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萧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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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萧关道-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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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钩冷笑道:“怎么不会?你不想想,我门中弟子的身份隐藏的不可谓不密,就算她凌云交游广阔,娴于辞令,倘若无人指引,哪能一找一个准儿?若非有人暗中相助,‘清刃’弟子可不知有多少要因此横死!”
  狄天羽恨声道:“这小妮子做戏的本事倒好!蓝翦也真够狠的,为了那么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皇帝梦,把自己弟弟弟妹这般折腾!”他忽又爽朗一笑,道:“说实在的,我倒真喜欢他那么一股子狠劲儿!这小子对付那帮西夏胡人真有一套!若不是他要挑起战端,起兵自立,我老狄还真愿意跟着他干!”
  吴钩一脸无奈,道:“麻烦就麻烦在这里!要夺下蓝翦的兵权,小打小闹的暗中行刺,一来是拿不到兵符,二来也没人有那个本事杀得了他!可这动静要是闹大了,那帮西夏胡人趁机来袭,比蓝翦起兵自立还要糟糕——老狄,如果让靖北军和蓝翦的秘密禁军交手,你有几成胜算?”
  狄天羽双眼一翻,冷冷道:“你最好别作这样的打算!我告诉你,一成都没有!且不说我拿不拿得到蓝翦的兵符,就是拿到了,靖北军那帮兔崽子认人不认苻,也不一定都听我的!再者禁军有多少人马我毫不知情,但想来不会少了三万,而且装备绝对精良,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不是靖北军士能比的!——你不是说这几年但凡凌云查出我们弟子的身份,意欲加害,总会有人暗中相助吗?这人想来消息灵通的很,怎不找他帮忙查查蓝铁衣和禁军的下落?”
  吴钩没好气的道:“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若是能找着他还坐在这儿与你闲扯?”他烦躁的甩甩头,皱眉道:“真是麻烦!江湖人不言庙堂事,你们‘清脉’的事,我一个‘刃脉’中人跟着操什么闲心!”
  狄天羽呵呵一笑,拍拍老友的肩道:“‘清脉’在庙堂,‘刃脉’在江湖,可说来说去不都是‘清刃’一脉?再说了,那蓝铁衣可是你们‘刃脉’中人,他惹出来的麻烦你可不能甩手不管!”
  吴钩苦笑道:“我若真能狠下心肠甩手不管,那倒真是轻闲了——蓝翦对凌霄态度如何?”
  狄天羽不意他忽然问起这个,微微一愕,思索道:“凌霄做事诸多顾虑,不及他老子狠厉,蓝翦对他很有些不满!”
  吴钩双掌一合,微笑道:“这就好办多了!”
  狄天羽斜眼望他,笑骂道:“你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
  吴钩悠然笑道:“原本是没有,昨晚见了凌家那位小祖宗便有了!他不是想当宗主吗?我们何妨让他闹上一闹!还有蓝家那位小姑奶奶,若能好好利用,说不准便能来个引蛇出洞,勾出蓝铁衣那混小子和那帮秘密禁军来!”
  听过吴钩的耳语,狄天羽哈哈笑道:“果然是个鬼主意!不过你小子可得小心点儿!这会儿凌霄还正派人到处逮你来着,你就这么冒冒失失跑出来招摇,当凌府的人都是瞎子吗?”
  吴钩道:“武阳侯和凌府宗主要在这掖海城中找人,那人还能藏得住吗?我又何必费那个心思?倒是你,身在靖北军中,万事当心!”
  狄天羽笑道:“放心,这我理会得!往后咱俩儿各行其是,少碰面就是了!”
  此时日头渐高,酒楼中也渐渐热闹起来,静室里传入些许杂声。两人谈话已毕,互道了珍重,各自离去。
  
  凌霄回到府中时,凌落已大刺刺坐在堂前等候,见他进来,起身一揖,道:“大哥!”他礼数倒是不缺,然而神情间却没半分恭敬的意思,凌霄见得惯了,也不与他计较,淡淡问道:“昨晚丑时前后,你在何处?”
  凌落沉默一下,道:“我去了地牢,放了吴钩!”
  凌霄不意他答的如此爽快,倒是一愣,既而眉间腾起怒色,冷冷道:“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那吴钩是何许人?”
  凌落淡淡道:“他是‘清刃’中的云泽祭酒,还是武阳侯点名要拿的人。”
  凌霄怒道:“既然知道,你还敢私自放他!此事若给武阳侯知晓,不知会给我凌氏一门招来多大的麻烦!若是误了侯爷的大事,惹得他雷霆震怒,我也保不住你!”
  凌落漫不经心道:“‘清刃’事起,武阳侯自顾尚且不暇,怎会有闲心来跟我计较?我这么做可也是为了大哥好。大哥是明白人,想必早已猜知侯爷要起兵自立……”
  “噤声!‘起兵自立’这四个字是随意说得的吗?三弟,你太不知轻重了!”凌霄面如寒霜,一声断喝打断了凌落的话。凌落却不理他,自顾自道:“战事一起,不是一年两年就能了结的。武阳侯若败,凌家上下个个都要死无全尸!即便他胜了,这一番家业也势必给托跨!要不要趟这滩混水,大哥还需三思!”
  凌霄一时默然,半晌方道:“侯爷镇守边关六载,北据西夏胡虏,南保丝路要道,一腔忠肝义胆世人皆敬,怎会有自立之心,三弟多虑了!”
  凌落“哈”的一声笑出声来,满眼讥诮的道:“今上孱弱,国朝倾颓,今日王朝早已不复当年气象。如今西南战端已起,四方封疆皆蠢蠢欲动,武阳侯向有雄才,又手握重兵,不起异心才是怪事!他自己都懒得遮掩,大哥何必替他说这等冠冕堂皇的废话!”他一番言辞甚是犀利,直逼得凌霄半晌答不出话来。见了哥哥那一脸的苦涩,他不禁又心下一软,低声叹道:“我也知道,大哥维持家业,很是不易的!”
  凌霄听了此言却是一愣。自当上家主以来,这个弟弟对他不是冷嘲热讽,便是漠然不理,今日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体己话来,倒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却听凌落低声续道:“我知道大哥顾忌什么。你担心得罪了武阳侯,他断了家里各路商道,又重提六年前的旧事,凌家不但家业声名难保,还会惹来‘清刃’的报复。可是大哥,你当真以为以凌家的声望财力助武阳侯起兵,就能得保安宁吗?这等受制于人的日子你过得舒服吗?” 凌霄不答,脸上只剩了苦笑。凌落上前握住他的手,定定望着他道:“大哥,其实‘清刃’一脉并非你想的那样,只要你能置身事外,我保证凌家不会被报复!虽然以后……可能不会再有今日的门第风光,但至少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大哥,这一次让我作主,好不好?”
  凌霄与他相对而立,望着他热切诚挚的眼,只觉兄弟两人从未有一刻如此亲近过。平凡但平静的生活,不也是他一直向往的吗?不必为所谓家门名望上下奔走,费心周旋,也不必担心因想娶燕寒裳这么个出身青楼的女子而犯众口荼毒,这也是他一直以来自己都不敢正视的真愿啊!凌霄胸口一热,几乎就要冲口答应下来,然而话到嘴边,心中却又一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艰难的道:“不行!三弟,我知道你是好心,我也知道就是帮了武阳侯,这一番家业也不一定就保得住,可是……可是……”
  凌落见他拒绝,又是失望又是气恼,甩开他的手负气道:“我怎么有你这么个看不开的哥哥!”
  凌霄脸色苍白,犹豫半晌才一字字道:“可是你姐姐在他手上!他……他给你姐姐服了药的!”
  凌落一凛,道:“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从没说起过?”
  凌霄道:“这事可能连云儿自己都不曾察觉!你知道,云儿因为铁衣的死一直跟‘清刃’过不去,而武阳侯担心‘清刃’一脉会妨碍他的大业,也乐得让云儿替他搜集‘清刃’的情报。可是……可是他又怕云儿追查的深了,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会起异心,所以……”他苦笑着一叹,“这事侯爷只跟我说了,恐怕也是叫我不要逆了他的意思。”
  望着哥哥凄苦无奈的神情,凌落愤怒倒压过了心酸,顿足道:“你、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个当大哥的,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为了瞒着六年前的龌龊事,你就眼睁睁看着姐姐涉险吗?”
  凌霄的脸色瞬间惨白,剧震道:“三弟,六年前的事,你……”
  凌落冷哼道:“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吗?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他眉间忽现一抹决然,退开一步道:“大哥既然听不进劝,弟弟只好得罪了!如今我再不是六年前那个不知人事的愚蠢少年,不容凌家再助纣为虐!大哥这宗主的位子,我要了!”
  凌霄身子一颤,凄然笑道:“好……三弟,你真是成长了!这几年你不理家门事务,独自在外闯荡,我知道你是看不惯,有自己的心思。这原也没什么不好!你昨晚私放吴钩,暗中与他结盟对付武阳侯,我也拦你不住。可是——”他容色一肃,沉声道:“可是你须明白,武阳侯不是易相与的!他对‘清刃’一脉的了解也远比你想象的深!你执意与他作对,大哥……大哥也难保你!”
  “还是宗主识得时务!”门外忽响起一个冷锐的声音,一个灰袍男子迈入厅内。这人肩背挺的长枪一般的直,眼里的光芒如同铠甲一般冷厉。他身后数十侍从兵刃在握,齐齐盯着凌落,仿佛若不盯牢了他便会凭空消失一般。凌霄认得,这灰袍男子是武阳侯蓝翦的贴身护卫沈清。不用说,他此来定是奉了蓝翦之命找凌落问罪的。凌府的下人们想也是不敢得罪侯府的人,因此见他们闯进来也不曾通报。
  凌霄毕竟是一门宗主,虽受制于武阳侯,却也不容人如此轻慢,当下脸色一沉,冷冷道:“沈护卫就这般拿着刀剑闯进来,当我们凌府是自家的演武场吗?”
  沈清倒也不敢当真得罪了他,见他面色不善,便一拱手,道:“凌宗主说哪里话来?在下不过奉了侯爷之命,请三公子过去问问话而已!得罪之处,望宗主海涵!”
  凌霄早料到他有这一番说辞,但照武阳侯平日的行事作风,凌落此去又岂止是问话这么简单?事到如今,明知会得罪武阳侯,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去送死!于是跨前一步挡在凌落身前,淡淡道:“抱歉!舍弟少不更事,只怕言语有失,惹侯爷不快。侯爷若有疑虑,不如由在下代为解答。”
  沈清不意他竟会回护凌落,嘲讽笑道:“宗主的胸襟实在令人佩服!三公子要与宗主争夺家主之位,宗主反倒一意回护,怕只怕到时得罪了侯爷,人家还不领宗主的情!”
  凌霄慢条斯理的道:“那是我凌家的家务事,不劳阁下操心!” 他目中寒芒一闪,就欲呼唤家将支援,冷不防身后凌落伸手在他肩上一按,大笑道:“凌落何德何能,竟劳动侯爷派人相邀?荣幸之至!”
  沈清面容一整,神情间倒有三分恭敬:“三公子过谦了!侯爷尚担心礼数不周,请不到大名鼎鼎的战天公子呢!”
  此言一出,凌霄心中剧震。他万料不到近几年江湖中神秘莫测的第一刺客战天公子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凌落心中的惊异丝毫不在乃兄之下。须知江湖中知道战天公子的人倒是不少,但晓得就是他凌落其人的却没有几个,而蓝翦竟能探知,其厉害之处可见一斑。凌落心底暗凛,面上却丝毫不露,微笑道:“侯爷如此盛情,凌落怎敢推却!烦请沈护卫前面带路!”
  沈清抚掌而笑:“战天公子真是爽快人,请!”
  凌落走出两步,回头对凌霄笑道:“裳姐给小焰请去侯府作客,这一趟就是侯爷不请我也是非去不可,否则大哥日后想见裳姐岂非要多费许多功夫?”
  凌霄见他如此这般的被武阳侯请了去竟还有心思调笑,失笑之余担忧之情更甚,但也不免迷惑:一直以来,三弟对燕寒裳也颇为留心,但听他今日话中之意,竟是要成全自己了。加上他所谓战天公子的身份,与“清刃”结盟的用心,皆令自己如身处九重迷雾之中,费尽心思也牵不出个头绪来。
  ——六年前那一场祸乱当真改变了太多东西,幼时亲密无间的兄弟如今已这般生疏!


长街对

  沈清等一众侯府亲卫出了凌府大门,众星捧月般的拥着凌落走在大街之上,路人认出他们是侯府中人,纷纷避道而行,凌落乐得悠闲,饶有兴趣的左右张望着。只见这掖海城的街道十分宽广,两边店铺招牌鲜亮,丝毫没因塞上风沙显出灰头土脸的样子。路边大小摊铺虽不少,但看上去规规整整的,一点也不觉凌乱,反添了些热闹气象。掖海城虽处边庭,但这等繁华景象却是众多中原市镇也难以比肩的。
  “侯爷不但长于治军,政务也不遑多让!如今的掖海城可比六年前裴城主治下时繁盛的多了!”凌落左右望着,随口赞道。
  沈清只当他刻意讨好,也不搭话,只微微笑了一下。凌落又道:“这几年我总在外间转悠,对这掖海城反倒生疏了。今日秋高气爽,正是游城的好日子,不知可否请沈护卫当个向导?”
  沈清知他要耍花样,心中暗自戒备,慢悠悠道:“今日侯爷已摆下筵席在府上等候,公子还是早到为妙!公子若想游城,改日沈某自当作陪!”
  凌落忽地停步,哈哈笑道:“鸿门之宴在下定不爽约!但我喜欢自己走着去,可不喜欢给人押着去!”说话之间,沈清只觉眼前日光猛然一亮,煞是刺眼,但只一瞬便又黯了下去。他本能的喝了一声“拦下他”,却见凌落笑吟吟的立在对面,丝毫没有要逃走的意思。众侍从也是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间,凌落蓝衣一振,已飞身掠至街旁屋顶,朗声道:“沈护卫请先行回府,凌落随后就到!”语音朗朗未绝,人已扬长而去。
  沈清身为武阳侯蓝翦的近身护卫,人人见了都礼让三分,何曾有人如此轻狂?他心中一怒,提步便要去追,身形方动,忽觉头顶一松,束发的冠帽已分作两半坠下地来。原来方才言语之间,凌落已然出刀,这一刀不但奇快,而且拿捏极准,只斩冠帽,于头顶发丝却无丝毫损伤。
  沈清怔怔望着地上两半冠帽,只觉背脊一阵阵地发寒,给冷风一吹,竟忍不住打了个颤儿。倘若凌落下手稍重,他沈清岂非要脑浆迸裂,立毙当场?那一众随侍也是相顾骇然。凌家断水刀法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谁料想在凌落手中使来竟然神妙至斯!江湖第一刺客果然名下无虚!
  静默片刻,其中一名随侍轻声问道:“头领,要追吗?”沈清铁青着脸拾起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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