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将腐朽,其爱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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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将腐朽,其爱不渝-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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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5

    周琳琅在寻找她约好的人,好像还没到,便要往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去坐着等人,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去,面色微微讶异,是末末。
    “琳琅,琳琅!”
    她一脚跨出来,飞闪到自己面前。琳琅惊了一惊,但面色很快就沉静下来,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不高兴这场偶遇,一切都淡淡的。很早前便已如此,亲眼见过紫末的那种生死不能的悲伤,还有那个人所受的煎熬后,淡然处世的作风便已深植在心。
    一别几年,好友激动地拽着她的衣袖,在这间拥挤的咖啡厅里,她穿着奇装异服,忘我得像一只旷野的兔子上蹿下跳。
    她皱皱眉,这像是紫末,又不像。她最初认识的紫末该是这样,后来却不是了。
    “我们去那边坐,”琳琅淡淡地微笑,走向角落临窗的位置。
    何以这么冷淡?江紫末再迟钝也明白,这场重逢,琳琅的心境与她大不相同。默默地跟在后面,她仍然想知道这些年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失忆前她们仍有来往吗?
    其实,不用问,琳琅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好些东西,这个朋友把她忘记了。
    她压抑地坐到琳琅的对面,喜悦已有所沉敛。
    原来那个直爽又粘人,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贴上来的江紫末也沉稳了。周琳琅暗想,微笑着说:“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是分别几年了啊?江紫末想,她苦笑,“撞坏了头,我把这几年的事都忘掉了。”
    周琳琅睁大她那双杏仁似的大眼睛,江紫末唯恐她听不懂,又补充,“准确的说,我失忆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最好的朋友,曾经在同一张床上睡过,交换过许多隐秘的心事,现在又坐到一起,江紫末却紧张得在桌子底下直搓着双手。
    “那你还记得纪准扬吗?”周琳琅问。
    江紫末摇摇头,“我起初连丈夫儿子都记不起来,后来有些隐隐约约的回忆,关于那个纪准扬的,并不是很深刻。”
    “单单忘了那以后的事?”
    “嗯。”
    周琳琅盯着她半晌,突然轻声笑了起来,用手背堵着嘴,防止自己发出更大的声音来。笑够,顿了一顿,她说:“末末,你这个人乌龙,遇到的事也乌龙,但你的运气总是好得让人眼红。”
    听她叫末末,江紫末知道那个好友又回来了,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这些匪夷所思的遭遇,被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概括了。”
    “自辉好么?”琳琅忍了一忍,仍旧问了出来。
    “嗯,我们很好。”江紫末转个身,指向原来坐的位置,“那是我的婆婆,还有我妈。”
    琳琅只朝那边淡淡一瞥,便把目光转回来,“怎么失忆的?”
    “连这我也记不起来,据说是车祸。”
    “你一点也不沮丧。”
    江紫末笑了笑,“我就是随遇而安。”
    琳琅认同地点头,“也是因为这性格,当年才不管不顾地爱上纪准扬。”
    紫末沉默了一会儿,又局促地微笑,“说说你吧!这几年你怎么样?”
    “你结婚不久,我去了上海,”琳琅停了一停,“反正我爸的生意差不多已经转移到那边,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然后,我与家里介绍的男人结婚,目前还没有孩子。”
    “你结婚了?”江紫末兴奋地问,“你老公呢?”
    “在上海,这次我来,是为了处理这里闲置的房产。”
    江紫末有些感伤,“房产都要处理,就是说以后都不大会来了吧?”
    琳琅不语,算是默认。半晌,她抬起头,看着门边走来的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向他挥了挥手。
    “是我约的人,”她说,然后从皮包里掏出纸笔来,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有空联系我。”
    江紫末原本还有很多话要说,又不好误她的事,也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给她,“改天到家里来玩,一定要来。”
    周琳琅捏着纸条点头。她是一定会去的,一定要亲眼见到那个人是不是真如当初说的那样——求仁得仁,只求守着江紫末,是谓幸福。
    他真的幸福么?
    江紫末回到原来的位置,林艾馨正好提出回家,并邀请江美韵一同去。紫末与琳琅打过招呼,便跟随她们离开。
    而此时的家里,童自辉正陪父亲聊着枯燥乏味的经济话题,与其说是聊,不如说是听课。童仕昭在家里俨然是独裁者,他对儿子的设计师职业很是不屑,认为男人就该坐镇一方,运筹帷幄,自辉没能从政,是他一生的遗憾。
    他一直后悔当年让自辉去了国外,脱离了他的掌控,跟外国人学得傻里傻气,胸无丘壑,心无城府。他有时甚至想,自辉出国,就是为了把他这个当爹的脸面丢得更远一点。
    因此,他聊严肃的话题时,自辉若是略抒己见,他便气哼哼地打断,“你懂个什么?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手下管了几十号人,这些人现在都是头面人物。当年你爷爷没有任何背景,我下乡插队,白天劳动,晚上点着煤油灯学习。回城从一个小工人干起——”
    自辉低头看了看表,“童童放学了。爸,我回来再陪您聊天。”
    说着捞起椅背上的外衣,几步跨出书房。童仕昭意犹未尽地盯着儿子的背影,气哼哼地自言自语:“才说个开头呢,现在的孩子这么早就下课,谁规定的?蠢材!这社会是越来越没希望了!”
    站起来,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圈,小惠正好从门口经过,他忙指着她喊:“小惠啊,你来陪爷爷说说话。”
    “可我还要做饭呢?”小惠说完,又怕老爷子生气,于是说道,“您要不来厨房吧,我给您把摇椅搬过去,我边干活,边听您说话。”
    童仕昭闻言用手背挥赶她,“厨房?国家大事能在厨房那种地方说的?”
    “哦——”小惠傻傻地应一声,“那我去做饭了。”
    “去去去!”
    他气哼哼地又背起手,在书柜边走了个来回,不住地出言批评,“都是些什么垃圾书,《第五号屠宰场》,《猫的摇篮》——连本韩非子都找不到,读这些书的人有什么出息?”细看,他顿住脚步,还真从书架上找到一本崭新的《韩非子》,取出来看,扉页有一个紫色的印章,圈着两个清晰的字:赠品。
    内页的纸张簇簇新,边缘已经发黄,一看就是被束之高阁已久。
    他翻了两页,以前背得滚瓜烂熟,再看也没有兴趣,气哼哼的又放回原处。顺手取出旁边的小册子,却不是书,而是病历本,里面夹着杂乱的单据与检验单。
    他逐一看着,神情骤然一凛,目光也愈来愈冰冷,连夹住纸张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又重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他“啪”地合上册子,放回原处。再无心找个人来陪他聊天,沉思着在屋里踱了一圈又圈。

    chapter 26

    不觉已过了半小时,传来开门的声音,老人小孩闹嚷嚷地涌进屋来,只听到老伴儿的古怪笑声。
    “童童,奶奶给你买了好多衣服,你喜不喜欢奶奶呀?”
    “喜欢!”
    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童仕昭扯了扯衣摆,恢复平常那严肃古板的神情,慢悠悠地踱了出去。
    亲家来了,他没向往常一样上前问候,傲慢地点个头,算是见过了。又瞥了眼紫末,脸立刻沉下来,目光里甚至带着嫌恶。
    江紫末对上那目光,以为是看错了,忙上前问:“爸爸一整天都在家里吗?”
    童仕昭冷哼了一声,背在后的手甩了一甩,便在沙发坐下。
    这很不礼貌,不但是江美韵面有怒色,童自辉母子也悻悻的,为他突如其来的冷漠感到不解。林艾馨走上前道:“老头儿,你没看到亲家来了吗?”
    “我看到了!”童仕昭抬了抬眼,气哼哼地回一句。
    “那你——”林艾馨可急坏了,老头儿这么不懂礼貌,真是丢了她的脸面。便伸出手来拽他,要他站起来招呼亲家。
    童仕昭甩开她,似乎意识到这样做确乎不好,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指了指沙发,“请坐吧!”
    “您是叫谁坐呢?”江美韵怒气冲天地问。
    不识抬举,爱坐不坐!童仕昭想着,也不再去招呼,自己又坐下了。
    林艾馨气得不轻,不只她,屋子里的人无一不对他投去恼怒的目光。江紫末又窘又恼,心里怨恨公公行事举止太过分,又因不想让自辉为难,亲妈受了冷落,却不敢吭声。
    自辉对父亲尤其失望,平日在家里总对他和母亲刻薄也就罢了,如今面对着外人也这般不可理喻的态度,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
    从先前的震怒中回过神来,童仕昭见这僵局,其实心中已有悔意,他这样的人,应当是要不动声色的。然而,一想到这对母女的欺瞒,他的心又有所憎恶。可恨的还有他的儿子——儿子,居然心向外人,糊涂!
    无论如何,仍是先将他们对付过去,确凿以后,再对他们发难也不迟。
    他心里斟酌着,摆出一副笑脸,起身乐呵呵对江美韵道:“亲家,你不能怪我没招呼你,实在是自辉不懂事,翅膀硬了也就嫌弃我们这些老人。这不,下午好难得同他说说话,他的态度可是厌烦得很。我在气头上,也没顾到礼貌周全,你就不要跟我计较了。”
    他突兀地转变态度,所有人均是一愣,但大家的心里都松了一口气,场面不至于难堪下去。
    江美韵笑着说:“原来是这么回事,说什么计较,只要不是我得罪了你,紫末不孝顺,我就安心了。”
    童仕昭心里冷哼着,回头再跟你扯皮。表面仍笑着敷衍:“不怪就好,不怪就好。”
    一家子放松下来,围桌而坐。只有童童心里还有点阴影,相较于爷爷奶奶,他更爱经常可以见到的、并宠溺他的外婆。爷爷给了外婆难堪,他幼小的心灵里便纠结了一个疙瘩,同情外婆,对爷爷不满,甚至觉得爷爷变了个人,像是书里狰狞可怖的妖怪。
    这仅仅是源于小孩子天生的敏感,过不了多久,这种恐惧就会消褪。
    但童童并不是一般小孩子,面对害怕的事物他不会退缩。他为外婆不平,心理的天平就暂时倾向外婆那一头,便乖巧地依偎在外婆怀里,似是给她安慰。
    “童童,到爷爷这里来。”童仕昭说。
    江美韵见孩子不情愿,便推了推童童说:“去吧,外婆要去厨房帮忙。”
    说着起身,江紫末一同去,林艾馨不愿坐享其成,也跟随其后。
    童自辉去了书房,客厅就只剩下爷孙俩。童仕昭开始跟童童讲古代忠孝的典故,大都是些耳熟能详的,但这样的故事不刺激,不新奇,很难使想像力丰富的孩子听得有滋有味。
    厨房里飘出油炸的香味,童童坐不住了,明亮的黑眼珠转了几圈,对童仕昭说:“爷爷,咱们来玩游戏,谁赢了,就听谁的话。”
    童仕昭讲得唾沫横飞,兴头十足,被打断心里十分不悦,正欲训斥,转念又想,要能说服人,尤其是小孩子。他要玩游戏便陪他玩,赢了再教训他,想他会心服口服。
    “什么游戏?”他问。
    “您把手摊开,”童童说。
    童仕昭依他说的摊开手,童童随手抓了两把瓜子放到他的掌心里嘱咐:“要握紧哦。”
    童仕昭一粒不漏地握紧,心里得意,这有什么难的?他一双大手连小孩的一把瓜子都握不紧么?以为是童童跟比谁握瓜子握得多握得紧的简单游戏,不是么?小孩子也只能玩出这种游戏来,不值一哂。
    他等着童童的两手也去抓瓜子,却见童童举起一只手,高兴地喊道:“好了,我们来玩剪刀石头布——”
    童仕昭的脸上从未出现过如此错愕的表情,不待反应,童童已经出了“布”,“耶,我赢了——不要听故事了,我要去厨房。”
    他迈开小腿跑到厨房,童仕昭仍愣在一处,怎么回事?他刚刚被自己五岁的孙子耍了?
    许久才回神,他气哼哼地把瓜子扔到桌上,又觉得跟五岁的小孩子生气有失长辈的身份,还唯恐给家人知道自己被孙子耍了,便一粒一粒地把瓜子捡进小篓子里。悉数捡完,桌上留有一根短短的头发,他顺手拾起来,细软的发丝在夕阳的光芒下泛着金色,应该是童童刚才掉下的。
    童仕昭古板的脸仿佛一丝丝龟裂开来,掌心攥紧了那根发丝,“这孩子——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chapter 27

    江紫末站在老街的路口,一目扫过密密匝匝、各种颜色的招牌,耳朵贴着听筒,重复对方的话:“南行……经过两个巷口……有一家包子铺,包子铺背后就是那家店……明白,我能找到,你工作吧。”
    关掉手机,一阵冷风扫过,落叶悉悉簌簌地翻卷到脚边。她把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吁了一口气,喃喃道:“如果不想被那小子念叨,我最好赶紧买到那把牙刷。”
    前两天,童童的牙刷不见了。家里翻了天,原来是公公取毛巾时不小心带翻了牙刷,有弹性的橡胶底坐从大理石洗漱台的边缘弹起,落进马桶里,只好弃之不用,去超市给童童买了把新牙刷回来。那小子从此吵闹不休,非要原来的牙刷,不然就不刷牙。
    全怪当爹的太宠儿子,连一把牙刷也是精挑细选,大老远买回来,牙刷柄是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熊,附加一个长耳朵的懒猫底坐,一眼览尽洗漱台,最炫的就是他那把牙刷。
    今早又是哄劝了他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把牙刷了。江紫末和自辉说好了,吃完早餐就出来买牙刷,临出门,公司又来电话,要他去参加一个会议,她只好自己来。
    自辉唯恐她找不到,趁着休息的间隙,打电话教她怎么走。
    迂回曲折,总算找到了那家店铺,与周遭那些昏暗杂乱的铺子不同,这家店灯火通明,玻璃货柜一尘不染,就连铺板上那些促销品的包装也是崭新的。店里卖一些可爱而古怪的小用品,吸引了不少人,也有许多老顾客无事来逛逛,看看能不能淘到新货。
    兴许是畅销品,江紫末很快找到了那把牙刷和底坐,摆在进门最显眼的地方。
    有了这次的经验,她一口气买了十把,结帐出门,才长舒一口气,找这家店费了那么大功夫,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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