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铁匠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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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铁匠手札-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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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偷偷抬眼看着火鸿君,他正将身体靠在后方的石块上,静静凝视着雪姬,眼中有着平日见不到的温柔,他俊朗的面容飘忽在雾气之中,看上去像一副绝美的水墨画,眉头与眼睑间浓重的黑色似乎要随着水汽晕开一般。

“她是怎么掉下去的。”一声低低的声音从火鸿君方向传来。

“哦。”我应了一声,双手无意识地一松,雪姬的身体就缓缓地向下沉下去,我还没来得及把她捞了上来,火鸿君已经一个转身移到了我面前。

他双手一伸,就将雪姬抱起,他突然闯入我眼帘的骇人眼神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他轻轻地把雪姬抱着,似乎不再打算把她交给我。

“她,刚开始在玩乌龟,后来我说了一句话,她就……”我的面前没了雪姬,却又和火鸿君靠得那么近,倒让我显得手足无措,我挠挠头,又把飘起的袍子往下扯了扯。

“什么话。”火鸿君凌厉地一转眸,他的双手轻轻放在雪姬的肩膀上,看起来雪姬似乎一点重量也没有。

我咽了咽口水:“我说,放它回去……然后,她就一下子激动得……”

我看到火鸿君的眸中瞬间闪过了什么,接着他俯身看着自己怀中昏睡着的人儿,眼中出现了哀伤,他微微仰起头,月光的余晖正洒在这个男人的头顶,他鼻子刚毅的线条显得格外明显。

“如果那时候没有放那个混账回去,可能她也不会变成这样了吧。”

我知道他话中的人指的是谁,我身处在这儿也是因为这件事。

他没有再说话,一伸手就撩到侍女放在岸边的浴帕,我看到他的大手十分不协调地拿着帕子,就像怕碰碎一样名贵瓷器般地帮雪姬擦拭着脸,但他的力道经常会加重了,笨手笨脚地接触到雪姬的右颊,她的头就顺势往左边倒去。

火鸿君只能将拿着湿帕的手扶了雪姬一把,她的脑袋又一次往右边歪去。

“我帮你吧。”我说,伸手想接过火鸿君手中的浴帕,可他看了我一眼,立马摇头。

那一瞬间,我居然在火鸿君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倔强的孩子气,于是我将雪姬的身体移到了自己身上,像最初那样地扶着她,好让火鸿君帮她擦拭脸颊。

他解开了雪姬单衣上的腰带,我看到那条软绵绵的红腰带就像褪下的蛇皮般被水流缓缓冲走,雪姬的单衣敞开来,从我的角度看去能看到她光滑的脖子和柔软的隆起。

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是丈夫的男人可以为妻子这样擦拭身体吗,何况,火鸿君还是她的弟弟,我想到如果爹挺着他的大肚皮笑呵呵地要给我擦拭身体,我也会不愿意的。

这时我怀中的身体抖动了一下,我看到那双浓密的睫毛睁开来。

她没有羞涩地去遮掩自己的身体,也没有失声喊叫,而扭头看了我一眼,接着嘿嘿一笑,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流过的一片树叶吸引过去,双手一抓,接着就同树叶玩耍起来。

“雪姬,把手抬高些。”火鸿君道,他脸上全然没有一丝情欲,就像对待一个孩子般,双手轻轻地从她肩头拂过。

雪姬便应着,突然把手往下一压,让水面激起一片水花。

大片水花一下子就钻到了我的眼中,只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我双腿一蹬,脚下本就光滑的石头一下子将我送入了水中。

一股水流顺着我的鼻腔往下,呛得咽喉很痛,我的脚扑腾着,却怎么也够不到岸底,我竟然在水中睁开了眼睛,看到一脸惊愕的雪姬,接着一双大手离我越来越近,水面就像是阻隔了两个世界的屏障,那双手果断地穿透了那道屏障。

我的胳膊一下子被箍住,下一瞬间,我就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带回了水面。

“没事吧。”火鸿君放开了拉着我的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水珠。

‘奇‘他在说这句关切的话时眼神都还是冰冷的。

‘书‘在回铁匠台的路上,我又遇见了欧阳谦。

他的衣摆简单地在腰上扎着,裤腿卷起,从背后看去,他的上半身还是翩翩公子,下半身就跟村头的欧阳土豆没有什么差别。

他的腰弯成一定程度,定定地盯着地下的什么,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吸了一口气,双手猛地往下一收,再忽的往上一挥。

于是我看到一个灵活的条状物体从他手心弹了起来,在月光下猛地一摆尾一下子窜到了前方的池中,原来是一条鱼。

欧阳谦听到了我的脚步声,扭头匆忙地对我笑了下,接着又吸了口气,揪住在地上扑腾的又一条鱼,把它丢到了旁边的水桶里。

“你这是……”我走近,看到他左边放着个木桶,一根钓竿歪歪斜斜地靠在两块石头中央,几条鱼正在岸边可怜的积水上扑腾着。

那几条鱼浑身透着金红,嘴巴惊讶地一张一合,光滑油亮的身体上泛着一股金色。

“这是……锦鲤吧?”我说,以前欧阳鱼儿捞到过一条,据说就一条就换了能够他家吃上一个月的粮食。

欧阳谦双眼睁得大大的,无奈地看了眼在旁边扑腾的鱼。

“大概吧。”他道,也许是捉鱼捉得累了,他干脆一揽袖,把那些鱼又全都赶到了池子里,他想了想,又把木桶里的鱼放回了池中。

他见我一脸莫名的样子,脸上马上又露出了习惯的微笑。

“上官锦来过,她跟我说了几句,又把桶里的鱼踢翻,然后就走了。”

我点头,拿起放在石头上的钓竿:“你无聊到来这钓鱼,火鸿君没有吩咐你什么事吗?”

“恩恩。”欧阳谦似乎被我夸奖了似地点点头,接着不无遗憾道,“看来我还是不如那个叫狐岚的家伙嘛。”

突然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三两下把周围的东西收拾好,拉着我往小径上走去。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他偏头,桃花眼中的眸子在黑夜中似乎闪着光芒。

“什……什么。”我舌头突然有点不利索了。

他停下脚步,正对着我,脸稍稍向前凑过来一些。

“我要告诉你。”他顿了顿,我看到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夜风吹得他的发带随着发丝微微飘荡,我闻到他身上发出的微甜的香味。

“用那些骨头是不可能打出你要的铁剑的。”他说。

我感觉我和他之间刚刚似乎静止的时间又开始流动起来,我重新听到了竹林沙沙的响声,听到他的竹竿与木桶碰撞着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声音,他的眼睛眨动了一下,灵动的眸子被遮掩了一瞬间。

我轻轻地舒了口气,仰头对上他的眼。

“今天其它铁匠们已经试验了一天,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骨粉里的东西和白虎骨粉差得太多,撒的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用多了,就会变成你白天打造出的那样,而不管怎么调配,那些骨粉,没有用。”欧阳谦笃定地说着,眉宇间透着认真。

“所以,铁花,看来你必须要想个别的办法。”他最后说完,又扬起笑容,双手拍着我的肩,“不过你放心,有我这个翻手能生火,覆手能降雨的人在,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呐。”

我感觉我自己的心跳了,而且是十分真切地感到了它那样毫无节奏的,狂乱地跳动着,欧阳谦的笑容是会让人迷醉的,他足有融化一切的力量。

“我说。”我低头,把他盖在我肩膀上的手轻轻拿开,我真切地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他之前有回答过我,但我想再确认一遍。

“你到底是不是欧阳签,是不是来自欧阳村的欧阳签?”我抬头,看着他。

他被我突然的问题引得一愣,接着又恢复到原先的笑容。

“不是,我真的不是。”他哈哈说着,从旁边折了一支花,轻轻放在我的头上,轻松地说,“不过如果你很期望我是的话,我愿意假冒一下,呵呵。”

我哦了一声,心中残存的那丝希望完全破灭了,我把那朵花摸索着从头上摘了下来,放回到他手心。

“以后不要对谁都送出那种笑容了,不然会有更多人把你的鱼桶踢翻呢。”我嘴角咧了咧,但清楚自己现在的样子很怪异。

欧阳谦莫名地点着头,还是一脸无辜。

我转身,快步朝自己的住所走去,伴随着狂乱的心跳,泪从右眼流了下来,我背对着欧阳谦挥了挥手,一点也听不到自己哭的声音。



 人欲之至

人欲之至“为什么我们今天要来这?”我不安地环顾着四周黑压压的人群,问晴奴。

这是一片比我们村中十个学堂拼在一起还要大的地方,这块空地上全都由竹席一块块拼成,所有人脱了鞋坐在榻上,它的摆设像是硬生生地把学堂拉大了几十倍,一眼看上去,全都是一张张崭新的漆木案桌,还有一叠叠的竹简,所有人都端正地坐着,前边的夯土台山也放着几张案桌,几位银须白发的老人端坐在上边。

火鸿君的位置在那些案桌的旁边,他也端正地坐在那,大大的袖摆垂下,向那些老先生行了个礼。

“听说是火鸿君府上的规矩,每月都有一次讲学,只要是火鸿君的门客,无论是从事哪项技艺的,都要来这听讲。”晴奴神情严肃地说,她还穿着素朴的一身衣裳,由于她厨艺精湛,令食客们赞不绝口,已经小有名气。

“今日我们要探究的是,何为人至高之欲?”坐在最中央的老者发话了,他一字一顿地说着,每个字后面因为唾沫而延长了一段。

“最高之欲,就是讨个漂亮老婆,生个大胖小子呗。”我后边传来一个声音,我一回头,发现是和我一起打铁的匠人。

他的话引起了前方一阵鄙夷的笑,一群青衣子弟齐刷刷地扭头,瞪着他。

“请随意各抒己见,不必拘泥。”台上的又一慈眉善目的老者道,我才发现,上官先生也坐在那几位老者中,看来上官锦说她爹深得火鸿君敬重的话不假。

上官锦这回坐在欧阳谦的旁边,她捂着鼻子在席间的位置上转了一圈后,硬生生地在欧阳谦和晴奴间腾出了一个座位,插在他们俩只间,欧阳谦面带笑容地往旁边挪了挪,突然拿起竹简往下一抖,一条金鱼从里边窜了出来,吓得上官锦惊叫了一声。

她骂了欧阳谦几句,身子却没有一点要挪位的意思,晴奴坐在我身边,身板挺得直直的,冷漠地看着台上,似乎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一点也不介意。

我把目光从欧阳谦身上别开,虽然现在看到他心里会猛地涌起点什么,但我已经能很快将这种感觉压制下去,我千万遍对自己说,他是一个很好的伙伴,仅此而已。

“我想人的欲望之至就是能成为统一天下的霸主吧。”一名剑客答道。

他的说法让许多人频频点头,我看到这个时候许多人都看着火鸿君,希望从他严峻的脸上看到一丝赞许。

火鸿君只是看了那名剑士一眼,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试问这位先生,从盘古到今日,有几人称王,有几人称帝?再细数那些朝夕间被覆灭的小国,帝王多如天上之晨星,成为帝王又如何?”一个下巴上留了长须的男子起身答道。

剑客的脸色有点发青:“那你说,还有什么比成为帝王更好。”

那青衣男子捋捋稀疏的胡须,道:“饱读圣贤书,明天下礼,才是终极之道。”

他的看法引得周围一排穿青衣的男子啧啧称赞,几位坐在上位的老先生边抚摸着手中的竹简,边眯着眼点头。

我听到一片“然然然”的声音,太阳晒得我有些发困,我昨夜试着将那些骨粉两两合到一起做实验,可真如欧阳谦所说,没有一点效果,我甚至还往里面加了水,搅拌出一种黏糊糊的东西,那些东西除了让我的手像青蛙蹼那样连成一片之外,一点效用也没有。

“那,且再听听其它人有什么看法吧。”一声模模糊糊的声音传了过来,一个坐在火鸿君身边的老先生站起身,伸手轻轻地一点。

“这位姑娘,对,就是这位肤色健康的姑娘,请你说说,你认为的人欲之至是什么?”

我再一眨眼,就看清了那位老先生望着我的笑眯眯的眼神,所有人都回头往我这边看,就像上次上官锦故意刁难我时那样。

“她哪知道什么人之欲啊。”上官锦嘀咕道,“只会打铁的家伙。”

我偏过头无措地看着坐在左边的两人,晴奴定在那儿,面无表情,欧阳谦透过晴奴和上官锦对我挤眉弄眼地说着什么,他的袖子又马上被上官锦扯回去,于是到头来,我也没有听清他说的任何字。

“说你想要的东西,或者想过的生活。”一声低沉而带有威严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我一看,竟是一直坐在那的火鸿君,他张了张嘴,说了这番话后嘴角又平持下来。

不过经他一解释我的心底终于安定了一点,我咽了下口水,说道。

“以前我们村里杀猪的时候,那些猪很可怜,可他们还是要被杀掉做菜,于是村长就说,杀猪的时候要给猪戴上红丝绒,要把它洗得干干净净,做成菜肴后要盛放在雕了花的盘子里,这样,猪可能会好受一点……”

旁边有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接着笑声就蔓延开,我顿了顿,看到那位老先生轻咳一声,台下又安静下来。

“可是我认为,这些对猪做的事都是没有意义的,猪最想要过的生活就是在猪圈里吃完了睡,睡完了吃,所以,不同的人都可以有他们想要的不同的生活,就像我喜欢打铁,那个剑客希望尽忠,书生们想要知道天下的真理那样。”

我说罢,看着那位老先生,他轻轻地扬了胡须,接着露出一丝笑容。

“这位姑娘说的甚是有理,在这段证明自己申论的观点中,不仅用朴实易懂的词语描述了自己的想法,还举出如此活泼生动的例子,来说明老子先生的天下大同的观念,实属难得啊!”老先生说罢,向我行了个礼。

我莫名地又听到了一堆“然然然”的声音,和一群人点头的动作,看来这回没有上次那样丢脸,我舒了口气。

“哼,这个论调和一年前雪姬在答辩论会上说的话真是一样呢,只是你的语言比她粗俗多了。”上官锦瞟了我一眼,道,“不过想来你也不会去听,凑巧而已。”

欧阳谦对我笑笑,脸上一如既往地明媚。

突然,我感到有一道目光注视着我,那道目光就像一道锋利的剑,要把我全身刺穿一样,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道目光的主人,因为他就坐在上方。

火鸿君的眸子就像一道寒冰般,冷冷地凝视着我,我想我无意间犯下了一个大错,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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