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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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女策,素手天下-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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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温暖包围,她的心口被焐热,一道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

这是个宽阔结实的胸膛,是她曾任最软弱的向往。

再睁开眼,汐瑶似乎被谁拥着。

她能嗅到那漫天的血腥味儿,朦胧的视线时而恍惚,时而清晰。

耳边有个有恃无恐的声音,回荡着说,“不过惊着了而已,哪有那么容易死?”

这是……

颜家那毒舌的公子?

她努力睁眼去瞧,想让自己的意识清晰些,却在视线清透的那刹看到了祁云澈!

他俊庞沉静,曜石般的深眸,倒影出她纤弱的模样。

他好似周身浴血,犹如杀场归来,又在阳光初绽时,汐瑶恍惚见到了穿着明黄龙袍的他。

纷乱的思绪,困惑的记忆,她分不清身在何处,终归是在昏沉中再度闭上了眼……

……

汐瑶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可她却清晰的想起了在前生时,那件被她刻意忽略忘却了的事。

云昭初年,偌大皇宫被一场吉祥的瑞雪所覆盖。

那时祁云澈登基不久,尚未选秀,后宫只皇后一人侍君。

她正为他的君临天下而感到高兴,那冰天雪地,她一身凤袍,坠入议政殿旁侧被冰封的莲池。

接着满朝文武百官,亲眼见到他们的云昭皇帝不顾自身安危,跳入那彻骨的冰窟中将皇后救出,满朝哗然。

当汐瑶醒在倾凤宫,只闻外殿群臣跪地,联名奏请废后。

大祁,不需要,亦是不能要一个会危机帝王安危的无能女人做皇后!

是啊……

她思绪缓慢的想着,自嘲着,那皇后怎是她这样懦弱的人当得的?

……

再醒,人已安然。

颜家藏秀山庄,竟就建在那幽幽深谷中。

汐瑶因在河水里浸了一遭,又连夜过得惊动,故而得了一场急寒,睡却两天一夜。

待她能够下床,已是成王造反的第三日。

山中庄园与世隔绝,却每日都有暗卫带回消息来。

据闻霍昭仪被囚冷宫后,其兄霍庆吉便辞官回乡,暗中培养势力,那元都太守乃霍家同乡,而南海水师营中,亦有部署内应。

祁成昊比汐瑶想象中更为不济。

当夜与其同党便被冷绯玉领神策营精兵反扑,挟淑妃与祈裴元为质,向元都逃去。

未想这消息还未以八百里加急就近传与河黍,召张悦廉前来救驾,就在中州附近游玩的睿贤王祁铮闻讯,亲自领麾下三千银甲铁骑围杀元都。

睿贤王乃太宗皇帝一辈最后一位王爷,更是大祁最得百姓爱戴的贤王!

而今他已有八十九岁高龄,一生为国,在太宗帝登基时为表衷心,服绝子药,沙场征战,保家卫国,令长城外的胡人闻风丧胆,更有‘杀神’之威名。

如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睿贤王,常年游历在大祁山水间,谁也不曾想他人就在此地。

说起来祁成昊的时运也实在太差,蓄谋许久的造反,却正巧遇到这位用兵堪称精绝的杀神王爷。

与此同时,祁尹政折回中州,连下数道圣旨,其中包括赐死霍昭仪,看来对其逆子造反,已是暴怒不已!

外面风起云涌,藏秀山庄内却鸟语花香,怡人非常。

汐瑶自得了一个小院,更有侍婢贴身照顾,只消她想要的,这颜家都能给她寻了来,真够稀奇又惊喜的。

而这几日,她也只与祁璟轩还有袁洛星见了一面。

三人都在修养中,祁璟轩要好些,听闻外面云开雾散的局势,整个人也放松下来。

袁洛星身体和心绪都要差些,她身骄肉贵,被那般吓唬,虽是死里逃生,可也觉得受到不能容忍的侮辱,羞忿得成日缩在小院中,连汐瑶去看她都要回避。

更之余在庄内修养的第二天,颜家的暗卫又将慕容嫣救来,有她在,袁洛星更不愿意见人。

眨眼间,便得四日。

午后,汐瑶在庄中后山的湖心亭里纳凉,逗玩锦鲤,伺候她的那名丫鬟裳音,远远从前庄寻了她来。

“姑娘,元都已经破城,淑妃娘娘与祁成昊安然无恙,成王见势去,自城楼跳下,当场身亡。这是方才奴婢家主子收到的消息,主子让奴婢来告知姑娘一声,说是怕姑娘焦心。”

听到此消息,汐瑶撒鱼食的动作一顿,眼色里晃过一诧,再瞬间勾出一笑。

心说这颜莫歌怎会如此好心,得了天大的好消息,专派人来知会她?

转念,他与她还未蒙面时就互看不对眼,这毒舌的家伙会有此一举,怕是在暗示与她,外面大局已定,天下太平,她几个断没道理赖在他颜家的藏秀山庄,赶紧滚吧……

“我知道了。”汐瑶温声应道,又问,“裳音姐姐,不知这回可有我家修文哥哥的消息?”

裳音闻言,面上露出难色,“奴婢并未听到关于沈大公子的……”

“他无恙,你可放心。”一道沉哑的男声响起,汐瑶回头,就见祁云澈已步入亭中。

裳音恭敬的对他福身,他便将她屏退了去。

见了他,汐瑶也欲起身来,却得他淡声,“坐着吧。”

连礼都不用行了?

汐瑶有些局促,碍着大病初愈,身子骨还乏,这天气又太好,反正是在藏秀山庄内,她便又规矩端坐,抬眸望着来到自己跟前的男子。

四眸相触半瞬,祁云澈忽的展袍,毫不避讳的在她旁边坐下。

这下,她更加如坐针毡。

那日在密林中所见,对汐瑶的影响远不止最直接的冲击。

她真正意识到与身旁男子的距离,并非前世今生,那是她自私的不甘,迁罪于他,实难说得过去。

如今的所有,早就不能用隔世的记忆来衡量。

至于祁云澈来寻她的目的……

“那天你在船上问我,对父皇与你指婚一事有何看法,如今你可还想听?”

这几日,祁云澈都不曾来望过她,并非将她疏忽了,相反脑中却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倩影,不时就会出现,扰乱他的思绪。

一开始,他只觉慕汐瑶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女子,只会投机取巧。

可是几番接触,又让他觉得她虽并非真的有大智慧,却能凭着丁点儿算不上高明的手腕,趋利避害。

之余她的指婚,似乎她早就知道自己在皇权争斗中是如何的角色,可偏她又不甘做那颗棋子,于是便正中目标的找上了他,连弯路都没有多行。

她话中有话,小心翼翼,又步步为营。

到底看穿了多少?

祁云澈好奇,故而不时随了心情,吊着她的胃口,玩个兴趣,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如何的程度。

她对他舍身相救,她望他眼光总是复杂多变,千愁万绪。

她对他避忌诸多,却又不得不与他诸多交集。

时而她对他流露出不知缘由的恨意,时而,又好像在那对明眸中看到了……情?

祁云澈因此而感到困惑。

倘若她真的能洞悉她自身将来的命运,那么全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这个身份,她不想要么?

若说最开始,祁云澈对身边那空缺的虚位由谁来填补都无所谓,那么此刻,他倒有些希望是她了。

可是这时的汐瑶,早就不再将他当作命中的所有。

沉吟了许久,她轻呼出一口气,淡眉间,前生的惆怅淡淡飘荡了出来,她道,“不知王爷所说的,可是我想听的,所以请王爷不要说了吧。”

祁云澈侧过头去凝视她,“你确定我说的就是你不想听的?”

他在挽留么?

汐瑶的心随之一荡,嘴角边似乎尝到了丝丝苦涩,“王爷,想听实话么?”

祁云澈微微颔首,“你说。”

从来,他都觉得她是了解他的,这想法不知何时生出,可一旦有了这念头,就不曾再怀疑过。

而今终于见她不再伪装了,他既期待,又不由泛出忧虑。

困惑中,便听身旁女子轻声细语的慢慢道来,“大祁开国三大家族,三面牵制,只能消,不能涨。皇上纵容两王争斗,以此削弱他们,实则,煜王和明王是最没机会继承皇位的。而冷家早就看穿这一点,所以淑妃娘娘早早安排璟王随国师游历诸国,避开凶险,璟王天性纯善,不受规矩束缚,君临天下,本非他所喜所望,淑妃娘娘乃为他生母,岂愿意看到自己的骨肉抑郁寡欢,要趋利避害,要顺从皇上的心意,要保全家族安危,故而……”

汐瑶转头望向祁云澈,见他俊美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沉静。

那是对世间任何都笃然的一种自信。

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来会拥有什么,他会成为谁。

所以他毫无期待,更不需去争夺,那是他的宿命,他才是储君当仁不让的最佳之选。

言尽,汐瑶总算看到这尊贵如天神的男子动了容。

他怎会想到一切的一切,竟是被她这稚气未脱的小丫头看出蹊跷来?

“你是何时洞察出来的?”

“其实这并不难。”汐瑶起身,温软的风迎面拂来。

那带着荷叶清香的微风却不能挥散始终聚集在她心中的阴霾。

“旁观者清,煜王与明王身在局中,视彼此为眼中钉,若说要防备,自然对璟王诸多顾忌。而璟王的势力,就是王爷的势力,皇上越表现得对冷家不重视,越能让他们掉以轻心,包括长公主被送去南疆和亲,也是一样的道理。”

纳兰家和袁家斗得水生火热,这便给了冷家韬光养晦的机会。

等他们鹬蚌相争,最后得利的自然是听从皇上密令,做了渔翁的冷家。

自来大祁皇族中人,太蠢的都没资格活下来,天生便会使计谋手段,否则这近千年的皇权,哪儿能握得如此之稳!

祁若翾是牺牲品,她慕汐瑶也是。

说罢,便听祁云澈反问,“既你看得这般通透,何以还要问我?难道你不愿?”

“不愿。”

她答得果决,让祁云澈毫无征兆的怔了一怔。

侧目,汐瑶用余光窥了他一眼。

亭外有金芒斜入少许,将他周身镀上一层淡金色,使得她无法看清他的脸容神情,可只那静坐其中的随意姿态,都让人觉得不可靠近。

这样的人,天生便是让人顶礼膜拜的。

她与他,离得太远。

“不愿的理由?”

听了她方才那番话,祁云澈也相信她并非是贪恋权势的女子。

从前她在他心里那几许古灵精怪和装腔作势,此刻也全然消退了,且是多了几分超然脱俗。

到底是小看她了。

自然,他也更不会用那虚华来挽留她。

挽留……

他真是这样想的吗?

只撇开那些权势不言,若说她对自己不曾有情,那为何要奋不顾身的救他?为何要为他落泪?

他以为她若即若离的态度是对他使的小手段,他并不讨厌,也愿意与她周丨旋,若能娶个这样的女子,将来她做了皇后……

“因为太累了,汐瑶只想为自己活。”

这就是她的答案!

“那如果我想要你呢?”祁云澈也站了起来,与她直面,深眸就此定在她身上,紧锁住,就不想移开了。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慕汐瑶超乎他想象的聪明。

她知道要挣脱皇家的束缚,他才是关键,可他高高在上,甚至凌驾于皇权之上,只消等着祁尹政用双手将那君临之权捧到他面前。

只要他放过她,她便得自由。

可是,他不想放了。

“汐瑶恰恰有几分值得王爷欣赏的小聪明,我嫁与王爷,甚至是捡了天大的便宜,只王爷听了我的实话,心里有些不甘,其实,你娶谁都一样,只要能消除两王的顾虑。”

她说完,祁云澈便笑了起来。

他真是越来越欣赏她了!

连他自己都未觉,俊眉间已有神采在飞扬,“所以你在求本王放过你?”

汐瑶再不避开他直视的眸光,“王爷心里自有决断,岂是我求得来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

远远的,颜莫歌坐在他灵巧的轮椅上,看着湖心亭中正在对话的两个人。

他自是读得懂唇语,距离虽远,倒也看准了七、八成。

离去的祁云澈,那一脸兴味,一脸被将军过后的涩笑,他还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有趣的表情。

而再望亭中望去,慕汐瑶竟是伫立,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复杂的神色中,叫颜莫歌看出了不舍来。

既然不舍,又为何要拒绝?

那可是大祁未来皇后的宝座啊……

嘴里‘啧啧’了两声,抬手招来匿在暗处的侍从。

“去库房里把那对玉佩给本公子取来,他们临行前,送给慕汐瑶。”

侍从闻言,额上登时冒汗,迟疑道,“公子,那可是世间仅此……”

没等他说完,颜莫歌不耐的蹙起眉头,微怒道,“叫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我怎养出你这贪财的?他日你公子我早折,这庄中的所有都给你可好?”

侍从一听,连忙摆手道‘不敢’,老实敦厚的依言照办去了。

……

汐瑶在那亭中独自呆了没多久,就得裳音又来告知,冷将军已在庄外等候,接诸位贵客回中州府。

既然冷绯玉来了,这便表示成王造反一事,已经真正被平息下来。

待她们回去之后,也不知南巡可是还要继续。

就算再南下,只怕不止她们这些做陪衬的,就是天烨皇帝,也没那重心思了吧……

最让汐瑶气结的是,当她出了藏秀山庄,队伍都行出老远,庄内又追来一人,交给她锦盒一只,说是颜莫歌的礼物。

她自知那毒舌的不会送他什么好东西,打开一看,竟是对比当日在颜家所得那对胭紫玲珑玉更为珍惜的玉佩。

单那色泽瞧着都晶莹剔透,雕纹更是精美无双,堪称无瑕,且还是一对儿!

因这庄子建在山中,马车行不通,故而众人都骑在马上,所以都见了汐瑶的礼物。

慕容嫣还故作酸涩的打趣说她们都没得,故而只有羡慕的份。

想来不止是汐瑶,这几天住在庄中的人都应该察觉祁云澈和颜家的关系。

原来云亲王的母家乃为商,难怪他不去争那皇位。

即便汐瑶不再多问,也了然在汤山时,颜莫歌告诫她那番话,到底是为谁所言。

她欠了祁云澈那么大一个人情,又在祁成昊造反时把那对玉给落在船上,沉入河中。

本她就不想选,颜莫歌偏要看她的笑话,故意再送她一对玉佩,就是要看她举棋不定。

送礼的人把锦盒交给汐瑶后,眨眼就跑得没影了,好像知道她会把礼退回去一般。

但见众人看她神色不一,汐瑶犹如哑巴食黄莲,那苦涩说出来也是招人笑话!

当真命犯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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