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孽- 第115部分

当然重点还是在头脸，但头脸她遮的更严实。头上带着一顶花草帽，草帽编的精细，都编出了花纹，交织出色彩。帽子五彩斑斓还不够，上面还缀着七八朵粉嫩粉绿的绢花，沉甸甸的盖在她的脑袋上。乍一看仿佛不是帽子，而是一个巨型的鸟窝。帽子已经够大够沉，一下盖住她小半个头，帽子底下则是一副面具。相比于帽子的花里胡哨，面具就简单的一穷二白。就是半张白白的面具，眼睛处都没有挖出孔，也没有任何描画，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半张面具遮住她半张脸，露出玫瑰色的嘴唇和一个尖尖的下巴。嘴唇颜色浓艳，下巴又见又小，却也是毫发无伤，原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花团锦簇的帽子，粉红粉绿的衣服，在配上粉白的面具粉白的下巴粉白的手，使她整个人看起来不像个真人，倒像个摆在橱窗里的万圣节娃娃。但她一贯都是这样鬼气森森，邪气重重，所以刘景廷也是见怪不怪。

除了面具有点诡异，帽子有点闹心，她通身上下看起来，没无一处恐怖之处，这着实让刘景廷悬着的一颗心半落了肚。

为什么是半呢？因为说到底，他还没有瞧过她面具底下的样子。

但至少就眼前来看，她和自己一样，是完全能见人的。

而且瞧着她那个步态体态精神面貌，可谓风采依旧。

瞧了这一眼，他放了心。见苏平安身边围绕着不相干的人，并不方便他去问候打搅，便慢腾腾又坐回到自己位置上，长吁一口气。

第303章　淘金梦　1

美国三藩，　又名旧金山。当初华工刚来的时候，这里还叫金山。后来金山被澳大利亚的墨尔本给取代了，就变成了旧金山。

然而　不管是新金山还是旧金山，都并没有一座结结实实的黄金山。所谓金山，也不过是昔日淘金者心中一个美好的梦想而已。

但一个梦想也足够吸引千千万万的移民过来追梦，至于最终追到的是一个美梦还是一个噩梦，就看个人的缘法了。

苏平安一行人到达三藩之后先是住酒店，酒店就在市中心，交通便利，隔着一条街就是旧金山总医院，得天独厚。

然而苏平安和刘景廷去看的医生却并不在旧金山总医院，因为做整容手术这一块还是私人医生更为高明，而且保密性也更好。何况事关容貌，有钱人爱面子，总是不屑于让劳苦大众旁观自己的丑态，

私人医生名叫杰弗里，是个五十多岁的犹太人，当年二战时跟着父母坐船到美国。靠着勤奋努力和聪明才智还有助学贷款，终于医学院毕业，当了一个私人整形医生。从此收入丰厚，生活滋润，成了上等人，算得上是在旧金山淘到了金山。

杰弗里先生微微发胖，微微秃顶，大鼻子厚嘴唇。因为接待的顾客都是有钱人，龟毛难伺候，久而久之练就一身待客温暖如春体贴入微的本事。

医生先是为刘景廷做了一番检查，得出结论很乐观，背上手臂上的几处较大伤疤，做几个除疤手术就能搞定。当然美国的医生不会信口开河，因为乱说话是要吃官司的。所以杰弗里先生是面带微笑很有保留的表示，刘景廷做了除疤手术之后，只要按照医生嘱咐好好休养，能恢复到原来的七八成。

七八成是保守估计，往宽里算就约等于十成，刘景廷对这样的结果表示满意。

他看过了，便轮到苏平安。

检查是私密性的，按理检查室里应该只有医生和护士在场。但因为苏平安不通西文，需要翻译，刘景廷便自告奋勇留下来帮忙。当然，他是费昂思，算半个亲属，留下来也是情有可原。

刘景廷和杰弗里先生一左一右，站在苏平安两边。当中是护士小姐，郑而重之的伸出手去，拿起她头上那顶花团锦簇的草帽。

花帽子一离开，底下苏平安的脑袋瓜就露出了真面目。

苏平安的脑袋光溜溜的，寸毛不生。整个脑瓜以头顶为界，一分为二。靠后的部分泛着青光，因为被刮光了头发，但头发根还留着。脑袋瓜子曲线婀娜，尤其是后勃颈的弧度，是一个婉转的曲线。头发虽然没了，但头皮和骨头完好无损。

靠前的部分则泛着白光，也是寸毛不生，却连头发根都不见踪影，从头顶到脑门整个一片苍茫大地。而且还不是一片好地，凹凸不平，奇形怪状。仿佛是皮肉底下的骨头都变了形，以至于前半个脑子成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石膏像。

刘景廷被吓了一跳，啊的叫了一声。

杰弗里医生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不为所动。然而凑近过去看了一眼之后，皱了皱眉，总觉得瞧着什么不对。

护士小姐拿着花帽子看他一眼，在他眼神的鼓励下，又放下帽子，去摘苏平安脸上带着的面具。

面具是在脑后系了一个活扣，带子一扯就轻轻松松摘下。

拿开了面具，苏平安的真面目算是彻底的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大概是脑袋瓜太畸形了，以至于看到她面具下的脸，刘景廷反倒没有被吓到。

她面具下的脸自然也是不好看的，而且可以说是丑。然而和脑袋瓜子比起来，却是丑的平淡无奇。至少对于刘景廷来说，这种丑他是看惯了见惯了。

因为面具底下不过就是半张花里斑斓的猫脸而已。粉的是新长出来的嫩皮，黄的是还没掉下的死皮，还有白的是没有受伤的好皮。眉骨的地方两道浅浅的黛痕，显然眉毛也被刮掉了。皮色五彩斑斓，但整体可以算是光滑，并没有任何凹凸不平的疤痕。所以比起脑袋瓜子来，真是中看多了。

唯一可惜的是眼睛，因为没有了眼球，眼皮都塌了下去。

刘景廷从她的后脑看到前脑，再从额头看到下巴，在松一口气之余，心里还是蛮荒凉的。

毕竟所谓中看那是跟不中看的去比，但如果和以前比，她这脸就不中看了。

当然咯，花大把的钱下去，做许多的整容手术，想必也能给她收拾出一个比较正常的相貌来。便是那塌下去的眼皮，塞进两个假眼球，也是能再撑起来的。

可是在折腾那顶多也是到能看！

看过了她的美艳无双，谁还要看她的能看。

何况，假的终究是假的。

这一下他是看清了现实，苏平安果然是不能看了，而且还是无药可救的不能看。

刘景廷看到了绝望，但杰弗里医生却看到了希望。不仅仅是希望，简直是奇迹。他手里有七天前寄来的照片，照片里的苏平安脸上头上的伤要重得多。然而七天之后，在他眼前的她却已经大变了样子，很多伤疤已经消失，而剩下的伤疤也似乎在不断的好转。

起先他怀疑她在来之前就动过了手术，然而左看右看找不到刀口。杰弗里医生自认火眼金睛，这世界上没有一个整容医生能在另一个整容医生眼皮子底下把刀口藏好。

那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让她头上脸上的伤口有这么大的恢复？

难道是神奇的东方草药？但那基本属于传说和谣言，不足为信。因为如果东方草药真的那么神奇，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东方人到美国来求医。

杰弗里医生谨慎而仔细的给苏平安进行了一番检查，摸出她的头骨出现了一定的畸形。但她神智清醒，对答如流，想来大脑没有受损。不过这也需要进一步的医学检查才能确认。头骨的畸形是一定要动手术了，因为不能伤及大脑，还会是一台比较复杂的手术。但因为在头部，将来可以有长出头发来遮掩伤口。故而如果手术成功，恢复得好，效果会比较理想。

脸上的伤则仿佛已经不需要担心，七天前的照片里看，她那些伤绝对是伤及真皮层，属于重度烧伤。然而现在看，却不过是一些伤及表皮的中度烧伤。恢复过程可能会有一点漫长，但坚持用药，坚持护理，最终还是会痊愈的。到时候她的脸还像以前一样。

真正麻烦的是她的眼睛，失去了眼球那就只能装假的。假的终究是样子货，看起来不免异样，而且功能全无。

然而当他掀开苏平安的眼皮，拿着手电筒往她眼窝里一照。这个见多识广见怪不怪的资深整容医生却被吓的哇一声大叫，跳起来。

他胖墩墩一百六十多斤的大个子，这一跳，吓得其他人也差点都蹿起来，都看向他。

刘景廷和护士小姐的不解的眼光，让杰弗里医生为自己的惊慌失措感到尴尬。然而当他察觉到检查室里还有第三道眼光看向自己的时候，就感到毛骨悚然了。

这第三道眼光，就来自那个据说已经失去了两只眼球的患者苏平安！

第304章　淘金梦　2

杰弗里医生　怀疑自己看错了，所以一惊之后也顾不得解释，就又举着小手电凑到苏平安跟前，翻起她的眼皮。

深吸　一口气，睁大他的金鱼眼，凑近过去，几乎要贴上苏平安的脸，看了一个真切分明。

杰弗里医生虽然是两只金鱼眼，然而视力一向很好。当医生的，就是要眼明手快，他自认是各种翘楚。

所以那一眼虽然匆忙，虽然惊吓，然而确实没有看错。

苏平安黑洞洞的眼窝里并非一无所有，而是卧着一只小小的眼球。

眼球小，只比豌豆大一圈，类同于一颗海珍珠。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至少外表看起来如此。

眼睛是两只，眼窝是两个，眼球自然也是一双。

而杰弗里医生之所以认为这一团小肉球就是眼球，正是因为它对光有反应，而且堪称反应敏捷。

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小的眼球。

当然，小鸟小鸡身上有。可人得身上，绝没有。

然而，造物主的神奇，此刻一位据说是失去两只眼球的毁容少女的眼窝里，却有两只如此袖珍的小眼球。

可报告上明明说，她的眼球已经在手术中被摘除了。

那么，难倒这两个小肉球是后来长出来的？

大学课本上，没教过这样的知识。

没教过，没听过，没见过，那就是全新的领域。

杰弗里医生突然感到浑身激动，感觉世界为自己打开了一扇全新的未知的大门。在门的另一端，是无限的未知。而一旦他进入这道门，去解开那些未知，那么等待他的必将是无法想象的光明前途。

如果能揭开苏平安身上的迷，那么最起码他也能解决光大失明患者的痛苦，这将是多么大的商机和荣誉。

诺贝尔医学奖都不在话下！

杰弗里医生激动不已，因为凑得近，看得细，喘得急，呼哧呼哧的热气一阵阵扑在苏平安的脸上。

苏平安感觉敏锐，鬼佬身上总是带着浓烈的香水味，已经快要呛死她。更何况，香水味是为了掩盖体味，对她来说混合起来的气息更是双重折磨。

而现在，这秃头鬼佬竟然还望她脸上喷热气。

忍无可忍，她眨了眨眼睛，伸手一推。

杰弗里医生没防着她会推人，往后退了一步，有些错愕。

而苏平安则因为亲手接触了一堆肥肉，只觉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苏平安这一推，让在场充当监督者的护士小姐以及刘景廷不由脸色一变。

刘景廷首先想到杰弗里医生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举动，连忙伸手拦住苏平安的双肩，护住她。

“平安，怎么了？”

其实鬼佬医生刚才凑得那么近，看了那么久，他已经觉得很奇怪，可又不好意思说。因为从他的角度看，杰弗里医生也没做什么不得体的举动。但谁知道，医生到底有没有做什么，毕竟他的视角也有盲点。

刘景廷这一问，把愣在那里的杰弗里医生问出一身冷汗。

因为苏平安接下来怎么说，将决定整件事的未来走向。

男医生和女病患之间的关系一向是很微妙的，到底是骚扰还是心理问题，可直接决定着杰弗里医生的名誉。

而名誉之于医生，那是比医术更高的存在。

苏平安一扭双肩，把刘景廷的手抖落，一手掩住自己的双眼，一手伸出。

“我的面具和帽子，还给我。他看太久了，我觉得不舒服。”

只是看，刘景廷松了一口气。

是太久了，不就是一个眼窝，至于看这么久么？若不是他有基本的常识，知道人类的眼窝绝算不上什么没好的景致，否则他都要以为杰弗里医生对苏平安那空荡荡的眼窝一见钟情着了迷。

不过，谁知道呢，也许医生确实有不可告人的癖好。而苏平安……她也确实是能让人一见钟情着了迷的。

可是，那是在她没有毁容之前。

她掩住了双眼，但掩不住畸形的额头，指缝里也露出斑驳的脸皮，怎么看都不会让人一见钟情着了迷。

刘景廷心往下一沉，转身面向医生。

“对不起，我未婚妻有些累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说罢，他伸手拿起面具和帽子，为苏平安戴上。面具掩盖住她斑驳的脸皮和塌陷的双眼，帽子则遮盖住她畸形的额头，穿戴完毕之后，她又变成了一具漂亮的人偶。

听了刘景廷的话，杰弗里医生大松了一口气。名誉危机消失，他看着遮盖好伤口的苏平安，顿时觉得有些失落。

在他的眼里，这面具和花帽可远比不上那小眼球有吸引力。

轻轻咳嗽医生，医生放下手里的小手电，对着刘景廷说道。

“刘先生，请借一步说话，关于你未婚妻的伤势，我想和你具体谈谈。”

他说的郑重，说的言辞斟酌，让刘景廷心里一紧。

难道有什么不好？

把苏平安托付给护士小姐，刘景廷匆忙跟着杰弗里医生进办公室详谈。

护士小姐把苏平安带到休息室，因为对方怎么看都是一位少女，便给了她一杯热可可和几块曲奇饼干。因为她是个瞎子，热可可护士小姐是亲自塞进她的手里，生怕她摸不着。饼干也放在她手边，护士小姐亲自带着她摸过。

语言不通，也无法聊天，故而帮她安排好了之后，护士小姐就自顾自坐在旁边看杂志，陪着她。

私人医生价格昂贵，但服务绝对是没说的。

手里精美的时装杂志翻了不到五页，护士小姐就感觉到了一阵异样，抬起头看了苏平安一眼。

苏平安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只是手里已经没了热可可，旁边也没了曲奇饼。

护士小姐楞了一下，扭头一看，热可可一整杯完好无损的放在玻璃茶几上，旁边正是一小碟曲奇饼。

她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吧。现在的小女孩都是这样，不喜欢被别人当成孩子。不过她确实是一个孩子，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