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好好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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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好好爱一个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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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奇怪,我看着他那样的发疯,竟然特别羡慕。 
  其实很多时候,我也想像他那样过虽然另类但是自由的生活,偶尔发疯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整个大院,只有阿大有那样的权利,有权利不参加活动,有权利不合群,有权利发疯,而且,他总是得到无限的宽容和原谅。 
  所以阿大被关到小屋的时候我去看他。 
  我只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透过那个缝看到阿大,他低着头,却仍是发现了我。 
  他问:“是谁?” 
  我慢慢走进来,他抬头看我,眼睛里恨意还在,我看着他,有点害怕。 
  他问:“你来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看看你。” 
  他眼睛里突然露出悲伤,又把头低下去。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坐到他旁边。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把手放到口袋里掏来掏去。那个房间没有炉子,非常地冷,我看到阿大的手冻得红红的,被绳子捆住的地方凸起,有一片惨不忍睹的淤肿。 
  我又恐惧又心疼地去摸他的手,刺骨的冰凉。 
  来不及思考,我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他吃惊地看着我,我说:“这里太冷了,你回房间吧。” 
  他问:“你呢?”   
  没有名字的故事(4)   
  “我不会有事,妈妈不会责怪我的。” 
  他迟疑了一下,说:“一起走!” 
  我们偷偷跑到阿大的房间,屋里没人——别的孩子都在大厅里接受祝福和糖果。阿大把门反锁住,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放进嘴里。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别人抽烟,烟雾在我面前飞扬飘摇,有一种奇异的迷幻感,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那个下午是一场梦,人生也是一场梦。我一直以为,梦会醒来。 
  可是这场梦,从十岁的那个冬天延绵到今天,仍旧没有做完。 
  亦梦亦醒之间,我当掉了我半辈子的悲欢。     
  借我你的手   
  借我你的手(1)   
  每个星期我都按时到市中心的图书音像超市去提货,音像店的老板小开替我用袋子装好书和新碟,看着我问:“这么多东西你要怎么搬过去?” 
  “坐公车。”我说着,把一个包背到身后,再左右手各提一个大袋子。 
  “我送你吧,我有车。”小开热心地说。 
  “不用。”我转身离开。 
  自从有了“没有名字的故事”,我就一直在小开那里进货。我们认识差不多有两年,因为他的名字里有个“开”字,我们就开玩笑叫他小开。但其实他父亲并不是老板,听说是公务员,攒了一辈子的钱,全给他开这家店了。还好,小开挺会经营,并没有赔本,反而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八月的太阳仍是毒辣辣的,在公车站等车的时候我几乎晕掉。这时,一辆蓝色的宝马轿车停下来,车窗玻璃缓缓摇下来,沈珂雯把半个身子倾出来,十分兴奋地叫:“姐姐!” 
  司机下车提起我的袋子,沈以年这才露出半个脑袋,说:“一起回去。” 
  我习惯性地摇头:“不用,谢谢。” 
  沈以年指了指已经被放到车上的三个大袋子问:“你觉得这样的拒绝有意义吗?” 
  沈珂雯打开了车门迎我进去,我只得笑笑,识趣地上车。 
  “姐姐,你每次都提这么多东西回去吗?那你累不累啊?”她心情看起来不错,语气里充满快乐。 
  “累也没有办法,姐姐得挣钱啊!”我刮了她鼻子一下。 
  “那你干吗不买车?” 
  “车很贵的!” 
  小丫头眼珠子转了一周,问:“姐姐,你生日几号?” 
  我问她:“干吗啊?” 
  “你说嘛!”她扯着我的袖子。 
  我想了一下:“十月十三号。” 
  沈珂雯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说:“也不远了哦!”又趴到前排的沈以年背上说:“爸爸,姐姐过生日你送她一辆车好不好?” 
  我尴尬得要死,后悔没让小开送我。 
  沈以年笑着说:“好。” 
  车一路平稳地前行,我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建筑物,莫名地想起十一岁的那个夜晚,我跳上一辆开往陌生城市,无归未来的巴士。 
  院长决定从孤儿院里抽出二十个人到外面上学,过普通孩子一样的生活,我有幸成为这二十个幸运儿之一。头一次上课,老师让大家做自我介绍时我突然想起,我是没有名字的,我只知道我姓许,在孤儿院的十三号家里排第九。可是我该叫什么名字呢? 
  知道内情的老师示意我坐下,让后面的同学继续。 
  可是这并没阻止我成为全校最孤独的一个人。老师对我频频的照顾反倒成了催化剂,我走到哪里都会有人对我指指点点: 
  “看,那个女生,她是老师的亲戚!” 
  “我听说她是校长的孙女。” 
  “不对,她是个孤儿!” 
  …… 
  我变得沉默而内敛,拒绝一切可能让自己引人注目的机会,然后我就发现,我的性格越来越像阿大,不合群,抑郁。 
  某一天,我们正在上课,突然所有的学生都看向窗外,我转过脑袋,看到阿大。他倚在走廊的栏杆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老师走出去,问:“你有什么事吗?” 
  阿大回答之前,我已经走了出去。老师问:“他是你什么人?” 
  “哥哥。” 
  “你不是——” 
  “她不是孤儿,”阿大说,“我是她唯一的亲人。”然后在老师糊涂和惊讶的目光中把我带走。 
  那一天阿大穿得很好看,白衬衣外面套了一件深灰色的毛衣,很大,显得阿大极瘦。经过操场时有一个班的同学在上体育课,大家看到我就开始叫:“看那个小孤儿哦!”阿大几大步走过去,抓起领头的那个小男孩的领子,一直把他提起来。小男孩吓得哭了出来,阿大就把他放开,扔到地上,再一声不响地离开。 
  阿大把我领到学校外面的饭馆里,问:“要吃点什么?” 
  我说:“我不饿。” 
  他好像没听着,自顾自地看菜谱:“我记得你爱吃鱼是吧?那我们就吃红烧鱼。” 
  然后再没有说话。 
  我们都不是多话的人,食物上来后我埋头吃东西,阿大坐在我对面抽烟。我不敢看他,他的眼睛里好像有火,能把人点燃和熔化的火焰,无法无天地燃烧不停。 
  车突然停了下来,沈珂雯把头伸到窗外,开心地说:“就是这家,这里面的蛋糕超好吃!”然后她穿上车座底下的鞋,兴奋地下车。 
  沈以年向我示意:“一起下去吃。”不容我拒绝,又说:“这是珂雯的命令,办不到我会被抄家的!” 
  我被他的一本正经逗笑。 
  这是一家儿童食品专卖店,店面不大,设计却很诱人:屋顶是巧克力,窗框是奶油,饼干门,树桩桌子,一切都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场景。人不多,更显得小店的宁静。   
  借我你的手(2)   
  沈珂雯一口气要了三块蛋糕,坐在秋千吊椅上吃得津津有味,我和沈以年一人一杯咖啡坐在对面看着。中途她抬头看了看我们两个,说:“你们说话啊,别光看着我吃,让人以为我欺负你们。” 
  我笑了笑,伸出手去抹她嘴角的奶油。她瞪大眼睛,一直看着我,我说:“慢一点吃。”她突然就哭了起来,眼泪汹涌不绝,然后一边哇哇大叫一边跑了出去。 
  我愣住,问:“她怎么了?” 
  “大概是想她的妈妈了。”沈以年转着咖啡杯,眼神变得忧郁而脆弱。 
  “她——怎么了?”我没敢说出我的猜测。 
  “我们离婚了。” 
  我知道再说下去就该超出朋友的界限了,更何况我们连朋友都不是,于是找个理由离开:“我去洗手间。” 
  再回来的时候沈珂雯已经在座位上吃第四块蛋糕了。看到我,调皮地一笑,许是哭过的原因,眼睛里水波盈盈。而另一双眼睛——沈以年柔情似水,是一种父亲的卑微和心疼。 
  如果我有爸爸,他也会这样看我吗? 
  若是这样,我愿意在他这样的目光中死去。 
  回家的路上沈珂雯睡着,司机已经先回去,此刻车上就我们三个人。 
  “我们离婚的时候她不过一岁,还未断奶。”沈以年突然说了这句话,于是我准备好耳朵听。 
  “我花了很多钱获得珂雯的抚养权,因为我爱这个孩子。” 
  “珂雯长大后她妈妈来看过她,可是每次都被她赶跑。也许她是个挺记仇的女孩,但她心里,肯定还是渴望有一个妈妈的。” 
  “我平时很忙,没办法抽多一点时间陪她,家里只有一个保姆负责她的起居。那个保姆已经跟了我十几年,对珂雯的脾气和性格了如指掌。” 
  我问:“难道事业这么重要吗?” 
  “可是这是活下去的根本,而且我想珂雯过得更好。钱也许买不到全部,但起码能买到三分之二。” 
  我不说话,但并不同意他的观点。 
  他笑笑,问:“比如你小时候,最想得到的是无数的玩具还是父母的一个拥抱?” 
  他不知道他戳到了我的伤口,他不知道无论哪一个对我而言都只能是幻想。 
  车在音像店门口停下来,沈以年帮我把东西搬进去,告辞。 
  刚进门小绘就跑过来无比羡慕地说:“那位先生好帅,你真幸运!” 
  “是吗?” 
  “对了,刚才有位周先生打电话找你。” 
  “周?”我好像不认识什么姓周的啊! 
  “嗯,他让你回来后给他回个电话。” 
  “哦。” 
  洗完澡,一张一张地翻名片。周,会是谁呢? 
  啊,找到了!周垠开,原来是小开。 
  把电话打回去,问:“有什么事吗?” 
  “没,就是看看你到家了没有。”他的声音在电话里格外好听,有一层淡淡的磁。 
  “嗯,回来了。”我说。 
  “吃过晚饭了吗?”他问。 
  “没呢。” 
  “那出来吃好吗?” 
  “啊?”我愣住。怎么突然想到要请我吃饭呢? 
  “啊什么啊?我已经在去你家的路上了,你千万别拒绝,不然浪费我汽油钱。” 
  “那——” 
  “就这样定了,待会儿见!”他挂了电话。 
  今天怎么搞的,两次都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别人将军! 
  “怎么了?”小绘问。 
  “有人约我吃饭。” 
  “啊?又是我一个人啊!”她抱怨道,“我要加工资!” 
  “好,给你加!”我说。 
  “开玩笑啦!”她咧咧嘴,又一本正经地说,“不过你应该再请一个人才是。” 
  “嗯,考虑。” 
  我就是喜欢小绘这一点,毫无心机,亲切得如同姐妹。 
  五分钟不到,小开的车就已经停在店门口。他走进来,傻傻地笑:“嘿嘿!” 
  真没个老板样! 
  跟小绘打了招呼,然后随小开离开。 
  他带我到附近的一家日食店里,叫了两盘生鱼片。那家店非常精致,空气里飘着日本民歌,有种怪怪的感觉。不知道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的服务员穿着和服,将食物端上来。我尝了一口,生辣生辣的。 
  “怎么,不好吃?” 
  我不置可否。 
  “那就不吃了。”他推开盘子,叫道,“结账!” 
  “太浪费了吧?”我小声说。 
  “没关系。”他说着,扶我站起来。日本女人还真是难当,动不动就要跪。 
  在车上,小开问:“我们去吃泰国菜吧?” 
  我摇摇头。 
  “那法国菜呢?” 
  我摇摇头。   
  借我你的手(3)   
  “意大利菜?” 
  我再次摇摇头。 
  “那吃什么啊?”他皱眉问。 
  我想了一会儿,说:“拉面吧!” 
  “哦,我还以为你口味很高呢!” 
  我笑。 
  小开找了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面馆,要了两碗拉面。等面的空当,突然有人大叫:“小开?阿久?!” 
  我转过头,看到梅朵姐。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她惊奇地问。 
  小开反问:“为什么我们不会在一起?” 
  “我以为你们不认识。” 
  “嘿嘿!”小开卡通十足地笑,然后问,“大姐,你一个人吗?” 
  “不是,和我老公。”她向站在门口的鹏哥看了看,然后说,“我不打扰你们啦,先走。” 
  “嗯,拜拜!” 
  梅朵姐冲我暧昧地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真适合去当媒婆! 
  可是看到她与鹏哥的双双背影,若说没有羡慕,那一定是假的。 
  送我到家,小开叹了口气。 
  “怎么了?”我问。 
  “我以为你会吃一顿好的。”他说。 
  我大叫:“原来我在你心里就这点出息啊!” 
  “不是不是,”他辩解,然后不好意思地抓抓头,“我不应该把你和普通女人比。” 
  这算是夸奖吗?但这句话让我极其喜悦,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呢? 
  他又问:“我可以再约你吗?” 
  “呃——”我解释,“我店里只有两个人,很忙。” 
  “哦!”他有点失望地挥手,“那,再见。” 
  “再见!” 
  看着他驾车离开,我会心一笑。有些时候,他真像个小孩。 
  还有,他不说话的时候,和某人挺像。 
  寒假的一天夜里,下雪了。我突然醒来,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洁白花朵,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我口渴了,拿着杯子去厨房倒水,刚出门,就看到阿大,他蹲在窗下面抽烟,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他的眼睛在夜里如狼一般闪耀着星点的光辉,让我不自觉地靠近。 
  他抬起头,脸上湿湿一片。 
  他哭了。 
  面对这个无声哭泣的男孩,我一点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我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这样地为所欲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我从来没见过一个人可以自由到他这样无法无天。 
  愣了一会儿后,我跑回房间,拿了卫生纸给他,然后坐到旁边。 
  阿大说:“其实我不是个孤儿。”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继续说:“我爸爸是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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