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夜入敌营（一更）
深夜，城外，大大小小的营帐错落有致，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着中间一坐最大的营帐分散驻扎，篝火点燃在帐旁，在夜风中微弱的发出光亮，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睍莼璩晓
巡逻的士兵井然有序地在四处走动，守夜的士兵则坚定不移地站在帐门口，等着下一拨士兵来换班。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外面穿进了主帐里面，速度之快有如风一般，只看那帐帘轻微地晃动，仿佛刚才真的没有什么人进去，只有风吹了进来似的。而守在门外的几个士兵却是纹丝不动，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钻进了将军的军帐里面。
周围的一切静得出奇，微弱的火光静静地照耀着，与先前无异，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与外面截然相反的是，在主帐里面，却有着剑拔弩张的冷然气息。
冰冷的剑刃抵在盔甲之上的脖颈上，黄志翘着二郎腿坐在了书桌之上，一身月白色的衣袍穿在身上，面容清俊中带着几分坏坏的笑，全身上下透露着慵懒适意的风度，看着被剑力压制被迫单膝跪在地上的髯须将军，他懒懒地开口：“忽仑将军，你确定明天是要攻打陈观县吗？虽说它是柳州城里数一数二的一个重要地方，可你也不至于如此火急火燎地要攻打它吧？要知道，这里面有太多的人你是惹不起的。”
他说话的口气看似十分随意，但是里面的话语却是让人听了心里都要算个千遍万遍的。只是，那个忽仑却也是个硬骨气的，一点也不被他的话语所畏惧，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今日你除非杀了我，否则，如果我活着，明天我就势必要攻城！这是我们王的命令，我就必须要执行！”
黄志一愣，看着他：“人人都说你忽仑将军忠心耿耿，对你们的王言听必从，但凡他下的命令，你就从来是抵了命都不愿违背。如今见了，还真是名不虚传。”
“你到底是何人？”忽仑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有充足的阳刚之气：“竟然敢深夜闯入我军，如果我喊一声，你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哦？是吗？”黄志却是一点也不信，他静静地瞧着忽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猛地收起了手中的长剑：“我既然有胆量来，难道还没有把握走吗？”
他看着忽仑站了起来，面上带着自信的笑意。
忽仑仔细地打量着他，面前的年轻男人一表人才，聪明自信，一副从容慵懒的神态，回想刚才他的所言所语，不禁想起了一个人，低呼一声，便问道：“难道你是上官棠？”
“好没意思！”一听上官棠这个名字，黄志的眉头就微微蹙起：“同是生意人，每每被拿来与他比较也就罢了，这深更半夜的敌军主帐中，又被人拿去和他做比较，真是够让人恼火的。那个上官棠，下次非得抢他一笔生意，好让世人知晓知晓我黄志若是想与他做比较完全比他出色的。”
“黄志！”忽仑显然也是听到过黄志的名声的，一听到黄志自称“黄志”，立刻震惊地张大了眼睛，“你就是平陵王手底下的‘快剑’黄志？”
“哟，看来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啊？”其实，“快剑”这个人，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知道他就是黄志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只有平陵王知道他的存在。直到近一年多前才陆续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才会有上一次有人半路袭击他的事情。
说起那一次，黄志就恨不得忘记掉，这可是他拿剑以来第一次着人家的道。不过，细想起来，还真是要感谢那次的受伤，否则，他哪里有机会可以跟沐艺芸感情好那么多呢？
一想起沐艺芸，黄志的嘴角就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笑。
“你不是早就离开柳州了吗？怎么又出现在这里了？”没错，早在七天前，未到这里的忽仑就听到提前到这里来打探消息的手下说黄志已经离开了这里，所以才会更放着胆子先整休队伍一天，不急着攻城。
哪里想得到，黄志竟然还在这里？
“我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还要跟你解释吗？”黄志从书桌上跳下来，走了两步路，突然身子向旁边一侧，反手将长剑挡在身前，随后，眸光锐利地一扫，就整个人凌空跃起，一剑下来，凌厉的剑气立刻扬起了忽仑的头发，紧接着，戴在头上的那副头盔就出现了裂痕。
对于黄志这敏捷的反应和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忽仑几乎都只有发傻的份了，怔怔地一双眼睛看着抵在自己头上的剑，素来一刚猛闻名的大将军竟也从额头上渗出一滴汗来了，嘴唇微微地哆嗦着，完全被来人的气势给威慑住。
黄志冷冷地看着他，忽然戏谑地一笑：“忽仑将军，我忘了告诉你，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背后搞偷袭的事情，自从上一次被你们的王上派人暗暗‘照顾’了一番后，我更加不喜欢了。小心点，别动，我这剑要是再下去那么一点点，你这头盔就要落地了，吵到了你那些正在睡的手下，可不好。”
“你到底想怎样？”忽仑瞪视着他：“如果想让我收兵的话，我告诉你，永远不可能！除非你把我杀了！”
“杀了？”黄志笑了：“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不知道你那位掌上明珠是不是舍得啊？”
一听他说起自己最爱的女儿，忽仑的脸色立即就变了，铁青中泛着苍白，紧张兮兮地问道：“你到底想怎样？你把我的女儿怎么样了？”
“不是我把你的女儿怎么样了，而是，你的王上把你的女儿怎么样了？”
“王上？”忽仑错愕，神情困惑不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黄志冷笑一声，左手不知何时拿出一块帕子来，上等的丝绢所做的帕子，上面绣着精致细腻的图案，只是却被斑斑血渍模糊了样子，仔细一看，那分明就是血书。
“这是她留给你的。”
第二一六章 说服退兵（二更）
破裂的头盔被放到了书桌上的一旁，忽仑借着烛火将女儿的绢子摊放在双手掌心，将那殷殷血迹写下的凌乱笔迹看了一遍又一遍，面上的表情慢慢地变了，他的双手将那绢子用力地捏紧在了手心里。睍莼璩晓青筋暴出。
黄志在一旁看着，看着他略微斑白的头发，看着他那双有着皱痕的面上露出的狰狞扭曲的，却哽咽难言的痛苦表情，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忽仑脸上那一道道的皱纹，尤其是过去久经沙场所留下来的伤疤在此刻看起来像极了一把把在他面上雕刻的锋利匕首，冰冷而无情地给他带来深深的痛楚。
仿佛是狮子发出的悲鸣，向来阳刚的忽仑，竟终于忍不住伏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低吼，那努力压制的愤怒的痛苦的声音听得人的心里也不禁凄然。
谁都知道，这个忽仑将军看起来粗人一个，粗狂刚猛，却有着一个极其细腻温婉的女儿，他宠她疼她如至宝，在外人看来吓人恐怖的他在女儿的面前立即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般，细腻而温柔。
而如今，正是他这视若珍宝的女儿，正因为他遭受了极大的痛苦和屈辱后，惨烈死去了。
是的，死了。
黄志清晰地记得，当自己踢开房间大门的时候看到的那一个画面，那个娇弱弱的女子，几乎是淌在血床里的，脸上的那双眼睛像两个黑洞，带着深深的绝望和无限的恨。几乎将整个世界给吞噬了一般。
“王上，王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的女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为什么要私自把我的女儿赏给了那个冷血风流的西王！为什么！”将脸深埋在桌面下的忽仑发出了痛苦的诘问，提起“西王”的时候，尽是咬牙切齿的重音。
看到他那个样子，黄志身上的慵懒随意也不自觉地收了些，面容浮现出一丝凝重的情绪，他安静地看着忽仑，这个为了那个君主戎马了一生，始终忠心不二的勇将，到最后，竟是被那样残忍地对待。
“你们的王的确是个有才能的人，只是有时候实在太过心狠手辣，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能做到。不过，我想这次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你女儿落到西王的手里，竟然会得到那样的下场。”黄志开口了，语气平静，却带着叹息：“他估计只以为自己的王弟虽风流冷血，但多少也会顾及到你，所以不会亏待你女儿吧？”
“如果真的顾及到我，如果他真的有把我当做他的臣子，如果他有看到我为他所做出的贡献，他就不该那样对待我，不该把我的妞妞送给西王那样的混球手里！”忽仑愤恨地嚷道，情绪几乎再也控制不住了，猛地抬起头来，一张老泪纵横的脸在烛火的辉映下竟显得那样的惊心动魄，强烈地震撼到了黄志。
也是，他怎能不恨呢？
“将军，怎么了！”外面的士兵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却也不敢进来，只是在门外轻声地问。
忽仑看了眼帐门口，说：“没事。”
“是。”
外面又没有声了。
帐子里面突然陷入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他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那块绢子，那分明就是他女儿最爱的绢子，上面用血写的字迹也确是女儿的笔迹。可见是真。他抬眸看了眼黄志，见他不像是在说假。
可心底里，多么希望一切都是假的呀！多么希望这都是平陵王为了打发自己所想出来的谋略啊！
仿佛看出了忽仑的所思所想，黄志突然开口：“不要猜了，平陵王和你们主上不同。他才不屑做这样的谎言来欺骗你。”
“我希望是谎言。”
“我知道。”黄志回话，声音中透露出无奈和同情：“我本来是奉命去找你女儿，想以你女儿来做筹码让你收兵的，只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那一幕。”
“那一幕？”忽仑一愣：“她，妞妞死得……很惨吗？”
黄志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却又不愿欺瞒他，静了很久，才说：“算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诚然，我这次告诉你这件事情，是为了说服你退兵……”
“退兵？”忽仑笑了一下，烛光下那抹小带着森森的冷意：“你知道违背王的命令的人会是什么下场吗？”
“会被半路截杀。”黄志淡淡然地回答。
忽仑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地问道：“你觉得我会希望自己被截杀吗？”
“你想回去，然后伺机报仇？”黄志看着忽仑，似乎是预见了面前这个刚勇将军可能的结局，眼中全是同情：“你真的认为，你主上会相信你回去以后听闻自己女儿被西王虐死后还会为他忠心效命吗？”
忽仑的确没有想到这一层，不禁吃了一惊，若是这样，他甚至想到了自己一很可能一回去就会被自己的王给杀害死，因为，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对于王来说，宁肯错杀一人，也不肯多留一个后患，来祸害自己的利益。
他会死，绝对。
怎样都是死。女儿已经死了，他这个老父瞬间就好像苍老了数十岁，哪里还有什么征战沙场的力气？可是，怎么能够呢？怎么能够让那个害女儿惨死的男人逍遥玩乐，如果是那样，他真是死也不甘心的！
“前后都是死。可你不打算为你女儿报仇吗？”
“我一定会替妞妞报仇的！”忽仑的大眼中狠光扫过，锐利的光芒几乎带有杀机：“我要让西王血债血偿，我要问问王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想看看你女儿的最后一面吗？”黄志见他如此，哪里还有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形象，分明就像极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苍白老者，因为失去了女儿而更加脆弱苍老。不禁心中觉得可怜，他望着对方投来的殷切的目光，说：“我将你女儿的尸首偷偷带了回来。已经托人打理妥贴，应是和生时无异。”
“条件是我退兵吗？”忽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黄志看着他，不置可否地说：“这或许会是你复仇的第一步。而且，我想你应该也很想见你女儿的最后一面吧。”
第二一七章 未战止战（三更）
敌军突然撤兵了。睍莼璩晓一夜之间，几乎城外再没有出现过一个敌兵的影子。打探的人回来后告知了这个消息，立即就不胫而走。很快，又得到了刘仁元的证实。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跟对方决一死战的百姓们在听到后，全部陷入了欣喜若狂的情绪之中，一个个都兴奋得快疯了！
但是，刘仁元并没有让大家立刻就放松警惕，而是告诫大家静下心来，再看看情形。于是，日子又这样地过了两三天，一封书信送到了衙门，刘仁元看到那封书信的内容后，真的确定敌人已经撤军了，便将这个好消息以公告的形式告诉了所有的人。
百姓们这下可以毫无顾忌地高高兴兴了，他们全部陷入了喜悦之中。之前被安排出去的人也都被井然有序地送了回来，各回各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敌军会突然撤兵，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这完全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各家各户都陷入了喜庆之中，张灯结彩，庆祝此次的劫后重生。
不同于其他百姓的欢喜，沐艺清却有着淡淡的忧伤。
上官棠出走已经一个多月了，期间一点音讯都没有捎来。她坐在家里，每日每夜里地盼着，盼他回来，哪怕没回来，有一封书信也是好的。可是，什么都没有。
怀中抱着小翼遥，这个孩子真是像极了上官棠，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地想起了上官棠，她突然开始讨厌，讨厌这场战争，讨厌朝廷的那些争斗，害他们不能安稳度日，要忍受离别之苦。
好在，自从上次的事情后，沐艺清和婆婆上官氏之间的感情好了许多。至少，上官氏已经不像过去那么对她充满敌意了，甚至话语见总是多少带着关心，这是上官棠走后最让她觉得喜悦的事情。
在家里待了很久，上官棠走后，上官家在柳州的生意就几乎全部交给了公公上官其出面管理。有时候沐艺清也会帮忙打理。不过，由于上次敌军的影响，不管是上官家还是沐家，生意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所以，再要经营得像过去那样好还是要一些时间的。尤其是沐家的酿酒生意。
上一次沐氏来看她，说起了沐家的酒铺，眉眼间带着忧愁，显然正在面临很大的问题。
沐艺清放在了心上，所以，休息了一个月后，她打算再去沐家酒铺帮忙。
这一日，她在酿酒作坊里酿酒。刘仁元突然来了。知道她酿酒的规矩，所以他也没有进去打扰，只是在外面铺子的桌子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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