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曲 by江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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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都曲 by江雪-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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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真的要逃亡了。带着一个受伤的傻瓜,会不会很辛苦啊? 
他笑得分外灿烂。 
也许,这样的笑容,并不仅仅为了水泽,而是还为了上杉的一句话: 
在下?在下叫上杉雅也。 
终于还是下雪了。 
入冬以来的第二场雪,在岁暮时,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天地间一片惨淡的白。 
半年后的七夕,花都依然如此美丽,千年王城的一切依然风华绝代。祭典中娇艳如花的少女依然身着白底蓝花的和服,喜气洋洋地用纤纤柔荑敲打着太鼓,唱着不再新鲜的小调: 
哎呀呀,我的姑娘! 
你是霰珠,初雪,还是清霜? 
如胶似漆的合欢夜, 
你却逐渐地融化光。 
一辆装饰华美的牛车由娴熟的驭手掌驾缓缓地通过喧闹骚动的人群,车窗垂下的缀有艳丽花边的厚厚帘幕挡住町民好奇的眼光:是哪位大人一时兴起来这卑下之地游玩? 
车厢不算宽敞但布置得极为舒适,年轻男子虽身材颀长也不会觉得拘束,他身旁的少年本就不甚高自然坐得更随便。 
好久没出来了罢,今天是七夕,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哦。冲田盈盈地用折扇半掩着秀美的脸庞微笑,他知道自己这时很像男子怀念的那个人,因为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男子眼中都会露出微悒而轻悦的光彩。 
但藤原祯和没有看他,只是愣愣地望着窗上看不到外面的帘幕随车轮前进轻柔地波动。 
也许心里的那个人,依然是他罢……因为知道永远会陪在身边所以不惧怕失去,因为知道他是如此地迷恋着自己啊……从前说过爱自己的那些人还不是一个一个都不在了,只有他,只有这个让人恐惧让人迷惑让人忍不住怜惜的少年…… 
在想什么? 
藤原祯和仿佛没听到一般,眸子越发黯淡了:可是真的忘不了悠……是因为从未得到过么?不该这样想,因为是自己把他赶走了。不知道在权势与自己之间冲田会怎样选择,他是这样强势而狡黠的人啊,如果有一天自己妨碍到了他…… 
只有那个誓言的起因——初音,那张与冲田如此相似的美丽容颜,渐渐遥远。 
冲田也不急着要听回答,只是笑如春风地欣赏那轮廓清晰但不失柔和的侧脸。 
男子忽然搂住冲田纤细的腰,冰冷的唇攀上了柔软白皙的颈,啃噬得如此用力,以至于少年微微皱起了眉,敏感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向后仰去,完全倒在情人的怀中。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少年在极度的激情中以绝对的冷静清晰地说道:要杀水泽的人是你,为了浅井雅臣要我放过他们的人也是你,我已经劝父亲放过了他们,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男子拥着情人纤细的身子双手急切炽热而眼神暗淡无光: 
如果没有我……你会不会除掉水泽宗武? 
夏虫在呢喃不已。 
冲田分明感觉到心中那根绷紧至极点的弦颤抖了一下。 
断了。 
没有你……没有你我要用什么理由花费那么大心思那么多精神去对付水泽?父亲是要除掉他但那关我什么事?难道没有我父亲就会讨不来一道旨意除了浅井雅臣就找不到一个人去杀他么?为什么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为你做的那么多都是白费心机么?你终究还是恨我害了浅井雅臣?你终究还是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你?既然你那么相信浅井悠那么坚定地说只有他才值得完全信任,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要为初音报仇?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答应我?既然你忘不了他为什么不告诉浅井雅臣他师傅心里只有你?说啊!为什么不告诉他?冲田美丽的容颜冷冷地扭曲成傲慢:说你是怎样发誓怎样在我面前哭泣怎样求我去杀了那个男人,说你是怎样赶走了浅井悠只因为他说爱你说你是怎样拥抱我只要我能够除掉水泽宗武。为什么不说?! 
终于还是一句也没有说。 
忽然在传自车外的尘嚣中,他听到男子轻若微尘地叹着: 
如果能离开这里,该有多好…… 
冲田恬恬地笑了——依然是如此纯净的笑容,与他高贵清丽的容颜格外相称:莫忘记了,身为今上的双生兄弟且有着无二外貌的你,是冲田家的囚徒。 
你,无处可去。 
男子也笑了,一如从前的温柔与缥缈,眼中泛起淡淡的悒色: 
难道你,就有归处么…… 
回到那座阴沉凄冷的屋敷时,藤原祯和下了车而冲田留在车上没有动,在藤原祯和即将走进杂草丛生恍似鬼域的庭院时,冲田轻若春风地说了一声: 
会的…… 
如果没有你,我还是会除掉水泽宗武的……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在拥挤混乱中悄悄十指交织缠绵中的浅井雅臣与水泽宗武也茫茫然地随着大家扬起头望向远处暮色中青暗连绵的山峦,不晓得要看些什么,只觉得那环抱着山阴的天空,像绣有朵朵绽得极盛桃花的丝巾,分外凄艳。 
终于还是来了,来了。 
七彩的花火,遥遥地听不到声响,飞扬着绽放在夕霞逝去的垂暮里。 
太鼓的响声,人们的欢呼,满满地溢开来。 
END 
花都曲之HAPPY END修改版 
二十 
当门口的守卫慌乱地跑来禀报有大批士兵包围全府时,水泽的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太晚了。 
但再怎样都没有比看到车上下来的是浅井雅臣时,更让他绝望。 
他要杀我? 
听着他用优雅低柔的声音宣读着圣上的手谕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听不懂,眼中只有那淡淡的薄薄的水色的唇轻轻地开合而那双流丽得十分寂寞冷澈得十分凝静的眸,始终不曾抬起。 
你要杀我?难以置信地不愿面对现实地问着。浅井依然垂着眸仿佛文乐散场时被遗忘的精巧人形凝固在那里。 
看着我,说你要杀我,这条命便随你拿去! 
偌大的府中,只有水泽宗武受伤野兽般凄厉的嘶吼。 
浅井雅臣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转身,回到车上放下了帘幕。 
众人只看到深重的丝缎后苍白的脸微微一晃便消失了。 
于是绀野大喝道:杀! 
圣上的旨意是赐水泽剖腹,全家自尽。对于被冠以谋逆大罪的人来说已经是法外施恩。但冲田世子早已向绀野下令:所有人均为叛党,杀无赦! 
令出如山。 
素日熟悉不熟悉的声音都哭喊成一片。杂踏的脚步纷乱地夹杂着惨叫。刀劈入身体与肌骨磨擦出令人牙涩的声音,黑暗再次重现恐惧再次降临。蜷缩在车厢之中的浅井雅臣在黑暗死寂中听到看到了人声鼎沸一张张素日熟悉的脸扭曲狰狞得成了梦魇,告诉自己没有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冉冉升起自地面灰黄的尘土之中,告诉自己已经忘记了多少年前也有那么一天自己躲藏着蒙住眼睛捂住耳朵不去看不去听柴房外凄厉的嘶喊不去想那些惨叫着的声音的主人是谁不去试图知道那些金属磨擦身体发出的刺耳的声音意味着什么,不要知道什么都不要知道……闭着眼依然看到一片死白中暗灰的瞳孔直勾勾地瞪视着我,我没死,真的没死,你们不相信么?你们的表情那么可怖那么狰狞是不能相信自己已死么?你们看着我看着我啊我还活着正看着你们的尸体你们不知道么?你们的鬼魂会被缚在柳树下不能离去罢因为那柔软的修长的影子正披在你们死去的冰冷的身体上,那是你们的尸衣你们的棺材因为我不能埋葬你们我不能去碰你们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啊……嘴里淌出的血已干涸成紫黑色的一滩。蹲下来静静地看去胸腹之间长长的伤口翻卷出两侧的肌体连内脏也露出来了。心,肺……我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但知道都是暗淡枯萎的红。身下是紫黑紫黑的血,连足上都是血沾染着怎么也除不净用再多的水再多的灰尘去清洗去掩盖也遮不住那污浊的痕迹,不要缠着我不要跟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在看到被水泽夫人自尽前亲手勒死的幼子尸体时心里那个曾经死去多时又被冲田唤起的凶灵狞笑着苏醒,在他耳边笑着叫着你看啊就是这么简单这么容易只要一下他就会死了,看着你弟弟冰冷的身体时你不就是这么想的么,想着如果他还活着我就再补上一刀,想着父亲你最宝爱的孩子最珍惜的孩子拥有了我所没有的一切的孩子,我会用你给予生命的这双手—— 
杀给你看! 
浅井雅臣在车厢中急促地喘息着,仿佛只剩下这一点点空气再不呼吸会窒息会死去。 
水泽宗武还是逃脱了,在一个年轻侍卫——曾经喝斥过浅井的那个——的掩护下。身手很好的青年人,直到这时还忠心耿耿地跟着水泽,几乎让人感动了……无法说清谁是正义谁是邪恶,也许这里根本没有正邪之分有的只是赤裸裸的欲望和对权力的渴望,而浅井雅臣茫然地执行着冲田的命令去追捕那个本该死了可还活生生的男人因为冲田微笑着说: 
浅井君外出办差时,我会派兵去保护你妻子还有和也秀弘他们的,他们对于浅井君可都是重要的人呢,对罢? 
曾经有杀死他的冲动而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杀了水泽宗武而水泽宗武是谁——已经模糊了,也许模糊的不只是水泽宗武的名字还有自己的神智,因为什么都听不进去什么都听不明白,只有冲田盈盈的秀美的笑容在眼前飞快地旋转着晃动着,诱人的唇一张一合地说着去杀水泽宗武去杀水泽宗武去杀他罢去罢…… 
没有让绀野跟随没有要一个士兵,浅井孤身一人去追水泽宗武。至少被自己杀死不让他死在别人手上是他最好的结局了罢。不知道冲田知道了会怎么想,大概会再派个人来杀自己罢想到这里几乎想笑了。影守没有出现过,应该是已按照和自己的约定去做他该做的事了罢?不知道他能不能成功?如果成功不了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没有一丝风空气仿佛凝固在冬日的寒冷中但天空湛蓝得如此明媚,前几日的狂风大作似乎是场梦过去了什么也没有留下。干燥清冷的潮意还在也许是要下雪了罢,毕竟这一年快过去了呢。杀手的本能在疯狂的策马狂奔与剧烈的咳呛中渐渐复苏,几乎不必询问有没有看到两个如此这般形貌的男子经过,甚至不必下马查看便直觉地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而去。可是在绝不停歇的狂奔下连马都被累垮了,他只感觉到马的速度愈来愈慢。正想着该去换匹马的那一瞬间马就猛然倒下仿佛被无形的铁锤自空中击倒。浅井雅臣被摔了出去倒在地上,一阵晕眩震荡后他就感觉到嘴角的咸涩,带着一丝腥甜的咸涩。 
但他知道,自己离水泽不远了。 
拼命地逃拼命地逃,水泽宗武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狼狈如丧家之犬。身边只有一名侍卫,其它的都死了。前几日影守提出离开时自己还大惑不解,现在看来是早有预谋啊……他苦笑着:冲田比他父亲更狡猾呢,没给自己留下一点退路,唯一出乎他意外的只怕就是自己居然还能闯出来罢。只是府里的人大约是凶多吉少了。冲田绝不会留下人将来替他报仇,既然已经得罪得狠了便要斩草除根。一向自己也是如此的没什么好怨,只是没想到冲田派来的,竟会是他…… 
胸口被狠狠地扎了一下。 
难道说这一切是他计划的么?能让影守心甘情愿离开的似乎只有他了,可那一次他幷没有说过什么,难道在那双流丽冷澈的墨色眸下隐藏的是如此的心机如此的险恶么?不能相信啊…… 
侍卫上杉幷不知道他心里反反复复的思绪,只是焦虑地望着他:主上,咱们步行他们却定然是骑马,怎么能逃得过呢?不如由属下引开追兵,主上往那边逃罢。 
水泽心中忽然一动:从没注意过这侍卫竟是和浅井一样说着纯正的江户口音呢。可分明记得他说过是在京都长大,那么是幼年时居于江户了?心下想着不由得就问出了口。上杉很是惊讶:主上您说得对,可是就快没时间了,还是快走罢——只要与浅井有关的就吸着他引着他去想脑子几乎不受自己控制了,任凭上杉怎么催促就是忍不住要去想。反而逃亡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为什么要逃? 
逃了又能怎样? 
便是捡回一条命,又能有怎样的将来? 
连妻子儿子都保护不了的自己是个没用的男人。 
几乎从未失败过的水泽宗武不知道自己是这样脆弱承受不起惨败,但事实明明白白地在眼前嘲笑着自己的软弱,以前的强势哪里去了?不是很强悍很残暴地只要是想要的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弄到,只要是不顺从自己的即使是杀掉也要不再响起反对的声音么?怎么连一次这样的挫折都禁不起呢?可是真的没有退路了……是天皇要除去自己啊……虽然明知是冲田的唆使但没有改变命运的可能,而且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死了死了死了……而更让他无力的,是前来宣旨的人:浅井雅臣。 
下意识地同意了上杉的建议,却幷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他匆匆地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连他都抛下没用的自己走掉么? 
也好…… 
倚着路边的树滑坐下来,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倦啊……眼前金色的亮线盘旋飞舞头痛得厉害……于是忍不住闭上眼躲进黑暗中只要一刻的平静就好…… 
水泽宗武。清冽舒缓的声音响起。 
猛然睁开眼睛,居然没能感觉到他的逼近。是在逃亡中他变迟钝了,还是他的存在越来越稀薄的缘故? 
渐渐清晰起的修长身形优雅依旧,只是更清瘦了些脸色更苍白了些,可薄薄的双颊上那两朵绯色的火依然如故,一双眼还是清澈流丽的,只是多了几分茫然,空空的视线像是望着他又像是望着他身后的什么地方。 
你是来杀我的?水泽突然觉得心里忽悠一下,飘飘荡荡地没了根。 
他是来杀我的? 
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呢?语气仍是淡淡的,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前朝古事如不知哪代君王腐朽陵墓中散发沉靡气息的微尘:身为男人,还有比被男人强行拥抱更大的耻辱么? 
从那一个月夜起,我就在心里起誓: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手里。还记得么?那些徒劳的尝试之后你的惩罚…… 
他轻轻地倦倦地笑着:肯定是不记得了,对一个玩具所做的事,有什么必要记得那么清楚呢?但是我记得,你对我做的每一件,我都记得刻骨铭心,你留给我的伤,每一处都在夜晚叫喊着提醒着我不要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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