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犹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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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犹在耳-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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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浪一下下的拍打,不急不缓。在深夜中,似乎是唯一的声源。 
  沉默良久,刘一凡才理顺了思绪,轻轻的开口,“扬程后来怎么样了?” 
  付尔青窝在他的怀里,似乎是笑了一声,又似乎不是,“头部受重创,导致血栓,永久性失明。” 
  “那秦风呢?” 
  “文子替他顶罪了,师兄,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扬程的妈妈找过我,她跪在我面前让我去指证秦风,那个害了他儿子的真凶。因为在那件事里,我是唯一的证人。失明那是一辈子的事,我们当时的梦想都是做中国的建筑师,把我们的方案变成实实在在的建筑。然而扬程却永远不能实现这个梦想了。可是我怎么能去指证秦风,他也是受害者。他心里的苦不比我们少。不管是不是我自私,我始终认为他没有错。” 
  “那件事他们一定动了不少关系,听说三哥动用了黑白两道的不少人脉网,最后只草草的判了文子的刑,只说故意伤人,连我都没有提到过。” 
  “之后的两个月,秦风对我很好,我们没有再提起那件事,那时只要他说一句不再要我,我立马就走。但他一句这样的话都没有说,对我甚至比之前更好,花更多的时间陪着我。有时候我自己在家里等他回来,常常会想,既然都这样了,不如分开的好,何苦这样纠缠痛苦呢。可不论怎么挣扎,还是舍不得,舍不得离开秦风,光是动一动这个念头,心里都是焦灼的荒芜。……可是,终究是熬不过,我还是要离开他。” 
  “其实在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没有人认为我们能够走到最后,张盈告诉我,‘尔青,你想清楚,你们不合适。’我爸爸说:‘不是你毁了他,就是他毁了你。’可是当时我根本听不进去,理所应当的以为爱情就是我们这座房子的支撑结构,足够的坚固,却忘记了它的地基根本没有打好。” 
  刘一凡静静的听着。在他以为付尔青会说出那个原因时,她却撑着他的肩慢慢站起身,“师兄,我冷,咱们回去吧。”   
  第二十四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进入室内时,付尔青缓缓睁开眼睛。宁锐一脸安逸的睡在旁边,嘴巴微张,居然在流口水。 
  付尔青温暖的笑了,其实自己也是幸运的,在短暂颠沛的人生中能够遇到这样的朋友。昨晚她那个鬼样子根本不敢回家,大半夜的宁妈睡眼朦胧的给她开门,还做了皮蛋瘦肉粥。两个人端着白色青花的瓷碗,一勺勺的安静的喝粥,粥煮的很烂入嘴即融,唇齿留香,心间的暖意不绝。 
  刘一凡良心发现居然给了付尔青一天的假期,这个觉悟让付尔青的心情很好。 
  于是,她叫醒了宁锐。“宁妈,我们去逛街吧。” 
  宁锐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头,“老娘今天有事走不开,你找盈子去,她白天是个大闲人一个。” 
  百年城。 
  秋风,落叶。午后暖阳。 
  付尔青站在尼古拉斯凯奇巨大的广告照牌下,吃着手里的甜筒,心想,这个男人长得好难看。好多年前,她看过他的《变脸》,被他的演技折服,那种通过眼神传达的情感让人震撼,之后几乎他的每一部电影都会看。 
  付尔青刚吃完甜筒,便看到张盈踩着小碎步自远处晃过来。 
  “尔青,我是应该夸你恢复力惊人呢,还是没心没肺。” 
  付尔青平和而柔静的笑了,“盈子,开心也是一天,不开心也是。我很自私,不舍得浪费有限的生命。有些事,既然无法遗忘,把他藏起来也好。” 
  张盈的笑容里自然的带着一份成熟女人的魅力,“走吧。我们腐败去,把痛苦留给付账的单北。” 
  一家家商铺装修精美,空间宽敞,地砖明净反着光影。导购小姐也是笑容甜美妆容精致,说话时细声细语礼貌的体,服务态度无可挑剔。 
  张盈看中了一件白色连衣裙,刚好到膝盖,露出半截小腿,银色的腰带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导购小姐一个劲的夸她身材好,皮肤白,滔滔不绝之势不在宁锐之下。 
  付尔青笑得局促,不怀好意的打量张盈的胸部,“果然够平。飞机场符合条件可以安全起飞。” 
  张盈愤恨的瞪她,看了一眼价钱,对导购说:“就要这件吧。” 
  付尔青也看了看价钱,“盈子,你还记得十年前我们穿多少钱的衣服吗?” 
  “记得,去掉两个零。那时咱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品牌,家里给买什么就穿什么。” 
  “我穿得最多的就是校服,一天四季的校服。刚上大学,可以穿自己的衣服,还真有些不适应,总想把一套衣服穿上一个礼拜。” 
  张盈笑道:“尔青,你最会混淆视线。一开始,单北总在我面前夸你,说你一看就是干净人。” 
  “北哥哥那是慧眼识英雄。” 
  “但是自从我给他讲了你的袜子事件后,他说下次再夸人绝对要做好深入观察。” 
  付尔青无力的说:“原来是你这个大嘴巴,我说北哥哥怎么每次把我用过的杯子刷那么干净,恨不得用福尔马林泡泡。” 
  付尔青的懒是出了名的。在寝室是从来不洗衣服的,连袜子都不洗。每周都从家往学校带五双袜子,一天一双,穿完正好回家,拿脏袜子换回下一批干净的袜子。可偏偏有一周赶上教育评估,学院要求所有学生在学校待命,不许离开。别的都好说,可没有干净的袜子穿可难为了付尔青,于是急中生智,把脏袜子反过来穿,硬挺了三天。宁锐打来电话时,付尔青大叹昨天她山穷水尽的时候怎么不来慰问,临了顺口带出来一句:“我的袜子已经开始穿第二个回合了。”倒是宁锐更惊人,有一次突然来了一句,“我的内裤都穿了两轮了。”好在众人没有追问原因的勇气。 
  逛得累了,两个人就去喝咖啡。 
  付尔青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再喝过咖啡,说是去喝咖啡,她也是叫一杯柠檬水。 
  其实也不是刻意的去抵触,只是一想到当年可能因为她的一杯咖啡,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女孩,原本香醇的咖啡顿时苦涩。说到底还是她不够洒脱,不能忘记。 
  “我说盈子,这么多年了,你胸前怎么还是一片平坦的洼地,北哥哥技术也不行呀。” 
  “你给我赶紧死去。就你妖言惑众说什么用手按摩胸能变大,姐我天天晚上睡觉前自己动手按摩。着实把单北吓了一跳,以为我……” 
  “咳。”付尔青咳了一下,然后开怀大笑。在张盈凶狠的眼神下才渐渐收敛,问道:“有效果吗?” 
  “有,右手用力过大,现在发现左右不一样大了。” 
  “噗……”付尔青恶劣的直接把水喷了出来。 
  笑声过后。张盈郑重的说:“尔青,你帮忙打听下,我手里的房子想出手卖掉,看看有没有人感兴趣?” 
  付尔青一惊,呛了口水,咳了几下才说:“什么,那房子不是你和单北结婚用的吗?” 
  “我和单北商量过打算换一个小一点的。” 
  “盈子,你那房子买赚了,你等着看,不用两年准能涨一倍。” 
  张盈脸色平静,“你帮我留意下。” 
  付尔青想了想。“盈子,你是不是手头不方便?” 
  张盈喝了口咖啡,容颜淡隽,修眉凤眸,“尔青,被老三这么一闹,酒吧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客源,再说我和单北都不想再做这个生意了,不干不净的老和一帮牛鬼蛇神打交道。我们看中了一个店面,打算盘下来开餐厅。” 
  “盈子,我这里有二十几万你先拿去,估计宁妈那小金库怎么也能折腾出十万,房子就别卖了吧。” 
  “尔青,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付尔青狠狠的吸了口水,慢慢的说:“其实我爸住院的时候秦风给了我二十万,用了十万。后来宁妈又借了我十万,现在总共二十万。我这阵也挣了一点钱……” 
  张盈想了一会,认真的看着付尔青,“你先告诉我,这二十万你本来打算做什么的?” 
  “还给秦风。” 
  “那就还给他。” 
  “可是……” 
  “尔青,男女之间如果没有正当的关系,你就没有任何理由拿他的钱。我这么说不是装高尚,你和我都不是什么守法遵纪的道德公民,你拿了他的钱就是欠了他的,在他面前就矮了半截,一旦人家有什么要求你就得答应,能明白吗,尔青?” 
  其实付尔青很想说,秦风的要求已经提完了。但她也觉得张盈说的有道理,她没有自不量力到真的以为自己的两个晚上会值二十万。 
  “可是,盈子,还钱也不急在一时,钱你先拿去用,我……” 
  “不,尔青。”张盈打断她,“这钱你得马上还。你之前说的对,他是大男子主义,在自尊心严重受创后,就会不自觉的逼着自己往恨你的方向走,最好的结果就是忘了你。可是,他毕竟不是傻子,相反,他太聪明了,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几乎都把他磨练成精了。你就是再想瞒也不是他的对手。尔青,他昨晚用了一步险棋,我想他也想明白了,体会到了你心里的苦,你是没有看到,他后来和我说话的那股子认真劲。反正,你得做好准备,我看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付尔青低着头一直在拿吸管搅动着杯子里的柠檬片,安静的。 
  隔了好一会,她才抬起头,盯着张盈,眼神无助,眸中一片空澈,“盈子,怎么办?” 
  张盈狠狠的瞪着她,“这回你要是还敢跑……” 
  付尔青看着张盈的表情,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她,那还是小学刚刚报道的时候,张盈穿了一件浅绿色的两件套连衣裙,裙子上有镂空的绣花,她走路腰挺得笔直,姿势端正,像电视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于是,付尔青本着自小追星的三八原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张盈转过身来,个子不高但很有气势,“你要是还敢跟着我,我就打掉你的牙。” 
  果然,物以类聚。 
  “盈子,我不会再离开的,离开你们,我的朋友们。” 
  “操,你整这么煽情的我一时间适应不了。” 
  张盈说:“尔青,其实你和秦风之间就两条路,很简单,一是你们重归于好,既然都爱着对方,那就别互相折磨了。二是,断的干干净净,自此两不相干。” 
  “嗯,盈子,我明白的。” 
  “我相信你明白。尔青,你心里的结,或许在我看来不是什么障碍,可是站在你的角度,就是无法跨越的坎儿,除非你自己能想明白,要不你和秦风就是无路可走。” 
  付尔青沉默了一会,本来想说,谢谢你,盈子。可是话到嘴边才觉得说出去倒显得多余。于是说:“盈子,我饿。” 
  “走吧,回酒吧,姐给你做水煮鱼。”   
  第二十五章   
  晚上酒吧的人不多,付尔青就和张盈窝在角落的沙发里吃水煮鱼。 
  还是卖房子的话题。 
  付尔青自然是不同意卖,“盈子,我以专业人员的眼光告诉你,这房子不能卖,卖完保证你肠子都悔青了。就那房子的位置,户型,绿化率,都不是一般的开发商能做得出来的……” 
  “行了,你快赶上宁妈了。” 
  “不能卖,要卖先卖我家那套新房吧,反正我爸妈也不急着住。” 
  “不行,尔青,你别胡来。” 
  “哎呀。”付尔青猛地一拍头,喊道:“你说咱倆怎么那么笨,盈子,你拿房子抵押去银行贷款不就完了。” 
  张盈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两个人对视一秒后哈哈大笑。 
  “操,我当什么大事,一进门就看到小青子自残,原来就这么点破事。我说你倆也真是的,明知道在自己智商不够,也不给我打个电话,就小青子这破主意,也就老娘眼皮一动的事。”不用说也知道是宁锐到了。 
  付尔青和张盈对视一眼,同时低头吃鱼,没人理她。 
  宁锐笑,“不理我?我说,小青子,我来的时候看到秦风在门口当门神呢,估计来了有些时候了,地上的烟头可是不少。” 
  付尔青笑,“宁妈,你这招还真是百试不爽。” 
  “操,不信,你出去看看,就几步路的事儿。” 
  “二百?” 
  “老娘给你翻一倍,四百。” 
  见宁锐这么坚持,付尔青也有点动摇,但还是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她没有穿外套,晚间风凉,吹在身上凉飕飕的。 
  门前停着的几辆车,她巡视了一圈,没有奥迪。不禁舒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尔青。”这一声呼唤仿佛隔了千山万水,于时光悠悠中传来。一晃神,已经是千帆过尽,沧海桑田。但这声音,这语气,这发音依旧和思念里的一模一样,似乎错失在他们之间的不是三年的时光,只是一个转身,她走丢了,他去寻她。人群熙攘,他抓不住她,只能喊她。而他亦相信,她没有走远。 
  如同电影中的慢镜头,她一点点的回过头。 
  秦风站在酒吧的外墙边,大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手上燃着点点光亮。 
  他的眼睛那样的黑,黑曜石一般,却没有和背景的黑暗融为一体,相反的,凸显于夜幕之中,直直的照进人的心里。 
  该说点什么呢。昨晚她哭的声嘶力竭,落荒而逃,今夜怎么坦然面对呢?付尔青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犯贱,他那样对她,两次的强迫她,她居然恨不起他,甚至内心深处还在心疼他,希望他过得好。 
  “尔青。”他又叫她,只是唤她,没有多说一个字。 
  “有事吗?”付尔青听到自己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想来是自己两面三刀的功夫日益进步。 
  “尔青。” 
  “嗯?” 
  秦风笑了,付尔青看不清楚是怎样的笑容,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他露出了整齐的白牙。秦风缓缓走出阴影,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他显然是高兴的,脸上带着微笑,付尔青似乎记不起多久没有看过他的笑容,这种发自内心的笑。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公式化的笑,整个人冷冽骇人,无底的眸心,清冷一片。 
  付尔青这才看到秦风额头裹着纱布,上面隐隐有血迹。“你……受伤了?” 
  秦风摸了下额头,“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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