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不管是什么封印，都有个‘域’的范围限制。如果你回到人界，你的力量应该就可以使用。你明白吗？所以离朱要你去人界，你不用担心。”
小蛾楞了一下，明白过来，“呵呵……原来如此，师父怕我就逃出她的控制了……”
“……”砺夜沉默着，没有为九嫣辩解。
小蛾慢慢坐了起来，“砺夜，你为何放心告诉我这些？虽然从小你一直对我很好，但是你应该还是忠于师父的。”
“我说了，希望你能幸福。或许如我很早以前说的，那个女孩子能给你幸福也不一定。虽然你自己不觉得。”砺夜平和地说道，“只是，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
“你这么肯定我就一定要回来？不会一直留在人界了？”
砺夜笑了笑，“第一，你在人界能力可以恢复，可是假如我告诉夫人，她还是可以毁掉‘螟蛾’，要你的命，因为能力的恢复与否并不代表控制的解开；第二，你一定会回来救那个女孩子的，小蛾，我不会看错你。”
“嗯。”小蛾不置可否。“答应我！小蛾，你的事完了之后，一定要回来一次。我不希望你和夫人这样，你们好好谈谈，好吗？”
“……好吧，谢谢你。”小蛾叹了口气。屋主悄悄地送来干净的温水，砺夜道了谢，洗掉手上沾的药品。“哦，对了，假如你要去人界，苏阴那里，你准备怎么过？”
“硬过。”
“别乱来。我现下去帮你打个招呼吧，我有夫人的通行令。”
“那不如直接给我。”
“可是……是我的名字啊。”砺夜为难。“说不定可以混过去。”小蛾伸手要了来。“真是的，现在还有这种名存实亡的东西……当然你愿意去打招呼就再好不过。”说完便准备要去找离朱。砺夜无奈，又嘱咐了他一定要回峡谷一次，便要先走了。
小蛾突然在后面冒出一句话：“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踏实又温和的人。没想到，你还是会玩交换条件的。”
“别这样说，我是实在想你回来。”砺夜顿住脚步，苦笑着说，“何况，只是善意的隐瞒，也不算对夫人的背叛吧！只要你答应我刚才的要求。”
“是不算背叛。对了，我想起来了，小时候，你常常带着我玩交换条件的游戏呢。”
“我哪有？”砺夜扒扒头发。
“有啊，‘小蛾，不要挑食，你把萝卜吃掉，下午我才带你去爬树’……”
“哈哈……”砺夜忍不住大笑起来，“你还真记仇。你小时候还骂我是熊。”
“得了吧你！”小蛾笑了笑，“救了青禹，我会回来的，你放心。”
砺夜点点头，和翼瑰兽走了。他心里是想，虽然这次给九嫣隐瞒了让小蛾去人界的事，可是应该没有关系吧。小蛾这家伙，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不会真的就永远离开的。
而且，上天啊！不要再加重他的痛苦了，给他一个触手可及的幸福吧。
往西边走，虽然还不是冬天，景色却已寥落得不近人情了。干枯的叶子在脚边打着旋舞，月光在黑纱般的云彩后透出来，依旧苍白淡漠。
小蛾从苍泠兽的背上下来，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离朱的水玉洞穴。
透过倒挂的犬牙状石针，可见泛着幽光的黑色蝴蝶从缝隙里飞走。往里走，月光逐渐被吞没，冰凉的水玉石阶，回响着缓慢的脚步声。
离朱在尽头的厅堂里等他，“你果然来了。”浅紫的长发从她跪坐的身边铺泻到地下，月白银丝的宽袍，黑金腰带，几串珍珠在鬓边扎了小辫子，看起来如同一个绝美的小瓷娃娃。此时脸上尽是开心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小蛾是第二次见到她，还是被这张天真无瑕的脸弄得说不出话来。师父说过，离朱这个身体不是她自己的，而是因为多年前一次变故中，离朱的身体受了重伤，她的元神不得不“寄生”在这样一个小女孩的身体里。见到离朱的人都有些好奇，这样晶莹可爱的身体原本的主人是谁呢？不管是谁，都必定是个苦命的孩子吧。笑靥如花，蛇蝎心肠，小蛾便不禁对离朱感到更加的厌恶。离朱的眼光落到他包扎好的左手上面，不禁对要挟他更加胸有成竹。“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吧？呵呵……”
“青禹在哪里？”小蛾直截了当地问。“不就在你我面前吗？”离朱轻轻弹了弹黑绒垫子上一个血红的晶石球。“小心别打碎了哦。”一边说，她却毫不珍惜地将球往小蛾抛了过去。
晶石球在空中划出一道血红的轨迹，小蛾一把接住。听离朱笑嘻嘻地说：“你自己看看这血冻石里的人是谁？”
青禹小小的身影看得不甚清楚，仿若一抹青烟。小蛾收紧了手掌，强忍住没有叫她。
“你叫她也听不到的！她将要面对的是长久的孤独和害怕！”离朱一扬手，血冻石从小蛾手里飞了起来，悬浮在她的身边，“只有我能放她出来！而我什么时候放她出来呢，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明白了。说你的条件吧。”小蛾冷冷地开口。
离朱侧头看他，珍珠的链子在耳边晃来晃去，“你还真干脆啊！”
“所以你也干脆点吧。”小蛾静静立在空旷的大厅里，黑色的蝴蝶在他周围旋舞着，因为他的冰冷气息不敢靠近。
哼……讨厌的小子。
“好吧……我要你去人界……给我找个东西。”离朱收起笑，“我要原魔印！失落人间的原魔印……”离朱阴冷地说，“你把它找到，交换你的朋友吧。”
原魔印……小蛾微微眯了眼。是碧落、黄泉之外的第三个封印。“它在人界的什么地方？你要我怎么找？”
“我怎么知道？！”离朱把血冻石在手中把玩着，“你听好了。原魔印是九嫣的东西，它本身是块古玉，很早以前就失落在人间了，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不过，你却可以找到它！因为你是他的儿子。原魔印和你是有感应的，你是载体，你明白吗？”
小蛾不发一言地听着。
离朱休息了一下，“其实，我要的也不是原魔印这个东西……我要的是‘崆月’。你过来，我告诉你一切，你按我教你的去做……”
什么意思？小蛾犹豫了一下，缓缓走到她坐的主座下方。
离朱走下半步台阶，小小的身子刚好够到小蛾的高度。她仰起头，在他的耳边冰冷地说了一段话。听着听着，小蛾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怎样？”交代完毕，离朱退开一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你把什么都告诉我，是很肯定我一定会做吗？”小蛾清冷的眸子满是寒意。
“呵呵……我是让你心里想清楚，那原魔印是你师父的东西，假如你按我说的去做，然后把‘崆月’给我带来，你就彻底地背叛你师父了！可是你一定要做，因为，下个赤环蚀之前你还不来，这血冻石就会爆炸。你就等着来收拾那女孩子的渣子吧！”
“让我心里清楚？我看，让师父生气才是真的。”小蛾淡嘲。
“你真是聪明。你在意九嫣多一些，还是青禹多一些？”离朱笑得捂住嘴，“我就是要让你难以抉择！哈哈……”
见小蛾脸色阴晴难定，离朱又火上浇油地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拿‘崆月’做什么？告诉你吧！上次进太阳峡谷，却被你这小子打了岔，哼哼，‘崆月’可以打开任何人的结界，所以有了它，我就不用再那么麻烦地使用空间投影法了。我会去找你师父叙叙旧的……”
“离朱，你别忘了我身上的血印。即使在人界可以恢复能力，可是回来之后呢……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完成你想要我做的事吗？”
“笨小子，我刚刚不是说了嘛。”离朱呵呵笑着，“你不能用自身的力量不要紧，只要你能使用原魔印就好了。何况，防御的能力你并没有丧失吧！嗯，你要相信我。只要有原魔印，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你看来是很有把握……”小蛾的唇角勾了勾，眼中却没有笑意。
“是呀！”离朱道，“知道这原魔印的真实用途的，除了我和九嫣，目前又多了个你！你要是丢下青禹，马上去给她通风报信，我也没有办法呀！”
她天真的脸上满是笑容，把血冻石在手中如玩具般抛来抛去，“你慢慢考虑吧……”
小蛾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这个洞穴中的大厅四周还有几个小通道，一个浅黄的身影从其中一个通道里急奔而出，喊了一声：“小蛾哥哥！”
“芹儿？”他仿佛并不惊讶会看到她。
“是我……”芹儿一口气跑到他面前，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离朱长袖一挥，芹儿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重重摔在大厅一角。棠翎这时才从通道里追出来，连忙抱起她。
“不是要你管好她吗？别在我面前乱跑，看了烦！”
“是……对不起。”棠翎脸色发白。“芹儿她……不是故意的……”
芹儿挣扎着起来，“我……我……”她听到小蛾来了，便跑了出来，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可能在太阳峡谷待久了，反而觉得那里才是自己的地方……
“你果然是这里的人。”小蛾笑了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砺夜很挂念你。其他没什么了，别担心。”
“他……他知道了？！”芹儿嘴一撇，终于“哇”地一声抓住姐姐的衣服大哭起来，根本不管离朱的脸色有多糟糕。倒是棠翎夹在她们两个之间，十分为难。
“呜呜……什么嘛，都是那个什么黄泉印，人家根本就没看到过！回来又怪我，早知道我才不回来……都不知道章现在怎样了……”
小蛾本来心情沉重，也忍不住被她逗得微微一笑。
“哎！别乱说。”棠翎急了。
“够了！怯弱的东西！”离朱不厌其烦，“你要嘛闭嘴，要嘛滚回那里去！九嫣不把你当原料做成铃水晶才怪！”
小蛾心下黯然。见芹儿止了哭，抱住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抽泣。这个，就是她的双胞胎姐姐吧？除了气质和衣着不同，脸却是一模一样的，不过显得成熟多了。
棠翎对他微微颔首。
离朱懒得理她们，只是催小蛾，“你快点想。对了，刚才棠芹提到黄泉印，倒是提醒了我。你父亲，就是在太阳峡谷中的眠之湖下面，被黄泉印的铃水晶阵守护着。你要是帮我做了我要的事，到时候你也有机会见见他了。否则，九嫣一辈子都不会让你下去的！”
“我见他做什么？”小蛾每次听到“他”，就有些无法冷静。他下意识地抗拒，却明白自己心底还是有些期盼的。
“是吗？好吧，就算你不稀罕见他，”离朱冰冷明澈的眼睛瞄了他一眼，“那青禹呢？”
血冻石静静地躺在桌上。
青禹，你也不能死，可是我就要彻底背叛师父了……
想到背叛九嫣，小蛾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泛了些苦涩。砺夜说她不是恨他，反过来思索，自己又何尝恨过她呢？如果只是恨，自己也就不会逃避了。
他平静地说：“离朱，我答应你，我会把你要的东西带来的。”
棠翎顺着芹儿的目光，也静静注视着大厅之中孤独却傲然的身影。仿佛冰刃般的少年，即使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从容冷静。
血冻石里的女子，算幸运的吧？
封曜……不知你这个笑容温暖的人会不会做出同样的事呢？或许我不该对你抱什么期望吧？
“下个赤环蚀之前……把崆月带来。”在小蛾要走出水玉洞穴之前，离朱在背后凉凉地接着说，“小蛾，你先去吧……应该还有人来帮你的……”
“谁？”他回头。
“哈哈，你到时候就知道了！”阴风吹起离朱浅紫的长发，黑色的蝴蝶尖叫着飞舞。她绝美的脸上，却有着冰冷的眼睛。
小蛾无所谓地一笑，再不回头。
良久，离朱将血冻石拿到眼前，樱唇轻启，“小家伙，你听到了吧？哼，其实我骗他的，我们说话你是听得到的。不过，虽然他没有和你说话，却准备救你去了……别伤心了，好好祈祷他准时回来吧……”
她漫不经心地凝视着血冻石，心里在想着，封曜会不会去呢？
一定要去啊。苏阴的臭脾气，一定会放你先过去的……可是回来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我准备给你的好戏了……
（关于小蛾在人界拿回原魔印的故事，敬请参考第一集《原魔之章》）
第二章 前生债
就是因为这样单纯简单的目的而来到了人界，握紧手中温润的古玉，昨天的一切都仿佛在梦里了……“走吧。”封曜扒了扒头发，催促着。“好……”汤小蛾最后回头看了看远处站在银杏树下的白衣女孩，终于悄然转身离去。一开始就决定了不要有纠葛，那么，这样的结局才是最好的吧。祝你幸福了，张雯丽。一路上两人都异常地沉默。“小蛾……那棵银杏枯死了。”
“我知道。”
“小妍……”封曜低沉地说了一半，又叹口气，“算了……”汤小蛾转头看了看他，“她或许是对的。”
“我明白。”清晨的河边一个人也没有，岸边细长的枯草在微冷的风中摇晃。封曜又忍不住回头，只有老树城墙，映着天边的几丝晨光，那间学院已远得看不见了。风毫不留情将头发打在脸上，刺痛的，他脸上一片怅然。
“走吧！太阳要出来了。”小蛾也随他的目光望去，心里五味杂陈。“嗯，来了。”轻轻的叹息。两人的身影消失了……这是在太阳出来之前，用法术打开通往魔界的道路。永别了！沉眠的人们。永别了！还活着的人……你一定要幸福。
初遇……我不知道是不是一见钟情。她问我，你是谁？
我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望着那一尘不染的容颜。
是的，惊艳！苍白却不掩清雅的脸。
她有几乎长及地的黑发，和额上小小的黑色月印，然而吸引我的是那双眸子，清澈见底，却又难以置信的冷漠。
迷惑我的是她的气质，像空寂荒野的一抹轻烟，让人有抓住的欲望。
我想我是在明白之前就迷失了。——封曜迷雾消散，眼前出现了宽阔的江面，却是淡墨般的水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