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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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阙-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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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却望不见母亲对我的温柔,她教我识字识礼,更教我如何游走于宫墙女粉之间。她不做皇后,她要与父皇的其他妃子平起平坐。她对我说,“逸豫使人松懈,无时无刻防卫的生活,才能担当一个灵敏的猎人。”

猎人?我猎什么?我只不过是个孩子,我蓦然抬头,有雁略过云际,我笑着不说话,那一刻,我喜欢上父皇给我的名字,白云,做朵纯洁自在的白云吧。

几月之后,我的阿姨萧君病重,母亲命我随父皇一同去看望,我到乾坤殿中,父皇只立于白鸽当中,他黯淡的神情震撼了我,他不喜欢独属帝王的颜色,青衣甚好。

他回眸,说,“你随宫女去看她吧。”

我走近那人身侧,她咳得厉害,幔幔黑帐里,她的容光已无彩釉飞熠。

我手里揣着母亲之前交给我的锦盒,我说,“姑姑,母亲让我给你。”

她面色苍白,又是一咳,血丝如疤痕一般显现在白茶之上,她轻语道,“白云,你靠姑姑近点儿。”

我又向前一步,她摸着我的眉眼,仿佛穿透我的灵魂在找寻什么,她说,“把这个偷偷交给你的父亲,这是我俩的秘密,知道吗?”

阴雨绵绵的座院从此落陌,因为它优雅的主人再不能吟颂歌辞,萧君离世,母亲颁令举国同哀,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母亲哭泣。

她如蔷薇般的细脂脸上,脆弱的洒着泪珠,她压着我的肩,大声的哭喊,“你听着,我一定要你姿荣华贵,无一人可与你相比。你明白吗?”

我惊愕不止,被她吓得不敢动。

她抱着我,说,“明日,我就带你入秦门。”

我对童年的回忆仅从那刻开始,母亲威严的站在黑台之上,她广袖一挥,一排人戴着面具站至我跟前。

她说,“云淑,挑一个。”

我纳闷一下,一手指中,我对面的人。

她又示意,“走过去。”

我害怕,那昏黑惨暗的面壳带着恐怖的色彩。我踌躇再三,却不敢直视母亲的怒意。

只好往前。

面具一掀,那少年晶莹剔透,他忧郁的直视我,仿佛要碎去我的心。

母亲的声音此刻传来,她说,“从此朔容就是你的,他是你的死士,是你的棋子。”

朔容只跪在我的面前,说,“参见姿华公主。”

我是最尊贵的人吗?不,我不是。皇廷里的人都不敢动我分毫,因为我的父皇宠爱我,但他更爱我的母亲,而母亲最爱的不是我,她重视所有人,唯独不看我。

次年,我的身旁多了位女婢,她容貌秀丽,却冰冷无比,我甚至怀疑她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我走姿不好,她说,“公主,您要有公主的仪态。”

我吃饭不雅,她说,“公主,请停下,再来一次。”

我的愤怒终于爆发,那夜,我到秦门,对朔容说,“替我教训朝若!”

朔容如黑黥一般潜入皇宫,宫廷出了婢女无故受伤的诡异事件,秦门却出了一件惨血门案。我的母亲扬着鞭子无情的抽打朔容。

她更要我在一旁亲眼看着他的血如何流出肉绽。与朝若脸上的轻伤相比,朔容虚弱的模样像是要死去一般。

我哭着求母亲,说,“不要打了!是我让朔容去的。是我。”

母亲停了下来,她的手因为劲力通红一遍,她淡漠的说,“我要打的不是朔容,是你。但他是你的死士,除非他不在,否则,我绝不动你。”

我摊坐在地上,如破布娃娃一般。

母亲一字一句的说,“所有的人,你都能碰。除了朝若。”

我咬牙怒道,“难道你的亲生女儿还不如那个贱婢吗?”

“啪!”

我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灼痛着,母亲声嘶的喊道,“不许你这样说她。”

空荡的铁牢里,我拥着朔容,他抽搐不止,因为我的眼泪咸湿了他的伤口,他木纳,却猛的抱住了我。

我擦了擦眼泪,秦门的密探出了名的精明,我的母亲如此保护朝若,他会不知道?

那一刻,我对他说,“朔容,我不是公主,你喊我白云。”

他泛白的唇,染亮污暗的黑房,他第一次笑时,有如朔月之光,比酒更醇,比花更香,他说,“你要什么,我总会为你做到。”

我抱住他的肩,“那就先当我的枕头吧。”

朔容一笑,幽淡的说,“棋子也好,死士也好,我做你的命。”

那是一个男人的承诺,我不当他是棋子,也不当他是死士,那一次,我认清了朔容,他是如月般皎洁的男子,他的心不在秦门之内,一直在我这儿。

他从何而来,我不管。他陪了我整整十年,一个女人有多少的十年。他后来对我说,白云,为什么跟你久了,我会忘了自己的责任?

我苦笑不语,秦门的人不谈感情。因为感情容易分散他们的意志,感情是他们的弱点。他们密侦天下的机关,也是杀手。

朔容说他是我的,从我选中他那一刻。但,我心底的黑暗始于宫廷的肮脏,月之光又如何能照透。

但我的朔容是个傻瓜。他是秦门最优秀的密探。杀手能做什么?他之所以变强,是为了保护我,因为他是我的死士,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不死,我就会活着。

我到后来发现,我也是母亲手中的棋子,她教我的处事之道,不过是想通过政治联姻巩固北歧的疆土,我困于宫墙之内,无法像我的父皇一样闲适自由。

我及荓的那日,

父皇对我说,“白云,你出去走走吧。”

我走下锦榻,说,“母亲……”

父皇露齿一笑,“阿璃出宫要一些日子。你乘这个闲隙,出去逛逛,就当父皇赠你的及荓之礼。”

“我能去哪儿呢?”

父皇悠声答道,“随便哪儿都行。”

我如飞雀般奔了出去,朔容在宫门之外守着,他飞鸿一般,弯弧浅笑,青衣在身,美妙的衣袖渲染着平和,他的手修长而又端丽,尽管上面不知沾染多少人的鲜血,但他的笑容灿烂,纯洁。

我常问他,朔容,为何你笑得那样清淡优雅?

朔容温柔的说,因为你是白云,青衣配白,淡雅纯洁才能托衬主人之光。

我陡然明白,在朔容心中,他仍觉得我是他的主人,但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已经远远超过死士的责任,他也是个男人,他忘记了什么?

“白云?”他温声喊道,只如一般男子。

我笑道,“秦门天字一号的朔容密探怎么今日在此?”

他凝望着我,说,“你要出门,我怎么能不保护你?”

我甜甜一笑,挽起他的手,一如我挽着自己。

他怔了怔,小心翼翼的不敢动,他的眉宇突的柔软,他的大掌握起我的手,轻声问我,“白云,你想去哪儿?”

我说,“我们去南显。”

他不语,青衣缓缓,那男子飘逸如此,《诗经》有云: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他的思念在哪里?我的思念又在何处?

秦门要人,择优而取。

朔容没有亲人家人,我甚至不敢想,我的母亲为了得到朔容入秦门,灭了他的满门,心底的悲凉令我胆怯。

朔容说,白云飘至何处,碧蓝总与之相伴。

我笑答,青衣才配白云啊。

那一刻,我注意到他眼底的湿意,在忧郁散开的同时,他的笑容温暖了我,为什么你要做我的命?

朔容说,没有理由。

他将我揽得更紧,我们相携暂时忘记了各自的身份,我不是母亲的棋子,出自幽怨肮脏的宫廷,他不是秦门的杀手,残杀无数人的性命。

只是知己同游天下而已。

为何想去南显?

听说那里碧绿无穷,已是三月,烟江有水,甚是柔美。

…………………………………………

我回朝都的那一天,彻夜大雨,惊动万雷无信。遗庆宫黑暗一片,南风一刮,菘香四溢。

朝若不在,我一人在宫里,母亲这日不在宫内,因为今天是姨娘的死忌。

“砰”!的一声,我猛然起身,心想何人闯入遗庆宫门。

是母亲!她蓬头垢面,好不狼狈。

我连忙喊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

她用力捏着我的肩晃道,“君儿,君儿。”

我头昏眼花,回道,“我不是,我是云淑,君姑姑死了。”

陡然雷惊,闪电的光芒略过她的脸。

母亲的模样由狰狞变为平静,她哭得伤心,拥着我说,“你骗我,君儿不会死,君儿说,她不恨我的,她怎么会死呢?我明明叫你把东西带给她,她怎么还会死!”

或者,这是所谓的骨肉相连,任凭我的母亲对我再不好,但看她如此模样,我还是心软,我安慰她,我抱着她。

只是我要怎么开口,那枚锦盒,我给了父皇。因为那是我与姨娘之间的秘密。

她突然移开头,眼里还有泪水,她直盯着我看,表情竟与姨娘死时极为相似。

我不明白,她们到底在我身上看什么?

母亲那日以后,更是勤勉于督促我的父皇。北歧风景不如南朝秀丽,恶寒的草原,在母亲的眼里甚是单调。

我隐隐感到,她与姨娘之间的秘密。转念,我想,定是与秦门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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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歧朝记有载,萧璃与萧君同为秀女,同年进宫,五年之后,萧璃被封为美人,萧君嫁于体弱的睿王,睿王英年早逝,此二女乃不祥之人。朝中所传,我的母亲意欲夺位。

我只笑道,这夺位有什么意思?

一抽丝线,“吧”的一声,数十道金盒破去,有鸽直冲上斗门。朔容抓了鸽子过来。

大师兄说,“上面写了什么?”

我也凑过去看看。

朔容的笑容有些阴冷,“有人竟敢查到秦门来。”

我陡然一惊,“何人?”

朔容说,“东岳的殇王宇苍武。”

任何有意查探秦门秘密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但秦门的掌门是谁呢?别人都说是我的母亲,但我知道,不是。她是何人?弱女子一名,如何掌控七十二名顶尖的杀手?

大师兄又说,“朔容,你如此好身手,为何隐于朝都?”

朔容只笑了笑。

我心底明白,看了朔容一眼,真是个傻瓜。

一月之后,音讯杳失。我意兴阑姗,心想,那宇苍武与秦门或者有些关系。

这夜北风又刮,我的母亲召见我,她身穿蔷衣玉盏绸,雍容华贵。我在母亲面前,从不敢失礼,这是在宫中的生存之道。

我行礼之后,母亲说,“云淑,东岳朝主来我朝选皇后。你打扮,打扮。”

我的心一惊,如被冰扎。

母亲面无表情,说,“要入选,不能光靠外表。此事关乎北歧的将来,你一定要嫁给他。”

“我不要。”我想也不想的答道。

母亲忽然扬起笑意,那笑如刀剑之气又带三分狡猾,我与她直视,说道,“父皇众多儿女,为何我要入选?”

母亲扬袖,冷声说,“因为你是我萧璃的女儿。”

我咬着唇,不回话,父皇此刻入内,星眸带火,浓重的酒气迎面而来,父皇缓声说“阿璃,你又在做什么?”

我不愿再听到任何令自己难堪的话。

这个夜晚,我奔出宫廷。

多想从此远离丑恶和黑暗。

绿影婆娑,密影幽旋。

竹林旁,朔容抚着狼刀,表情阴郁,我迷蒙的看他一眼,扑到他的怀里。他一怔,抱着我问,“怎么了?”

我扯住他的衣襟,抹去泪,说,“朔容,你爱不爱我?”

他一怔,抿着冷峻的唇,竟说不出话。

我环抱上他的肩,精瘦的身躯蓄满力量,那里成了我唯一的依靠。我哽咽不止,朔容手足无措。

狼刀之光阴暗下去,那是朔容的武器,他不看一眼,将它丢到地上。

朔容说,“如果你想逃,我带你天涯海角,永不回头。”

我不作声,平静下的心隐隐抽痛,“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带我逃,等于是背叛了我的母亲,背叛了秦门。”

朔容一笑,“我只怕你不愿意陪我亡命天涯。除我之外,还有七十一名杀手,暗剑总是难防,但你不必担心,我是你的命,永远护在你身前。”

我坚定的点头,“我绝不成为母亲的棋子。”

朔容拥紧我,他的面孔美得不真实,精巧如他,怎么会是杀手?他碰触我时,从不敢用手,他说,我怎么敢碰脏白云?

我突然开口,又问,“朔容,你说,你爱不爱我?”我绝不强人所难,如果他不爱我,我不跟他走。

朔容认真的看我,说,“我后悔南朝之行,没为你射下那只毓金绣球。”

我这才放下心来,朔容抚着我的秀发,说,“我的一生杀人无数,多少人该死,多少人无辜,数也数不清。你是我留在秦门的唯一理由,从你选中我的那刻,你就是我的依附。白云,你会不要我吗?”

他的目光殷切,他甚至有些颤抖,他在自卑,他也在害怕。

“如果,如果我的母亲杀了你全家,你会恨我吗?”我大胆的猜想。

朔容摇了摇头,说,“我查过,不是你的母亲。”他的眼神变得锐利,仿佛要劈开竹障。但仅仅在一刻之间,眼前的男人又凛然如光,他柔情断肠,对我说,“往者已矣,我早就是你的,没有自己,我只是你的朔容。”

他牵着我的指尖,划过他灿烂的眉眼,抵制他唇瓣的那刻,我感到他灼热的呼吸。他是爱我的,我的手往下滑,又覆上他的颈。

“朔容,你能给我什么呢?”我问他。

朔容回握我的手指,紧扣不放,“你要什么?”

我抬头,满天斗星,沾在夜盘,我说,“我要紫微星。”

朔容一窒,他抱起我,说,“那我们一起去银河,划破空际,用我的狼刀,替你刮下那颗星星,如果你还嫌不够,再加朔月,如何?”

我紧紧瞅着他说话,他一字一句,云淡风清,我懵然无语,只记得他是我的朔容。他笑时眉弯,冶然如月,青衣从不离身,他陪我十年,我还他一生,又有何妨。

朔容心疼的抚过我的颊畔,他眼里的湿意摧残了悲伤,“白云身在宫廷,朔容跟在朝都,白云若是逝去,朔容为你追月。”

“可我能给你什么?”我移开眼,心酸反问。

朔容牢牢抱住我,说,“朔容什么也不要,我不贪心。”

“人怎么能不贪心?”我纠结的问,“朔容,我是个坏女人,你为何偏偏喜欢我?”

朔容吻了吻我的手,他的温柔来自我的梦里,“喜欢就喜欢,哪有理由。有人告诉我,一人是为另一人而生,我为你而来,既是不悔,又怎能要求太多?”

我说,“蔷薇有刺,你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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