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瓴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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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海瓴牵手-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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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现在没有时间。”

  “我跟她说了。她说她有急事,还让我告诉您她叫王,王,王什么纯。”

  “王纯?”“好像是。”

  夏心玉迈出病房,沿走廊向外走。王纯找她有什么事?是术后感觉不好?有并发症?作为一个从医三十多年的医生,夏心玉难得对某个病人有什么特殊感觉,却对女儿的这个朋友印象不错。女孩儿文静,很有分寸,年龄跟晓冰差不多,却成熟得多。她见王纯不愿对人多谈她的事,也就不问;但如果王纯跟她述说,她会劝她一句:不要太痴迷。

  推开产科印着“来宾止步”的玻璃大门,夏心玉见门外并没有人。人呢?当夏心玉的身影出现在走廊拐弯处的时候,王纯逃跑了:夏阿姨不是神父,神父应当与将要听到的事情毫不相干。她不能为了减轻心理压力就去冒险。想到可能面对的愤怒、鄙视、斥责,她不寒而栗。

  王纯骑车走了。已到下班时间,到处是车和人。呼机又响了,王纯打开来看,依然是“钟先生请你回电话”。她收起呼机继续走,边走边想:“她”现在在于什么?“她”是王纯在心中对晓雪的称呼。她很想见到“她”,悄悄的,不为“她”知道。她的内心相当矛盾,她想看看“她”生活的怎么样。如果很好,这会减轻她的压力但同时她亦会有情感的失落;如果不好,因为她而不好,她会自费但又会有一种满足。她越矛盾越想见到“她”,却完全不知去哪里才能见到。她不知道“她”在哪里工作,做什么工作,也不知道他们的家在哪里。她忽然想起她曾与钟锐一起去过丁丁的幼儿园,而现在正是接孩子的时间。

  幼儿园的大铁门紧闭,门曰集聚了黑压压的一群家长,晓雪挤在最前面。早晨分手时丁丁一再叮嘱“第一个来接我”,她答应了。大铁门刚一响,家长们马上停止了聊天,大门打开后便一拥面进,一个个嘴巴紧闭闷头向里走,还有的干脆小跑起来。还好,晓雪总算保住了“第一”的地位。

  丁丁今天学英语了,并且受到了老师的表扬;马思明中午睡觉尿床了,丁丁上小班的时候就不尿床;今天来了个新老师,新老师穿黑衣服;晚上的饭里有枣,苦……拉着妈妈的手,仰头看着妈妈的脸,丁丁把今天幼儿园的新闻一项一项报告。走出幼儿园的大门,妈妈把他抱上自行车了,他仍然不停地说着。

  “妈妈你知道‘伯那那’是什么吗?”“不知道。”

  “连‘伯那那’都不知道呀!告诉你吧,我只说一遍啊,是香蕉!”“噢,是香蕉!”“我还会好多呢,老师今天教的。”

  晓雪笑了,摸摸丁丁的头。她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像晓冰。

  姐妹俩长得很像,却又完全不像。如果说都是水,妹妹是溪,姐姐是潭。躲在幼儿园门边的树后,王纯想。“她”骑上车,走了。

  王纯赶快也骑上了车。骑了近半个小时,“她”拐进了一个胡同。

  开始王纯想,“她”是要由胡同里穿过去,因而当晓雪在一个小院门口下车,抱下丁丁,并搬着李进院时,王纯惊讶了。

  人们正在做晚饭,择莱淘未,一片忙碌。丁丁跑进去,爷爷奶奶叔叔阿姨挨着个地打招呼。晓雪推着车子跟在后面,大家纷纷向她夸奖丁丁“真好”“真聪明”“真叫人喜欢”。东屋奶奶从屋里抱出晓雪早晨晾在院里的衣裳,告诉她,“中午这里下了阵子大雨,这雨下得邪性,打胡同口为界,外面没丁点雨星。”晓雪接过衣服说,“太谢谢了。”奶奶说,“嗨,都是街坊。”

  丁丁蹲在墙根研究蚂蚁,晓雪在水笼头下洗莱,身体向院门微侧。一络发丝垂下遮住了晓雪的限睛,她直起身,用胳膊把头发捋到后面,于是站在院外的王纯看到了她的脸,脸上神情恬淡。晓雪感觉到了,转头向院门的方向看,王纯赶快缩回脑袋屏息静气贴墙而立。又一个下班人归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她找谁。王纯咕噜了一句,骑上车,离开了这条胡同。

  呼机又响了,还是“钟先生”。王纯没回电话,她认为想要说的话电话里说不清,虽然还是得见一面,但得白天去,今天晚了,晚上去容易让人以为是一种暗示。

  钟锐很忙,他在做成立公司的准备。

  不久前,在计算机交易会上同他有约的报社张先生解除了约定,因为方向平说钟锐的产品与正中公司有着法律纠纷。钟锐不能不慨叹方向乎的能量和执著。张先生拿着产品找到了实力雄厚的千科软件公司,要求做出同样的产品。千科能形成今日之规模确有道理:它立刻从中发现了有价值的东西——人才。

  两天之后,他们找到了钟锐,提出了令钟锐抨然心动的合作条件:为他投资一百五十万元,两年后以产品退还;钟锐可自行成立公司,财政、人事、技术保持相对独立,他们只要求这个公司挂千科的牌子,是千科的子公司。这样的条件焉有不同意的道理?职方一拍即合。签定协议后,钱很快投了过来,钟锐租下了与自已小屋挨着的另外两间房子。这些天他同谭马一起,做着成立公司的诸多杂事:前天商场来为他们安好了订购的窗式空调,机房需要恒温;昨天邮电局来安了电话,今天上午通了;下午,工人来送定购的办公家具。这所有事的嘈乱、无绪、琐碎,弄得钟锐头都大了。做这些事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趁人不注意,他悄悄溜回了自己的小屋,没想到刚打完一个电话的工夫,满头大汗的谭马就找来了:“老钟,文件柜放不下,就差一厘米,你去看看。”

  “马上去。”

  “现在去!”钟锐只好说,他刚呼了一个电话,正在等回话。潭马斜他一眼,很响地关了门,走了。

  电话不响,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了。

  她为什么不回电话?可是她回电话他又能对她说些什么?非此即彼的选择在钟锐还有设想好的情况下来到了面前。

  谭马推门进来了,送来的办公家具总算基本安置妥当,工人们都走了,仅有的两瓶水被他们喝得一滴不剩,谭马一直渴着。

  这几天谭马对钟锐的状态很不满意,认为他避重就轻,心不在焉,马马虎虎,瞅空就躲到一边打电话,像个正在谈恋爱的小青年儿。得跟他谈谈,有事儿说事儿,这么着不行!钟锐两腿缩在椅子底下,脖梗抵着椅背,十指交叉放于腹部之上,一动不动。田马进来时他仍不动。潭马走过去,他还是不动,谭马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钟锐方猛醒一般拾起头来:“干嘛?””你怎么啦?”谭马审视他。

  “什么怎么啦?”“你不对劲啊!”“得了。走,吃饭去,想吃川菜还是粤菜?我请客。”

  吃饭时谭马特地要了酒,想让钟锐“酒后吐真盲”,结果还没等钟锐开口呢他先醉了。他边哭边把唱歌剧的前妻控诉了一番。故事是陈旧的,发生在熟人身上就有了新意。

  “……她和那个‘奥赛罗’上床半年多了,人家告诉我,我不信,说人家是嫉妒,可从此心里就不踏实。有一次我就说是出差,姚了个最远的地方说,新疆,然后突然闻回家。一开门我就感觉到了刚洗完澡后的水汽和香波昧儿。卧室的门没关,灯开着,一个胸前长着毛的高大男人站在我的床前,低着头,叉着腿,你猜猜他在于什么?……猜猜!”见钟锐摇头,潭马张着水汪汪的醉眼笑笑,拿把汤匙在自己小腹下比划了一下:“他‘滋滋’地往自个儿阴部喷香水!……就为这么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她把我甩了!我哪里不如人,不就是个子矮点吗?……”

  那天晚上谭马醉得站都站不住,钟锐费了很大劲才把他弄回去。一夜之后他再看到他时,潭马瘦小的身体似乎又编了一圈,头发蓬乱,黄灰着一张脑,脑袋上勒着根带子——他说他“头疼欲裂”——活像一个潦倒的小日本儿。他反反复复地跟钟锐说:“好好干,老钟,咱们这把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个样儿来让她们看看。………”

  “身高不足事业补?”钟锐开玩笑说。

  “对。”谭马蹬着两只眼,一点不笑,接着就开始跟钟锐谈工作:“架子已经支起来了,现在咱们最需要的是人。把乔轩弄来,他行。”

  “可以呀,你们是师兄弟,你去办。”

  “乔轩在那里一个月四千块。”

  “他才二十多岁,完全没必要早早地就把自己定位在钱上。……”

  谭马摆摆手,“他要是你亲兄弟,行;一般关系,光跟人说这个,没用。”

  “工资上,我们尽力满足他的要求。”

  谭马两手撑着桌子站起来,“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我现在就去找他。”

  “你头不疼了?过几天吧。”

  “不头疼还不会有动力。”说着谭马就给乔轩拨电话,约好时间后放下电话就走了。

  谭马走后钟锐半天没动。谭马的故事和他的激烈反应使他受到了惊吓。尽管他一再对自己说谭马的情况和自己的不同,但他还是不能不联想到自己,不能不联想到晓雪。倘若有一天晓雪知道了真情,她会怎么样?不能再拖了,趁事情还没闹大,应该当机立断。

  王纯一看到小学校那白色的铁栅栏门、红砖的传达室小屋、屋边摇曳的绿柳,这些天来的怒气反感敌意就软化了、溶化了、消失了。她心跳加急,脚步不由得加快。她看到了他那间小屋的窗户。他在里面吗?他在干什么?“王纯?!”王纯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谭马。他就站在她的对面。她光顾看窗户去了。由于喜悦,谭马忽略了王纯脸上的窘色,只顾自己滔滔不绝;“幸亏我晚走了几分钟,要不咱俩不就碰不上了?你来之前该先打个电话来的。噢,你不知道这的电话。你还不知道我们装电话了吧?……这些天,好多事。对了,你怎么样?真不巧,我还要去办事,跟人说好了。……走走走,一块走,边走边说,中午一块吃饭。”他话说得快而密,下意识地不给对方插嘴的机会。

  “我来找钟锐。他在上面吗?”谭马沉默了,片刻后说:“听我的话,王纯,不要太任性。”

  发热的头脑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王纯记起了此行的目的:“谭马,我现在才懂得了你以前说的那些话的意义。你放心,我已经成熟了。”

  看着王纯走远了,谭马才转身走开。他脑袋一下一下地跳着疼,发出“嘭嘭嘭”的巨响,迈步都得轻轻的,怕颠着脖子上的那颗头。他很想想想王纯找钟锐干什么,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做不到。

  计算机是关着的,钟锐在桌前看东西,一张一张地看,像是些表格。他看得很细,很专注,时时记下点什么,有人进屋都没发觉。他做事一向专注,这曾为王纯欣赏,此刻却让她愤怒。这屋里安了电话、空调,办公家具也换上正规的了,还添置了沙发,显然他一直在干,而且干得很好,很顺。别人为他吃不好睡不好没心情做事,他却什么都没耽误!王纯眼前模糊了,鼻子也开始发堵。她很想冲过去跟他唇枪舌剑理论一番,又想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无声胜有声的背影,只是鼻子堵得实在难受,泪水流了下来,坚持不住。她轻轻抽一抽鼻子,不想这轻轻一抽的声音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钟锐也听见了这声响动,他抬头后一愣,随后猛地站起,差点带倒了椅子。他绕过桌子几步来到王纯面前,伸开双臂,欲把这个满面泪水的女孩儿炮在杯里。不想王纯一歪身子,走到一边。钟锐跟过去,她又走到另一边,站着,扬着头,隔着泪水斜眼看他,白皙纤细的脖子由于忍着的哭泣而一抽一抽。钟税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从铁丝上拽下自己的毛巾,用开水细细烫过,拧干,递过去。王纯不接。钟锐不再请求了,强行营她擦脸。当那带着熟悉气味的热毛巾悟到脸上时,王纯“哇”地哭出了声。

  终于安静下来了,两个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椅子上,相隔着一米的距离。钟锐本想坐在沙发上王纯的身边,被坚决地拒绝了。一只小蜜蜂不知何时误入屋里,扑到纱窗上上下左右焦急地徘徊着,钟锐伸手推开纱窗,小蜜蜂“柔”一声飞了出去,转眼消失在外面的晴空里。钟税收回目光,关好纱窗,回过头去。王纯的脸仍偏向一边,嘴巴紧紧地闭着。是的,不论从哪个角度上来说,都应该钟锐先说话的。钟锐说:“我以为你不会再理我了。”没有得到回答,钟锐继续说,“从遇到晓冰后你就躲着我,呼你也不回,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王纯的头仍偏着。”我不知道!”王纯转过头来:“你让我感到陌生。从没有想到你还会说谎,而且说得那样熟练。看来是经常说谎吧,是不是?”“谁都可能说谎,只要不是出于恶意。”

  “那么,你打算永远说谎了?”“王纯,在这件事上我没有对你说谎,我从来没有跟你隐瞒过我有妻子有孩子有家这个事实。”

  “从理论上讲,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以前,我对你妻子的认识,仅仅只限于理论上。她在我这里是抽象的,不具体的,因为你从来不跟我她,不说她好,也不说她不好,你根本不提她,她在你那里好像不存在,于是我当然也就感受不到她的存在!”“这是我的疏忽。也许不是疏忽,我确实不想让你认识她,我伯那会使你感到不安、内疚,我了解你。其实她因你并无关系,这是我的事不是你的事。”

  “自欺欺人!她明明跟我关系密切。”

  “这得看从四个角度上说了。王纯,我只是不愿意让你过多地搅到一些无谓的事儿里去,我想我能一个人处理的就一个人处理了,你能理解吧?”“能。可是现在我已经认识她了,就设法儿再像以前那样做局外人。”她话锋一转,“跟我说说她。”

  钟锐不愿意说晓雪。此时格外的不愿意,但不说点什么显然过不去,沉默了一会,他说,“你也认识她了,能不能先说说你的印象?”王纯深深吸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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