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的,他也发现不对劲,柳氏喊了一声之后他就想说话,没来得及的秦显已经冲进屋里去关上了门。
秦大福看看秀娴,道:“自己兄妹吵架,这是家常便饭的小事,没什么,快来吃饭。你今天挖圈怪累的,让你娘给你煎个鸡蛋。”
秀娴一屁股坐下,道:“给自己家干活,就算累死没得吃我也不憋屈,可就怕有人胳膊肘子往外拐,整天和外四路的人嘀嘀咕咕欺负自己家里人。”
秀容抿了抿嘴,低声道:“二姐,别生气了。”
秀瑶也道:“等这批手套发出去,我给你买烧肉肠吃。”
秀娴一听有烧肉肠吃就笑了,“还是你们好。”
秦业微微叹了口气,都是他疼爱的弟弟妹妹,方才他们吵架,他一句话也没说。这种时候,不管说什么都不对,一点说不好就让一个觉得他是偏向另一个,伤了彼此的和气,不如什么都不说。
秦扬觉得气氛怪异,咯咯笑道:“二哥跟俺二娘娘越来越像了。”
秀瑶忙拽了拽他,这小子,总是要瞎说实话。
晚上天凉下来,微微有点冷,秀瑶觉得温差变化有点大,就对秦大福道:“爹,今天天气有点反常,可别倒春寒呀。”
秦大福道:“那天我们还在说呢,不过觉得应该不会。风调雨顺的,今天是个好年景呢。”
秀瑶却道:“爹,我看咱们防患于未然地好。小麦要是受了倒春寒的冻,那就糟了呢。”
秦业也说是。
秦大福想了想,“那就去借个磙子,明儿去地里把麦苗压一压,让它们晚点起势,免得受倒春寒的糟蹋。”
夜里柳氏破天荒没有去织手套,让秀容和秀芹两个也歇歇,而天热乎起来,二婶就不让秀丽来了。秦大福送秦业去自垦田看树苗,那里栽了那么多树,他们一棵都不敢放松,免得出了差错。
秀瑶在跟秦扬学识字看书,秀容和秀娴下大梁,秀芹在一旁观战。大梁是当地的一种土棋,横竖都是五行,双人对局,各人不拘用什么石子、木棍、纸片当做棋子。先下出规定阵法来的就可以压别人一个棋子,但是不能压别人的阵法棋,例如三斜、四斜、五通、大梁、小斗等都是阵法。三斜就是斜着摆三枚棋子,大梁就是横着五枚,五通就是斜着两条对角线,小斗是构成小方块的四个棋子。这种土棋看起来简单,男女老少咸宜,下起来趣味盎然,乡下人深深为之着迷,经常在田间地头,闲着的时候就可以会局打发时间。
秀瑶和秦扬认了一会儿字,他们也观战,三姐有小聪明,二姐有干劲,两人下得旗鼓相当。像乡下人,不可能随时拿着一副期盼两盒棋子找人对弈,自然是就地取材,所以什么象棋、围棋、双陆的不是乡下人的菜。
秀瑶看了一会儿就会了,也加入了战局。人多的时候就是一群人围观两个人玩,若是各自对弈就没意思了,所以其他人就看秀瑶和秀容玩。
“瑶瑶,你这样不行,你三姐打埋伏,玩心眼儿呢,你也不能那么光明正大。”秀娴看秀瑶输了一局,急得要命。
秀瑶扑哧笑起来,这个二姐,她比谁都光明正大,下棋的时候不够顾全大局,看棋的时候倒是旁观者清了。
秦扬大喊道:“二姐,观棋不语真君子。”
秀娴拍了他一下,“你这个小子,棋都不会下,管得还挺多。”
秦扬嚷嚷道:“二姐,有两种人你不能小看。”
秀娴好奇道:“哪两种人?”
秦扬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小孩子,还有嬷嬷那样的老人家。”
秀娴忙道:“嬷嬷我可真不敢小看,不过你么。嘿嘿。”
秦扬不服气了,“二姐,来!”
秀娴哪里会受人激,立刻就撸袖子上阵了,把秀瑶和秀容替换下来,开具对战,各自排兵布阵。大梁这种土棋,简单而快捷,老少咸宜,秦扬下了两块小石头,叹气道:“哎呀,四姐,我有点轻敌了。”
秀娴得意道:“小子,怎么样,求饶吧。”
秦扬摇摇头,又叹道:“哎呀,我这里被你堵死了,我走哪里。”
秀娴哈哈笑着,一连堵了他两子,看他没什么发展了,完成了一个小斗,然后压掉了秦扬一个即将成功的四斜。秀瑶看了一会儿,抿着唇笑,都是旁观者清,一会儿有人要叫了。
片刻,秀娴傻眼了,这是怎么一种情况?自己明明把小羊儿压制住了,怎么突然他开始反击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布成一个小斗,回头一个三斜大梁共存,她堵得了这个堵不了那个。
又片刻,秀娴喊道:“这个不算,我下错了。”
秦扬嘿嘿笑道:“二姐,落子无悔大丈夫!你输了!”
秀娴喊道:“什么我输了,我没看见。”
秦扬把压了二姐的小木棍一扔,“嗷,我赢了!”
秀娴也把手里的石子一扔,笑骂道:“果然是两种人不能惹,小人和老人。你就是那个小人儿,整一个人精儿!”
大家笑起来,秀瑶往外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娘跟二哥谈得如何了。吃完饭收拾好,他们在这边玩,娘就去了西间,秀瑶就知道她是去跟二哥谈心去了。
玩了一会儿,秀芹道:“该睡觉了,明儿还得早起。”他们家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基本上鸡叫就起了。大家说笑着就铺下被子睡觉。
开始睡不着就说话,秀容道:“小羊儿,嬷嬷是不是又找你去说什么了?”
秦扬道:“你怎么知道。哎,也没什么,她就是让我要孝顺他,我说我长大了就孝顺她。她又问我姥娘给我多多钱,要是我有钱就要给她存着,可是我没钱呀。”
秀娴哼道:“你不用理她,我看咱嬷嬷是财迷心窍。”
秀瑶对张氏意见最大,怨恨最深,为了不至于流露得太厉害落人口实,让人说自己容易记恨人,只要关张氏的话题她基本都不怎么插言的。
秀容道:“小羊儿,你以后别去嬷嬷家。”
秦扬又叹了口气,“你们以为我想去呀,我才不想去呢,嬷嬷现在有点吓人,我都害怕她。”看他一个小家伙儿却做出一副大人样,大家都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本来是想昨天双更的,但是这两天有事情,又码不出新的来,所以就懒了一天。
☆、148柳氏训子
秀瑶却竖着耳朵;想听听西间有什么动静,可惜隔着堂屋和两扇门;什么都听不见;也只能作罢。
而她也确实猜对了;柳氏觉得有必要跟儿子好好聊聊,原本她认为二显自己会意识到他的问题,可这些日子逐渐看来,他不但没意识到;反而变本加利。
自从分了家之后,干活的时候他也学会偷懒,开始还不明显;近来就很过分。没有农活的时候;让他去割草沤肥;他会找借口说累,让他搂草,他会说要读书。从前他也瞧不起三婶和二婶他们偷懒,可现,他俨然跟他们学的。
若是被她说急了,他会跟秀瑶攀比,甚至还会跟扬扬比。一直以来,柳氏没跟他计较,觉得大了就好,可事与愿违,现她觉得还是得亲自来教。
说一等用眼教,二等用嘴教,三等用棍子教。
她自己的那几个孩子,就算秀容以前馋点,娇气一点,可也是用眼教的,根本就不用说她自己就能约束自己。大业、秀芹、秀瑶,则是教都不用就能主动约束自己的。就算是本来该挨揍的秦扬,现跟着姐姐也改好了,只有这个二显,让柳氏有点头疼。
本来事多,她打算就这么算了,以后再说,可她又觉得这么拖下去,反而会耽误了孩子将来等孩子大了定了性,那就说什么都晚了,最好还是早点纠正他,免得他跟家里越来越拧。
秦显本来以为是爹进来,躺着也没起来,听见柳氏道:“二显。”他才忙起身,“娘。”叫了一声,就不说话了,默不作声地坐一边。
柳氏看着他,将门闭上,放低了声音,“二显,是怎么回事?近来怎么变样了?”
秦显低着头,“没。”
柳氏道:“还犟?自己如今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秦显不服气道:“过年了,没什么活儿,那休息一下,读读书怎么啦?娘难道就不想儿子好吗?”
柳氏气结,让他一说,自己倒是混账的那个,她道:“娘怎么可能不想好?”
一听她说这句话,秦显抢着道:“娘,要是为好,就让读书吧。先生都夸聪明,背书快,说是读书的材料,将来肯定能高中呢。”
柳氏淡淡道:“哪个先生说的?哪个先生会保证别高中?”
秦显见柳氏拆穿他,顿时撅着嘴不乐意,嘟囔道:“反正先生是说了。周家的,任家的,都这么说。”
柳氏看他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便道:“二显,娘知道聪明一些,能识几个字,读点书。但想过没,大哥也很聪明。”
秦显一听娘这么说,立刻扬声道:“娘,大哥哪里有聪明,可没听先生说他是读书的材料。”
柳氏冷笑,“以为一家都是傻子,就最聪明?是不是?想没想过大哥为什么没说他是读书的材料?那是因为他知道家里多,要吃饭,也没有钱读书,所以他根本不往那上面去想。他周家干活那段时间,为什么和秦产都不行?家就要大哥去?想过没?”
秦显扭着头不以为然地道:“那是大哥会干活。”
柳氏看他还是那样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大哥会干活,看过一个笨蛋会那么被家称赞会干活的?那是大哥心灵手巧。咱家里有笨?看看妹妹弟弟,哪个不受夸说聪明?独独就是聪明,是读书的料子?看秀瑶都比识字多。”
秦显似是被受了侮辱一样,扯着脖子喊道:“娘,说什么呢?能不如个小丫头?”
柳氏斥道:“跟娘这么大声喊什么?难道娘说的不对?妹妹受尽了委屈,却一心想着为咱们家干点事儿,呢?是不是只想着自己?”
秦显不肯承认,“读书不是为了这个家?要是高中了,咱家里能免了一部分赋税,要是种了举,到时候咱们一下子就发达了,爹都是老爷了,来送粮送钱的都数不过来。读书有什么不好?”
柳氏连连冷笑,“秦显,这自大自以为是的毛病,都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就这个态度,还中举,娘就断言连个童生都够呛。读书读的是什么?他们讲究的是孝道,是礼义廉耻,再读两页书,就觉得自己能中状元了,可就一点廉耻心都没了。”
她说得重,秦显受不了,叫了一声,趴炕上就哭起来。一个被说不孝,尤其是自己的娘,那是很严厉的批评,比当众抽耳光还要丢。
柳氏看他哭了,道:“能哭,就说明还是有救的。娘不是不想让读书,看看,咱家有那个条件让读书吗?”
秦显哭道:“怎么没有?以前没分家嬷嬷不让,现咱们分家了,为什么不能。”
柳氏蹙眉,“说,咱们舀什么读书?舀着空着的肚子?还是这又破又矮租来的小屋?”
秦显还是不服气,“那家里卖了福豆,赚了那么多钱,们又织手套,也赚不少钱。怎么就不能给读书,读书才要多少钱?”
柳氏看他说这个,心里动了气,嘴上还是语气和缓的,“咱家才有点赚钱的门道,这也不过是短时间的,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这么赚钱。咱怎么也要为将来打算,赚了钱,再去做点更能赚钱的营生才行。”
秦显歪着头,哼道:“就是为了大哥,想给大哥娶媳妇,根本就不会想。”
柳氏看着他,“娘不想?娘都想着赶紧给大哥娶了媳妇,就给张罗,这样咱们家这几年就没有大心事了。”
听柳氏这样说,秦显又软了一点,却还是不服气,喊道:“那扬扬能姥爷家读书,为什么不能?能让他读,为什么不能让读?”
“秦显!”柳氏见他竟然还是不肯认错,怒道:“扬扬那里是跟着家玩儿,任先生也不见怪,可呢,是大,要读书就得交束修,咱家没钱,姥爷家也没那个道理再为交。”
秦显愤愤道:“为什么不能?他是姥爷,中了对他也有好处,不会忘了他的,为什么不能给教?他要是真的为咱们好,就该主动想到蘀交了,让去读书。”
柳氏被他气得话都说不上来了,一个劲地冷笑,这个畜生,一个劲地说自己高中,说自己家对他不好不给他读书,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根本的问题是他不是那块料,大家不想浪费那个钱浪费那个时间,不如让他好好地干活,长大了然后娶房媳妇踏实过日子。
秦显看柳氏不说话,以为她理亏了心虚,继续道:“就算姥爷小气想不到不肯,那呢,娘为什么想不到,看看谁家会守着好几个闺女委屈自己的儿子?这年头,去做丫头的多了去了,为什么秀容秀瑶就不行?为了哥哥卖身为奴的妹妹多了去了,为什么她们就不肯?周家一个月给两吊钱,她是去享福的,又不是真的做丫头,怎么就不答——”
“啪!”一声脆响,截断了所有的争执。
秦显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打过他。
柳氏气得头晕眼花的,强撑着骂道:“给滚!”
秦显跳下炕一跺脚,抹着眼泪道:“滚,滚,别后悔!”说着转身就往外跑。
秦大福去地里和秦业那里说话还没回来,秦显那么冲出去,没有阻拦他。他虽然有点后悔,可自己又拉不下脸来停住,见柳氏没有唤他,他院子里一跺脚,扭头就走。
这时候东间的秀瑶等都下了地,秀娴喊道:“秦显,回来!”
秦显却不肯,打开院门,顶着冷风就跑了。
秀瑶几个原本听见母亲和秦显吵起来,都趴被窝里不知道怎么办,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等听见母亲让二哥滚,她们才急了,忙穿衣服起来,秦显已经冲出去了。
柳氏被他气得一个趔趄,秀娴忙扶住她,“娘,没事吧,二哥真混账,让爹揍他一顿。”
柳氏扶了扶额头,道:“没事,以后也让着他点,别跟他总置气。”说着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