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雪地大黑炭
我慢慢睁开了眼,模糊着映入眼中的却是火鸿君的背影。
这个场景再熟悉不过,身下的鱼形塌,窗旁的案桌,简单的几片帷布,还有坐在案桌旁那个高大男人的背影,他听到了响动,缓缓转过身。
“你醒了。”他没什么表情地道。
我想到了刚刚发生的事,但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因为朝窗外看去,外边已经变得漆黑一片,屋内也点了灯。
我的脖子有些酸疼,我双手扶了一记,才发现自己的发是完全散落着的,头上空空如也,那支玉簪,已经被折断掉入池中了。
一想到这儿,我心底不由得一阵酸楚,但还是动了动双脚准备从床榻上下来。
突然一个锦盒横到了我的面前,我一愣,就对上了火鸿君的眼,他的眼冷冷地看着我,示意我将那个锦盒打开。
那个锦盒看起来十分名贵,乌木盒的边缘都被细致地雕刻上了一些图案,前方那根穿透了锦盒的长把透着绿玉的光泽,我将那个长把抽开,轻轻地打开了盒子。
一支紫玉钗安稳地躺在锦盒中,它的顶端做工极为细致,那层层散开的细枝上都缀满了剔透的玉石,钗身虽然非常简洁,但衬着金黄色的里布显得雍容不凡。
火鸿君将里边的那根钗拾起,往我这边递了递。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摇了摇头。
“我不需要这个。”我轻声说,将那支钗推了回去。
“小厮们跟我说了。”火鸿君的脸离我很近,他凝视着我,朝我微微低下了头,“这件事是雪姬的过错,不过她现在就跟一个孩童样,所以,这个…”
他语调很平,但我还是能听出他口中的歉疚。
我摇摇头,正想说什么,他将那支玉钗放回了盒子,接着将盒子塞到我手中。
“我已经吩咐人找到了掉在水里的那支簪…”他一开口的这话让我的脑子立刻清醒了起来,他顿了顿,全然接受了我惊讶的样子。
“不过已经折成了两截,而且一头已经损坏些,我吩咐了工匠去修整好,明日,最多后日就能取回。”他这样平平地说着,毫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呼了口气,幸好,那支簪找回了,修补好虽有裂缝,也总比消失了好…
“是他送你的吗。”火鸿君接下来说的话让我的心立刻又提了上来。
我紧张地看着他,他漠然的眼眸依旧注视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那时候,你对我着唤了他的名字。”他这样说。
那时候…对了,是火鸿君将我抱出水面的时候,我竟错觉地将他认成了昭震,我真傻,昭震怎么可能会在这儿呢…
我点点头,双手搅在一起。
他双唇启了启,眼眸在我眼中定了一下,又别开,接着起身。
“好好休息。”他说道。
这时一双眼在我脑中闪过,雪姬,对,雪姬站在岸边看着我的那双眼,那种眼神绝不是平日发病的她,那样微微抬着下颚,似笑非笑的神情,即使那时我的脑子晕得多么厉害,也记得很清楚。
“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忙对火鸿君道。
火鸿君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我。
我咽了咽口水,告诉火鸿君他的姐姐是装疯的,没有任何证据,仅仅凭一个我神志不清时看到的神情,他能相信我吗…她可是他的姐姐,我的话又算什么…
正当我犹豫间,门口突然闪出了一张脸。
“主公。”那个久违了的白净小厮有礼地侯在门口。
火鸿君的眸子从我身上移开了,示意小厮接着说下去。
“大王正狩猎经过金陵附近,听说您得胜归来,决定亲临宅邸恭贺,恐怕一个时辰之后就到了,小人已经吩咐侍女们去准备饭宴,特来禀报主公。“白净小厮还如以往般彬彬有礼,他说罢,眼睛透过火鸿君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我。
“大王还吩咐,请欧阳小姐一同出席。”
我不知所措地坐在那,看看火鸿君,火鸿君的眉蹙了一下。
“大王说,取下徐州城,欧阳小姐能造出那把剑功不可没,所以…”
“回复上去,欧阳小姐身体不适,大王的好意我替她心领了。”小厮的话没说完,就被火鸿君打断。
一股暖意慢慢地绕上了我的全身,我看着火鸿君的脸,那张冷漠的表情下竟吐出那样关怀别人的话,想来他一直都是样的,从来都用那么平淡的语调着每一件事,若不细心去想,言语中的关怀很容易就如一壶无味的白水般飘走。
“我没什么事。”我忙回答道,火鸿君的脸慢慢地侧了回来。
楚王亲自下的命令,火鸿君若有违抗也不是件好事,那个白净小厮还侯在那儿,嘴角带笑地看着我。
我刚想从床榻上下来,一只手突然搭到了我的肩膀上,火鸿君的手十分有力,一瞬间就把我定在那儿,我感到他的拇指微微使力,逐渐地向我的锁骨按进去,但我没感到么疼痛,直到他的手再用力地往下按了一记,我才叫出声来。
“看来真的没有大碍。”他的手移开,随即起身往门外走去。
侯在外头的侍女将门再往外推开,漆黑的夜幕随即闯进了屋子,火鸿君俯身对小厮耳语了几句,接着高大的身躯一寸寸溶入了外边的黑色,直到他长袍的下端消失在我眼中。
我下鱼形塌,将散乱的头发往脑后一挽,就准备往外边走去。
可白净小厮往左边跨了一步,立刻挡开了我的去路。
“姑娘且慢。”他的脸微微低下,抬头看着我,嘴角浮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我,我待会儿就去见大王。”我急忙道,中间那一个时辰,我还可以去下铁匠台,告诉那些打铁的同伴们,齐国还有一种青石,那种燃烧的力量可是前所未见,我采了满满一车运了回来,现在身上还兜了一些,到时候他们见到那青石在火中燃烧的模样一定会大吃一惊…
“我想去见大王前,你该跟我去个地方。”他的脸在夜色下显得格外的白,一双眼带着抹笑容地看着我。
我跟在白净小厮手上的提着的那盏隐隐的灯笼后边,心中满是忐忑,他走动地非常快,我身后也跟来几名婢女,那些裙摆与穿廊中的地面摩擦出的沙沙声让我感到着实不安,过了几片长亭,小厮将前方的布帘一掀,落入我眼中的就是大片大片的花海。
各色的花朵躺在夜幕中沉睡着,灯笼所飘过之处,那些娇艳的花朵懒懒地冲我眨了下眼,再妩媚地挨着另一片叶子,许多花我见所未见,不过那些花的姿态与花瓣可是村头土路旁的小野花比不上的,而在那片花海掩盖下的,却是一栋巨大的楼阁。
我的心几乎要停止跳动了,那栋楼阁的每一处都精心雕绘着各色的图案,比起平日见到的那些更多了丝花俏,我看到几名穿着漂亮衣裳的女子从前边的穿廊走过,她们身上拖曳的裙摆让她们看上去像是浮在云中一般,她们听到了这边的响动,微微一侧颜,对我们行了个礼。
那笑容,竟让我一个女子的心都狂跳不已。
“姑娘,这边。”白净小厮看傻在那儿,提醒一句。
我才低头哦了一声,接着跟随者小厮的步伐。
他带我拾阶而上,两名漂亮的婢女侯在门外,一见我们,弯了弯唇,接着将门推开。
我几乎惊呆地站在那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坠落到仙境中了。
无数名美艳的女子穿行在偌大的房间中,到处都是飘扬的帷幔,那些女子穿着统一的衣裳,每人似乎都在忙碌着什么,许多面巨大的铜镜摆满了房间的各个角落,一些女子正坐在坐褥上,对着镜面描眉。
“她们是…”我看着那些美人窈窕的身段,还有一笑间露出的明眸皓齿,感到一阵晕眩。
白净小厮不答话,只是继续往前走,我留恋地惊叹着,边加紧赶上他的步伐,在这里,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三千里白雪堆的那根大黑炭了。
过了二楼,我往外边瞅了瞅,人已经不如一楼的那么多了,接着往上走,三楼,四楼,愈往上愈显得安静,白净小厮闭嘴不言,一直带我往上走去。
直到我往上边偷看,已经没有了阶梯时,小厮才带我走进了顶楼的那片穿廊。
在里的装饰并不像一楼那般花哨,但随意细看,就能发现每一件摆设都美得不可方物,我跟着他走几步后,他终于在一扇竹帘前停了下来。
“古夫人,主公命我带了个人来。”白净小厮道。
我屏住了呼吸,那扇竹帘紧紧的闭着,左边的那片阁楼全部都由垂着的帘子构成,外边的月光顺着竹帘的间隙一点点地挤进来,洒在地上竟像繁星般,而小厮手中的那个盏灯笼是这片浸润着银光的穿廊中唯一的亮物,我现在就像置身在空中一般,生怕一跺足就会摔下去。
“主公的吩咐吗。”从帘内传来一记有些许苍老的声音。
透过面前的竹帘,只见两个人影晃动一下,接着两个婢女模样的人分别跪在在竹帘两侧,竹帘的下方抖动一番,接着往上慢慢卷起。
我看着一个端坐着的人影在我面前越来越明显地显露出来,华丽的衣摆,交错着放在膝上的双手,接着是顺着那衣袍往上的大片美丽的图案,那竹帘继续往上升起,直到旁边的那些夜光洒在那张脸上。
一张绝美得让我挪不开双眼的脸,媚眼如丝,红唇微启,长长的乌发没有挽任何发髻,而是直直地垂顺在的衣服两侧。
“这个女孩吗。”那个苍老的声音从前方传出,我吓了一跳,这个女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这个声音…
“虽然看上去邋遢了一点,不过底子不错。”她的媚眼游移地在身上打量着,被的目光没扫到处,的心就跳得非常快,当的漂亮的眼和对视上时,的脸腾地红。
“就交给我古夫人吧。”她唇边扬起一抹笑,一伸手,就把拽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传说中的时刻,终于要到来了!!!
野猪大改造
我站在通往泓宇阁的那片小径上,踟蹰着不敢往前走。
一片繁禄声从那头远远传来,我能想象无数婢女在准备饭宴的情景,我来过这儿几回,但从未像今天那样害怕过。
“姑娘,请快些,大王不久就要到了。”白净小厮依旧回头彬彬有礼地对我说道。
“我…能不能不去…我,有点不舒服…”我结结巴巴地说着,身上长长的裙摆差点将我绊倒。
白净小厮摇了摇头,又是彬彬有礼道:“姑娘,这边走。”
我哭丧着脸,一步步小心地走着,路过一旁的湖面,我无意识地低头看了在水中的自己一眼,依然吓得差点跌下湖去。
在那间弥漫着香气的房中,古夫人毫不犹豫地就把我身上的衣服除个干净,她媚眼一瞥,几十名子就团团将我拥住,接着是蒸腾着热气的水池,整桶整桶的花瓣,还有一张张笑脸相迎的脸。
她们从些精制的瓶中取出些香得让我痴迷的液体,软若无骨的指尖在我身上一寸寸地移动着,我的发被几个女子分成几束握着,整个脑袋都无法动弹。
古夫人一手握着纸扇,半掩着面容,她的柳眉弯着,半觑着眼将我全身都看了个仔细,我不好意思地用手想遮掩一些,两手很快又被两个美人一捉,开始上下按动起来。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古夫人吟了几句,款款地弯下腰,一收纸扇,笑道,“一个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容貌,你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哎。”
她的长叹让我有些困惑,我每天都有按时洗漱,干活时也把头发束得干净,为什么要用糟蹋两个字呢…
她信手捻起我一缕长发,微抿着唇,研究似地仔细看着,我这才看清了他的容貌,比远观时更为细致,肌肤吹弹可破,还有腰带束着的宽袍下隐约可见的凹凸有致的身材,几乎让我定在那儿,可是她的声音…
“不过有我古夫人在,小丫头,你还是有救的。”她微微笑,拍手,看傻了眼的我突然被扶起身,裹到了一块大大的浴巾中。
“将她带过去。”她魅惑的脸在我面前一闪过后,我只看到她的纸扇在空中滑过一道弧线,我的后脑挨了一记,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再次睁眼,面前的一个凑我很近的清丽女子吓了我一跳,而那女人也瞬间做出了惊吓的样子,我这才发现,立在我前面的是一枚铜镜。
镜中的女子淡墨描眉,轻点朱唇,我眨眨眼,镜中的女人也跟着眨眨眼,我狐疑地凑近,镜中女人头上缀着玉珠的步摇也跟着晃动,扯得我的头发一阵疼痛。
“这…是我?”我不敢相信,仔细看看,那女人的五官确实和我有几番相似,可确实美艳太多了,像是在我的面容上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面皮,我用手揉揉,可没有什么东西掉下来,我朝镜中人咧了下嘴,脑袋上突然狠狠地挨了一记。
“一个女人,怎么能做出这种表情。”古夫人懒懒地扬着眉,俯视着我。
我跟着白净小厮往前走着,走出那幢楼阁前,双肘间被古夫人挽上了一片薄纱巾,透过雪白的纱巾看去,纯白衣摆上绣着的素兰若隐若现。
“一个女人,在行走时就该保持她的仪态。”古夫人微昂着脸,注视着我别扭地走出房间,那把纸扇劈头盖脸地朝我头上砸过来。
“挺胸,你胸部还可以,把它挺出来!摆臀!不对,别走得像根木头似的!脸上要带些笑容,你咧嘴干什么!笑得像个猴子般很漂亮吗?!”
想到她一声声严厉的教导,我还是打了个冷战。
“古夫人是什么人?”我的手抓紧了衣摆,问道。
“是主公的门客。”小厮边疾步向前走着,边答,“女子的美貌也也是才能之一,当然,在那楼阁中有些人也不仅仅靠着面容,为发,为甲,为手…比如以发成为门客的女子生只管让她们的发不断地生长下去。你在一楼见到的女人们是舞姬,越往上的女子就越为美貌,装扮自己的段数也就越高。而古夫人,在楚地可算得上在装扮女子容貌上最有为的女人。”
古夫人的美貌毋庸置疑,我小心地踩着脚下的路,为防那双漂亮的裙摆被泥土沾着。
“古夫人她,已近古稀之年。”小厮说的这句话吓得我差点跌倒在地。
怪不得她的声音听起来如此苍老,但那种如花的容貌,怎么会是一个古稀老人所拥有的呢…
“不过可不要当面去问古夫人的年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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