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室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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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室的音乐-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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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一角看朋友们尽欢。

然后,很戏剧化地,一个年轻男子走过来,笑笑说:“我们又见面了。”

可晴觉得高大英俊的他异常面善。

“你记得我吗?”

可晴要求说:“让我想想。”

他笑了,这女孩子好不坦白。

可晴慢慢说:“我们见过一次,也是这么热闹的场合,酒与舞,许多年轻人,你说你叫许仲轩。”

“好记性,王小姐。”

可晴笑了,他还记得那晚的事。

“另一位王小姐玩得很尽兴。”他看着舞池。

“是,”可晴说,“为什么不呢,托世为人,苦多乐少,把握时机,努力尽欢。”

“来。”他伸出手。

“今晚我不想跳舞。”

“没问题,我陪你聊天。”

“谈什么?”

“你有什么抱负?”

可晴笑了,她再也没想过有人会问她这样别致的问题。

她与他走到露台,替她搭上披肩。

“抱负?”可晴笑了。

“每个人都有理想。”

“我是罕见的例外。”

“你总有盼望吧?”

可晴想想,“嗯,结婚,生三四个健康有听觉的孩子。”

“那不难达到。”

可晴不置可否,暗暗叹口气。

“每次一跳舞,另一位王小姐就把你忘记。”

可晴失笑,“你观察力很强。”

“你们是好朋友?”

“情同姐妹,”可晴想起来,“今晚你同谁来?”

“林西西莉亚。”

“中文名字叫什么?”

“我老实地不知道,我们并非深交。”

可晴笑,“你每个舞会都参加吗?”

“不,我是看到你的芳名才来的。”

可晴问:“跳舞?”

“我只会三步。”

可晴答:“我俩无独有偶。”

“你是失聪人。”

“瞒不过任何人。”

“我看得见你配着助听器。”

“是,我现在可以听得见了。”

“音乐吵耳,你介意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吗?”

“何处?”

“愿意跟我走吗?”

“老师及家长都说,小心陌生人。”

“那是应该的。”

“对不起,”可晴垂头,但很快又抬起头来,“不过,管它呢,我已成年,来,让我们离开这个庸俗吵闹的地方。”

春寒料峭,两人口中都呵着白气,他拖着她的手到公路车站,迅速跃上车子,坐在最后排,把围巾及手套借给她。

可晴依偎在他强壮硕健的肩膀上,觉得温暖而安全。

公路车驶了十多分钟,他领她下车,朝黑暗的方向走去。

可晴并不害怕。

忽然之间,她看到灯光,呵,视线开朗了。

她低呼:“吉卜赛。”

可不是,废墟中竟有一个吉卜赛人营地,贩卖小玩意、食物,以及杂技,五光十色,已经吸引了不少老人。

“我从没有来过这种地方。”

“他们的牛奶咖啡做得好极了。”

他们坐下来吃肉酱静意粉。

那女侍看到可晴配戴的珍珠首饰,眼睛发亮,伸手欲摸。

许仲轩及时阻止,轻轻对她说:“小姐,我需要多些蒜茸面包。”

可晴知道他们都是魔术师。

“这些人每天都在这里扎营?”

“不,只在周六一天。”

他握紧她的手逛摊子,可晴看中一只旧水晶玻璃银盖子香水瓶子。

他掏出现款交易,“送给你。”

“呵,我会终身保存它。”

他侧头看着她,“终身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英俊的面孔那样贴近她,她忍不住用手指点一点他的鼻尖。

接着他们看到占卜摊子。

可晴说:“我想知道未来。”

“都是假的。”

可晴:“不妨。”

放下一张钞票,坐在小凳子上,看着水晶球。

那披着金纱的赛神仙忽然睁大了眼睛,“小姐,你不是真人。”她掩住嘴。

可晴也吓一跳。

“你,你,”’占卜女人指着她,“你来自未来世界,洞悉一切世事。”

可晴没好气,“再胡言乱语,把钞票还给我。”

占卜人吁出一口气,“你们都不爱听真话。”

许仲轩忽然问:“告诉我,我会再见到这位小姐吗?”

“当然,你俩会订婚。”

许仲轩很高兴,“够了。”

他拉起可晴走。

可晴抬起头,看到一天繁星,像煞钻石镶嵌在深蓝色天鹅绒上。

可晴赞叹:“这是我一生所见过最美丽的星空。”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不,”可晴固执地说,“我不走。”

她从来没有赴过如此别致开心的约会,恋恋不已。

“我怕你着凉。”

“我只是耳朵不灵光,我心肺脾均十分健康。”

“好好好,再逗留一刻。”

不知怎地,时间竟过得这样快,可时间大神一直玩弄我们于股掌之上,趁我们快活之际,偷去我们的时间,在我们悲伤当儿,又把时间还给我们。

天际已蒙蒙鱼肚白。

“真的该走了。”

游人渐渐散去,吉卜赛人已在收拾摊子。

露水已凝聚在可晴的头发上。

想不走也不行,可晴觉得寒冷。

“糟,没有车子。”

“公路车呢?”

“还未开始行驶。”

这时,有吉卜赛人驾一辆货车驶近,“一百元,进市区。”

许仲轩与可晴坐进露天车斗里,与两只脏狗同车。

“冷吗?”

“双脚有点冰冻。”

许仲轩替她脱去丝绒高跟鞋,把她的脚用他的外套裹住。

月亮还没有落下,一只钩子似的,淡淡挂在天边。

“到了。”吉卜赛司机道。

许仲轩扶着可晴下车。

“为什么不叫他们驶往家门?”

“他们通常没有驾驶执照,亦无保险,不想在市区久留。”

刚巧有一辆空计程车走过,救了他们,完成冒险之旅。

一按铃,保姆就扑出来开门。

少屏正在打电话,匆匆几句挂断。

少屏似笑非笑看着可晴,“想骂你又骂出不了口,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吓死人。”

可晴不以为然,“我又不是智障儿。”

“你也要交待一声呀。”

“你彻夜不返,我从来不担心。”

“你怎么同我比?”

“为什么不能比?”可晴不服。

“我今日失踪,明天不见了人,谁理,谁关心?你,你是令祖父的至尊宝,有什么闪失,叫我们这班伙计怎么交待?”

可晴顿时语塞。

保姆抱怨:“去了何处,一脚泥,衣服都撕破了。”

“还有,蓬头垢脸,”少屏取笑,“似残花败柳。”

可晴跑进去淋浴。

洗干净后她钻进舒适的被褥,呀一声长长叹口气,睡着了。

梦中忽然想起没问许仲轩的电话住址,呵,不怕,他一定可以找到她。

耳边传来保姆的声音:“什么地方来的破玻璃瓶。”

“脏得要死,赶快泡到消毒药水里去。”

“秦小姐到底去过什么地方?”

“谁知道。”

但愿可以再去。

可晴知道此刻凝视自己的瞳孔可以看到点点闪烁。昨夜那灿烂的星光燃亮了她的双目。

在睡梦中她悄悄地落下泪来。

醒来,看见少屏坐在窗台前记账。

她只穿着毛衣长裤,但那姣好的身段,一览无遗。

可晴说:“少屏你越来越漂亮。”

少屏放下笔,“美女要多少有多少。”

“不,真正的美女是极难能可贵的。”

少屏接上去:“那么,你应该听过,所有的女承继人都是美丽的一语。”

可晴骇笑。

“你可有算过,将来你的身家会有多少?”

“我一点头绪也无。”

“约莫呢?一亿、两亿、十亿、二十亿?”

“祖父并非那么有钱的人。”

“那么,三五七亿?”

“我真的不知道。”

“你也太不关心了。”

“是,我太不务实,叫祖父担忧。”

“有机会,同甄律师谈谈。”

“也许,祖父还可以活三十年。”

“可晴,人无百岁寿。”

可晴接上去:“常怀千岁忧。”长叹一声。

“来,放开怀抱,出去玩。”

反正经济不是问题,找节目也就绝不困难。

个多月之后,她俩对城内所有耍乐场合了如指掌。

因为形影不离,同学们对她俩关系有点怀疑。

终于有人冒昧问道:“你俩是密友?”

可暗淡淡答:“不,我俩是好友。”

那同学顿时下了错误结论,认为她不愿自衣橱里走出来,只得一笑置之。

可晴有感而发,“少屏,假使我爱上你,那真是一辈子的事。”

少屏的双肩僵住片刻,不留意根本不会看得出来,然后,她说:“我也不是一个不会变心的人。”

可晴微笑,“你是说我走了眼?”

“我一无所有,谁会爱我,喏,英国文学系有罗思齐银行家族的后人,那样身分,才叫人倾倒。”

“你切莫妄自菲薄。”

少屏笑了。

“与同学们已经很熟稔了。”

少屏说:“熟管熟,他们不会同我们深交,天下大同云乎哉,完全不可能,东方与西方始终有一条鸿沟。”

可晴笑,“我倒不是那么热切盼望同他们打成一片,光是那种一只烤火吃饱十二人的习俗,就忍受不了。”

一日,正在演讲厅讨论问题,有人敲门,讲师上去看个究竟,随即抬头:“秦小姐,有人找你。”

可晴讶异,走过去一看,见是保姆站在门口,已知不妙。

这时,她如一只待命运宰割的羔羊,一声不响看着保姆。

保姆轻轻说:“妹妹,叫你立刻回去见最后一面。”

叫她乳名,可见事态紧急严重了。

这时,少屏已跟着出来,一听,马上说:“我立刻去告假。”

“不,少屏,你不必回去。”

少屏低叱道:“这正是用我的时候。”

两个女孩子只取了护照,就上飞机。

旅途上可晴十分沉默。

飞机舱外有云海,厚绵绵,使人想绝望地躺上去一眠不起,可晴无语问苍天。

少屏一直咕哝:“竟没有快一点的飞机,时间是多么宝贵,却花那么多时间被困飞机舱,岂有此理。”

可晴流下泪来。

少屏推她一下,“我不是抱怨你。”

可晴闭上双目。

这段日子一直没有再见到许仲轩,她多么渴望可以再依傍在他强壮阔厚的肩膀上。

他为什么没有再出现?

终于挨到了家。

司机看见她俩,松了口气。

一进门,可晴立刻往祖父寝室奔去。

甄律师正在老先生私人书房内。

老先生坐在一张安乐椅上,闻声转过头来,“可晴,见到你真好。”

少屏识趣地止步,转身走开。

老先生并不像病重奄奄一息的样子,可晴略为放心。

祖父说:“你看你,眼睛都红肿了。”

可晴轻轻说:“环宇污染,四处都是灰尘。”

祖父微笑,“可不是。”他眼角也润湿了。

一旁的甄律师咳嗽一声。

老先生说:“可晴,本来想看你披上婚纱,结婚生子。”

可晴不语。

“我积了许多人生经验,真不甘心把这些都带到泉下。”

可晴紧紧握着他的手,欲哭无泪。

“可晴,要好好生活。”

“是,我知道。”

“你出去吧,我累了。”

“不……”

甄律师说:“可晴,且去梳洗。”

可晴退出书房之隙看到医生匆匆进去。

少屏迎上来,悄悄同可晴说:“有一男一女在会客室等候。”

可晴一怔,即时会意。

她轻轻走到门外张望。

男客背着她对住花园,一言不发。

女客坐沙发上,正在抽烟,铁青着脸。

他俩坐在那里好像已有一段时候了。

奇是奇在两人都还穿着大衣没脱下,像是不想久留的样子。

可晴细细打量这个穿紫貂的少妇,是她母亲吗?

不,不是,完全不像。

这位少妇有张明艳的长方脸,而且年纪并不大。

可晴深深失望,母亲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出现,可能永远见不到她了。

不过,想回来,也许人到无求品自高,故此不必坐在会客室干等,可晴稍觉安慰。

这个时候,少妇狠狠按熄烟蒂,脱下大衣,摔到一旁。

“还没轮到我们?不是只得你一个儿子吗?”

男客转过头来,抛下一句:“你放些耐心出来好不好?”

是,是他了。

可晴牵牵嘴角,她与他有一样的浓眉。

少屏在她身边也点点头。

然后,脸色沉重的甄律师自另一处进会客室。

男客连忙问:“阿甄,怎么样?”

甄律师平静的说:“他不想见你们。”

女客怒不可遏,“什么?”

“两位请回吧。”

“什么意思,”男客忿忿道,“是否已经神志不清?”

甄律师已经不甚客气,“两位请勿在此喧哗。”

“这是我的家你可知道?我姓秦,他姓秦,你姓啥?”

这时,有一个穿黑衣黑裤的大个子轻轻走出来,“两位,大门在这边。”

可晴从来没见过这名护卫员。

甄律师欠欠身,“再见。”

一抬头,他看见了门后的可晴,连忙走过去。

可晴轻问:“你不介绍我们相见?”

甄律师低声问:“你想认识他吗?”

可晴想一想,摇摇头,“不。”

甄律师回楼上办事。

一男一女被护卫员押着离去。

会客室里还有烟味,女佣人立刻来打开了长窗透气。

少屏:“我还以为你想见父母。”

可晴只是简单地答:“我错了。”

当晚,可晴早睡,忽然看到祖父走近,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她轻问:“祖父,你有话同我说?”

老人不语,无限依恋地看着孙女。

可晴忽然惊醒,一身冷汗,她立刻推门出去找祖父。

寝室里,私人看护正打盹,祖父不在床上。

可晴看到他坐在写字台前,仿佛在阅读,又似在写什么,wωw奇書网不禁吁出一口气。

“祖父,”她轻唤,“祖父。”

老先生并没有应她。

可晴走到他身后,“祖父。”

她的手一搭到老人肩膀就知道不对。

这时看护也醒觉,连忙走过来把脉探息。

可晴已经抱住祖父肩膀哭泣。

看护轻轻说:“秦小姐你节哀顺变,我去通知医生。”

可晴蹲下,伏在祖父膝上。

她自小有这个习惯,无论是悲是喜,第一件事便是伏到祖父跟前申诉。

老先生一次曾诧异地:“难怪叫作依依膝下,原来是这个道理。”

可晴在极度悲痛中,并没留意有一双眼睛,正冷晶晶地在房门外凝视她。

那人是她的好友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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