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灏轩……”成雪脱口叫道。关灏轩回头看着她，她却硬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走过去：“怎么有话又不说？”
成雪看他温润的表情，满眼关切，便鼓起勇气小心地问：“你能不能……不要收购电子公司？”
关灏轩面色一时间僵住。
成雪有些害怕，急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换作是其他任何一个朋友的事，我也会一样关心的。”
“这有什么好关心的？我又不是要逼得他破产，只是一个子公司而已！”他语气冷淡下来，墨黑的眸子映出她的影子。
“可是贺通要是没有这个子公司支撑，不就等于垮了一半了？”成雪壮着胆子，索性一次把话说完，反正说一半是说，多说几句也是说。
关灏轩只是淡淡地：“你不要操心这么多。”想了片刻，有些承诺地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你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
成雪楞住，过了几秒才呆呆地问：“你是……答应了？”不敢置信。
关灏轩面无表情：“我情愿被别人说出尔反尔，也好过你嘴上不说心里恨死我。”
忽然间，成雪倒情愿他对她差一点，他越是这样子顺她，她越觉得很亏欠他。
关灏轩转身出去，自言自语：“我现在是不是疯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崔璀这盏不省油的灯，火焰冲天。
“关总裁难道不知道商人最讲究的是信誉吗？”崔璀虽然生气，却依然保持着优雅的气度。
关灏轩浅浅笑着：“这次的确是我违约。”写了张支票。崔璀笑着，眼底掩不住的傲慢：“关总裁，我从来不缺钱！”
关灏轩淡淡地说：“这张支票我给你，至于你要不要，那是你的事。”他洞悉先机，“只是崔小姐的目的，是不可能达到了。”他太清楚崔璀并不会真的努力挽救方氏，却也不是真得想置方氏于死地，她不过是想借此让方氏更脱离不了利源的帮助，又可以让成雪不开心。本来他与崔璀合作正好取他所需，可是他就知道成雪会难过，而他还差点真的让崔璀得逞了。
不过现在停止，也还算来得及。
崔璀折着支票，迷人的眼睛和成雪的几乎一模一样，关灏轩一时怔住。
“什么事能瞒你呢？”崔璀粲然笑道，起身要走，“希望你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关灏轩笑起来：“她和生意，我当然要她。”
崔璀不屑：“你是要她，还是要孩子？”
“当然是她。”关灏轩淡淡地：“利源果然不一般，在我的医院竟也让你们查到？”
“很多事情只看我想不想知道了。不然，有什么难事！”崔璀笑说着走了出去。
关灏轩嘴角上扬，却目光冷峻。
崔璀拿走支票，出门便丢进了垃圾箱，那张九位数的支票在她手里仿佛便只是张废纸。
电梯门乍然打开，崔璀惊讶地看着穆成雪满眼笑意地出现在她面前。然而转瞬之间，穆成雪神色却淡漠下来，一脸平静。
“穆小姐，好久不见。”
成雪本来只是想静静地走过，此时也只好停下来，礼貌地回笑：“崔小姐来找灏轩谈公事吗？”
崔璀妖娆地笑：“是啊，已经达成的协议，关总裁忽然临时变卦，我很想知道原因，但是关总裁不肯告诉我。”盯着成雪的眼睛看，成雪却只是淡然的表情，仿佛根本没听到她说话一样。崔璀看到成雪脚伤的低跟鞋，不由讽刺道：“穆小姐现在还是少穿这种鞋比较好，不然出了什么事，关总裁恐怕要难过死了。”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成雪面色冷淡，本来就不想和她多说。崔璀看着她走去总裁室的背影，恨她到咬牙切齿，自己总是一次次地败给她。
穆成雪，你不可能永远得到这么多，我保证。崔璀暗暗想道。
杨秘书看到成雪缓缓走过来，连忙想要起来替她开门。成雪微笑着：“你忙吧，不用管我。”杨秘书不好意思地笑笑，坐下继续做事。
关灏轩看到她的鞋子，便皱起眉来。“怎么还穿高跟鞋？”
成雪犟嘴道：“明明是低跟鞋好不好！”
他也懒得跟她争，看看腕表：“怎么这个时候有空来找我？你不是说事务所很忙吗？”
她双手搁在桌上，下巴抵在双手上，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刚刚见了当事人，路过公司，干脆上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难得你会想我，这样子，中午你可以约我吃饭。”关灏轩也趴在桌子上，笑着看着她。
成雪无语：“好像是你想约我吃饭吧？直说嘛。”
关灏轩眼里笑意盈盈地。
第 37 章
出了餐厅，两人分道扬镳。关灏轩看着她离开才走，成雪从后视镜里看着他越来越远，不经觉脸上爬满笑容。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很美好，她真得不愿意再去想其他的事。每天一到事务所，她就赶紧坐下看当事人的资料，准备着方方面面的材料。这是她第一个case，她想尽可能地抓住每个细节不放过。
旁桌也是一个来实习的女孩子，笑嘻嘻地走过来：“成雪，这么用功？天天一来就埋头做事？”放了个快递包在桌上，“喏，你的快递。早上你还没来，快递员就送来了。”
成雪惊讶：“竟然会有人寄快递给我？”
那个女孩子走回位子上，笑道：“挺薄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哦？不会只是快递一封信给你吧？”
成雪浅笑：“我还没听说过寄信用快递的！看下就知道了。”她用小刀轻轻割开口子，不禁讶然，袋子里是薄薄一叠材料纸，整整齐齐地。
那个女孩子趴在挡格上，笑嘻嘻地看着成雪，却只见成雪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一不留神手里滑掉了几张纸。她连忙过去帮忙捡，成雪尽量平静着自己的情绪和声音，低声地说道：“我自己来。”
她愣了愣，将手里刚捡起的两张纸递给成雪，乖乖地回去坐着。
成雪手抖着，将那薄薄一叠纸翻了好几遍。她心里发凉，凉得发慌得很，仿佛心脏在一直往下跌落，下面却是个无底洞。她慢慢泛起一阵失重的感觉，越来越厉害，难受至极。她穿起大衣，开车到Metto，已经进了停车场，她却又迟迟不下车。
她其实是不敢上去。不知怎么开口。不知说什么。他敬而远之的父亲，偏偏是害死爸爸的那个人，她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许久，又缓缓开出停车场。穿杂在车河里，总要等许久红灯才跳绿，而没一会儿绿灯又转红。她实在烦了，却不知道自己目的地在哪里，现在要去哪里，或者，她想去哪里。两旁的司机都是目光炯炯，只有她，满脸茫然，一如她的心。
她便绕着城市弯圈子，兜兜转转，直到很累很累。最后却将车停在利源楼下。走进去时，大堂经理却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她：“穆小姐？”其他大堂员工也是，都带着惊讶望着她。
成雪也是诧异，绝不逊于他们的心思。“你怎么认得我？”
大堂经理温和有礼地笑笑：“请问穆小姐来找谁？”
成雪并不在意他的避而不答。“我想找崔小姐。”
“不好意思，崔小姐经常是来来就走，今天好像也提前走了。”大堂经理抱歉地笑道。
“噢，”成雪不相信他，“你确定？”眼睛却瞟向询问台的小姐，那位小姐连忙低下头去。她缓缓走过去，看似请求却不容拒绝地问道：“能不能麻烦你打个电话去秘书室！”想了想又说了句，“我是穆成雪。”
崔璀的秘书接了电话挂了，片刻又转电话下来。询问台的小姐略显尴尬地说道：“您请上去吧！”
华丽的电梯快速载着她上去，成雪一步步踩在厚实的羊毛地毯上，软软的，悄然无声。推开门的一瞬，崔璀迷人的笑容现于眼前。
“你竟然会来找我，真是稀客中的稀客！”崔璀站立着，淡淡一笑，招牌式的优雅。
成雪勉强挤出一丝笑。“你……”嗓子里却仿佛堵了块铅，半天都再说不出一个字。
崔璀笑着问：“你肯定是有话想对我说，才会特地跑来。怎么又吞吞吐吐的？这样可不符一名律师该有的素质啊！”
“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姐姐？”成雪其实还想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却生生将这句话吞了回去。没有意义。
崔璀脸上现出一丝少见的怔仲，却转瞬即逝。她亦毫不掩饰，爽快地答道：“没错。但是，我从来都不想认为，你是我妹妹。”
成雪脱口问道：“因为妈妈？”
“你还算蛮聪明。”崔璀高扬地赞她。
成雪愣住，默而不语。“可是……我不到三岁，妈妈就死了。我和你一样，除了看看她的照片，其余也都没有印象了。”
崔璀冷笑：“我们俩性质一样么？她病死不是她想的，但是她抛弃爹地和我却那么执着。你三岁她才死了，最起码你们还开开心心过了三年。可我呢？我才一岁，像我这样被妈妈抛弃的，从小就被其他世家千金鄙视。她也是文家的千金小姐，她再清楚不过世家里的生存，却还是一点都不为我考虑。”
“幸好爹地后来娶的那个女人没有生产出什么，如果不是她流产，今天我恐怕真的是一无所有。你不能理解，我过得有多么辛苦！”
成雪怔怔地咬住下嘴唇，努力平稳下来，喃喃道：“我终于明白了！”
崔璀冷冷地看着她：“明白什么？”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像你这么心高气傲的人，会再选择一个三年前就已经和他分手的方亚泽？我一直想不通，既然你和他都订了婚，为什么不巩固两家公司的利益，还要找灏轩联合？”成雪轻声问道，却是一脸焦灼，想得到她的肯定，“你根本就不再喜欢他了，你只是想让我不开心，让我难过，对不对？”
崔璀轻浅地笑起来：“你的脑筋转得还算快，确实比较适合作律师。没错，这就是我的目的。但我也不全是利用他，虽然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他的公司，但是只要他开口跟我说，我就还是会帮他。可是他从没开过口，都是方振华提出来。就算他怎么都不求我，我也还是缓救了他们一次又一次。”
“可是他太欺负人了。他总是喝得醉醺醺地回来，拉住我就喊你的名字。有时候他正开着会，却不禁意地就盯着手机里你的照片看，有时候我会把照片删了，他第二天就又放一张进去。”
“有次吃饭爹地也在，他拿着餐牌点菜，全都是不带辣椒的。爹地问他原因，他竟然头脑发蒙，说‘她不能吃辣的，吃了辣会肚子疼，嗓子也会肿’。”
“后来他还总是偷偷去你的公寓楼下，对着你黑漆漆的窗户，一坐就是一晚上。再后来还去找过你，是不是？”崔璀语气是越来越平淡，淡得飘进成雪耳朵里，恍若隔世般不真实。
“次数多了，爹地也知道一些。虽然是我讨厌你，才去逼迫他，可我实际上也是帮了他们度过方氏的危机。他却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我。”
崔璀目光冷冷地看着成雪：“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再记挂他的公司是死还是活！我们当初投了相当大一笔钱进贺通，可既然他那么爱你，我就由着他，随便他爱怎样就怎样。只是我们不再费力，贺通要好起来应该很艰难。爹地说那笔钱就当扔进水里了，可我不想。我要尽力拿回我们的钱。只是……”她柔柔地笑起来，“让我没想到，关灏轩竟然会答应我……而且比我想象中爽快太多！”
明明一张精致的脸，却令成雪有点恐怖。她觉得有些眩晕，脸上却尽量保持住镇静，只是右手不经意地扶住了桌沿。半晌，才缓缓问道：“如果灏轩不答应你呢？你的如意算盘，就落空了吧？”
崔璀微微笑道：“如果他不答应我，我就只能当那些钱丢进水里了，贺通倒了，你一样会难过，关灏轩会生气，你的日子依然不好过。”
成雪努力地用手撑住桌子，眼前一片黑眩，她只能坐了下来，等到头晕好了些，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境，也粲然一笑：“那份快递，是你送的吧？”
崔璀一脸惊愕：“快递？什么快递？”瞬间又恢复寻常。
成雪疑惑自己的推测，疑问道：“难道不是你吗？”
崔璀依旧浅笑着，柔柔地说道：“当年文家和崔家闹得轰轰烈烈的，世家里面，并不是光有我们崔家的人才知道！你看来很聪明，却还是很笨！和关灏轩在一起这么久，不会不知道高级私家，能做些什么吧？”
成雪探寻地看着崔璀的表情，真得不像在撒谎。她刚才坦言不讳地说了这么多，如果她想告诉自己这些，以她刚才的爽快态度，大可以直接来告诉自己，不必这么大费周章。而且这么有手段的一个人，刚才显然也被自己的问题，“快递”那两个字，惊到。可能真得不是她！
成雪微微摇了摇头。
崔璀笑看着她：“你百年不遇地跑过来，就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成雪一看到她的笑，不知为何有些不寒而栗，心里还压着沉重的事情，却强打起精神，亦回之以一笑：“的确都是些无聊的事！妈妈、方亚泽、贺通、还有我们的纠葛，都过去了，对我来说却是都没意义了。”她慢慢走出去，走到门口，却又回头看了眼崔璀，似乎有些失望。成雪忽然觉得忧伤，轻声却坚定地说：“你的人生，你的人，其实和你名字一样，璀璨华丽。不要再记恨那么久以前的事，那是他们的爱与恨。何必要执着那些不是我们造成的事！没有妈妈，我们现在不也都过得很好？”
她没有再多看一眼崔璀，径自走了出去。
第 38 章
崔璀有些失神，自言自语：“过得好？好像是你好吧……什么都得到了！”成雪走到门外，分明听见了，苦笑着，只留了个缓慢却坚定的背影给她。
成雪不想去相信那些资料，不愿意去想爸爸、妈妈，以及其他人的照片，不想去想那些文字，可是它们却阴魂不散地跳动在她眼前。
她熄了火，就那样静静坐着，始终想不到会是谁寄的。除了崔璀，她想不出还和谁有积怨？毫无头绪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