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素如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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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素如菊-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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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里没人,邹衍狐疑地走到外面,隐约听到厨房里有压抑过地叱责声。

她故意放慢脚步偷听了会儿,无非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邹老爹先是责怪刑心素昨天非但没干活,还偷懒大睡了一天,再是今天起早做饭多放了一把米,还有堂屋的角落都结蜘蛛网了,也不知道扫一扫尘……blablablabla……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反观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男人,则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是金,连吭都不吭一声,更不用说辩解或是反驳了。

邹衍嘴角抽搐,心中无奈,这男人咋就这么……这么让她无法置之不理呢?

披散着长发,邹衍施施然走进厨房:“爹。”

“哎呀!你怎么进来了,衍儿,快出去快出去,这里哪是你来的地方。”邹老爹停住训斥,惊讶地看着自己从不进厨房的宝贝女儿神色坦然地走了进来。

“做得什么?”邹衍凑近锅台,伸鼻嗅了嗅,“唔……真香!”

“呵呵,饿了吧?烙得玉米面饼,很快就能吃了……”邹老爹的注意力果然立刻转移,瞧着自个女儿那副馋猫样,绷着的脸上乐开了。

“嗯,好。”邹衍答应着,回头扫了眼面色平淡,正准备蹲下身烧火的男人,“打点水回房,我要洗漱。”

刑心素抬头看了她一眼,站起身听话地端着脸盆走了出去。

“爹,您哪,别跟他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邹衍站到一边,免得碍着邹老爹利索的动作,“昨天是我留他的。我不好好努力,您怎么抱外孙哪,是吧?”

她故作暧昧的一笑,惹得邹老爹还真以为昨天小夫妻两个光天化日地做了些什么,想了想,他面色和缓下来,口中却啐道:“呸呸,什么外孙,是金贵宝贝的外孙女。”

“是,自然是外孙女。不过,爹,您瞧他瘦得那麻杆样儿,能生也生不了的。我看哪,以后就让他跟我们一起吃吧,养好了身体才能给我们邹家传递香火不是?”

邹老爹这次没有立刻回应,他停下动作,侧头仔细地打量着邹衍,那认真的模样看得她心里直犯虚,才开口道:“儿啊,你真不想休了他?前几天你不还抱怨说他伺候不了你,想找个更可心的吗?唉,都怪咱们家穷,若不然,哪还真能要了那么个扫把星……”他越说,脸上的表情越发黯淡,眼瞅着眼眶又要红起来了……

“爹,爹啊。”邹衍的声音里有一丝慌乱,“快翻身,饼快焦了。”

“呀!”邹老爹连忙回神,手忙脚乱地翻动着锅里的吃食,刚刚地那点伤感瞬间抛到脑后。

“那……您忙着,我先去洗个脸。”邹衍说着,几步退出门口,只是瞧那背影怎么着也有几分狼狈。

——镇定,颜息白,不,邹衍,虽然一个男人动不动就哭哭啼啼很不符合你的审美,但是你要牢牢记住:这里是女尊社会,这里是女尊,这里是女尊……

邹衍一路自我催眠着回了房,刑心素正站在里面,垂着眼眸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唔,这男人,倒是……长身玉立、清清爽爽。

邹衍一瞥之下也不去管他,反正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发呆了,便半挽袖子径自走到放脸盆的地方。

……没有毛巾。

——好吧,也许是他忘了。算了,也算不上什么事。

邹衍撩了些水泼在脸上,随便抹了把脸。

“我……我去拿毛巾。”淅沥哗啦的水声似乎惊动了沉思中的人,刑心素局促地往门外走去。

“不用了。”邹衍甩了甩脸上的水,在袖子上蹭了两下,说道,“过来帮我梳个头吧。”

这长长的三千烦恼丝还真不是她能搞得定的。

邹衍将梳子塞到男人手里,忽略他下意识地一记颤抖,自己则乖乖地侧身坐在床沿边,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的,解冻也一样,既然他以后注定要和自己一起生活,故意避开恐非良策,她只有装作很平常地对待他,希望天长日久,能让他刻骨的恐惧逐渐减轻。

“妻主想……咳……想梳个什么发式?”伴着轻咳的暗哑嗓音在身后响起。

邹衍知道刑心素的嗓子曾受过严重刺激,气温温差过大或者心绪激动些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咳嗽。

那他现在咳嗽是为了哪般?

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她简短地回道:“你看着办吧。”

刑心素想了想,从箱子里拿来一方蓝色的头巾。

房间里安静下来,惟有梳子划过发丝带来的细微“沙沙”声响。两人的身体站得很近,却第一次没有出现那种紧绷防备与一碰即碎的虚假平和。

“……你今日要上山?”邹衍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仿佛担心惊醒什么的小心翼翼。

刑心素为她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倒不是真的受到了惊吓,而是突然升出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让他不禁怀疑刚刚女人到底有没有出声。

“心素?”得不到回应的女人半扭头,仰头看他。

刑心素一手抓着她的头发,一手举着木梳,想继续梳下去,却得不到主人的配合,只好低低地应了声:“嗯。”

“如此,我与你同去。”邹衍语气淡淡,满意地收回视线,重新摆正脑袋。

——与他同去,为何?

刑心素心下一惊,手一抖,束到一半的发就这么乱了。

十二

其实邹衍的想法很简单,她需要了解这个社会,了解自己的生活,那么有什么比从身边人着手更为快捷便利的?况且,有一群,不,两群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家伙们存在——无论是虎帮还是伏虎帮,请恕她敬谢不敏——在完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上山避祸似乎是不错的主意。

用过早膳,一家人出门。

邹衍帮邹老爹将竹编物运到摆摊的地方,甩甩手刚想走人,便发现自家老爹眼中一闪而过的忧心,她稍稍汗颜了下,猜测老爹是不是以为她又要去哪鬼混了?

不过也容易理解,以前那位就是这样,最多做到这一步,便拍拍屁股,和着一群狐朋狗党,欺凌弱小、偷鸡摸狗、换点小钱寻欢作乐去了。

三言两语安抚住自个儿老爹,她并没有说出今日的打算。人一下子转变过大,即便邹老爹不会对自己的女儿不利,也难免不起疑心。

跟着刑心素往他一贯劈竹伐木的山头走去,瞧这方向似乎与前日那个乱坟岗相去甚远。邹衍边留心着周围店铺,琢磨着若要找份活的话能做什么,边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地跟在男人身后。

风来镇的格局布置说来比较混乱。百年前的“凤来镇”虽地理位置不错,但因三面环山,交通颇不便利。前朝皇帝为讨凤后欢心,下令开凿通路,疏通河道,历经百年,才终于有了今日的繁荣,又因流动人口众多,人员鱼龙混杂,所以并没有形成特别固定的贫富区域。

不过,这里有两个地方,可谓众所周知。一个是位于城南角落的“贫民窟”,一个是坐落在城西的“销金窟”。他们现在便是往西城门走去。

销金窟,顾名思义,多半是那些声色场所和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赌场。邹衍无语地看着前方店铺招幌上挑着的大大“赌”字,开始疑惑该来的是不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她穿越的原因便是由于在赌场里被人打闷棍……

出门第一天便被人劫着去赌场未遂……

如今她想正正经经干点活,目的地还未到呢,又见“赌”字……

——唉,阴魂不散的赌场!

邹衍摇着头收回视线,提起十二分的小心,几乎是目不斜视的,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稀释到最低。

谁知道那群以窑子赌场为基地的人会从哪个角落冒出来?注意些总是没错的。

咦?前面那人是……瞧那身形、那长相……“雷伏虎”雷小宝?!

——咳,这算不算怕什么来什么?

邹衍暗自蹙眉,寻思着待会儿脱身的方法。

结果,出人意料的,人雷小宝连瞄都没瞄她一眼,便径直从她身旁走了过去。不过,整个人恍恍惚惚,明显不在状态,连健硕的身形都萎靡下来,微弯的背影给人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难不成是输光了钱?

这是邹衍的第一念头,但看样子,事情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邹衍寻思着,快走几步,赶上前边带路的刑心素,催促道:“我们走快些吧。”离开这些个是非地。无论雷小宝或是所谓的“伏虎帮”发生什么,都不是她能够插手、或者说也不乐意插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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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外是一座座绵延的丘陵。

所谓靠山吃山,稍微有点本钱的人便会向官府或者那些富户缴纳些银钱,去那些有主的大山头打猎、伐木、挖药材、种植山果……

只有像他们这种连最低廉的税金也缴不起的人,才会来这些无主的小山包,捡拾些柴火度日。

刑心素找到的小山头,山腰处有一小片野生竹林,地势陡峭,不好攀爬,平日往来的人也稀少。邹衍皱了皱眉,这意味着万一男人一不小心,失足滑倒或者跌下山头,就算呼救也是徒劳的。

深秋季节,山里到处是光秃秃的树杈和枯黄衰败的落叶,这一小丛翠绿的竹林显得尤为生机盎然,刑心素小心地走在其间,仰头挑选合适的竹料,那修长的身影和挺直的背脊让邹衍不禁感叹:这世间真有竹样的男子,凌霜傲雪,坚韧不拔。

看他已选中了一杆,似乎正打算砍伐,邹衍走过去,接过工具,道:“还是我来吧,你去捡些柴火过来。”男人身子单,力气小,伐竹这种重体力活她当仁不让地接手了。

刑心素面无表情,或者说已经惊讶过头地愣愣地看着她抢过了自己手里的活。不过,那动作……惨不忍睹——好吧,给妻主留点面子——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他见邹衍一副心意已绝、没得商量的样子,估摸着再把工具拿回来不太现实,便站在一旁稍微指点了几句。

邹衍倒也没嫌他多嘴,微红着脸(?)干笑着挥舞了几下,一会儿后,倒也似模似样起来。

刑心素见状,稍微放下心来,依言离开竹林,去捡些枯枝败叶回来。

邹衍见他离开,停下动作撑着旁边的竹竿,抹了把额上的汗滴,暗嘘了口气道:原来这砍竹子不单是项体力活,还是项技术活!⊙﹏⊙b

摇摇头,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感慨丢开,提醒自己现在顶多算是个“半文盲”,邹衍挽起袖子再接再厉,誓要挽回点刚刚已经丢光了的面子。

过了一段时间,刑心素还没有回来。忽听得远处“彭”一声闷响,其间似乎还夹杂着男人短促地惊呼,邹衍心头一紧,甩下手头笨重的工具,便往发声地奔去。

要知道刑心素向来自持,若非发生些什么过于出乎意料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惊叫。

——莫不是他真的摔倒了滚下山头?

邹衍想到这里,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心素?!”支楞交叉的树干枝叶遮住了她的视线,远远地,邹衍似乎听到有女人的声音。

穿过数棵大树,绕过交错牵绊的树藤木桩,邹衍眼前的视野稍微开阔了些。

刑心素有些发愣地看着气喘吁吁,似乎就这么一路奔跑过来的邹衍,口中喃喃地叫了声:“……妻、主?”语气里满是惊诧和不可思议。

邹衍的脸上还残存着焦急与担忧,她草草打量了眼安安稳稳站着、似乎没跌没摔连皮也没有蹭破的刑心素,松了口气的同时问了句:“没事吧?”

“没……”刑心素的表情还有些恍惚,但已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震惊和难以置信很好地收拾了起来。

“那就好。”邹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注意力放在那个从刚才起便扶着腰半坐在地上,“哎呦哎呦”不停叫唤的陌生女人身上。

“请问你是谁?又为何惊扰了我家夫郎?”

十三

刑心素退后几步站到邹衍身后。

地上的女人龇牙咧嘴地撑起身体,捂着腰部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这位夫人请了,小生廖文君,昨夜迷路于山中,恐有兽虫袭身,故爬上此树稍事歇息。”说到这里,她苦笑地指了指头上的粗壮树枝,“方才不小心于睡梦中翻身跌落,故惊吓到贵夫郎,实乃无心之过,还望原谅则个。”说罢,她又行了一礼,姿态比方才更为诚恳。

邹衍瞧她虽一身狼狈脏污,酸儒气息浓厚,但气度从容,讲话有条有理,且认错态度良好,猜测事情应该确实如她所言,但还是回头问询似地瞅了眼刑心素。

男人先是微微一愣,继而恍然般轻点了个头。

“呵呵,区区小事,无需行此大礼。”邹衍这才挂上客套的笑容,弯身回以一礼。

“夫人雅量!”廖文君直起身,松了口气的脸上现出些许笑意,“敢问夫人,这里可是风来镇左近?”

“正是。”

“哦?”廖文君眉峰上扬,眼珠发亮,露出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样,略显急切地问道,“不知夫人可曾听说过风来镇冯姓家族?”

——冯?

邹衍眼眸一暗,脑中飞掠过那个被虐致死的少年的惨状,嘴角的笑容开始凝固:“您是指……?”

“小生的友人曾提起过,冯姓在整个黎郡也算得上名门望族,风来镇姓冯的人家应当仅只一户,未知夫人可曾听人提起过?”

——果然!

邹衍心中冷笑,语气却越发诚恳:“若说是冯爷,风来镇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那……那夫人最近可曾听说过冯家有何传言?”廖文君看起来更加兴奋,但问出口的话语里却带着掩饰不住地忐忑与紧张。若邹衍没有看错,还有暗含地一丝期待。

——期待?这个书生样的女人和冯家到底什么关系,她希望从自己嘴里听到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与她邹衍无关,冯家的话题到此为止!

邹衍摆摆手,状似遗憾道:“可惜,这我并不清楚。廖小姐,我们夫妻俩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了!”

廖文君的表情才是真正的遗憾,但她很快恢复过来,拱手施礼道:“啊,很抱歉占用二位时间,是小生的不是,二位请——”

邹衍也不再跟她废话,捧起刑心素方才因为惊吓而掉在地上的干柴,心里开始后悔自己刚刚怎么那么容易就原谅了她!

她对廖文君本人倒没有太大的恶感,或者说虽觉她身上带着点古代读书人惯有的酸儒气息,但从她说话行事有礼有节,甚至对着两个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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