干了,送去我爹家推推磨。我回娘家之前就把饼擀上。”其实家里的面缸哪里要空了?捞麦子怎么也得等个十来天吧,况且送去那么远的话还得借车借牲口,倒不如就在自己村里碾坊里自己推的好。婆婆本次做事情都是有富余,绝对不会等到火烧眉毛的,这么说只怕是当什么的引子罢了。
外面三顺进来,喜道:“嫂子擀饼,好啊,嫂子擀饼可好吃,又薄又筋道,卷上大葱大酱,哎呀,别提多好吃了。”
张氏拍了他一巴掌,笑道:“就知道吃,上炕吃饭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水卧荷包蛋是北方一些地方的叫法,其实荷包蛋指的就是不打散,整个做,不管是油煎还是水卧都挺好吃。如果水卧了荷包蛋,再加点酱油、麻油、葱花、香菜末什么的,也很好吃啊,主要是不腻。
☆、秀娴发火
三顺乐滋滋地进去了,还跟别人说大嫂要擀饼的事情,二贵几个都开心起来。
张氏喊道:“你大嫂得回趟娘家,可没空。”说着她对柳氏道:“擀饼不用你,还有他二娘娘三娘娘呢。”那边二婶三婶对视了一眼,撇撇嘴,没吱声。
秀芹听见道:“嬷嬷,反正我不是要学么,上一次我也擀过的,不如这次就让我擀擀试试吧。”
张氏一听,心里盘算之所以不让柳氏擀饼是因为她手艺好,擀的饼又薄又筋道,让人胃口大开,平日里吃两个得吃四个,这可不上算呢。
秀芹擀饼没她娘手艺那么好,但是也不至于拿不出手,正好可以练练,于是就同意了。
回头她又对柳氏笑道:“可别让孩子姥爷再破费了,你看看这么大一堆骨头得不少钱吧,这要是买肉也买不少呢。”
柳氏本就心思玲珑,哪里会听不懂婆婆话里话外的意思,这是嫌弃给骨头不如肉呢,不过爹和娘早就说过了,升米恩斗米仇,老柳家不可能养着老秦家,给什么就要什么,给多少就留多少,这都是亲戚的情分,要事事都遂婆婆的心,只怕把柳家磨坊都搬来也填不满。
她淡淡地笑道:“娘,我爹也是好意,这骨头家里也不是总吃得起的,肯定是特意去猪肉胡家拿磨麦子的工钱抵的。”谁家的肉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家也不是吃不了没地方送过来求着她吃的。
张氏听着这话就有点讪讪的,让柳氏先吃饭去,心里却还是觉得疙疙瘩瘩的。
因为老柳头送来了大豆做的酱球,午饭老秦头做主让张氏用一个鸡蛋做了一碗鸡蛋酱给孩子们佐餐。
老秦家不但是没粮食吃,下饭菜都少的可怜,除了屋外那一棵香椿树,另外就是种点辣菜疙瘩腌着,家里没有多余的豆子,自然不会像老柳家那样做大酱,还晒酱球,只能想想。
秀瑶看见那十几个大酱了,一个得有大半斤到一斤的样子,就算不全是豆子,那也不少了,姥爷姥娘还真是大方呢。
想起过几天可以去姥爷家,她心里就高兴,就算不是她的亲姥爷,可那老柳头跟她前世的爷爷倒是很像,笑呵呵的,看着憨厚实际却很懂生活滋味。
吃饭的时候,站在堂屋门口端着汤碗的三婶笑呵呵地道:“还是大嫂娘家条件好点,我和二嫂娘家自己都吃不饱,就别说帮衬咱们了。”说着拐了拐二嫂,“对吧,二嫂。”
二婶待笑不笑的哼哼了一声,道:“咱家也从来没帮衬几个姑家,大家都一样,秃子别说和尚没毛。”
张氏端着汤碗捏着块黑面卷子夹
着一点酱出来,早就听见了,她嗯哼了一声,“咱家也不是天生穷的,我刚来那会儿,我们家也是良田三百亩多的。”
“那怎么没了呢?”二婶追问道。
张氏喝了口汤,嘟囔道:“不是我当家,我哪里知道,到了我手里,吃糠咽菜都饿死的光景了。”哼,我现在让你们吃的饱穿得暖,没靠卖媳妇孩子过日子就算对得起你们了,还敢背地里嘀咕,也不怕烂舌头。
三婶看张氏不高兴的样子,立刻笑道:“娘,他几个姑该回来看看了吧。”
几个女儿回来,再不拿东西,怎么也得带两包点心带两把鸡蛋带两斤米面的吧。
张氏哼了一声,“都要种地了,人家不忙啊,哪里像你婆婆这么大方,还让你们走娘家。”说着一扭头回屋里去了。
二婶嘟囔道:“真是说好听的,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娘家了?俺娘家不送面来,就不让闺女家去看爹娘了?”
三婶赶紧推推她,低声道:“二嫂,别跟她对着干。”
二婶却满脸不高兴,被三婶推到了东厢门口还嘟囔,“你说都多少天没回娘家看了,咱们娘家不来叫,难道就不给回了?嫌我们娘家不送东西来,她也不看看她下聘的时候给了点什么啊,他们就是个破落户,还指望娶房千金小姐?她怎么不说大房来的时候家里光景也好点,彩礼给了多少呢?现在来嫌弃我们娘家不送东西来了,真是有命吃没命挣。”
三婶笑嘻嘻地劝她,“二嫂,咱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和婆婆对着干,到时候别说你没脸,俺大娘和大爷到时候还得嫌弃你恁,再说了大嫂家去两天,回来肯定还得拿东西回来,要是不拿回来,你看看老太太还能给她好脸色的。”
二婶被她劝着高兴了些,恨恨地道:“还不如赶紧分家,各过个的,咱两家就这么两三个孩子,怎么还刨叉不出口食儿来,如今被他们拖累着,我们累死累活地干,倒是替他们养孩子了。”
三婶看秀容过来,赶紧示意她噤声,让秀芹听见也没啥,那丫头性子柔顺,这个三丫头一肚子心眼儿,还不像她二姐那么正,可别落在她手里话柄,否则有的磨嘴皮子算事后账的。
秀容走过来,笑道:“三婶,娘叫我来问问,锥子是不是在这里。”
三婶笑道:“在呢,刚才鞋边开线了,我缝了两针。”说着赶紧去拿出来给秀容。看她走了,才对二婶撇嘴道:“你看看,家里连把锥子大房都觉得是她的,我们用用紧追着就得要回去,这要是分家也是他们赚便宜,爹娘肯定把好东西给他们呢。”
二婶哼道:“就这么个破
家,给他们就给他们,我们自己赚,有手有脚就不信赚不出来。”
三婶似笑非笑地道:“二嫂,咱先不闹,要分家也得是让婆婆嫌弃了大房,到时候给他们赶出去才好呢。”
二婶刚要问怎么赶,就听见张氏又在门口喊,“产娘,娟娟娘,又干嘛呢,快过来收拾收拾,还一堆活儿呢。”两人这才住了话头儿一前一后出来。
夜里秀娴回来,说二哥和大哥还得在那里帮几天呢,这两天就吃住都在那里了,估计得自己家种地才能回家。
老秦家觉得毕竟要种周大户家的地,还得租借好些东西,给干两天活儿也是应该的,也就没计较。
柳氏却有点不乐意,老大老二也不过是十六十二的小子,却被家里当成男劳力用,尤其是老大,常年给周大户家做工不怎么有机会在家,老二比二房的秦产还小一点呢,比秦产却要多干不少活儿。
干活儿也没什么,也得有个度,这家里眼瞅着又要出大力了,自己家的孩子还不歇两天,到时候连轴转,可不是个好累的,就算受了累,二房三房还是觉得大房什么都不干,就靠他们养活着,整天嘀嘀咕咕的婆婆也不说狠管,说知道是不是故意纵容她们那么说呢。
“秀娴,你没跟周家管事说你先不去了?咱家要下地了,你也回来稍微歇两天松松气,回头家里也要出力呢。”
秀娴笑道:“娘,我不累,我呆不住,再干两天就回来了。”
秀瑶看了二姐一眼,这个实心眼的二姐,娘都那么说了,她也不知道配合配合。
“二姐,你可别光顾的干周大爷家的活儿,到时候没力气干咱家的了,过两天二娘娘和三娘娘也要忙地里的活儿可没空割草呢,不如你回来和我们一起割草挖菜吧。”
秀娴看了她一眼,还想说自己不累之类的话,却见秀瑶给自己使眼色,她诧异道:“瑶瑶,你不舒服啊?”
秀瑶心里惨叫一声,这个二姐,她忙下意识地捂着肚子,“嗯,有点肚子疼。”
秀美嗤道:“肚子疼呢,懒驴上磨屎……事事多。”
秀瑶忍不住回道:“我还听说不干活的蛤蟆鬼呱叫呢。”气得秀美扬手就要打,秀娴眉头一竖,“干嘛呢,小丫头片子,别整天欺负瑶瑶。”
虽然秀娴才十二岁,干活出力气可不比秦显和秦产少,谁也不敢说她丫头片子白吃饭,在家里脊梁杆子挺得也直梆梆,加上脾气直性子暴,张氏都不敢轻易惹她。
秀美撇撇嘴,“我不跟你们说,你们姐妹合伙欺负我。”
“哎,你把话说明白,我整天在外面干
活,什么时候合伙欺负你了?”秀娴看秀美扭头走却不肯罢休,追上去问,到了东厢门口秀美闪进去,恰好二婶出来,喝问干嘛呢。
秀娴也不管那一套,把二婶一扒拉就去问秀美,秀美看她不依不饶的,竖眉瞪眼的,吓得眼泪一下子出来了。
二婶一看就不干了,“我说二嫚儿,你干嘛呢,欺负我们秀美是不是啊?仗着你力气大啊。”
秀娴也火了,“二娘娘,我欺负什么我欺负,是她说我们姐妹合伙欺负她,我就想问问我整天不在家,哪里欺负她了?我去周大户家做工赚了粮食给她吃就是欺负她了?那她以后别吃好了。”
“哎,我说你怎么说话呢?这个家怎么着,是你自己养活啊?”二婶嗤笑,讥讽地看着秀娴。
秀娴冷笑,“我可没说,什么都是二娘娘说了,我就知道我力气没你们大,但是我在外面做男人的活儿呢,我可没空在家里欺负谁,你们也别得了便宜卖乖地欺负我们。”
说着一扭头蹬蹬走了,把个二婶气得直眉瞪眼的,合着成了他们欺负大房了,到底是谁帮谁养孩子啊,把孩子养这么大,倒过来成了他们占大房便宜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分家,分家!”二婶嚷嚷着,秀美吓得在屋里直哭。
☆、二婶挨揍
三婶听见了赶紧出来劝道:“哎呀二嫂,你怎么跟孩子置气呢,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啊,快别生气了,歇歇吧。”
二婶却好像豁出去了一样,“我哪里敢生气啊,我就是个废物,天天懒着什么都没干整天吃人家赚回来的那一口食儿呢。我这么废物,可别拖累你们了,赶紧分了家,把我分出去,你们也好清闲清闲。”
屋里西间正在说话的老秦头几个听见了,他皱了皱眉,吧嗒着早就没有火星的烟袋锅子,瞅了二贵一眼,“你那婆娘怎么回事儿呢?什么分家分家的,恁难听,我跟你们说,谁敢提分家就给我滚蛋,趁早给我死了这份心儿。”
说着拿烟袋锅子在窗台上“砰砰”地敲着,脸拉得很长,让几个儿子不禁有点畏缩。
二贵被媳妇吵吵的闹心,赶紧跳下地蹿出去,冲过去将婆娘一拽,瓮声瓮气地斥责道:“你干什么?丢人啊,一张嘴就知道胡咧咧,吃饭还堵不上你的臭嘴啊。”
二婶一听,更是焦心的难受,自己一家累死累活地给人家养孩子,人家养大了,嫌弃她了,她大房可还有个三妮儿,四丫头,三小子什么都不会干呢,还不是吃白食,凭什么来说她?
二贵看她一副胡搅蛮缠的样子心里烦躁,家里没钱还得种粮吃饭,否则一家就得喝西北风,就算是租借了人家的牲口粮食的种上,丰收了也不过是给人家白打个工,自己家赚点谷糠填填肚子,歉收了就是一屁股债,他们焦头烂额的,这婆娘还恁的惹人烦。
越想越气,二贵抬手就是一巴掌,把二婶打得懵了一下,二贵虽然脾气冲点,可还没打过老婆孩子呢,今儿这是要翻天了啊,竟然敢打她!
二婶一下子就像是被点了火的干柴垛,蹭得跳起来,张牙舞爪地就去抓二贵的脸和脖子,二贵被她吓得一愣,脸上就被抓了两爪子,火辣辣的疼。
二婶呜嚎一声就要喊,二贵赶紧把她摁着,她又趁势在他头上脸上一顿挠,二贵威胁道:“你闹,你闹你闹不是,你再闹我把你送回去,你回你娘家去闹吧。”
回娘家,那就是被休了,再软蛋的汉子也能休了强势的婆娘。
二婶被吓住了,愣了一瞬,二贵赶紧道:“你再闹,气了爹,你就等着被送回去吧。”
二婶忙捂着嘴,寻思自己刚才呜嚎那一声公公听见没,二贵又摸着脸道:“你看看,你给我抓的,让我怎么去见人?”
二婶心里后悔,又不肯认错,兀自嘴犟道:“谁让你先打我的。”
二贵一瞪眼,“我不打你,你就被休了,还不知道轻重呢。”说着抬脚就走了,
二婶还叫他,想说脸上怎么弄。
二贵也不当回事,擦着脸进了堂屋,张氏一打眼看见,问道:“那母老虎又挠你呢。”说着就上去看。
二贵忙往灯影里躲了躲,笑道:“娘,没的事儿,没的事儿。”晚上天黑,屋里虽然点着油灯,也昏沉沉的,除非是凑到灯前否则也看不见什么。
张氏却也知道,方才她不是没听见,她捶了儿子一下,笑骂道:“你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傻儿子,一根肠子捅到底,张嘴看见腚眼子。”
当时觉得老大媳妇太柔,在外面呼拉不开,所以给老二找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