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对不起。”耳边，少年喃喃地道。
对不起？没关系，我也迟早会对不起你。
迟早。
狼知道，自己是担心于扬，怜惜他，心疼他，但是，他真的忍受不了。
跳出鱼缸的鱼儿，它们有没有还牵挂的事物？
宋辰龙对于扬的恢复能力真的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晚上下班特地早些回家，却见到于扬已经生龙活虎的在厨房里忙碌。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啊？”宋辰龙皱着眉问道，走进厨房。
抽油烟机开的是强挡，但厨房里依旧弥漫着意大利面调味酱汁的香味。
“是不是很香？这一盘是你的，宋大哥。”于扬转过头来，把盘中的面送到宋辰龙面前，面色略带灰败，但是精神尚好，笑容也灿烂得让人难以拒绝。
“……”宋辰龙怔怔看了他半晌，伸手把盘子夺过来，放到了台子上，“你太累了，回房去睡。”
“……就快到时间上班了。”于扬看了看客厅中的石英钟道，“宋大哥你慢慢吃……帮我照应一下叔叔，他心情不好。”他轻声道。
“还上什么班？”宋辰龙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气忽地直冲胸臆，“酒吧缺你一天会关门哪？”他大声道。
“宋大哥？”于扬不解的看着宋辰龙。这个警察今天话特别多，火气也特别大，可于扬不觉得自己惹过他。
没惹过，也没招惹过。
“……对不起！”蓦地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宋辰龙面色有点发白，深吸了口气，重重地道，转身回到自己的卧室，不再出来。
于扬站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毛，端了另一大盘意大利面走进狼的卧房。
狼的轮椅停在窗前，在听到于扬的脚步声之前，他已经先行闻到了香味，但依旧呆呆的望着窗外。
“师傅，吃饭。”于扬拉了一把椅子坐在狼的身旁，柔声道。
狼这才转过头来，张口接过于扬叉子上的面条，“他很关心你。”他忽然道。
“啊？”于扬一怔，但立刻就意识到狼是在说宋辰龙，“师傅，要喝点水吗？”他问。
狼微微笑了一下。于扬真是聪明得玲珑剔透！
有徒如此，是不是也该欣慰？
聪慧，填补了经验不足和年纪尚轻的缺欠。所以，他不是不懂、不理解，而是明明都知道，却无动于衷……或者说，连自己也控制不了。
若真是前者，或许两人都能够决绝地处理；是后者，那么就只能一起……堕入地狱，无可超脱。
狼闭上眼睛，仰靠在轮椅上。
不怪于扬，是他这个做师傅的做得不够好。
“师傅……”怔怔望着狼，于扬面上的神情变幻不定，“师傅……解决了眼前的事情之后，我带你去……医治。”
医治？意味着什么？
狼的眼睑微微颤动了一下，半晌，才张开眼来，玩味地看着于扬，也不说话。
于扬将叉好的面送到狼的嘴边，“近来遇到了难缠的事情，不过我想很快就能解决。”如何才能找到一个平衡点，能让师傅没有那么痛苦，自己也不会痛苦得心力交瘁？
其实他要求得很简单，他只想师傅能留在他身边；他师傅的要求更简单，一了百了——他们都明白，即便医治，又能达到什么效果？充其量就是方便狼结束自己的生命而已！废了就是废了，除非换一个躯体，然而这可能吗？即便是GI这个黑道中有名的非法基因及生命科学研究机构倒是能复制完整无缺的躯体，但却做不到记忆复制。没有了狼的记忆，他还是狼吗？——两人的矛盾，不可调和。
难缠？很快？狼蹙了蹙眉。“急进只能把事情搞砸。”他说。隐忍，长时间的追逐猎物，这是狼最拿手的。
为了给自己和龙方复仇，他在孤独寂寞中隐忍的蛰伏了七年。
为了洛彦而报复火狐，他用五年的时间把一个孩子培养成了杀手，每日对着他时，怀着内疚。
“我知道了，师傅。”于扬的面上展开了一个笑容，欣喜，又凄凉。
如果不是因为即将走到尽头，师傅会这般叮嘱自己么？
他展臂把狼紧紧地拥在怀中。
不要离开，好不好？
“我帮不了你什么了。”
耳边，狼沙哑的声音轻轻的道。
第六章
帮？
师傅，你知道我要的不是帮。
同样的，我也知道，你介意的也不是在这场对峙中的帮与不帮。
发生过的一切不可能改变，而你我之间的矛盾也不可调和，所以，你或者我，注定要有一个人来，承担，这灭顶的痛苦。
堤岸上的街灯是昏暗的，所以没有人能发现，于扬的眸子如斯暗淡。
“怎么了？都不说话。难道还在生气？”大约是被沉闷的气氛所感染，平日里一向跳脱泼辣的小曦也沉默了不少，“我跟那个人真得并不熟，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还疼不疼？”她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于扬脸颊上的淤伤，眼中，是深深的痛惜，“为什么不躲啊！”
“你喜欢我吗？”于扬没有转头，直望着微微涌动的海面，语气很平缓，像是在询问，也像在自言自语。
“……你怎么了？”小曦有些吃惊的道，看着他的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依稀涌动着惊鄂，又带着三分惧意，还有三分莫名的难过。“为什么忽然这么问？不喜欢你，也不会这么迁就你的作息时间，晚晚跟你做夜游神~”一惊过后，她很快便镇定下来，嗔怒道。
“是啊，你事事都很迁就我，我呢，其实只是一个店小二，不是什么孤胆英雄，你又喜欢我哪里呢？”于扬笑了一笑，问道。
“今天你怎么这么古怪？！”小曦秀眉微蹙，极不耐烦地顿了顿足，“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那个喝醉了酒的男人根本不是我的什么男朋友……”
“我知道，”于扬淡淡地道，转过身来，“他是你花钱雇来的打手。”他背靠在海边的横栏上，两手扶着栏杆，微微低下头，直视着小曦，“我不知道的是，你想用他是我的身手，还是对你的感情？”
“你说什么？！”小曦的神色微微一变，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四周——整个海边堤岸上都空空荡荡，确实是热恋中的情侣喜欢的偏僻和寂静，然而此时，对她来讲，这空间带来的不再是甜蜜，而是……恐惧！
“你该知道的，女人是感情动物，男人和友情二选其一的时候，她们的答案都是一样的。”于扬幽幽地道。
“你……你疯了！”小曦面色大变，退了一步，再一步，“你是个疯子！”她像是要往后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后再转身逃跑，也的确，在两人隔了大约一臂的距离时，她转身，但却并不是逃走，而是一个漂亮的后旋踢！
金刃的光芒在昏暗的灯光下倏然一闪，就像划过天际的流星！
几乎同时，一直懒懒的靠在横栏上的于扬身子徒然后仰，在千钧一发的那一秒让过小曦足尖的利刃，左手上撩，抓住了她纤巧圆润的足踝，顺手压在了自己的肩头，而左脚却向前一滑，触到了小曦支撑身体的那条腿，轻轻一带，小曦便以一个大劈叉的姿势挂在了于扬身上。
“你！”小曦大骇，抬肘便向于扬的下颌撞了过去！这姿势不仅下流，更极为难于摆脱，不管是以女孩的身份还是杀手身份，她都是要奋起反抗的。
招式确实凌厉迅疾，只可惜这样距离和姿势她无法扭腰借力，而女人在体力上终究是要输给男人的。
于扬抬臂架开这一肘，顺势抓过她的手臂往她身后一拗。“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他在女孩的耳边轻轻地道，“我跟自己说，如果你一辈子不出手，我就跟你过一辈子。但是你让我太失望了。”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
女孩绝望地闭上眼睛，面上现出了愤恨至极的幽怨神色。
于扬的两指一拗，将女孩鞋尖上的刀刃掰了下来，“再见。”随着轻柔的话语，断刃埋入了女孩的胸膛。
鲜红的液体立刻染红了淡色的衣裙。
于扬转了个身，在女孩的肩上轻轻一推，女孩——女尸仰面跌入了海中。
凌晨三点。
于扬看了看表，离开了堤岸。
低估对手，是很危险的习惯。
他想起狼曾经说过的话。
师傅说的，永远都对。
大约十分钟后，百米开外的岸边，黑涔涔的海面忽地泛起了水花，一个人影湿淋淋的浮起来，踉跄着，沿着石阶走上堤岸。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衣裙都被海水打湿而紧贴在身上，更凸显了窈窕的身材，胸口血迹殷然，正是应该已经死去的小曦！
摇摇晃晃中，她走向路边的电话亭，从衣兜里掏出一枚硬币，塞进投币孔，艰难的按了几个号码。此时，血水已经止不住地顺着她的口角滴落下来。
时间不多了，她一定要把于扬不经意泄露出来的情况反应给组织知道！
万幸，电话通了！
“J7，A4与目标发生了感情，背叛了组织。”
电话那头，是焦急地询问，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话筒，从手中脱落，紧接着，无力的身体也沿着电话亭壁滑落在地。
血，从口角和胸口的创口中涌了出来。
一刀，但不立时致命，留一口气让她做想做的事情。这对一个技艺高超的杀手来讲，并不难。
“真是，太谢谢了。”远远地，于扬从暗处走了出来，从耳中摘下窃听器，对着电话亭微微弯了弯腰，掏出手机——上面有跟小曦拍拖时“巧遇”晶晶而交换的电话号码。
“喂？A4？我想，我们应该谈谈，X华酒店。”一边走向与电话亭完全相反的方向，他一边对着手机道。那边是一片寂静，但他知道，有人在听。
你们会用美人计，我也一样会用反间计。
于扬已经隐忍得足够久了，该是收网的时候。
凌晨四时，大部分香港人应该正在梦中。而这个时辰还睡不着觉的人，往往都有很重要的事需要解决或者有很大的麻烦不得不面对。
就比如A4——晶晶。
现在她面临着被组织和委托人双重追杀，而始作俑者刚刚推门走进她开的房间，随意的坐在她身边的床上。
她应该杀了这个家伙，但此刻，却又犹豫了，因为这个人提出了一个在此刻听起来很诱人的条件——合作。
“现在，你的委托人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于扬淡淡地道，“想要摆脱他，你只能跟我合作。”
“为什么要相信你？”A4狠狠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年——男人。扮猪吃老虎？这一手耍得确实很帅，帅的让她想掐死他！
他曾经看起来那么幼稚，那么天真，羞涩的笑容瞬间就能激起面前任何一个女性的怜惜和好感，也曾经，她真的曾经为他担心！
“因为他要杀你，也要给我找麻烦。而你，身手太差，只能借我的手解决他。”于扬道。解决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这是他得到的血的教训！
A4沉思了半晌，低头不语。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把我摆平，将功补过。不过我想你做不到。”于扬身子一仰，靠在床头，“你们呢，要的不是我的命，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是比我性命更难的手的东西。你的同伴活着的时候，尚且不能够得手，更何况现在你的情形你我也心知肚明，或许在你还没来得及对我下手的时候，就已经被组织或者委托人灭口了。”他把玩着手中的勃郎宁，“更何况……你想给他们卖命一辈子？一个女孩子，很漂亮的女孩子，会很多东西，今后会遇到一个好男人，过平凡但却温馨的生活。枪这个东西并不好玩，很危险的。”
没有人会比他更明白，杀手的渴望。
跟心爱的人，找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过这平凡却温馨的生活。
过一天，只要能够过一天，让他死他都心甘情愿！
这是上帝的恩赐！
没有人能抵御这种诱惑。
“成交。”良久，A4沉声道，“是从你在日本的那个委托，藤本 雄一刺杀委托开始的。”
果然是这样。这种情况确实在于扬的预料之内，藤本家族在日本的黑道和政界都举足轻重，而藤本雄一本人自从开始接收家族财务以来，仇人和同盟者接下的都不在少数，想要查出卖凶杀人的幕后主使有一定困难，所以，最可行的方法之一就是从杀手查起。这不难猜，于扬还特地为此离开日本。不过他此刻想知道的是，出钱找他的是谁。
点了点头，他示意A4继续。
“藤本雄一活着的时候亲近的是铃木家族，而他以后的财政总管却偏向紫苑家族，所以……”
“也就是说，我要面对的是铃木的大家长了？”于扬皱着眉道，“不过依照铃木的声势，为什么不从瑞士银行内部查？看谁转账给我就好了……啊！是了！请我的那一方自然会在银行中干扰，而他们的触角在瑞士也还不够能力为所欲为。”
A4点了点头，“不过，还不止。”她看了看于扬，现在两人确属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生死与共，而从她的角度看来，九成九是死，“自从五年前紫苑家族长子事件之后，我们组织就开始偏向铃木，所以这次才会派我跟J7来……来……如果你要入日本境内，恐怕面对的不只是铃木家。”她又偷眼看了看于扬。
“原来是日本特种部队的人，失敬。”一面若无其事地说话，于扬一面在心中暗道：妈的！真是足够麻烦！幸亏当时从日本跑得快，不然恐怕现在跟师傅已经死过几次了！
A4苦笑了一下，“见笑……能不能问一下，你是什么时候发现……”
“在船上，”于扬站起身，走向窗口，“你的角色是个淑女，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都是，不晕血，包扎得漂亮，这我都可以帮你找到理由来解释。我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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