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曲 by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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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曲 by江雪-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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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那句去罢欣喜若狂,没多想便连后一句一齐应了下来。心里只惦着:秀弘怎么了? 
真的不明白你。男子叹道。 
冲田轻笑:怎么? 
浅井……男子微微地蹙着眉,一种弱不胜衣的愁:为什么开始不给他治病?如果早一点也许还来得及不是么?还有,上次你说水泽已经动了真情,如果他再待下去只怕也会……所以一定要把他要过来,为什么这次还允许他回水泽那里? 
你说……无缘无故地对一个人说他快要死了,他会信么?冲田垂着眼端详手中的折扇——极尽流畅优雅的友禅花鸟:如果在大咳血之后再说呢? 
至于允许他回去嘛……冲田用折扇半掩住脸庞微微地漾开了笑意:只要一回去,自然有恨绝了水泽的理由等着他哦。 
男子痴痴地望着他恬美的笑容,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眼中淡淡的悒色却是更浓了。 
并不算太远的路程,车走得却是焦心的慢,忍不住催促了再催促。好容易到了水泽府,下车便要进去—— 
却迈不开步。 
依然是阴沉而幽深,水泽府似乎是凝固在冰中的鱼,哪怕一片鳞都清晰可辨却再不会变化,连一同凝固在其中的回忆都历历在目。 
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守门的兵士看到他很是惊讶,急急忙忙进去通报,浅井忙说:不必,请把秀弘叫出来便好。另一个说:浅井君,你怎会回来? 
苦笑,自己也以为不会回来了。可这里仿佛是旋涡,眼睁睁地看着那许多支离破碎转啊转啊,也许有的沉得快而有的沉得慢,甚至慢到会以为它就这么旋着而不会消失,可终于还是看不到了。 
主上叫你进去。通报的人回来了。浅井脸色一变,那人慌乱地解释:对不住,浅井君,是主上吩咐过你回来的话一定要先禀告他。 
浅井垂下眼,似乎在看自己穿着白袜的足上那双陈旧的木屐,没有灰尘,但早已没了光泽。出了一会儿神才慢慢地行进去。 
漆黑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他更瘦了。这是水泽看到他的第一个念头:病还没好么?那个该死的冲田!但一想到冲田就记起近日的流言蜚语,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看着他走上前,跪下,俯身,动作依然优雅且无懈可击:水泽大人。 
水泽大人?连称谓都改了。水泽冷笑着,不知他管冲田却叫什么? 
冲田世子要你回来的?虽然那一股莫名的火使他很想一把拥住眼前苍白的青年狠狠地抱他,但如果真是冲田派他来有事的话—— 
不是。浅井强压下咳嗽的感觉,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吃药,可这时候哪顾得了这许多:是在下想见秀弘,请大人允许。 
水泽不满地摇首:这是下人该有的口吻?冲田世子真不会调教人哪,连求也不会说么? 
浅井居然温顺地立刻改口:求大人允许在下见秀弘。 
水泽盯着他好像从未见过一样:求我?他缓缓起身走到浅井面前俯视下去,有力的手指捏住他尖削的下颔,用两人勉强能听清的声音低低地笑: 
不如你脱了衣服求我试试,效果会好些。 
浅井的脸本来苍白中泛着病态的绯,像极了雪地里的幽火,这时却红透了。但他咬着唇,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水泽大人,请允许我见一下秀弘。 
水泽却好像没听到一般,径自说:你在冲田那儿待得不错嘛,居然学会低声下气了。听说你每晚都在冲田的部屋过夜,是真的么? 
果然来了!浅井忽然想起冲田诡异的笑容: 
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日日被我单独召见,然后每晚在我房里过夜,知道你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你说,水泽大名会怎么想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呢? 
这个男人……真的是在嫉妒么?难道自己竟真重要到失去了会使他愤怒么?太可笑了……浅井雅臣,一个侍从一个下人一个男宠,居然使水泽大名认了真? 
又在笑!讨厌他这样的笑容,明明那双眸子里半点笑意也无,线条优美的唇上却浮着冷淡的傲慢的看着而无法看透握着而无法抓住的笑容!水泽手指一紧那个笑容便在他掌中扭曲了,但那双眸依然深深地,漠然地注入他眼中,漆黑如夜神的羽翼,什么也映不出来。 
你是为了离开我么?水泽不甘心地问:为了离开我你才和他在一起么?说啊! 
说什么?你要我说什么?浅井没有开口只是垂下了眸,于男子似乎略长了些的睫毛弯弯地对剪出许多哀愁,每当他垂下眸就仿佛阖上了门拒绝着外来的一切。 
水泽却以为他是在默认,越发怒不可抑:你怎么这么贱! 
难道夜夜拥抱这个低贱身体的人不是你?浅井几乎要冲口而出,忽然秀弘那张清雅的小脸在脑中闪过——不能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无论怎样被侮辱随他去说,秀弘还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自己还没有弄清楚,绝不能翻脸。 
绝不能。 
水泽大人,请让我见秀弘。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微但语气执着。 
见他如此倔强水泽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真要见那孩子?难道知道了?不像啊……也不该有消息传出去啊……但身为大名又怎能示弱?可如果他真的知道了—— 
感觉到他力量的放松,浅井竭力不着痕迹地躲开那只手。 
水泽大人。 
见就见!有什么了不起的。自己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啊,如果不是他去了冲田府自己也不会—— 
叫秀弘来。水泽心里忐忑但脸上毫无表情。 
浅井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背上的内衫已湿透了,跪得久了眼前一阵阵泛黑但不能倒,不能倒,秀弘究竟怎么了? 
小小的身影慢慢行近,垂着头似乎很有几分不情愿,忽然一眼看到廊下跪的浅井便快步奔了过来:公子! 
甚至没有向水泽行礼。 
浅井仔细端详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尖削了的秀颔,还有泛着血丝的眼睛……,柔声在他耳边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秀弘的小脸煞白,只摇摇头抓住浅井的衣袖不放,但那双眼里泛着的水光已经盈满欲滴了。 
浅井还想再问,忽然定住了,唇微张着却没有说话,死死地盯着秀弘的颈侧——白皙纤细的肌肤上一抹艳丽的淤痕,仿佛无声地嘲笑着他呆滞的神情。脑中有什么飞快地翻搅沸腾。 
猛然起身几乎撞到水泽: 
禽兽! 
毫不意外地没有听到回答,男人下意识地转过头去避开他仿佛燃着火焰的愤怒目光。那目光太炽烈太尖锐他无法直视。想啐那张无耻的脸但气得口中发涩似乎连唾液也被怒火烧干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拼了命地旋转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发抖那双沉静如水的清丽眸子有过痛恨有过挣扎有过悲哀却还是第一次像此刻闪着如此的憎恶连最深处那抹流转的水光也变了万年寒冰冷冽地在熊熊烈火中锋利地刺中水泽最无以面对的事实想掴他想杀了他可身体不听使唤只有修长削瘦的右手正颤抖如风中落叶般艰难地举起指向男人: 
你—— 
血光飞起,在两人之间开出一朵极艳丽绝美的花。 
公子! 
冷……快要入冬了么?明明那个只下过一场雨的秋天还没过去,明明和也期盼的朱雀院行幸还没到,明明刚看过那一场连枫叶被羞得没了颜色的风华绝代的舞,为什么会这样冷?檐下的风玲在响,清清脆脆的碰撞出一片叮铛,一定是又要下雨了,那天晚上就是这样……风卷着枯叶沙沙作响,空气中是润湿的水意,天地间的雨丝密密地交织成灰色的帘幕。而那空灵而温柔的微笑,比雨珠更透明比庭院中被雨打得垂下曼妙身躯的紫藤更寂寞……温柔的黑暗中是秀弘满是泪痕的脸庞……不,是年少时镜中自己的脸庞啊,小小年纪已透出秀雅,黑白分明的眸中泛着水光流转,可总觉得没有师傅好看……虽然指尖都结冰了,还是颤巍巍地伸出想要触摸。 
不要哭…… 
雅臣,不要怕……师傅会留在雅臣身边,会保护雅臣。 
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哭过呢,还有机会么? 
12 
每个雨夜,师傅都很不开心。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师傅为什么明明不开心却还能望着自己那样温柔地微笑,于是自己小小的身影就会映在师傅的眼睛里,伴着屋中柔黄色的灯火。曾经天真地说:师傅的眼睛里有雅臣的影子呢。于是师傅也笑着说:雅臣的眼睛里也有师傅的影子啊。可有的时候师傅不会回答,只是呆呆地盯着自己的眸,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师傅的部屋有扇很大的窗,可总觉得那是幅画卷,因为从那里望出去,景色似乎从来没有变化过。永远都是檐下珠帘一般的雨,蒙蒙地掩着黯淡的天空下师傅亲手栽下的花木分外青翠。师傅说那花开放时是无以想象的美丽。师傅说这话的时候眼里闪着光笑容也格外明亮。于是每天盼啊盼啊清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它。 
可是那株婷婷的花木,从来没有绽开过。 
也从来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总觉得那花不是靠雨水和泥土,而是依赖着师傅的微笑长大,而师傅的笑中有那么多,那么多的悒色,所以成了一株不开花的花。 
有人在说话,好吵…… 
……只是一时气血攻心不要紧的…… 
……要紧的是原本的病,似乎被耽误过…… 
是已经醒了罢,虽然怎样努力也睁不开眼睛,身体也沉重地不听使唤,但还是忍不住苦笑:早就知道了的事,有什么必要重复呢?就像那个男人一遍遍的重复着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一面吞噬撕扯着自己…… 
原来这里不是冲田府……逐渐清明的意识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伸展,是谁在轻轻的哭泣……在那个月夜里面对着遍地残骸与凝固成紫黑的血液的孩子,那个抱着冰冷了的师傅的身体沉沉睡去的孩子,那个疯狂地想要阻止人们把棺木放入因为被翻出来而干涸成灰黄的泥土中的孩子,是不是从来就不知道,所谓眼泪,是怎样一种东西? 
不想再睡下去,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来,可是不情愿……看到那个男人的脸,于是发出低低的呼唤: 
秀弘…… 
果然听到还带着哽咽却满是惊喜的声音:公子醒了! 
原来那个男人没在么?白担心一场……眼前秀弘的脸变得清楚,可那个人是—— 
影守? 
你怎么会在这里?虽然身上软软的使不出力,还是勉强坐起来,头脑开始明晰,于是语气便尖刻起来:是水泽大人要你看着我? 
影守摇头。 
真的么?浅井冷笑:和水泽一样无耻! 
秀弘疑惑地望向他:公子,他不是坏人,那封信还是他替我——浅井截断了他的话淡淡地一笑:乖,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问他。 
躲闪开秀弘的目光,影守盯着墙上的长卷。 
不敢让他知道?浅井薄薄的唇优美地弯出一抹傲慢的笑:还想要做好人么? 
才真正知道水泽为什么单单会被他气到发狂,如果有人在这样的言语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讥笑下还能冷静如常的话,只怕是块冰。但满溢的愧疚使他不能反驳,心虚地低着头。 
没有辩解没有争吵,无处着力的愤怒使浅井心底的那点残忍越发升炽:还真是水泽的一条忠狗,大约做那种事的时候你就在外面守着罢?说不定还听得开心呢。 
终于不能忍受地开了口:不是的…… 
不是?难道你居然不是像我所说的那样?对不起,我知道了,你很同情,很怜悯,但是能够侍奉主上是莫大的恩宠,不管用什么方式也好。对罢? 
不是的—— 
那么是我活该是那孩子活该,天生的下贱所以以身事主?你这样的人自然看不起自然可以视而不见自然可以安安稳稳地做你的好人? 
不是! 
那是怎样你告诉我啊!!!浅井猛地抓住他的衣襟力气之大几乎使他窒息那双瞪着他的墨色琉璃一样的眼中一片血红: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水泽—— 
他还是个孩子!!! 
离开的时候只想着自己可以摆脱,却没想到会害了秀弘……无法承受的悔意疯狂地噬咬着鲜血淋漓的心:是我的错,我的错,我的错!于是把满腔的怒火都发泄在影守身上,明知他无能为力明知他能够冒险送信已经不易明知他曾为了自己顶撞过水泽…… 
可还是去冷酷地伤害他。 
连自己都拯救不了的人,能够救得了别人么? 
颓然松开手: 
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当秀弘进来的时候,浅井正用手捂住口咳得厉害。 
听秀弘讲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一夜,而那个男人——水泽一直在等他醒来直到早晨才回去。他所听到的医生的诊断,其实是第二次了。 
听完后,浅井雅臣轻轻地微笑着伸出手: 
想跟我走么? 
秀弘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温热的小手放进白净而冰冷的掌心。 
没有问秀弘究竟发生过什么,也没有说出影守的羞愧,他宁愿这个孩子把一切都埋在心里就当是从来不曾有过。 
做错了事的,已无法原谅。 
因为发生过的,无可挽回。 
如果当初知道……不,即使是早知道,自己应该依然会走罢。因为比起别人的未可知的痛苦,自己正身受着的,更鲜明些。找再多借口,也不过是徒劳的掩饰,经不起那双十三岁的孩子纯净的脸明亮的眼。 
所能做的,只剩下带他走,离开这连庭院中的八重樱都透出淫靡气息的地方。 
只是不知道,一切,是否还来得及。 
冲田给的三天时间还剩一半,应该可以恢复得了罢。其实这次并不是很严重……浅井一心想着快些好起来,哪怕多那么一点体力也好。水泽也许不会轻易放自己走,但冲田的话他不会不听。为了一个男宠得罪冲田家,水泽怎么会是这样的笨人? 
秀弘睡得香甜,再遇到怎样的事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些日子折腾得苦好容易来了救星,自然安心下来。可自己却睡不着。并非因为和衣而睡而是似乎已成了习惯,只要身在水泽府,夜晚就只能望着看不见的天花板无眠到天明。 
忽然远处有脚步声,虽然刻意放轻可木屐还是却还是在陈旧的廊下木板上踏出了微弱的响声——是向这里来的。他静静地等了一会儿,骤然绷紧了身子低喝:是谁? 
障子门无声无息地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轻巧地滑了进来。 
那一瞬的绝望,无法形容。 
你想干什么?浅井勉强站起来无力地问,他知道以此时的体力要想保护自己和秀弘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可还存着一丝希望盼这个男人能突然良心发现。 
水泽盯了一眼睡着的秀弘,压低了声音:你要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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